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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苏落葵     食色生香txt下载     食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8章 一个秘密

    张赐瞧着陈秋娘,神情复杂。

    “郎君但说无妨。”陈秋娘催促,心中亦隐隐明白怕事情就是自己所想的那般,而张赐今日这番谈话似乎是要她拿出态度与主意来。说实话,若要真下手对付柴瑜,她到底是犹豫不决的。

    “赵匡胤显然比柴瑜更适合这天下。”张赐又强调。

    陈秋娘却是急了,连忙说:“我亦如此认定,郎君不必担心,我亦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你请直说无妨。”

    张赐叹息一声,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说:“这些时日来看,柴瑜戾气颇重,你我先前为他之考量,怕终究招致祸根。”

    “郎君既是如此认定。那便将那一支秘密军队给予赵氏。他折了羽翼,即便如何,亦涌不起大浪。”陈秋娘想了片刻,才这样回答。她是真心不想与柴瑜为敌,而今这番说辞,亦是希望张赐能放他一马。

    “你既如此说,我便如此做了。”张赐想了没想,便应承下来。

    陈秋娘看他态度这样坚决,又忐忑不安,很是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些不确定地说:“具体情况,我亦不明,这一局棋,终究,是郎君在下,你作何决定,却不要管我。”

    张赐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温柔地说:“你是我妻,是我的天,何以不管呢?”

    陈秋娘噗嗤一笑,说:“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少不得说我是狐狸精,迷惑了二公子。”

    张赐笑嘻嘻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脸颊,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温热绵软的酥麻瞬间传遍周身。陈秋娘身子一颤,却听他用略略沙哑的声音说:“甘之若饴。”

    这四个字如同天雷炸开,她瞬间无力,只倚靠在他怀里。他却很认真地说:“你原本该被呵护,却因我之故,双手沾了血,我本就心疼得很。柴瑜之事。我便不想你再背负太多。”

    “郎君,我真的没关系,你大局为重。”陈秋娘再度强调。她这时刻。其实惶恐不安,生怕自己的一句话影响了大局。

    “莫说此事,我定有安排。”他笑道,将她搂紧。

    “我与柴瑜虽为旧识。但以不应姑息养奸,你不必考虑我。”陈秋娘再度强调。

    张赐伸手捂住她的嘴。问:“娘子做事何时这般拖泥带水?经过这么多风雨,你却还不信我么?”

    “郎君自知我非此意。”她嘟了嘴不高兴地说。

    “那就让我来处理。”张赐柔声安慰,尔后不等她此回答,立刻就转了话题。说过两日,这汴京事情就处理得差不多了,该是回蜀中一趟了。

    “这次。你与我一同回去,拜见奶奶。可好?”张赐牵着她在软榻上坐下来,低声询问,整个人竭尽了温柔。

    陈秋娘看他的脸,忍不住伸手抚着他的脸庞,吃吃笑道:“谨遵郎君吩咐。”

    “那就这般决定了,我即可传令下去。”张赐站起身来,吩咐下去,尔后才对陈秋娘说,“蜀州、渝州早已经清理干净,你这次回去却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

    陈秋娘点点头,她虽过惯了漂泊的日子,但一想到蜀中,还是觉得格外亲切,毕竟在那个时空,她的童年少年时期都是在蜀中度过的。不过,她想回蜀中,却再不想与陈文正、还有陈家人有任何的交集。

    虽然,她很想念那四个弟弟妹妹,亦很喜欢真诚的陈文正一家。但对于他们来说,不与她扯上关系,错开与她命运的纠葛,回归平凡人的生活,是天大的福分。

    “回到蜀中,我不想再打扰陈家人了。”她叹息一声,与张赐说了此事。

    张赐听闻,亦是点头,说:“云儿不必介怀,我知你这是为他们着想。能与你我错开命运,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只不过,苦了你们彼此,怕此生此世,都要限于无尽思念。”

    “这世间,缘起缘灭,诸多缘分都是很短暂的。”陈秋娘感叹,说到此处,想到自己与张赐,心里害怕起来,便是抬眸看着他,泪光闪闪。

    张赐一看,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她为何这般,连忙安慰说:“你我的缘分,深得很,必定是千秋万载的纠葛。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别想摆脱谁的。你却不必担心。”

    陈秋娘原本心情阴郁,听他这样安慰人,忍不住就笑了。

    两人原本定于两日后启程回蜀中,陈秋娘亦打点好了行装,期间还与已成为宸妃的费小怜促膝长谈了几次。陈秋娘再度从费小怜这里证实,赵匡胤确实对她以礼相待,并未有什么不磊落的行为。且当初因孟昶驾鹤西去,费小怜的处境甚为艰难,赵匡胤如此也是两全其美,一方面护得她周全,另一方面想要孟氏宝藏。只不过,赵匡胤与费小怜都不曾想到,孟氏根本没有宝藏存在。

    “母亲,之后有何打算?”陈秋娘询问。

    费小怜十分迷茫地摇摇头,看着阔大的太乙池水,神情格外迷茫。

    “也许,在这宫中了此残生,青灯古佛。”费小怜语气暗淡。

    “当日,那人可有对你许诺过什么?”陈秋娘问道。

    费小怜点点头,说:“当日,他是许诺过我,等天下太平,抑或此番风平浪静,就放我出宫。任由我去南国北地。只不过,我从不曾相信他的话罢了。”

    “也许,他会做到吧。”陈秋娘随口感叹。

    “谁知呢。”费小怜叹息一声。

    母女俩就看着高而远的天空兀自发呆。当然,陈秋娘后来还是询问了费小怜的意思,到底是要留在宫中当这个宸妃,还是要出宫过自己的日子。

    费小怜沉思良久,才说:“我这一生,早就看破,能得自由之身,却是想回到故乡,青丝绾结,道袍在身,参悟妙严。”

    “回青城做入道?”陈秋娘问。

    “是。”费小怜点头。

    原来这绝代芳华的美人,繁华起落一场,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最终的向往不过亦是方寸之地平凡幸福。然而命运使然,终究得不到,便亦只能寻求佛道庇护,了此一生。

    陈秋娘站在费小怜的身边,想到此种种,内心免不得唏嘘悲凉,但面上依旧是安宁的神情,笑着对费小怜说:“母亲若有此意,二公子便好与之交涉。你且放心,女儿过去未曾尽孝,今朝能为母亲达成心愿,也算女儿一番心意了。”

    “好孩子,何出此言。母女之间,何来相欠一说。”费小怜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脸。

    陈秋娘紧紧抿着唇,但眼泪还是湿润了眼眶。当然,在与费小怜见最后一面时,陈秋娘还是决定将一个秘密告诉她。(未完待续)

第339章 蜀中日常

    陈秋娘所谓的秘密,是那个叫青梅的人,其实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男子。

    那一日,陈秋娘在那本手札的最后,无意之间看到了用英语写成的一篇日记。日记的内容是诉说了青梅对费小怜的深沉之爱,且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设计想要护得她在最后的周全。

    原本,陈秋娘想要将这个秘密封存。毕竟,昔年的伤痛在世间的强大下,已经没有多少的力度了。如今旧事重提,把一些从不曾出现的真相抖露出来,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但此刻,陈秋娘与费小怜谈了话,发现费小怜的心境比她想象的更阔大、更坚强,她便决定将青梅的心传达给她。

    费小怜听闻,并没有多惊奇,反而是说:“从青梅平素举动,我亦猜测一二,却不曾想他真为男儿。”

    “母亲,他来到这世间历练,短短一生,都在想办法求护得母亲周全,只不过,他不知自己根本过不了那一年城破之劫。”陈秋娘想起最后那一篇用英文写成的日记,里面全是浓浓的思念。

    费小怜端正立在湖边,轻轻抬袖抹了泪,什么都没有说。

    陈秋娘也没说话。尔后,陪她一天,用了晚膳,才动身要离开。

    费小怜十分不舍,亲自为阿女梳头,又拿出这些日子亲手做的衣衫,几度落泪。

    “母亲,待过些时日,佑祺就派人接你回蜀中。届时,我们便可再聚。”陈秋娘安慰。

    “再聚与否,随缘。你以后却要处处小心,与张二公子好好相处。”费小怜一边抹泪。一边叮嘱。

    陈秋娘连连答应,这才在费小怜的依依不舍中,带着诸多礼物与张赐一并登船离开了湖心小岛。其时,天幕深蓝,圆月朗照,湖水里全是亮堂堂的月光,清风徐徐而来。陈秋娘与张赐站在船头。小船径直往锦瑟园方向去。

    “可是问好了?”张赐问。

    陈秋娘点头。说:“真如你所言,赵匡胤还算磊落,护得了母亲周全。”

    “说他磊落。也算不得,他到底有自己的私心。倒是辛苦制造孟氏宝藏骗局的人,才是为你母亲煞费苦心。”张赐感叹。陈秋娘便想起那青梅,也是唏嘘不已。那个悲催的穿越男。穿成了女儿身,还残疾。爱而不敢言,只得拼了性命护得她周全。

    “能为自己心爱之人付出,他甘之若饴。”张赐说。

    陈秋娘垂了眸,靠在他怀里。说:“母亲想回到故里,于青城与道结缘,青灯绾结了此一生。”

    “明日。我便与宋祖说此事。”张赐一边说,一边将她抱起。纵身一跃上了岸。

    “今晚,便养精蓄锐,明日,我与宋祖说道了此事,便动身回蜀中。”他将她放下来。

    “嗯。”陈秋娘回答。两人手牵手,带月而归,吃了些小点心,早早睡下。

    第二日,陈秋娘醒来时,满目灿烂的日光,张赐已从赵匡胤处回来,只一句:“云儿,事已办妥。明年,天久旱不雨之时,他将放你母亲出宫。届时,月会亲自护送你娘回蜀中。这一年,我就留月在此护你母亲周全。”

    “多谢郎君。”她调皮地眨眨眼,然后趁他不注意,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这三年的时间,他真长高了不少啊。

    张赐一愣,随即抓住欲要逃跑的她,说:“好哇,胆子大了。你是今日不想启程了么?”

    “不是,不是。我是发乎情,止乎礼。”陈秋娘连忙求饶。张赐将她拉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畔低声说,“莫怕,我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嗯。”她红了脸,只觉得他气息在脖颈间游动。

    “过两年,等你到了年岁,我们再大婚。”他叹息一声,又道,“只苦了我。哎哎哎。”

    “郎君也越发没正形了。”陈秋娘打趣。

    他将她搂在怀里,说:“好了,再不启程,得误了时辰。”

    两人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彼此,启程回蜀中。当然,虽扫除了汴京危急,但张赐依旧谨慎行事。一路上好几批人出发,迷惑敌人。而两人则是扮作商旅,游山玩水,一路往南边去。两人先是到了楚地,适逢江汉大雨,便在楚地滞留一些时日,听闻当地几桩怪事,看了几回热闹。待雨停几日,长江水缓之后,两人才从水路逆流到了渝州。

    因陈秋娘易容术越发纯熟,两人到了渝州,陆宸等人在码头竟无一认出二人来。这在日后,便成了叶宣、陆宸的笑柄。不几日,陆宸大婚,与张氏联姻。陈秋娘与张赐二人参加了婚礼,于当晚消失,在渝州游山玩水,品尝美食去了。

    对于自家主子的行为,十八骑简直头疼。先前未曾与陈秋娘认识之前,自家公子也会易容术,但那易容术实在没水准,他们都能看穿,且那时公子也不瞒着他们。可如今,夫人乃浮光公子嫡传,易容术出神入化,二人又有心瞒着他们偷溜去游玩。所以往往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就没影了,他们这几人忙得团团转,却遍寻不着。久而久之十八骑也淡定了,他们失踪他们的,自己该干嘛干嘛。

    却说陈秋娘回了蜀中,先在渝州停留几月,寻了陆家一位隐居奇人,探寻古代鱼的做法,又与张赐一并寻了地道的青花椒等调味品。这样拖拖拉拉,一路吃喝到了六合镇已是初秋,天气转凉。因先前说了不打扰陈氏一家,她回了六合镇亦是十分低调,但尽管如此,六合镇人还是知晓张氏新任当家主母回来拜见老夫人了。

    有人问及新任少夫人的来历,却只听闻是北地江氏嫡女。有人问:“就是那江统领家的?”

    “可不是么?”有人回答。

    “知少夫人闺名?”问话的是陈氏当家陈秋生,虽不过八九岁孩童,但也是一家之主,聪敏好学。举止颇有礼仪,加上继承了他姐姐在豪门盛宴与云来客栈的股份,同时又是陈氏农场的主人。这六合镇里有很多人在陈氏手下干活,所以,大家对这孩子却是十分敬重。

    “这可不知了,张家捂得可紧了。”又有人回答。

    陈秋生不曾说话,兀自回了家。写了名帖。让家童递与张氏。希望能见二公子一面。

    这陈秋生的名帖也就是在陈秋娘回了六合镇的第二天一大早就递上来。其时,她刚起身,张赐就拿了陈秋娘的名帖进来。说:“这陈秋生倒是个人才,可惜生在这乱世。”

    陈秋娘瞧了瞧那名帖,是陈秋生的字,一手的小楷。方正饱满。字里行间措辞得当,若不是事先知道。谁能知道这出自一个孩童之手呢。

    “他长大了。”陈秋娘看完之后将名帖递与张赐。

    “他既是递了名帖来,我便要见一见他的。想必,你也是想看一看他吧。”张赐说。

    陈秋娘摇头,说:“先前也说好了。不与陈家人打照面了。”陈秋娘摆摆手。

    “你且易容在侧便可。”张赐建议。

    “也可。”陈秋娘说罢,便去易容换装成了张府的一等丫鬟。

    不一会儿,陈秋生来了。长高了不少,衣服着装亦十分讲究。但眉目里却再不是以前的天真。他上得堂来,端端正正地向张赐行了礼,尔后在客座落座,便开门见山地说:“在下今日来见二公子,只是听闻少夫人姓江,心中有微小期盼罢了。”

    “你是想知道,我的娘子是否是你阿姐?”张赐问。

    陈秋生点头,说:“还望公子成全。”

    张赐很干脆地摇摇头,说:“我也希望是你阿姐。”

    “当真不是!”陈秋生自言自语重复了这一句,声音暗淡下去。

    “秋生。真不是。”张赐叹息。

    陈秋生便施施然起身,对张赐拜了拜,说:“秋生叨扰二公子,还望见谅。如今,既了此愿,便不再打扰。秋生告辞。”

    “秋生客气,你我还是一家人。”张赐说。

    “多谢二公子。”陈秋娘又是一拜,尔后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张氏大堂。

    张赐叹息一声,拉着站在一旁的陈秋娘,问:“你当真不见么?”

    陈秋娘摇摇头,说:“我于他们,到底是祸端,不见为妙。只是,我还是想看看他们。”

    “这个好办。”张赐拍拍她的手,径直拉着她去了书房。磨墨、展纸,一份儿拜访贴也写好了,吩咐了大丫鬟送到陈府。

    “你到时候就扮作大丫鬟与我同去即可。”张赐说。

    陈秋娘点点头,便与张赐前去陈府。陈家人还是住在以前陈秋娘买给他们的宅子。这宅子并不大,平素也没讲究什么内院女眷必须不能出内院什么的。所以,陈秋娘一入了房门,就看到双胞胎在院子里奔跑,累得一干人等气喘吁吁。而陈柳氏虽断了一臂,但整个人十分精神,正在堂屋前坐着晒太阳。

    而亲自出门迎接的自然是陈秋生,张赐的说法是要来在她牌位前上一炷香。

    “阿姐属于夭亡,家里长辈皆在,牌位便只能在她闺房,还请二公子见谅。”陈秋生十分歉疚。

    “无妨。你阿姐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张赐回答。

    陈秋生便带了二人前去了陈秋娘昔年的闺房。那闺房还是下年的陈设模样,房内十分干净,看得出是经常打扫。闺房中摆设了陈秋娘的牌位香案。张赐装模作样去上了香,静静地站了片刻。

    “二公子以后就不要来看阿姐了。”陈秋生在张赐上完香片刻后,忽然这样说。

    “为何?”张赐十分意外。

    “阿姐十分喜欢二公子。而你却是要娶妻之人,我不想阿姐太过伤心。”陈秋生小大人似的,一边说还一边拿了干净的丝绢帕子拭擦那块牌位。

    陈秋娘只觉得泪水一阵阵地涌动,不断地要冲破理智的防线,决堤而出。

    “唉,秋生,你还小,等你将来遇见你喜欢的女子,便是什么都明白了。”张赐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陈秋生送了出来,一直送到了巷口。张赐摆摆手,说:“你回去吧。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别忘了我这个大哥即可。”

    “多谢二公子。”陈秋生礼貌地行礼。

    张赐便携了陈秋娘大步走了。其时,日头火辣辣,两人漫步青石板的六合镇街上。陈秋娘忍不住掉下泪来。

    “瞧你这样,他们都过得很好,你哭啥呢。”张赐安慰。

    “我是喜极而泣。”她抬手抹泪。

    “你呀。”张赐爱怜地搂住了她,一并回了张府。

    之后,陈秋娘与张赐在张府住了大半年。当然,在这大半年里,他们很多的时候住在山顶墓穴,在那边酿酒,调配各种调味品,阅读各种古代的饮食典籍。研究出一种新式的吃法,就回张府动手实践,觉得确实十分不错,就记录在册。

    “哎,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张氏族长,也沦为一名厨子了。”陈秋娘打趣。

    张赐系了个围裙乐呵呵地笑,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这是最高理想了。”

    “呵呵,你切鲙的手法越来越纯熟了。”陈秋娘转了话题,看那盘子里晶莹嫩白的与肉丝摆在绿意盎然的葱上,周围是调配好的酱汁蘸料,顿时就转了话题。若说这个时代什么最拉风,那就得是生鱼片。而张赐切鲙的刀法精准,酱料又是自己调配的,好吃得不得了。在这个时空,陈秋娘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日式刺身简直都是不入流的玩意儿,正宗生鱼片得在唐宋。

    “有一个喜欢生鱼片的娘子,郎君我的手法怎能不纯熟呢。”张赐笑嘻嘻地说。他看着陈秋娘馋嘴的模样,就觉得她特别可爱,自己也特别开心。

    陈秋娘嘿嘿笑,夹了一筷子生鱼片蘸了酱料狠狠咬了一口,还来了一句:“若是配上郎君亲酿的米酒,就更美味了。”

    “你呀,酒量差,酒品差,还老想着喝酒。”张赐敲了敲她的额头。

    “郎君所酿的酒好喝嘛。”陈秋娘笑嘻嘻的说,筷子却是不停,继续对付生鱼片。

    张赐无可奈何,只得将之前私藏的米酒拿出了一坛,坐下来陪自己老婆喝酒吃生鱼片。当然,一会儿还要负责将之扛到床上。不过,酒品不好的人,喝了酒,就会唱歌。还真别说,她唱的歌很好听,他就爱听,而且还爱看她酒醉的模样,那一张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因喝了酒染上几抹红,煞是好看。

    吃完生鱼片,又吃了些许山菌竹笋野鸡汤,几杯米酒下肚。陈秋娘就飘飘然,开始唱歌了。什么香港流行歌,英文歌、日文歌、革命歌,她是随口就来,还要抱着张赐跳舞。

    张赐十分好脾气,任凭她任性都陪着她。最终,陈秋娘累了,就睡在他怀里。张赐见她睡熟,便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尔后,会有很长时间注视这她的容颜,暗自偷着乐。

    如果,这一生,每日里,就这样,白头到老,那该多好。

    张赐这样想,陈秋娘倚在厨房看他做饭,或者看他认真读书,又或者看他练剑时,也这样想。

    蜀中的时光太安闲,安闲到两人都几乎忘记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危险可怖。(未完待续)

第340章 咦了一声

    蜀中日月,如同隐居,张赐与陈秋娘每日里都沉静在幸福中。秀美的湖光山色中,人们常常看见一对俊美的少年男女,摸鱼、打猎、采摘野菜,或者寻找药草,又或者找寻当地独有的调味品。

    有时,兴致来了,就在农家留宿,写写画画。男女厨艺都极好,做出的饭菜香得让人恨不得将那土碗都吃吞下去。而女子有时来了兴致,还会将厨艺传授一二给农家小娘子。

    她肤若凝脂,面若灿霞,眸子清明,如同最清澈的山泉。声音更是好听,传授厨艺时,讲述得简单却清楚。村人皆私语恐二人乃仙人下凡,对两人越发崇敬。

    当然,两人除了探寻当地独特风味的吃食之外,也很喜欢听当地的传奇故事。人们极其喜欢两人,都是争先恐后地故事讲给他们听。两人总是笑着说感谢,尔后用给好吃的食物来招待大家,甚至还教大家新式的做菜方法。

    这是张赐与陈秋娘在蜀中的生活。一边研究美食,种植瓜果,一边四处游走,打听可能的神秘事件。因蜀中历来颇多修道成仙的传说,两人便一边寻找美食,一边打听传说,探寻可能穿越的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大半年过去了,两人寻找到不少美食,研究出不少的烹饪方法,做出不少名菜,甚至有些还被张赐丢给了豪门盛宴,却从没找寻到穿越的蛛丝马迹。

    两人于寒冷的冬日回到了六合镇,在六合镇过了年,等得三月春和景明,两人才又开始寻仙之旅。这一次,自然也是蜀中。目的地是青城山。此山虽离人境较近,但为道教圣山,传说故事少不了。最主要的是北地开春已经是大旱,依照去年的约定,赵匡胤祈雨放人,将宫人悉数放出,而这批人中就有费小怜。

    十八骑中的月一直守护费小怜。如今已护送到了渝州。不日就要回青城县。陈秋娘与张赐这去青城县,一则是寻仙,二则是见一见费小怜。也算是还了去年的许诺。

    二人提早半月启程,一路上游山玩水,还去了当日两人真正表露心迹的都江堰索桥。

    四年后,再次来此地。两人都是颇多感慨。张赐更是将她搂得紧紧的,低声说:“那样的危险。我再也不愿冒第二次。”

    “如今天下初定,并无孟氏宝藏,我之于他人,便不是那般重要。这危险自是少了几分。”陈秋娘拍着他的手安慰他。

    张赐伸手抚着她的脸。在早春清冷的风中,蹙眉说:“但你嫁给了我,与我张赐捆绑在一起。总是会沾染许多不必要的危险。”

    “所以你常于梦中惊醒,整夜整夜不睡觉?”陈秋娘轻声问。

    张赐讶异地看着她。问:“你不是酒量不济么?平素里也睡得很沉。”

    “我再不济,亦不至于喝那么几杯米酒就人事不省。”陈秋娘笑嘻嘻地说。

    “好啊,娘子,你骗人。”他作势恶狠狠地要掐她脖颈。

    她哈哈笑着跑开,他便追逐上去。此刻的他们,在北宋初年早春的岷江之畔,于铺天盖地的春色中追逐嬉戏,像是最普通平凡的少年恋人。

    奔跑追逐一阵,两人躺在草坪上晒太阳。陈秋娘枕着他的手臂,看着碧蓝的天,缓缓地说:“佑祺,如今这样也好。寻不到就寻不到,我们就当到处游山玩水了。”

    “好。”他说着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

    陈秋娘羞得闭上了眼,他却也只是这般轻轻亲吻,尔后放开,彼此都尴尬了好一阵。其实,陈秋娘这个年岁在这个时空是可入了洞房的了,然而九大家族的医术也有部分是传承于张氏先祖,便带有现代医学的影子。因而,在九大家族里,正式的婚配要比外人晚得多。张赐便也懂得她还小,若是做了什么,于她身体不利。然而,他又特别喜欢与她亲近。情不自禁的后果,就是自己要在一旁憋屈半日。

    陈秋娘看得心疼,却也不敢有所动作,毕竟有了这样的夫君,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必定要好好珍惜自己。

    所以,每每此时,两人都是各自呆在一旁,等身心平复。

    却说这一日,于都江堰踏青归来,已是傍晚,在县城张氏别馆住了一宿。第二日早上,便有人来报告,说费小怜已经到了青城县,准备了香烛要去祭拜父母与长兄。同时,亦带回了费少庄的骸骨,说是要请了青城山的道士做一场法事,让费少庄安心上路。

    “她这才三十岁出头,却是人生各种苦楚都尝遍,人生,谁也看不透。”陈秋娘感叹。

    “看透了,就没意思了。遇见你,我宁可执迷不悟。”张赐笑着为她描眉。

    陈秋娘看着近在迟尺的这一张脸,觉得从前命运的折磨,或者都是为了遇见这个人吧。命运有时就是这样玄妙。

    二人,闺房画眉,亲亲热热,拖拖拉拉,直到日中吃了午饭才骑马出发。因青城山香火旺盛,从县城出去的官道也修得比别处宽。两人兴致来了,便是比了一阵骑马,尔后又走偏了路,因在官道附近有一潭水,据闻有鲜美之鱼。两人少不得前往寻找一番。

    就地取材,用棕叶做了钓丝,绣花针做了鱼钩,小石头做的沉水,掐一段苇竿做了浮子,一根细竹做了钓竿。掘地挖了几条蚯蚓,两人钓了几条肥美的鱼,研究了许久,也没认出这鱼是什么品种。两人先就地烧烤了一条,觉得甚为美味,又将另外几条鱼放入随身携带的水囊中,径直往青城而去。

    费家住在青城山下的小镇,算是富户。但因蜀中遭受兵祸,费家亦未曾幸免,费家家财被抢,费少庄与费小怜皆被俘。费老爷一病不起。没过多久一命呜呼。费小怜的长兄被兵痞打后,也是病病哀哀一年多,留下孤儿寡母,撒手人寰,其妻改嫁到临邛,亦将费家男丁带到了临邛。曾风光无限的费家就此家破人亡,连那房子都年久失修。还是去年。陈柳氏想着回故里,来这边看到费家如此惨景,才命了人修葺费家住宅。请了人在这边看护。而费家长孙在临邛也是受尽了后父虐待,陈柳氏找寻到那边,出了钱,将费家长孙带去了六合镇。费家长孙比陈秋生孩大一岁。因长期被虐待,人有些呆呆的。且十分怕生。陈柳氏终日长吁短叹,请了先生教那孩子,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回了青城县执掌家业。

    如今。费小怜回乡,叩了门,出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一身的粗布衣衫,颇为不耐烦地问是谁。

    费小怜报了父兄之名。那人更不耐烦,说:“早不再了。如今这是费少公子的。”

    费小怜又要见费少公子,却被告知,费少公子在六合镇,不在此间,闲杂人等莫要来叨扰。说完,那人就关了门。同行的月十分不悦,想要教训那男子。费小怜摇摇头,便是挑了一间生意清净的客栈住下。等陈秋娘赶到青城县时,才知费家的情况,便命人快马去了六合镇接陈柳氏。

    费小怜起初不愿意,但上了山,道士选的时日还有大半月,她便也就任随张赐安排。

    客栈人多眼杂,张赐就在附近买了个宅子,一家人搬入了宅院中。费小怜回到故乡,感慨颇多,拉着陈秋娘到处走。陈秋娘只得给娘俩都易容城俊俏的后生,上山打鸟,下河摸鱼。费小怜总是拉着自己的女儿诉说少女时代在家乡所过的美好时光,她说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对未来充满希望,也曾想要见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过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日子。也曾想过生一个女儿,眉目清秀,聪而敏慧。

    陈秋娘微笑地听她诉说,想到自己小时候在蜀中乡野,面对着茫茫大山,蓝天白云的孤寂时,也曾那样憧憬未来。

    “虽曲折,好在我真有女聪而敏慧。”费小怜感叹。

    陈秋娘不知说啥,只得紧紧握她的手。费小怜虽有入出世入道门之心,到面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欣喜的。平素就琢磨着给女儿做衣裳,做好吃的。如此呆了七八天,陈柳氏被人接到了青城县。陈秋娘与费小怜说了缘由,便回避了与陈柳氏照面,只化作一个小丫鬟在费小怜身边伺候。

    陈柳氏与费小怜虽为主仆,实则情同母女,两人见面,各自泪汪汪。一番哭诉,双双入了座。陈柳氏又不住抹泪,说对不住费小怜,没好好养育小公主,竟让她招致不测。

    “婢本无颜前来相见,但此间总归要交代于你,便也是愧疚而来。”陈柳氏说着就要跪下来。

    费小怜连忙将她扶起,说:“我虽远在汴京,亦听闻秋娘之事。又何来怪你之说,你将她养育甚好。”

    “三娘谬赞,我愧甚。”陈柳氏直直摇头,又是一番落泪。

    “奶奶不必如此,阿姐若在,定不会怪你。昔年,阿爷那般对阿姐,阿姐亦不曾怪罪于他。”陪同陈柳氏前来青城县的陈秋霞扶着陈柳氏劝解道。

    陈柳氏连连点头,说:“是呢,是呢,秋娘自幼良善,到底是陈家愧对她。”

    “嬷嬷莫要说这等话,今时,我回乡,并无故人知晓。如今请了嬷嬷前来,实则是因祭祖之事须张罗,再者,少庄客死异乡,这超度法事,少不得要做。我对此不熟,亦不好出面。便是请嬷嬷来主持,另又听人说,大兄之子在嬷嬷身边,这般前前后后的张罗,以侄之名来做,再恰当不过。”费小怜说了因由。

    陈柳氏连连点头,说:“你放心,前来接我的人已大体说了事情的始末,这回我便也将宽儿带来,一则是认个祖地,二则是张罗这祭祖与迁坟之事。只不过,今时才听闻少庄客死异乡,不知竟为何事?”

    费小怜摇摇头,说:“嬷嬷莫再问,少庄一生凄苦。蜀中兵乱,被人掳去,后在汴京与我相逢。未曾见几面,却惨死。今天子大赦,放我出宫。我方能归乡一并带了少庄骨骸而回。”

    “三娘节哀,莫要伤了心神,我即刻吩咐人去办。”陈柳氏说着,又对陈秋霞说,“你且去请阿宽进来。他少不得要拜见姑母。”

    陈秋霞应声而出。陈柳氏便眯了老眼在那端详费小怜,又是泪汪汪地说:“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三娘。”

    “亲人相见,高兴才是。嬷嬷莫要伤心。仔细伤了眼睛。”费小怜紧紧握住陈柳氏的手,柔声安慰。

    “哎,哎。”陈柳氏连连点头。费宽已入了门来,十二三岁的男孩。长得颇为黑瘦,目光怯生生的。

    陈柳氏招呼:“快。快过来,拜见你姑母。”

    费宽还是怯生生的,慢慢挪步过来,低声说:“侄儿拜见姑母。”

    费小怜连连点头。说:“跟你阿爷长得一般无二,唉,你莫要怕。今后,你是费家的当家。费家可就全靠你了。”

    “还有。还有姑母在。”费宽小声说。

    费小怜摇头,说:“姑母是已死之人,方外之人,哪能参与这世俗之事。”

    费宽听不明白,便疑惑地问:“姑母好端端的在呢——”

    “三娘,你要如何?”陈柳氏听闻此语十分不安地问。

    “能得回乡,已是天恩,我对这尘世亦无留恋,这几日已与青城道观说好,等迁坟祭祖完毕,我便入了道门,这费家以后就靠宽儿了。”费小怜说到此来,郑重地拍拍费宽的肩膀说,“你莫要怕,男儿如虎,自有担当。哪能弱不禁风,气势孱弱。”

    “侄儿明白。”费宽听闻,立马站直的腰身回答。

    “好孩子。”费小怜很高兴地点点头,尔后就吩咐了下人带费宽与陈秋霞下去玩,她与陈柳氏单独说话。两人说话,无非就是互诉衷肠,以及一些琐碎的安排,拉拉杂杂说到了黄昏用膳才算完。

    陈秋娘尔后回了别馆,贤夫张赐已做好了饭,在厅堂里闲来无事弹琴长啸。

    “郎君兴致颇好。”陈秋娘笑嘻嘻地说。

    “不过稍作弹拨,派遣寂寞。谁让娘子恋母,白日里就跑得不见人影。”张赐酸溜溜地回答。

    陈秋娘掩面一笑,在他身边坐下来,低声问:“那为郎君唱一曲可好?”

    “甚好。”张赐笑道,便顺手弹拨古琴,陈秋娘婉转唱来,一曲终了,两人便收拾一番,共进晚膳。

    晚膳后,两人牵手漫步,看漫天星光铺排,眼前是高大的青城山,那些星斗就像近在尺咫,唾手可得。

    “今日听闻临邛吴道士忽然云游至此,与青城李道长论道。我想趁着夜色上山拜访一二。”张赐忽然说。

    陈秋娘一听,便问:“难道郎君是因了白居易的那句戏言么?”

    “也许不是戏言。之前,我派人探听过。临邛吴道士,不知其年岁,不知其行踪。然见过他之人,皆言岁月不留痕。想必也是有一番奇遇之人。”张赐说。

    “即使如此,夜色正好。夜游青城也定别有一番滋味,走呗。”陈秋娘催促。

    张赐却不急忙,两人换了简练的衣衫,又命十八骑携了灯笼、火把、火折子,他还亲自提了一个点心盒子,以及一些道家善本金银器物,这才往山上去。

    山路虽崎岖,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而上,歇了十来回,终是入了道观。

    众道士亦入睡,两人不便打扰,便在道观门外石阶上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看星星。陈秋娘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张赐说起在那个时空的生活。说那些周游列国的趣闻。以前,她从不觉得有趣,只觉得是行尸走肉般在全世界飘荡,如今,说起来却是真真有趣。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很快过去,青城山上看日光,晨雾涌动,红霞雾霭,日光投射出金光,照耀碧青山岚,此中景色,气势磅礴,让人惊讶忘言。道观开门,两人拜访,开门道士大约见惯了他们这样的狂人,亦或者道者本身就是不喜不悲的高人,对于他们这样早就在道门口等开门,并未有丝毫的惊讶,只平静地迎了二人前去。

    诚心捐了香烛钱,说明来意。引领道人听闻,先是谢过两人捐钱且又带来独特的道家善本,随后便说:“吴道长确在道观,但能否得见,就一切随缘。无道长来去无踪,如今与李道长在更高的道观中论道。不知二位赶去时,吴道长是否还在。”

    “一切随缘,这事自然。还请道长代为引路。”张赐拱手作揖。

    引领道长便说:“好说,二位随我来便是。”

    陈秋娘与张赐便又继续往山之更高处去,走了约莫半日,才到了一处道观前。引领道人去叩门通报,尔后回来对张赐说:“两位道长正于厢房内论道,请二位亦前去。”

    张赐谢过了引领道人,便与陈秋娘去了厢房。

    厢房内,一位毛发全白的道人正盘腿坐在垫子上,一身灰布道袍破破烂烂,但好在洗得颇为干净;另一位毛发花白的道士,深蓝道袍,见陈秋娘与张赐前来,便起身说:“贫道乃青城山李无音,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张赐连忙行礼说:“晚辈乃六合镇张赐。”然后指了指陈秋娘说,“这是内子江氏丹枫。”

    “晚辈张氏江丹枫拜见道长。”陈秋娘行了礼。

    “原是蜀中望族,我与你先祖云德公亦是道友。”无音道人说道。

    “云德公于早年驾鹤西去,李道长之名,晚辈听吾祖母时常提起。”张赐说。

    无音道人笑道:“张氏族长,个个英武不凡,张二公子亦是如此,至于这位——”无音道长说着就看向陈秋娘,还没说什么,却听那头发全白的老道士“咦”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341章 悬在头上的利剑

    “苍云道长怎了?”无音道长转身问道。

    那位头发全白的老道士站起身来,反问:“你却不曾看出端倪来?”

    这一句一出,无音老道也仔细看陈秋娘,看着看着便不由得露出惊异之色,说:“瞧这面相,短命之相。现如今,断不可——”

    无音道长说到此,便打住了。那苍云道长上前一步,便问:“你既不是死魂,何以留恋此间,不趁早归去?”

    陈秋娘一惊,后退一步,说:“在下愚钝,未知道长所知为何。”

    苍云道长理了理胡须,道:“生魂离体太久,终自损之。姑娘岂能不知贫道所言。”

    这两位道人这么几句话,张赐自是明白其中缘由,顿时脸色大变,问:“苍云道长可就是呵呵有名的临邛道长吴思年道长?”

    “贫道正是。”白发老道打了个揖。

    “道长乃高人,此番说起内子之事,不知可有化解之法?”张赐询问。

    苍云道长看了看张赐,便说:“瞧你这神情,必定是知晓其中缘由。世间痴儿女,更有痴似公子。”

    “不瞒道长,在下确知。”张赐也不瞒着。

    无音道士“嗯”了一声,请了陈秋娘与张赐入座,四人喂了一方案几坐下来,开了窗户,让山风徐徐而入,带来植物的幽香。

    “你既知晓,老道便不多说。世间因缘际会,自有其因果循环。”苍云说。

    “道长既是看出内子之事,还望出手相助。”张赐虔诚地跪坐在竹榻之上,对两位道长行礼。

    无音道长大约道法并不如苍云精妙,也只瞧着苍云。等他开口。苍云依旧瞧着陈秋娘瞧,尔后,只摇头说:“公子所要之果,贫道无能为力。”

    “道长不曾问过在下,何以知无能为力?”张赐问道。

    苍云摇头,说:“世间痴情者,莫不求个圆满。求个相守白头。然机缘未到。强行逆天,又何来的圆满。生魂离体,亦自是痴儿女也。”

    “道长既知在下所求。何不成全,亦是道长之修行功德?”张赐说道。

    一旁的无音便是严肃地说:“小儿休得胡言。你内子既是生魂离体,强留此间,自是不得养年。过早夭亡。误了时辰,便是万劫不复。若再求缘分,怕也是难再续。若我们强行成全,断了你们姻缘线,何来功德?”

    “道长。是在下冒犯。请两位见谅。”张赐连忙赔罪。

    那苍云却像是不闻窗外事似的,又蹙了眉“咦”了一声,说:“奇怪。奇怪。你既是生魂附体,按理说。早该夭亡,却如何能做到严丝合缝!”

    “道长道法高妙,小女子佩服。然则世间万物万事,既发生,必有其因由规律。期间,便是顺应天命而为。既是冥冥中我被召唤来此,便自有其定数。同样,上天赐予我这金色华年,我也无理由不珍惜。能得郎君厚爱,更应竭力报答。这便是顺应天道。”陈秋娘缓缓地说。

    苍云听罢,赞许地点头,道:“不曾想,你倒对道法理解颇深。”

    “班门弄斧,让道长见笑。”陈秋娘很谦虚地行了礼。

    苍云与无音这才推算起到底是何物让她生魂离体,到这不属于她的地方来。推算一番,二人皆大惊,转而看向张赐,问:“她遭难那时日,你是否亦命悬一线?”

    “自剑门被追杀遇险,九死一生,亏得她得救,幸而脱险。”张赐回答。

    苍云与无音相似感叹:“情之一字,果然妙不可言。佛道讲究远离俗世,摒弃**,可这情之一字,又真有谁参透呢。你二人因缘深厚,命运波云诡谲,凭我二人之力,却看不透结局。”

    “那二位道长可知,有何方法能跨越时空,送她生魂回归本体?”张赐忽然问。

    陈秋娘陡然紧张起来,喊道:“你莫要自作主张。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既来了此处,断然要活个长命百岁,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什么夭亡之相。相由心生,再者相貌可变,如同我师父削骨去肉,活生生就改了名,今时今日,岂不过得逍遥?”

    “云儿,你莫可胡闹,我亦没有要赶你走之意。我只是想让二位道长帮忙,即便是承受苦难,也该有我来,不应在你身。”张赐严肃地说。

    苍云道长立马回答:“不可。佛道两家,从未有抽人生魂的道理。公子,你又何必太过执着,你该向你内子学习,一切顺应自然。”

    “望道长成全。”张赐固执地说。

    苍云与无音双双摇头,招来仙鹤,驾鹤而去,只留下一句:“松陵,送客。”尔后,门房进来一个小道士,对两人行礼,道:“二位,请的随我下山吧。”

    张赐没动,只瞧着窗外丝丝缕缕的浮云,神情落寞。陈秋娘知道他是担心她的情况,便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是不断变化的,而变化的推动之力就是人的努力。郎君切不可因两位道长所言而忧心忡忡。”

    “云儿。”张赐转身看她,眉头紧锁。

    “郎君莫忧心。”她展眉而笑。

    张赐略略点头,陈秋娘便是拉着他,说:“今日既上得山来,定要品品道门美食。走吧,让这位道长与我们介绍平素的道门吃食。”

    “都依你。”张赐柔声回答,语气落寞却依旧宠溺。

    于是,二人便于青城道观品尝了道观的美食,尔后,陈秋娘就道观的食物做了记录与品评,只是张赐使用兴致不大。一顿饭后,两人便下了山,依旧住在山下张家别馆。

    二人依旧是举案齐眉,大多数时候用以研究美食,或者在附近踏青游玩。有时闲暇,二人对弈或者抚琴。旁人看来都是神仙眷侣,郎才女貌,举世无双。真真是羡煞旁人。

    但陈秋娘知晓,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因为自从上山下来,张赐就有些心不在焉,虽与她在一处时。欢笑依旧。但眉宇间却愁云惨淡。就连十八骑里木讷无比的浩风也看出来,私下里问月:“公子怎了?”

    “得是那牛鼻子老道说了什么妖言。”月在窗下小声对浩风说。

    浩风蹙了蹙眉,很是不解地说:“哦了一声。”

    月也不与他继续说。反而是敲门进屋,径直对张赐说:“公子,道,玄之又玄。虚无缥缈,修道之人亦未能言明何以为道。你又何必为老道一言而忧心忡忡。”

    张赐长发披拂,赤足宽袍,斜倚窗边,正看窗外春色。听闻此语,便转过头瞧月,眼眸如刀。吓得月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那日听到了多少?”张赐冷冷地问,一瞬间。月不由得又退了几步。从前,公子冷漠却也不似这般可怖。

    “听到老道不肯成全你。”月怯怯地回答。

    张赐抬起手,长剑在手,直直指向月,陈秋娘见状立马拉住他,喊:“郎君,这是为何?”

    “我张佑祺这一生,无所畏惧,独独于你有害。我不可容许一丝一毫闪失。”张赐朗声道。

    原来是怕月知晓她为生魂穿越时空这个秘密,于她不利。陈秋娘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说:“自打你记事开始,月就跟随你,虽为主仆,实为家人。如今之事,她亦不过担心你罢了。再者,切勿为我,害了无辜。”

    张赐没说话,只任由陈秋娘将手中长剑拿下里放到兵器架上。陈秋娘以目示意月速速退下,而后则是柔声安慰张赐莫要害怕。

    “云儿,你都不怕么?”张赐问,随后又近乎自语,“我怕得很,怕你离开我,又怕真如那老道所言,你长留此间,会导致魂飞魄散。”

    “先前,我亦怕过。因为若真是那可怖的命运,魂飞魄散,与郎君再无来世可言,那真是想想就后怕之事。”陈秋娘在软榻上坐下来,将他搂在怀里,靠在窗边,瞧着春暖花开的繁盛景象,缓缓地说,“但转念一想,怕亦无用,只让自己不开心而已。况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我既在此,必定有个归宿。而今,我要做的就是与我的郎君一起,她便五岳三山,品南北美食。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嗯,分分秒秒是我们那边的记时说法。”

    陈秋娘说到后来,还调皮地为张赐科普了现代记时法,却不曾想张赐说:“我知,九大家族有那种东西,叫表。”

    “好吧。”陈秋娘扶额,张赐却是翻身坐正,将她搂在怀里说,“我不会再惧怕,亦不会再愁眉苦脸,哪怕明日就是末日,我亦要与你开开心心过。”

    陈秋娘将靠在他怀里,调皮地赞美:“这样才好。郎君切莫担忧。”

    “嗯。”张赐郑重点头,说,“我保证。”

    “大丈夫言必诺啊。”陈秋娘抚摸着他的下巴,笑着说。

    他捉住她的手,将之包裹在掌心里,笑着说:“君子一诺,什么马都追不上。这不是你说的么?”

    陈秋娘“嘿嘿”笑着翻了个身,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深深呼吸,感叹道:“春色无边,美人在侧,这日子啊,惬意。”

    张赐没说话,只略略挪了挪身体让她舒服枕得更舒服些。陈秋娘兀自哼起歌来,还是那一首《至少还有你》。她将节奏可以放缓,带着稚气的声音轻轻在静谧的室内萦绕。片刻,一滴热泪落在她手背,她一愣,抬眸看他。

    张赐低头看她,长发纷纷垂落,在彼此之间形成一个私密的曼妙空间。又一滴泪落下来,滴在她的额上。

    “云儿,你是为我而来!”他轻声说,声音里有无限的愧疚与难过。

    陈秋娘觉得自己的心很疼,但却是笑嘻嘻地说:“嗨,我的郎君,你莫计较这些了。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遇见,不是么?”

    “是,重要的是我们彼此遇见。”他重复了一句。

    陈秋娘一下子攀着他的脖颈,亲吻他的唇角。张赐身体一颤,一下子将她搂住。狠狠亲吻下来。一种如同桂花酿的气息在唇齿之间弥散开来,让人觉得如此芳醇美好,不知不觉想要沉溺.....

    两人唇齿交缠,亲吻一番。最终的结果亦是张赐推开了她,独自到一旁面壁去了。

    陈秋娘坐在原地,看着他正襟危坐的背影,忍不住发笑。但内心里充满了甜蜜。能得一人如此怜惜自己、时时事事皆为自己考虑。舍不得她受到半点的伤害。哪怕下一秒就死去,也是死而无憾。

    所以,就算如同苍云所言。她能穿越时空,是因他有难,为他而来。就算为他而来的结果是魂飞魄散,哪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男人值得起这倾心的对待。泪水速速滚落。她抬头看着蓝天,祈祷:既给了我与他彼此相遇的机会。就再跟我们一份儿垂青,哪怕就是在这雨箭风刀的乱世也好。

    两人静默许久,陈秋娘终于是百无聊赖,爬起来蹦跳着过去挨着张赐坐下。与他并排看着面前的字画。

    张赐有些不自在,陈秋娘却是撒娇地说:“我们在这里停得太久,我想我们应该启程去别处了。”

    是呢。她想跟他一起浪迹天涯,尝遍天下美食。她想亲自找寻各种食材。这一路上,换成她做给他吃。

    “你不等你母亲祭祖完毕?”张赐问。

    “不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她朗声说。

    “好,娘子决定,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张赐温柔地说。

    “好叻,那我去收拾。顺带与我母亲告别。”陈秋娘站起身,蹦跶着跑去厢房收拾了包袱。尔后,真的去找了费小怜,说了有事要即刻启程。费小怜十分不舍,但亦不曾说强留的话,只询问了事情是否危险。陈秋娘摇头否认,只说是拜访一位故旧,要立刻动身,很抱歉不能参加母亲的入道仪式。

    费小怜摇头,表示无所谓这件事,她只是有些不舍失而复得的女儿,留恋于天伦之乐。陈秋娘听闻此语,十分内疚,面对这样一位母亲的深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费小怜拉拉杂杂地叮嘱一堆,尔后又说:“你且等,我有物件要给你。”她说着就进屋去了,片刻后,捧了一个红漆木盒子,金子锁扣。打开锁扣,里面是一套嫁衣,以及一顶凤冠,还有些黄金首饰。

    “母亲,这是?”陈秋娘有些猜想该是费小怜为她准备的嫁衣了。

    “我亲自为了缝制的嫁衣。凤冠也是我设计的花色,命了汴京的巧匠制作。还有这些出嫁首饰,亦是我亲自设计。”费小怜捡了几件给陈秋娘比划了一下,笑着说,“先前我怕不适合,这会儿看来倒是挺适合的。”

    “母亲。”陈秋娘鼻子发酸。她自幼不曾见过母亲,也不曾享受过母爱,从没想到会有一日,有母亲为自己缝制嫁衣。

    “我在。”费小怜说这一句时,也是想到了从前不在的日子,泪眼模糊。

    随后,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场。陈秋娘自然是哭了这么多年的心酸,以及眼前操蛋的命运,而费小怜哭得则是命运多舛以及这些年对女儿的愧疚。等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这才依依不舍地话别。

    当晚,陈秋娘亲自下厨,请了费小怜一并过来吃了一顿团圆饭。母女俩又秉烛夜谈到了深夜,这才同床睡去。

    第二日,用过早膳,陈秋娘与张赐便告别了费小怜,离开了青城,回了一趟六合镇,停留了一日。两人便带着十八骑离开蜀中,开始周游各地,寻找美食。十八骑虽还是担任保护职责,但如今太平得多,自家公子与夫人醉心美食,他们也受到感染,基本上个个都能拉出去做个致命厨者了。

    至于宋辽北汉南唐......,诸如此类,皆依照历史,分毫不差地运行。九大家族自蠢蠢欲动的长老会汴京一役惨败之后,家族内部无人不信服张赐,莫敢有异动者。

    陈秋娘与张赐两人,浪迹江湖,寻找美食传说,一路上嘻嘻哈哈,十分快活,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只是每每夜晚来临,两人会有些许担心前路命运。索性两人都是极其乐观坚强之人,又极怕对方为自己担心,所以,那种黯然的情绪倒是来得快,亦去得过,几乎是不留任何痕迹。

    张赐每日里还坚持写手札了,每次写完还很乐呵呵地说:“让我的后辈们去羡慕吧。哼哼。”

    陈秋娘掩面笑他,说:“看你这样子,对你的几个拥有美满姻缘的先祖其实不是羡慕,而是嫉妒恨。”

    “胡说,我这是在以后的族长们指明方向。”张赐一本正经地说。

    陈秋娘呵呵笑,只觉得这日子每分每秒都幸福得泪水要掉下来。

    两人,快快活活游玩了南国北地,去了不少知名城池,探寻各种美食与传说。转眼之间,春去秋来光阴一载又一载。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若说其中有何遗憾,那就是苏清苑一直在寻找他的师父,始终未果。

    而就在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之后,两人正在湘州一带游玩,忽然汴京传来消息,有棘手之事须张赐亲自处理。陈秋娘本也想着与他一起北上,却不料自家师父说寻到了他的师父,让他们速速回来。

    张赐听闻,便说:“你师祖乃当世高人,其人不知年岁。既是要见我们,我们不可怠慢。你且先回加州,我到汴京一趟,停留一日,便赶来与你会合。”

    陈秋娘万般不舍,张赐却劝说或者她的祖师爷能知道如何解决他们命运的孽障。

    她想想这几年悬在彼此头上的这把利剑,真没少让彼此揪心,是该处理一下。于是,她依依不舍地与张赐分别,实在不放心,便又让八个看护自己的十八骑成员,去了五个保护张赐。

    而她则带了三人,乔装打扮,只身去了江陵,跟了叶家的船回渝州。(未完待续)

第342章 天逸先生(马上要结文了,可以宰杀了)

    因动身之前,就已飞鸽传书于苏清苑。苏清苑便命了小环与云心二人下山接陈秋娘。

    陈秋娘亦传回消息,说跟了叶家的船回来。但在外行走,少不得乔装打扮,即便是跟了叶家的船,她与三名护卫依旧是换了一副面容。

    这两年的时间,陈秋娘与张赐走南闯北,厨艺又发精进,而易容术更是突飞猛进,常常易容得行家都瞧不出丝毫来。

    这两年,似乎一切都很顺利,却唯独陈秋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先是觉得身体乏力,尔后常常有眩晕之感,前几年落水引发的肺部不适亦浮上来,各种咳嗽。张赐原本是半吊子的医者,却因她的身子不适,都快成专业郎中了。也因她身子不好,这两年,张赐不仅研究美食,也顺带研究医术了,整个九大家族的医书都被他翻得差不多了。

    然后,陈秋娘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以至于病病哀哀成了常态。

    张赐越发忧心,陈秋娘亦想到临邛道士那番话,心里有些隐隐不安。但两人谁都没说破,依旧是整日里笑容满面,醉心美食。但陈秋娘看得出来,张赐已在不知不觉间放慢了旅行的节奏。与此同时,张赐还命了人秘密寻找道术高人或者佛法神僧。没几日,就会拜会一位。但大多数不过是俗人,看不出什么,甚至连陈秋娘是个生魂的事都看不出。有那么几个看得出些许端倪的,也是说的不明不白,或者丢一句:公子,一切随缘。

    就在这种害怕中,汴京传来了消息。柴氏一族那一支秘密军队被赵匡胤编入了御林军序列,近日忽然就有了异动,而挟持了张永德。作为张永德名义上的第二个儿子,又是张氏一族的族长,张赐不得不前往。

    张赐刚要动身前往,苏清苑就传来消息说他的师父回来了,正在加州等他们。张赐觉得此事刻不容缓。又怕苏清苑的师父临时云游去了。便让陈秋娘先行回去。

    陈秋娘乔装打扮,跟了叶家的船回了渝州。

    落日染红江面,她一眼就看见了小环与云心正在码头张望。便顽皮地戏弄两人一番,才与之相认。云心与小环二人见了她,十分欣喜,又知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那面上便又是愁云惨淡。

    “我不甚事,不过是前几年落水留下的老毛病。仅仅是咳嗽罢了。”陈秋娘安慰两人。

    小环很勉强地点点头,说:“你身子弱了些,公子也是不放心,昨日就与祖师爷赶来了渝州。”

    “呀。师父与师祖来了渝州?”陈秋娘十分惊讶,气息波动略大,便引得一阵阵咳嗽。

    小环变了脸色。像是要哭了,说:“樱姑娘。你这咳嗽这样厉害。”

    云心则是拉了拉小环的衣衫,说:“你作这副脸色作甚?祖师爷定会有办法的。这江晚风凉,我们且速速回去。”

    “哎。”小环一边应声,一边为陈秋娘拍背顺气。而那边厢云心已招呼了轿子过来。八抬软轿,挂了“浮光”二字。

    两人请了陈秋娘上轿,云心才说:“樱姑娘,今晚我们住在公子的临江别馆。虽是小馆,但因地势高、临江,也是雅致之所。”

    “我先几年听过这别馆,却一直在山上不曾下来,也不曾见识。今日能见识,实乃荣幸,你们快些起轿吧。”陈秋娘笑着放下了轿帘子。帘幕外,云心应了一声,吩咐起轿。

    渝州地势特殊,爬坡上坎的。这软轿经过几番颠簸,便在渝州地势较高的江边别馆前停下来。别馆的匾额是苏清苑的手笔,行草书,随意得很,像是信手涂鸦。而苏清苑已在门站着,一袭的白色宽袍,站在红灯笼下,还有点渗人。

    “师父。”陈秋娘下了轿,喊了一声,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苏清苑眉头皱起来,说:“江晚风凉,快快进屋。”

    陈秋娘一边咳嗽,一边点头,大步就往屋里走。其时,大约是风太大,堂屋已上了八扇的锦缎屏风遮挡。苏清苑对云心说:“她这边咳嗽,断然不可在堂屋,这你们且扶她到厢房。我稍后命人将晚膳也搬去厢房花厅。”

    云心、小环二人一听,立刻将陈秋娘送到了西厢房。因是初秋时节,渝州湿冷,入了夜,天气寒凉,陈秋娘身子一直比较弱,西厢房里早早就放置了碳火盆,同时也开了地暖。

    一入了西厢房,陈秋娘就觉得暖暖的。小环叽叽喳喳地说了陈秋娘不在浮光山庄这几年,山上发生的事。其实,无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小环觉得十分有趣,便与她分享。云心在一旁瞧不下去,便认真布置膳食去了。

    膳食十分精致,都是陈秋娘爱吃的菜式,虽然手艺不及张赐与陈秋娘,但也是上乘之作。

    陈秋娘坐定,邀请了三位护卫以及云心、小环一并用膳。因都是年轻人,起初有些许拘束,但在陈秋娘再三邀请下,几人一并坐定,吃吃喝喝,也不在意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破规矩,各自说了一些这些年的趣闻见识。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也一直吃到了深夜。

    小环、云心喝了点陈秋娘带的米酒,有点醉醺醺的,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睡下。三位护卫从不饮酒,只离席在厢房外守着。陈秋娘命人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冷炙,便烧水煮茶,在厢房里坐着等自家师父。

    灯花剪了好几回,陈秋娘都有些昏昏欲睡,才听到屋外的护卫喝道:“来者何人?”

    “浮光公子与天逸先生,你家主人的师父与师祖。”来人回答,正是苏清苑的声音。

    陈秋娘听闻,瞌睡一下醒了,连忙起身迎了出去,瞧见自家师父难得地穿了一袭的圆领胡服,金色织锦腰带,头发干净利落地绾结,与之前一般,因易容术的需求,自身并没有留什么胡须。

    她喊了一声:“师父。”

    苏清苑瞧见她,便是闪身,指着身旁的中年男子对她说:“这位是你师祖。”

    “苏樱见过师祖。”陈秋娘行了个福身礼,这才定睛打量这位被张赐与苏清苑都大肆夸赞的奇人。中年男子,留了髭须,一身道者打扮,却并没有影视剧中那般提了一把桃木剑。身材比苏清苑还要高一些,目测得有一米八。面目自有一种宁静,五官端正和谐,眸光锐而不利。

    “不必拘礼,道门都是随缘。”他挥了挥道袍。

    “小樱,且进屋吧,这门口风寒,你身子不好。”苏清苑说。

    陈秋娘应了声,连忙让了苏清苑与天逸先生进屋落座。而先前煮的茶,已早不能用。她尴尬地笑笑说一时打盹,便失手将茶煮差了,马上再煮。

    “你泡茶即可。这几年,我走南闯北,有幸喝到你豪门盛宴的茶,颇得我心。”天逸先生落座之后,也没客气,径直就说了茶叶。

    “呀,师祖喜欢,那小樱就泡茶。我先前煮茶,只因听闻师祖喜欢煮茶,才煮茶。”陈秋娘一边搬了茶具,一边说。

    天逸先生只是笑而不语。片刻,屋内就只剩了杯盏声响,不一会儿就飘出了茶香,是陈秋娘随身携带的明前黄芽尖,汤色甚美。陈秋娘捧了茶递给天逸先生和苏清苑。

    天逸先生喝了一杯,直直赞美此茶乃茶中极品。陈秋娘笑着说:“多谢师祖夸赞,若是师祖喜欢,小樱命人为师祖专门制作。”

    天逸先生摆手,道:“这倒不必,我闲云野鹤惯了。再说,道门中人,也没多大的爱好。”

    “师祖高人,小樱终究是俗者。这也只是小樱心意。”陈秋娘继续说。

    天逸先生笑了笑,说:“今日也不是来论茶的。前些年,我云游四海,亦曾听闻你坠落岷江之事。张家二公子退婚、抗旨,冲冠一怒为红颜,诸如此类的事,闹得天下皆知,沸沸扬扬。当时,我亦以为是缪传。直到大前年在沧州喝酒,不巧遇见了江家小儿,与之谈起你与张赐,才知这其中曲折。”

    “咦?师祖说的江家小儿可是江帆?”陈秋娘连忙问。

    “正是。今日辽国红人韩德让是也。”天逸先生回答。

    陈秋娘想到当日江帆策马而去的背影,想到过去他护着自己的种种,如今在那苦寒之地的日子,便叹息一声,说:“我到底是欠他的。不知他现在可好?”

    “你却不必挂心他。那小子命极富贵。这世间,也没谁欠谁。他帮你,必定是昔年你曾帮了他。倒是你,这般流连于此,甚为不该。”天逸先生说道。

    陈秋娘抿了唇,垂眸低声叹息,问:“师祖也是看出来了。”

    “大凡有点道法之人,都能看出来。你气场很强,不是短命之人该有的。而此女面相却是夭亡之相。若是给道法不够之人看了,只当你是早死去了。”天逸先生说。

    “师祖,我亦不瞒你。我来自一千多年后,在那个时空,我是个开酒楼的,闲暇研究一下美食。至于气场性格,皆因父母缘薄,从小与外婆相依为命所致。而跨越时空来到此地,只因我在一个酒窖里发现了一个玉佩。”她说到此,便顿住了,从脖颈间将装玉佩的香囊拿出来,将张氏当家主母的玉牌拿出来摊在手心里,说,“师祖,我当日所见之玉佩,正是这个。”

    天逸先生瞧了一眼,蹙了蹙眉,说:“这是块上好的玉,作为当家主母的信物,与你日夜贴身,沾满了你的灵气。不对,这块玉——”天逸先生说到这里,一下子将玉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瞧了瞧。(未完待续)

第343章 命运之事

    陈秋娘紧张起来,问:“师祖,有什么古怪吗?”

    “我没想到,张氏一族的当家祖母玉牌要先以血喂养。”天逸先生拿着玉佩自言自语。

    “什么以血为养?”苏清苑也是紧张起来,倏然起身拿来油灯仔仔细细地看,看了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原来如此。”

    “怎了?师父。”陈秋娘看不懂,只得着急地问。

    “你这块玉牌以前是喂养过童子之血,此童子便是张赐。应该是他被选为族长那时起,就开始喂养的玉。”苏清苑解释。

    “那会怎么样?”陈秋娘问,心里怀疑这是某种邪术。

    天逸先生摇头,说:“不会怎么样。只是日积月累,此玉会有玉灵,守护其主人认定之人。若是危难时刻,还可能玉碎,只不过,玉碎之时,主人亦会有所损伤。看来张氏一族族长都是情痴,此语不假。”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直要我戴着。”陈秋娘想到此,也不由得叹息一声,更是想念起张赐来。

    “你当日拿到这玉佩,接着就跨越了一千多年,来到了这里?”天逸先生询问。

    陈秋娘点头,说:“我醒来,就是陈秋娘了。尔后,就是休养几天,上山找吃的,遇见了命悬一线的他。”

    “看来是玉灵耗尽一切让你跨越时空来救他。”天逸先生给出了这个结论。

    陈秋娘讶然,毕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的人,一直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若不是这次穿越,她基本上会对一切鬼怪佛道什么的嗤之以鼻。更别提玄乎的玉灵了。

    “真的有玉灵?”陈秋娘问。

    天逸先生与苏清苑都给予了肯定答复。而且天逸先生还很肯定就是玉灵让她穿越时空来拯救他。

    “可果真如此。就真的不合理了,那这一缘分,到底是我与他,还是陈秋娘与他?若穿越才是开始,那么,如今算是结果开始起因?”陈秋娘说了一串,连自己都绕晕了。但这就是关键所在。

    天逸先生则是说:“有些事。不必深究。因果本无定论,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何须分清。重要的是发生过。”

    “是啊。发生过。”陈秋娘想到自己与张赐的这一场,喃喃地说。

    苏清苑却是坐不住,失了平素的冷静,催促陈秋娘:“小樱。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你师祖啊。”

    陈秋娘知晓苏清苑这是让她求天逸先生帮忙,她便立刻说起几年前遇见临邛吴道士的情况。天逸先生眉头微微蹙。说:“吴道士说得不无道理,你是生魂,若不快快回归本体,怕万劫不复。”

    “师父。那你有何方法,让她回去?”苏清苑立马问。

    天逸先生摇头,说:“她虽是生魂。却十分强大,附着于此女之身。融为一体。根本没法强行去除,除非自愿离体,然而,她与张家老二牵绊如此之深,自愿离魂,根本不可能。”

    “师父,真没办法么?”苏清苑也是紧张起来。

    “清苑,我以为你会问为师,如何保住她的命,让他们长相厮守,却不计你问的是如何让她回归本体。可喜可贺,你也终于不再如以往般固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天逸先生叹息道。

    “师父,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是小樱魂飞魄散,没有轮回转世,那张赐无论上天入地、经历多少的岁月,都不可能与她相逢。而若是留得了轮回,就他们这种牵绊,终究会相逢的。这一点孰轻孰重,我还是算得清的。”苏清苑说。

    天逸先生笑道:“你有此觉悟就好。”

    “那师父可以办法?”苏清苑问。

    天逸先生叹息一声,摇头:“没有。只能看天意。”

    陈秋娘一颗心暗淡下来,她真的没办法想象,离开张赐是怎样一种感受。

    “那师父,你看看她的命相,还有张赐的命相。”苏清苑着急了。

    天逸先生摇摇头,说:“张赐的命相波云诡谲,一团迷雾,变相怪杰之命。而她的面相,以她那一张脸来看,是一世安宁,长寿富贵之相。”

    “师父,你没看错?”苏清苑问道。

    “你自然看不透,我看的是命相,是灵魂之相,非皮囊之相。”天逸先生说。

    “若是长寿富贵之相。那我就不担心了。”苏清苑面露笑容,很放松的模样,并且还安慰在一旁十分努力地听他们师徒对话的陈秋娘,说,“你莫担心,若是你师祖说你是长命富贵相,就一定是了。”

    陈秋娘也不好不礼貌地反问:“是么?”只得“哦”了一声。

    “少胡说,人之命运变化万千,因时而动。当日,教给你的,你都忘了。”天逸先生呵斥道。尔后才对陈秋娘说,“小樱,命运玄妙,看透者寡,即便看透,亦捉不住,怕一切得看天意。”

    “多谢师祖教诲,小樱铭记在心。”陈秋娘很有礼貌地说,心却凉飕飕的,有一种沮丧蔓延开来。原本以为找寻到天逸先生,就能找到改变命运的方法,能让彼此长相厮守。可是,天逸先生也说一切看天意。那么,当初那样努力,排除万难在一起,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且不必灰心,你既有那面相、命运,此事定有解决之法。”天逸先生叹息一声。

    “小樱明白。”陈秋娘说。

    天逸先生已起身离去,苏清苑叮嘱了陈秋娘早些休息,便跟随天逸先生一并出门去了。

    厢房内,灯火暗淡了些,陈秋娘只感到一种冰冷彻骨寒,眼泪无声流淌。但这种独自沮丧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听到门外有人在轻轻敲门。那敲门的手法是十八骑特有的。像这样的夜晚,若不是有急事,十八骑不会这样冒失。

    “进来。”陈秋娘抹了抹泪。

    来人是月,一身风尘仆仆,见到陈秋娘便喊了一声:“夫人。”

    “月,你不是在汴京保护公子么?”陈秋娘问道,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明白的预感。(未完待续)

第344章 张赐落难

    月一下子跪下,低声说:“请夫人责罚,属下未曾保护好公子。”

    “公子怎了?”陈秋娘急忙问。

    “公子——”月十分着急,尔后站起身来,一下子窜过去将陈秋娘抓住。

    “你作甚?”陈秋娘沉声问。

    “夫人,万不得已,我不得不如此。对方要求拿你去换公子。”月说。

    “你要我去换你家公子,自是可以。但你亦要说清楚,公子怎了。”陈秋娘知晓月平素鬼点子最多,足智多谋,若不是到了绝境,定然不会走一步。想必张赐此刻十分危险。

    “夫人,你莫问了。只需配合我,不要惊动你师父与师祖。对方特意交代了,若是带了人去,就要杀了公子。”月声音依旧十分平静。

    贺小清知晓月这个女护卫平素里活泼,越是平静代表事情越大。她点点头,说:“我听你的。但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还有对方是谁。”

    月这才放开了陈秋娘,与她入了内室,谈起了这几日的情况。原来,陈秋娘与张赐在湘州分开之后,张赐马不停蹄奔向汴京,因张永德将军被人绑走,对方指名要张赐前往。

    张赐匆忙调来了潘家军队,只身前往绑匪所指之地,不料一去不返。两日后,有人送了信来,还递了腰牌。

    “他一向谨慎,怎会中圈套?”陈秋娘蹙了眉。

    “当日,我们到了汴京就发现了异动。公子的人似乎都被刻意牵制了,而且有一些还被各种方式调动了,公子记挂着蜀中之事,想着速战速决。只带了我们几人,调了潘家军队前往,却不料对方太过诡异。”月说到此处,竟是红了眼。

    “他情况到底如何?”陈秋娘不关心别的,只想知道张赐是否有受到伤害。

    “我们皆被擒。对方似乎施展了强大的幻术。他们领头的只放了我一人前来,说一月之内,不带夫人前去。便将公子一干人等全部宰杀。且说。若是我让你和你的师父师祖知晓,就立刻杀了公子他们。”月说。

    陈秋娘蹙了眉,来回踱步。不再说话。从内心来说,她是不相信月所言,但月带回来了张赐贴身的物品。并且,照理说。她回了渝州,张赐的信件就会到渝州。那只十分听话的鸽子也会带来张赐的思念,但今日晚饭之后。那只鸽子出现了,浑身全是血,信件却没有。眼睛还瞎了一只。

    “夫人,你不信我。”月到底看出端倪。

    陈秋娘斜睨她一眼,说:“我自是不信你。公子何等人也,即便是着急赶回来。也不会贸然行事。”

    “呵,夫人,若对方拿你的秘密要挟公子呢?”月摇了摇头。

    “我的秘密?”陈秋娘变了脸色。

    “对方说,夫人乃异界生魂,若是公子可与他们合作,他们可保夫人安平。”这就是对方使者来时所言。

    陈秋娘这下脸色大变,这些年,知晓这件事除了张赐和自己之外,就只有师父、临邛道士以及青城山的李道长,就连身边十八骑也是不知此事的,张赐也段不可能有告知张赐的道理。

    而知道真相的这些人中,青城山李道长已于去年端午飞升,当时,陈秋娘与张赐恰好在青城上拜会费小怜,当时还参加了他的火化飞升的仪式。那么,能知道她是生魂的人,怕只有自家师父、师祖、临邛吴道士。师父自不会害自己,而师祖此人,据张赐与李道长说起,仙风道骨,淡泊名利,怕也不会。那么,剩下的艺人就是临邛吴道士。

    先前,听张赐说起这吴道士,说这吴道士就是一个传奇。在张家很多代家谱里都有记载,此人就是袁天罡,尔后又为杨玉环招魂,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有记载“临邛道士鸿都客”,此诗句中的临邛道士指的就是先前见过的吴道士,而据闻他真的招来了杨玉环的鬼魂与唐玄宗相见。陈秋娘当时惊讶,问道:这家伙几百岁了?

    张赐摇头,回答:“张氏关注到此人,也不过是唐初,而后九大家族就有人专门监视此人。所以,自从袁天罡之后,他所在的临邛白鹤山道观实则就由张氏暗地里把控,经过这么多年调查,可知袁天罡真的没有死,就是如今的临邛道士本人。”

    “老而不死是为妖!这人太太诡异了!一方面说不能帮我,另一方面又为杨玉环招魂。不知其有何目的。”陈秋娘说。

    “你何不说对方是得道之人呢。”张赐笑她。

    陈秋娘不语,想起当日与吴道士相见的情况,他那一双眼苍凉而诡异。

    那么,如今,利用自己的生魂身份扰乱张赐之人,很可能就是这临邛道士。

    “月,你再具体叙述当日情况。”陈秋娘说。

    月摇头回答:“夫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如今,独自一人回来,亦是盼夫人能与月一并前去救人。我,我自打小就跟着公子,若是公子没了,我,我亦不知活着还能如何。”月说到后来已经是眼泪簌簌。

    陈秋娘拿了手帕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安慰:“你莫急,既然对方想让我去,就不会轻易对付公子。你速速让离、坎、震三人进来。”

    “夫人,对方只让我带你一人前去。”月着急地说。

    “你我之力前去,没有丝毫赢的可能。”陈秋娘说。

    月立刻持剑在她脖颈,很是激动地说:“我不许你这样做,他们会杀了公子。”

    “你若如此,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月,必须万全之策,方有胜算。倘若,对方敢伤了你家公子,我便灭了对方,再与公子陪葬。”陈秋娘喝道,徒手抓住月的利剑,汩汩的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

    月一脸泪痕,屋外的三名护卫听得异动声,立刻破门而入,看到眼前的情况,纷纷持刀对着月,问:“你疯了吗?”

    “公子有难,。”月哭了起来,持剑的手无力垂下。

    三人大惊,陈秋娘也顾不得手中血流淌,只冷静地看了看三人,说:“我明日与月动身,沿途会为你们三人留下属于我的记号。而你们三人,兵分三路,震持我的亲笔信去陆家找陆公子;坎回六合镇找老夫人;离则去找叶萱,让他帮忙查一查临邛道士袁天罡,三日后,你返回此处,将我的亲笔信交给我师父。”

    “夫人,我们奉命守护你的安危。”离争辩。

    陈秋娘柳眉倒竖,喝道:“此公子生死存亡之际,别废话。”(未完待续)

225章 背后的黄雀

    时夜,主仆五人一宿未眠,在西厢房坐到天明。天明时分,陈秋娘就向自家师祖与师父辞行,说老夫人身体不适,想要先回六合镇一趟,过几日等张赐到了渝州,她再折返过来。

    苏清苑听闻,连忙问老夫人的情况。陈秋娘只说不知,来信只说情况严重,她觉得不可耽搁,这才马不停蹄地前进。苏清苑一听,又放心不下自家徒儿,要让云心与小环与陈秋娘同行。陈秋娘本就不是奔六合镇而去,便是找借口婉拒,说几日后定然回来。苏清苑向来闲云野鹤,不勉强自家徒儿,也就任由她去了,只为她配置了几味镇咳的药丸,叮嘱她按时服用,注意天气。

    陈秋娘连连应声,尔后拜别了师父,与月四人往六合镇方向而去。在出了城门后,月与陈秋娘二人就与离、坎、震三人分别。那三人办自己的事去了。而陈秋娘则与月乔装打扮,抢了两人的行商证,当夜就走水路出了渝州。约莫黎明时分,在荆门登岸,二人依旧是一副行商打扮,沿途留下记号,马不停蹄、星夜兼程,径直往洛阳而去。

    因先前张赐遇险之地在洛阳近郊的一座山上,那人放了月回渝州找陈秋娘前来,也不曾指定地点,只说了来洛阳便可知。

    两人一路上一言不发,跑死了几匹马,从官道上绝尘而过,因不曾细细地拿出官府的通行证,还沦为官府抓捕对象。好在陈秋娘易容术了得,两人平安到达了洛阳。

    原本依照月的意思,不应入洛阳城,而该径直前往出事地点。陈秋娘极度疲累。又觉得既然对方不曾指定地点,只说了洛阳,便该先去洛阳城,一来自己身子不适,连续赶路几日,需要修整;二则是她认为贼人很可能留在洛阳城中;三则是因为洛阳城里有九大家族旧部,张赐的嫡系曹彬父子。此番。曹彬不在洛阳。可曹彬的妻子即将临盆剩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二代曹玮,而这时镇守西北的曹璨在之前已被获准回洛阳探视母亲。

    曹璨其人,在历史上虽不及其弟名声大。但张赐却是赞不绝口,说此君勇猛异常,然谋略更是无双,为人谦和、低调。完全继承其父的儒雅风范,却又有剑客风骨。最主要的是他做事周密谨慎。因此,在九大家族这一辈中,张赐最推崇的就是此人,两人亦是至交好友。但。只因曹璨乃历史名册上命定之人物,他的行动便不自由,所以。并未与张赐有过多的相聚交集。

    而今,既然来到洛阳。依照历史的契机,曹璨就在洛阳,陈秋娘断然不会放弃这样强有力的帮手。

    当然,她并未与月说了这些。两人于日暮黄昏进了城,于城北一家客栈歇息,开的是简单客房。两人早早吃了晚饭,各自回屋,熄灯睡觉。陈秋娘睡前叮嘱月:要养精蓄锐,敌人怕会有所行动。

    月还在生闷气,并不说话。陈秋娘也懒得多与她说什么,径直关了门窗睡觉。可她哪里会睡得着,只是靠着后窗闭目养神。大约三更天,听到轻微的响动,她从缝隙里看到一袭夜行衣的月离去。

    陈秋娘轻笑,开了门,化作小二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出门倒水。尔后,便趁着茫茫夜色离开了客栈。

    时夜,曹彬老宅洛阳别馆内,正在摆满月酒,宾客高朋,觥筹交错。曹璨卸下了戎装,正一副公子哥打扮在代父招呼客人。忽听得门房来报,说:“有未曾持名帖者前来贺喜,说是大公子故交挚友。”

    “可说姓甚名谁?”曹璨询问。

    “对方没说姓名,只说给公子瞧一瞧这拜会贴,公子自知。”门房将手中的一方丝绢递上,上面是绣工精致的一幅画,江畔初秋,枫叶如血。曹璨何等聪敏之人,立刻就知晓来人便是挚友张赐之妻江丹枫。这几年,张赐携其妻云游四海,行踪飘忽,此番二弟降世,亦不算他大喜,他便没通知挚友,却不料这夫妇二人竟是来了。

    他将丝绢手帕握在手里,便问门房:“来者几人?”

    “就一人。”门房回答。

    张赐夫妇二人,如胶似漆,他在西北镇守亦有所耳闻。如今,竟只有一人前来,看来事情有异。曹璨何等聪敏之人,只这小小细节,就立马觉察到异常,便吩咐门房:“你去领了客人去我厢房厅内等候,我立刻就来。”

    “是。”门房得了命令,大步跑出去。

    正堂之内,觥筹交错,曹璨随意应酬了几句,说有紧急事情,要先处理一番,便与众人告辞,匆匆回了厢房。

    此刻,陈秋娘正等在厢房里,见到了曹璨,递了张氏当家主母的玉佩,便说:“好久不见,大公子。”

    “有五年之久了,你也亭亭玉立成了大姑娘。”曹璨说。

    “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只小小细节,便如此谨慎。”陈秋娘拱手道。

    “我虽在西北,亦听闻你与二公子伉俪情深,形影不离。如今只你前来,岂不怪哉?”曹璨说。

    陈秋娘点头,说:“单此来看,我今日便没找错人。”

    “你若信得在下,可否将事情细细说来?”曹璨催促,却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声音,显得颇为文雅。

    陈秋娘“嗯”了一声,便将事情的始末细细道来。曹璨蹙眉,道:“那个月甚为可疑,你竟没跟踪他去何处?”

    “我功夫不济,再者,我不想让此人知晓我来见过曹公子。至少在这一次的布局里,曹公子必须要作为神来之笔。”陈秋娘说到此,又不由得咳嗽一阵,咳嗽得惊天动地。

    曹璨连忙倒了热水,陈秋娘服下了师父给予的药丸,这咳嗽才平缓了许多。

    “你就留在此处歇息,不必回那客栈去了。”曹璨说。

    陈秋娘摇头,说:“我且要看看月到底要作甚。我若是突然消失,必定打草惊蛇。再者,今日乃曹府喜事,我不能惹了什么是非。”

    曹璨还要挽留,陈秋娘已摆手走出,走到门口又叮嘱他一句:“请曹公子务必为此费心。”

    “你且放心,我与张赐乃挚友,如今他有难,我定然全力相帮。”曹璨说。

    陈秋娘“嗯”了一声,趁着茫茫夜色,又蹑手蹑脚地回了客栈,依旧是一宿无眠。(未完待续)

226章 都有情

    第二日,响晴的天,洛阳前几日的寒意退了不少。

    月与陈秋娘用了早饭,就在洛阳城里溜达了几圈。陈秋娘问:“那些人可有联络你?”

    “昨夜,我有私自出城去了那片树林,却是等到天明,亦无人联络我。”月回答。

    陈秋娘暗想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也没戳穿,只“哦”了一声,尔后才说:“依我的推断,他们定然在洛阳城里,想必如今时机不成熟,若是成熟了,定然是会联络我们的。”

    “嗯。”月也点点头。

    二人又逛了市场,看了看一些古旧的建筑,以及在洛阳行宫外转了转,算是逛了逛宋初的洛阳城。一直到了午时,亦没有什么异常,连跟踪二人的人似乎都没有。两人便找了一处酒楼,点了些许清淡的菜,对付了一下。而就在吃饭之时,有提着篮子兜售瓜果的前来兜售梨子。

    月让那人离开,自家姑娘不喜欢吃梨子。那人却说:“你家公子爱吃。”

    二人顿时变了脸色,陈秋娘沉声喝道:“放肆。敢动他,你们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兜售瓜果的妇人吓了一跳,连忙哭着说:“这是一位大爷让我上来与你二人说的,不关我的事。贵人你看,这,这给的报酬。”那妇人一边说,一边将一枚金叶子展示出来。

    陈秋娘蹙了蹙眉,将那金叶子拿了过来看了看,就在正要还给那位妇人时,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她又拿来闻了闻,确信是那股熟悉滋味之后,才将金叶子还给了妇人。让她离开。妇人千恩万谢离开了,陈秋娘却再也吃不下饭。

    月看她眉头紧锁,便着急地问:“夫人,是否有消息?”

    陈秋娘摇摇头,说:“没有。我们还是转转,等那人联络我们吧。”说着,她起身就下了酒楼。四处溜达溜达。主仆二人四处溜达。到了将近日暮时分,忽然在西门的城门口被一个匆匆而行的男子撞到。等陈秋娘从地上爬起来,就发现腰带上塞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行字:城门落锁之前,从西门而出。

    主仆二人,四处看看,却没再看到方才那锦袍男子。两人也只好照做,回了客栈。结算房钱,收拾包袱,牵了自己的马匹径直就从洛阳西门而出。陈秋娘相信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曹璨定然有所察觉。也有所部属,希望曹璨能如张赐说的那般给力,成为这一次扭转乾坤的关键。

    二人出了洛阳西门。日已沉入了起伏的山中。出了西门不久,就见一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拦路问:“敢问可是张氏主母?”

    “你是何人?”陈秋娘打量此老妇人。浑身的衣着实在太像村妇。

    “我乃前面村中的老婆子。你可是张氏主母?”那老妇人一口地道的洛阳话(当时宋初的普通话就是洛阳音为基础的话),固执地问。

    “我就是张氏主母江丹枫。”陈秋娘朗声回答,月则是小心地注视着周围,生怕有谁暗箭。

    “你可有证据?”老妇人又问。

    陈秋娘径直亮出了玉牌子,那老妇人看到,立刻拿出手中一方纸兀自看了看,便说:“有一人托老婆子等在这里,带给你一句话:让你速去长安。”

    “敢问老婆婆,何人托付于你?”陈秋娘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还是要对此了解一番。

    老妇人摇摇头,说:“那是一辆马车,拉了帘子,我亦不知是谁。不过,所说言语,倒像是秦川一代的口音。”

    “多谢老婆婆,天色已晚,荒郊野外,你且快快回家。”陈秋娘说罢,策马一路往西,径直往长安而去。

    从洛阳到长安,抑或从长安到洛阳。历史上,有无数的名仕、将领、文人墨客,都曾走过。也在这一条险要的官道上留下了不少的传说,诗篇。因是晚上,没有月亮,这条道路甚为险峻。陈秋娘与月就慢马而行,在一处野店找了一间屋子休息。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两人便快马奔赴长安。却在行到华山脚下时,遇见一位老翁,给出的提示是让陈秋娘绕道,速度去秦川。陈秋娘询问:“老伯,秦川那么大,可有说去何处?”

    “让你们去了秦川就知。”老翁回答。

    “夫人,这简直是牵着我们鼻子在走。”月说。

    陈秋娘策马向前,说:“主动权在对方手里,我们别无他法。”

    “夫人,这样一来,先前你让离他们的布置,怕也难了。”月叹息。

    陈秋娘没对此做任何评价,只问:“你对秦川可熟悉?”

    “昔年,我们与公子曾来过此。公子自己入了秦岭山区,还算较熟悉。”月回答。

    “他入秦岭山区作甚?”陈秋娘十分疑惑,这么几年,也不曾听张赐提起过秦岭山区之事。

    “夫人可还记得六合镇后的石林阵?公子进秦岭山区,也是因了秦岭山区有张氏的秘密产业。”月解释。

    陈秋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原来如此。”说完之后,她立刻惠东马鞭,策马奔跑。

    秋风割面,呼呼而过,冷得钻心。马儿狂奔,陈秋娘在颠簸的马上不知道怎的想起当日跟戴元庆学骑马的事情,心中感慨万千:原来有些事,总是在另一些地方有莫大的作用,或者这就叫命运,每一件事都可能是另一件事的因,也可能又是另外一件事的果。

    却说二人临时改道往秦川而去。古人常说:八百里秦川,却不是一个地名,指的是陕西关汉一代的平原。这平原在战国时代保障了秦国的粮食富足,成为秦国强大起来的原因之一。关汉平原往南就是进入了秦岭山区。古人诗句云:云横秦岭家何在,可见秦岭之高,之大。

    日暮时分,道路终于变得平坦,意味着已经进入秦川。二人疲累不堪,下马找了一户农家住下。陈秋娘始终一言不发,她想到那金叶子上熟悉的气味,心里十分疑惑,又有一种隐隐不祥之感。再加上,如今来到这秦川,离秦岭越来越近,她忽然想起当日似乎就是在这一片区域的秦岭山中,遇见那个酒窖,从而魂穿到此地。

    难道,冥冥中有什么定数么?时夜,陈秋娘坐在农户的院内,看着玄妙星空,以及隐隐可见的大山,心里十分不踏实。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山村里,忽然有人从这农户家门口以极快的身形闪过,陈秋娘也是一跃而出,朝着那人奔去,袖中匕首已握紧。(未完待续)

第347章 柴瑜带来的秘密

    初秋深夜,星临万户的秦川山村,寒夜深浓。那一闪而过之人,身形较快,陈秋娘原本就不是习武之才,加上这一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根本没发追上那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追了出来。前面的人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看样子是要引她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村外,那人忽然在草盛豆苗稀的田埂上站定,转过身来。陈秋娘也放缓了脚步,在距离他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借了微弱的天光,看到那人一袭的黑色夜行衣,蒙了面巾。

    “这么暗的光线,你就不蒙了脸,我亦是看不出来你是何人。”她笑道,语气随意,像是与人叙旧似的。

    “不知我是敌是友,你敢贸然前来,且还这副语气。我到底要该佩服你,还是该同情你。”那人说。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陈秋娘听不出是何人。但她认为越是这样越证明此人是熟人。而此人并没有对她不利,而是将她引到此处,很可能并非敌人。所以,她径直说:“若是敌,我也认了。若是友,却不知友人来此有何见教?”

    “这个世上,你,非张赐不可么?”来人问道,语气不平。

    陈秋娘一怔,暗想这人果然是认识的,不然何以问她这一句话。她缓缓向前走了几步,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命定之人,对这个人来说,这个命定之人就是他命运的一部分。遇见了,就非他不可。”

    黑衣人听闻,哈哈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那笑声不大。但越发悲凉。

    “你笑什么?”陈秋娘朗声问,同时,也快速搜索此人可能是认识的哪一个,但此人显然经过精心的掩饰,即便是这样情绪起伏的笑声,也未曾露出什么破绽。

    那人不管陈秋娘的询问,径直笑了一阵。最终蹲身在田埂上。问:“你当他是命运,你焉知他当你是什么?”

    “他待我——,自是极好。”她回答。曾经。她亦小人之心猜测过张赐对自己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但经历那么多是是非非,她认为张赐爱她比任何人都多,甚至比自己爱他更更多。

    “极好?”黑衣人语气讽刺。

    “是。”陈秋娘回答。心里却在琢磨:此人如此说法,难不成想要诋毁张赐。亦或者有什么阴谋?

    此人到底是谁?

    陈秋娘兀自在思考,那人又讽刺地笑道:“一叶障目,世间多少女子都是这样愚蠢而死。你看看,你身上的玉佩。可有异动?”

    这一句问话让陈秋娘心中一咯噔,因在洛阳城外遇见老夫人那时,她摸出的玉佩。在日暮时分,她似乎隐隐见到那玉佩里有流光萦绕。当时忙着赶路。便不曾仔细看看,而之前在农舍中,因接近秦岭地区,她有些忧心忡忡,也不曾仔细检查。

    “关你何事?”陈秋娘反驳。

    “你且取出瞧一瞧,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那人叹息一声。

    陈秋娘不依他,只说:“你既引我来此,便是有事与我说道,何必拐弯抹角,倒显得不男人了。”

    那人轻轻站起身来,立在荒草蔓延的田埂之上,隔了初秋萧瑟的野草藤蔓瞧着她。陈秋娘亦站在原地不动,在瑟瑟秋风中,等他回答。过了良久,她觉得腿脚都有些麻木,那人才忽然开口说:“秋娘,跟我一起走,不要管张赐。”

    “阁下说笑,张赐是我夫君,而你是谁,连面目也不给我瞧见,却叫我与你一并走了。”陈秋娘冷笑回答。

    那人缓缓向他走来,尔后扯下了脸上的面巾,说:“你瞧仔细了。”

    陈秋娘眯起眼,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因光线是在太昏暗,她转了几个方向,才看到那一双晶亮的眼,不由得喊了一声:“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秋娘。”他低声说,语气轻柔。

    “是啊。好久不见。”陈秋娘也低声说。想起过去的种种,心里愧疚万分。

    “我本以为寻到那一支秘密军队,就可为你君临天下,还你一个盛世太平,护你一世周全,可最终,我不过是一枚棋子,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于别人之手,又何来护你周全?”柴瑜语气越发凄凉。

    陈秋娘听得难过,曾几何时,她在得知九大家族将世事格局当做棋盘时,她对于命运的恐惧也是这样无能为力。

    “我原本就想着有一日能逃离朱府,跟云姨过最平凡的生活。但云姨死了,而我遇见了。秋娘,我得知你的身份时,第一次有了君临天下的心。我以为君临天下,就能守护得了你,到头来——”他语气悲怆,到后来,竟是哽咽起来。

    陈秋娘觉得万分难过,伤感得疼痛,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站在他面前,看着近在尺咫的他,紧紧抿了唇。好一会儿,才问:“大兄,自从上次沧州一别,你去了汴京。后来,便没了你的音讯,这几年,你去了何处?”

    “我,没有了军队,亦没有了你。什么君临天下、为父报仇亦显得可笑,再者,又有张赐派的人看着我,呵,我是寸步难行,最后,便在汴京一户富户家里做护院,日子亦算逍遥。”柴瑜缓缓说起这两年的经历,语气里全是自嘲。

    陈秋娘对此无言以对,因当年在处理柴瑜的问题上,她毕竟是自私的,罔顾了友情。

    柴瑜说完这两年的遭遇,看她略略低头站在自己的面前,知晓她是内疚当日不曾站在他身边,心里也是酸楚。但经过这么些年,他也逐渐明白人只命运有时真是不可控的。前几年,对她还有些许的怨念,可这一两年,却只剩下思念。而今,又知晓了这么一个惊天秘密,他花了许多功夫,跟踪了那些人一路,从汴京到渝州,再从蜀中到洛阳,再从洛阳一路跟着陈秋娘来到这秦川。因今晚,那与她同行的护卫暗地里跑出去部署别的事,他才现身引了她出来,想要告知真相。可是,这个固执的女子会相信自己么?

    柴瑜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此生混沌,唯一不计较他的身份,全然不顾周遭人的白眼,给予他关怀的人除了云姨,便只有她。那个初春,日光明媚,他以为自己会被打死,她却出现了,娇小的她站在他的面前,像是一树明艳的桃花,从此之后,就静静开在他的生命中,永不凋谢。他不愿她成为别人的棋子、牺牲品。即便知晓那人只手遮天,翻云覆手即可弈棋天下,他亦要拼了性命护她,即便护不了一世,也要护她一时。

    “秋娘,柴瑜从不曾骗你,对吧?”他开口问她。

    “大兄赤诚之心以对秋娘,秋娘想起皆是愧疚。”陈秋娘小声说。

    他一听,便说了自己也觉得可笑的请求:“莫要这些客套。我柴瑜此生从未欺骗于陈秋娘,而今,你若是信我,跟我走,可好?”(未完待续)

第348章 他要你死

    陈秋娘退了一步,摇头提醒:“大兄,你糊涂,如今,我是张江丹枫,是有夫婿之人。热门”

    “秋娘,有关于你,我从不糊涂。若他真是你的良人,我何以如此打扰?”柴瑜急切地说。

    “大兄,从前,亦有诸多之人在我面前说他不是。后来,都证实为无稽之谈。”陈秋娘语速缓慢而颜色,意思是委婉地告诉柴瑜莫要挑拨她与张赐之间的关系。

    “从前,我何曾说过他半点不好?”柴瑜反问。

    陈秋娘顿了顿,想起从始至今,柴瑜亦不曾说过张赐半点不是,今日这般前来,莫不是另有隐情,亦或者这一次汴京之危与他有关?

    “你倒是说,有还是没有?”柴瑜追问。

    “大兄做事磊落,从前,确未曾有。”陈秋娘回答。

    柴瑜长叹一声,松了一口气似的,才说:“从前,我自认比不得他,护不了你。可如今,我便是认为江帆那小子也是比他好得多。”

    陈秋娘听柴瑜这样说,也隐隐觉得当前的事情不简单,怕其中有莫大隐情,今日定要说个明白不可。所以,她对柴瑜开门见山:“大兄断不是搬弄是非之人,今日至此,做出此等莽撞之举,到底有何隐情?你这般不说明白,我越发糊涂,断不能与大兄奔走。”

    柴瑜沉默片刻,又是一声叹息说:“罢了,你这性子,不弄个明白总是不死心。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多谢大兄成全。”陈秋娘略略躬身。

    柴瑜抬手道:“你我不必如此客气。你对我之情谊,我便为你作甚,亦是心甘情愿。”

    陈秋娘听得内心涌动,愧疚横生,眼眶落泪,竟不知该如何言语。柴瑜却是略略转身,瞧着远处原野上隐隐的村庄说:“说来也巧,那日,我送家主到城门口,回转身时,瞧见张赐携了人到汴京。我瞧见他来,本想着你也该一并来。我——,我想要见你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柴瑜说到此,吐露心事,到底有些不自在,便是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才又说,“只想看你一眼,却没想到不曾见到你。我深知你后来得了际遇,师承浮光公子,擅易容之术,以为你是乔装易容与他同行,便索性跟着他们。当晚,一行人歇于汴京城张永德将军府上,张将军亲自设宴款待,张赐心事重重,无心吃酒,早早入了厢房休息。”

    陈秋娘听到此,不由得打断柴瑜的叙述,问:“张永德将军亲自设宴款待,你没看错?”

    “张永德将军,面目和善。我在汴京几年,也是见过的,不可能看错。更何况,那是张府,别人也假冒不得。”柴瑜很笃定地说。

    张永德不是被绑了么?陈秋娘想到那日在湘州,张赐接到的紧急信函里就有这一事情,她也是看过那一封秘信。那么如果柴瑜没有说谎的话,那张府接待张赐的张永德到底是本人,还是易容之后的障眼法?

    陈秋娘很是疑惑,但并没有径直询问柴瑜。毕竟,虽说与柴瑜交情也算不浅,但彼此却并未经历那么多,信任程度上还是不及张赐。

    “那后来呢?”她决定听下去,便继续问。

    柴瑜瞧了瞧四野,仔细聆听了一下, 只偶尔有一两声夜鸟凄厉的叫声,并无其他。他才压低了声音,说:“第二日,张赐见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苍颜白发的道士。”

    “道士?”陈秋娘一惊,想到那片金叶子上的熟悉香味,心里也不由得犯迷糊。

    “是。苍颜白发,驾鹤而来从天上来,宛若神人。当时,我化作小厮在楼下花圃修剪花木,隐隐瞧见。我听力向来惊人,亦听他称那人为袁道师。”柴瑜继续说。

    “姓袁。”陈秋娘自语一句,心道:十之八九便是那临邛道士袁天罡了。能驾鹤来去的道士必定要有极高的修为,而放眼天下姓袁还能做到这步的道士,恐怕非袁天罡莫属了。可张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为了她的事,大可以带了她北上汴京,与袁天罡一见。再者,若是袁天罡答应帮她,这是好事,张赐也该告诉她一声。

    如今,听闻这些情况若是属实,着实诡异。张赐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过,凡事留个心,要想到柴瑜可能在骗自己,自己且听一听,看看他话语间有没有破绽。于是,她继续问:“那你后来可又听到了什么?”

    “若是不曾听到,也不敢冒然前来见你,说这么莽撞的话。”柴瑜说,尔后声音压得更低,说那道士来了之后,张赐便与他在阁楼上会谈,因声音小,他便听到一二。张赐问那道士一切是否妥帖,道士回答:“阵法已完成,只等玉灵苏醒,便可实施阵法。”

    “玉灵之事,袁道师可有把握?”张赐问。

    那道士回答:“二公子放心,我虽对玉灵之事不及我师弟天逸先生,但也能看出一二。昔年,青城之上,见到尊夫人,玉灵之胎已隐隐。尊夫人是极好的养玉灵法器之体,这几年,想必玉灵已成,推算一二,该是这些时日苏醒。”

    “即是如此,那就有劳袁道师成全。”张赐语气十分恭敬。

    “二公子客气,待我师弟看过尊夫人之容,瞧过玉灵之后,就可推断出催动玉灵、启动阵法的时日了。”道士回答。

    “张某谢二位道长成全。”张赐又说,语气十分恭敬。

    袁道师没理会他的道谢,只叹一声,说:“张二公子,阵法一旦开启,再无回转可能,玉灵一旦被主人召出,养玉灵的容器就会碎裂,届时尊夫人就会化作枯骨,再无逆转。你可想好了,不后悔?”

    “张某,无怨无悔。”张赐回答。

    “那行,待我师弟推算出时日,即可部署。既是在秦岭山中,你可先让人带她去洛阳,届时,根据推算,引她来便是。”袁道师说完,便找来白鹤,腾云而去。

    柴瑜将在汴京张府内的所见所闻讲述完毕,便激动地抓着陈秋娘的双肩,说:“秋娘,你对于他来说,只是帮他养玉灵的容器而已。玉灵养成,他要你死。你醒醒吧,跟我走,我拼了性命守住你。”r1152

第349章 可能的真相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听柴瑜讲述,亦知张赐与袁天罡见面这事不假。△¢四△¢五△¢中△¢文因为柴瑜说到的一些细节,只有张赐本人才知。可张赐这样对待她,只因她的身体适合养玉灵,将她放在身边形影不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玉灵养成,将她杀掉?

    &nbsp&nbsp&nbsp&nbsp五年的风雨,共同的经历。她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nbsp&nbsp&nbsp&nbsp“我不信。”她直接了当地说。

    &nbsp&nbsp&nbsp&nbsp“你不信我。”柴瑜很是生气。

    &nbsp&nbsp&nbsp&nbsp“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他会如此对我。”陈秋娘平静地说,“我与他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他待我如同对待他的生命。”

    &nbsp&nbsp&nbsp&nbsp“秋娘,你糊涂。张氏一族,千年望族,张赐之手段,谁能算计了他?纵使周遭阴谋环伺,又有谁真正算得过张二公子?你瞧瞧,哪一次,他不是是胜券在握?又有哪一次真正需要你为他谋划,为他这样奔袭千里,只身前来搭救?”柴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到后来,那动作语气像是恨不得想要打陈秋娘一顿,将她打醒似的。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一怔,柴瑜所言句句属实。除了穿越而来那次,张赐确实身在险境之外,之后的每一次,即便万分艰险却都在掌控之中,就连两年前的汴京之危,也不过是所谓的九大家族当家主母的试炼罢了。

    &nbsp&nbsp&nbsp&nbsp张氏一族确实强大,九大家族联手将天下笼罩得密不透风,作为九大家族的领袖,张赐的确到了算无遗策,近乎妖邪的地步。多少人算计他,多少人觊觎九大家族的高科技与强大实力,多少人想将他拉落马下,他却能将各路人马统统算计。扫得片甲不留。

    &nbsp&nbsp&nbsp&nbsp从他与敌人的几次对垒来看,敌人差他不是一两个档次。这样的男子,又怎么需要她千里奔袭来拯救呢?

    &nbsp&nbsp&nbsp&nbsp柴瑜所言非虚!可是,陈秋娘不相信他与她这五年的风风雨雨,那些绵绵的情话,发自内心的缠绵,深浓的爱意。到头来就是想利用她养玉灵而已。且玉灵一成,她就会被无情杀掉。

    &nbsp&nbsp&nbsp&nbsp她不信。

    &nbsp&nbsp&nbsp&nbsp“若他想利用我养玉灵,何必等到两年前。更早一些,也可以。”她反驳柴瑜。

    &nbsp&nbsp&nbsp&nbsp柴瑜冷笑,说:“我以为秋娘这几年见多识广,又跟着浮光公子学艺。会知道养玉灵也是需要契机的。原来秋娘对此一无所知。玉灵这种东西,首先要有主人之血入玉。找寻一阴柔洁净之女子佩戴。当然,此女子越阴柔越好。经过日积月累,玉吸收阴柔灵气,孕育出玉胎。假以时日,即可成玉灵。而此时,玉灵处于混沌入睡状态。但玉已成灵物,有助于修习幻术之人达到更高的境界。成为修习幻术者的另一条命。张赐有修习幻术,秋娘不会不知吧?他那种地位的男人,确实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端,但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对于权力顶端的人来说,那是终极的追究。”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听闻,内心已经是惊骇莫名。若真如柴瑜所言,自己倒是养玉灵的最好容器了。世上还有比已死之女童更阴柔的存在吗?所谓洁净,还有比处子更洁净的女子么?而千百年来,多少权力顶端的人追求的不正是羽化登仙,长生不老么?昔年,秦始皇派徐福海外寻长生不老灵药;历代帝王服食丹药........

    &nbsp&nbsp&nbsp&nbsp诸如此类的例子,多不胜数!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面对柴瑜的分析,沉默不语。柴瑜紧紧抓着她的手,说:“你醒醒吧,权力顶端之人,将权术阴谋阳谋玩到极致之人,哪一个人会讲儿女情长?讲究儿女情长的帝王,哪一个又曾守得住如画江山?秋娘,你有玉灵护体,快与我离开,不要再往前。再往前,怕就是那取玉灵的阵法了,是你葬身之地啊。”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垂了眸,有那么一瞬间,她相信了柴瑜的话。然而,就此离开张赐,未曾听他说一言,即便能寿终正寝,这一生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若是这个时空没有他,人生又有什么乐趣?

    &nbsp&nbsp&nbsp&nbsp“你自己也明白我所言非虚,对吧?”柴瑜急切地问。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说:“大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即便你所言非虚,我亦需亲自见一见张赐。”

    &nbsp&nbsp&nbsp&nbsp“糊涂,你见了他,还能全身而退么?”柴瑜喝道,扬起手恨不得打她一巴掌。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看了看夜色中他高高扬起的手,平静地说:“大兄心情,秋娘明白,然而,有些事必须亲自料理,否则活了一生,心中郁结,毫不快哉,还不如不活。人活一世,定是要明明白白,痛痛快快。”

    &nbsp&nbsp&nbsp&nbsp“秋娘,糊涂。人生一世,哪里什么事都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怎么可能什么事都如之所愿,痛痛快快?今日之事,关乎性命,莫要固执,跟我走。我比你早到秦川,周遭的路线亦探查清楚,连夜走,天明时分就能过长安,往云中而去。之后,我们去草原,亦或者再远一些,去蒙古,牧马放羊,走到张氏找不到的地方。”柴瑜很是诚恳地承诺。

    &nbsp&nbsp&nbsp&nbsp陈秋娘却是坚定地摇头,说:“多谢大兄涉险为秋娘考虑,然人各有志,此间是我来这世上的起因,或者一切的结果也亦在此间结束。来到秦川,我便隐隐有所觉察。”

    &nbsp&nbsp&nbsp&nbsp“你疯了,今晚,你必须跟我走。”柴瑜喝道,伸手将她拉住,怀中绳索倏然在手,他说,“你不走,我绑也要将你绑走。”

    &nbsp&nbsp&nbsp&nbsp“大兄,不可。”陈秋娘着急了,手中匕首一出,往前一递,她满以为柴瑜会躲闪,谁知柴瑜铁了心要将她绑着,根本不躲闪,反而是往前任由她将匕首往他身上刺。陈秋娘大惊,立刻收手,却也来不及,那匕首直直入了他的左肩。而柴瑜的绳索已套住了她。

    &nbsp&nbsp&nbsp&nbsp“大兄,不可,不可。”陈秋娘着急万分,慌忙喊道,一口口寒凉之气哗啦啦往肺部去,引得她剧烈咳嗽。柴瑜被她这咳嗽吓得慌了,也顾不得去束她,只将她抱起,为她拍背顺气,紧张地问:“秋娘,秋娘,你这是怎了?”(未完待续)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

第350章 躲不掉

    陈秋娘咳嗽一阵,渐渐缓和下来,又调息片刻,才回答:“实不相瞒,昔年我中蛇毒,加上岷江之劫,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即便跟了大兄走,也怕是时日无多。”

    “果然,果然,是拿你来养玉灵了。你这生息都要被玉灵吸走了。”柴瑜愤愤地说。

    “大兄,我的身子我知道。另外,秋娘不才,传说玉灵不是保佑佩戴之人,为主人挡灾的么?何以你说我这身体弱,是玉灵所致?”陈秋娘虽害怕真相果真如同柴瑜所言,但还是想要了解玉灵的方方面面。

    柴瑜点了道:“若玉认了你是主人,在你身边,时时刻刻都是以你为先,与你的气息相通,便是为你挡灾的。但你身上所配之玉是浸染了张赐之血的玉佩,早认了他做主人,与你是不相生的。因而只会为他挡灾,损你灵气。”

    “原是如此,大兄见识广博。”陈秋娘说道。

    “哪里来的广博。不过是先前哪支军队里,有道术之人,建议我修习幻术,说起过养玉灵之事。”柴瑜叹息一声。

    陈秋娘也不是思想单纯的小姑娘,这会儿听柴瑜这么说,心里也是警觉得很。万一搞不好是柴瑜想要自己身上的玉灵呢。既然玉灵是个好东西,会认主人,那么,说不定有什么道法可以捕捉玉灵,让他换个主人呢?

    所以,想到此来,陈秋娘也是留一手防着,一边为柴瑜处理伤口,一边暗下狠手。

    “秋娘,莫要犹豫,何必为不值当之人傻傻丢了性命。如今。玉灵未醒,你只要将那玉牌丢弃,玉灵就会沉睡。”柴瑜建议。

    陈秋娘垂眸,一边认真为他说:“大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必为了我这么个风烛之命而与张氏一族为敌。”

    “即便丢了这条命,若是为了秋娘。我亦无悔。”柴瑜语气坚定。略略昂起的头,让陈秋娘莫名想到宁死不就的革命英烈。然而,她不可听信柴瑜一面之词。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即便张赐真是那样包藏祸心。她也断然没有退缩逃避之理。

    “大兄,你何苦。”陈秋娘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丝绢为他的伤口做最后一层包扎。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着。”柴瑜缓缓地回答。

    陈秋娘不再言语。只认真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周遭冷风肆虐,带来浓重的凉寒。引得陈秋娘一阵阵咳嗽。她仔仔细细地包扎伤口,待包扎完毕,施施然站起身来,一边将匕首拭擦干净放入袖间。一边轻柔地说:“成了。”

    “多谢,秋娘,我。我——,你——。你干了什么?”柴瑜想着站起身来,却发现浑身软弱无力,他惊恐地质问陈秋娘。

    陈秋娘就站在他身旁,他几次想要努力抓住她,都没有成功,最终瘫在了田埂上。他只得大喊:“秋娘,秋娘,你,你不要糊涂。”

    “大兄,正如你所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着。这一条路我横竖是选了。”陈秋娘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田里看了看,有农民扎在田间的草垛子,她走过去抽了一些干燥稻草为柴瑜在身下,又拿了一些放在他身上,以免天寒地冻,寒气入体,伤了原本受伤的他。

    “秋娘,秋娘,不要固执。”柴瑜请求,声音颤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大兄安心,我自有分寸。”陈秋娘说着,站起身来,又在柴瑜周遭撒了些许药粉。

    “你做什么?”柴瑜问道。

    “大兄,只知我师承浮光公子,却不知浮光公子也是星河先生。我亦习得幻术皮毛,借助药粉,在你周遭布置上野物惧怕幻境,免你遭了野物侵害。”陈秋娘解释一番。

    柴瑜躺在那里,看着满天的星星,自知此女说得出做得到,如同当年遇险那般,任何时候,她都有自己的主见,并不需要旁人来作甚。

    “秋娘,你呀,你糊涂。”柴瑜长叹一声。

    陈秋娘不再说啥,只将

    “你糊涂。”柴瑜大声喝道,惊得旁边田里的水鸟呼呼飞起。

    陈秋娘不管不顾,径直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柴草堆边,放了一把火,回头对柴瑜说:“回到你的生活里去,再也不要为谁要活着,为你自己而活着。”

    “陈秋娘,是你让我看到活下去的意义,你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不负责任。”柴瑜喝道。

    陈秋娘脚步一顿,挥挥手说:“野火燃烧。乡民会来,届时会救你入农家,你身上用的药,十个时辰后就会解除。此生,永不相见,大兄莫要再操心我的事。”

    “陈秋娘,你不能这样。”柴瑜还在喊。

    她却再也不回复,径直快步跑过田野,回了农户家。刚入了门,就见了这一家的小伙子提了油灯出来瞧外面的情况,瞧见她从外边回来,便问:“咦?江公子出去溜达?这外间野兽颇多,可不太平。”

    “不曾溜达,只听村中狗叫得凶,怕有异动,就出来瞧瞧,却不料远处起了野火,我便回村里来,想着找你们商量,是否灭火。”陈秋娘说。那小哥提了灯,瞧远处的火,大惊失色,连忙去救火,让陈秋娘早些歇息。

    陈秋娘则是回到屋内,收拾好了包袱,趁着大家都去救火,留下了点金银,离开了村庄。

    野外,村人很快扑灭的大火,亦将柴瑜抬到村中。陈秋娘站在高岗之上,看到这一切,便放心大胆地另寻了一个村庄歇下。

    身体极度疲累,咳嗽不已,但陈秋娘已经没法入睡,只躺在床上,不断想起与柴瑜的对话。虽然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要相信张赐。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总会时不时地想要冲破心的土壤发芽。

    她辗转反侧,第一次想:若柴瑜说的是真的,该如何是好?然而,她并没有答案,并且不愿意相信那些美好、那些呢喃阮语都是假象阴谋。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是命中注定的大劫。以她的脾气性格,以张赐的算无遗策,她知道:躲不掉。(未完待续)

第351章 我不是你们能算计的

    她无法入睡,盯着那越发灵动的玉佩看了许久,未曾看出里面有什么具体的形态。不过,在暗夜之中,这代表张氏主母的玉牌有一种流动的光华,映了窗外微弱的天光,煞是好看。无论是谁乍一看到,都会惊呼这是块宝玉。但陈秋娘却记得,从前这块玉虽然晶莹剔透,质地上乘,但真没有这种流动的光华,就是前几日在渝州也不曾有。

    第一次发现这玉佩有这种流动的光华,是在洛阳出城的那个黄昏,那个老夫人拦路,让他们往长安去。那会儿,天色已暗,她低头时,从衣领口看到锦囊里的玉佩隐隐有光华流动。当时,她急着赶路,并没有仔细去检查。

    这之后,也急着赶路,事情很多,更没有好好查看。却不料遇见了柴瑜,知晓养玉灵一事。她才以一种复杂的心情来看这这块在暗夜里都能熠熠生辉的玉佩。玉佩是细若蚊足的“云”字,还有张赐刻上的封号:昭仁。,好看的璎珞是陈秋娘自己编织的。

    这玉佩原本是身份的象征,是爱情的见证。可如今,若是柴瑜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是讽刺了,陈秋娘叹息一声。

    月却在屋外低声问:“夫人,有何事?”

    “无事。”陈秋娘回答。她对于月,在这短短几日,不曾有好感。至少,她觉得月在私自行动。无论是不是柴瑜说的那样,月都有事瞒着她。比如今晚,月就比她先悄悄跑出去。尔后,他悄悄回来,也不曾与她说什么。

    陈秋娘装着不知,也不问他。只静静等待事情发展。

    她睡不着,又翻了个身,暗想:若柴瑜是骗自己的,那张赐就会有危险。可是对方处心积虑要把自己也牵扯到这秦川来,怕也是冲着这玉佩来的吧。要不然,她身上有什么价值呢?孟氏宝藏已被证实是个骗局;豪门盛宴已与自己无关;要挟张赐,可张赐不是在对方手里么?

    陈秋娘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价值。怕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块灵动非凡的玉佩。

    夜。这样深沉。秦川接近山区。有一种莫名的寒冷,屋外有夜鸟叫得凄厉。陈秋娘颓然闭上眼,想起与张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的。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相信自己与他这一场只是骗局,只是阴谋,只是权力顶端人物长生不老的欲|望。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张赐。知道真相,哪怕这是一种冒险。

    陈秋娘此时此刻,心境无比坚定。在凌晨时分,翻身而起。问:“月,你可睡了?”

    月在外间听闻她呼喊,立刻就应声:“夫人。小的未曾入睡。”

    “你且进来。”陈秋娘喊。

    “然。”月回答,然后在帘子后站了片刻。才掀了帘子进来。

    陈秋娘已翻身而起,在一旁坐下来,指了指旁边的蒲团,说:“坐。”

    “夫人,你身子不适,何以不睡?”月问,语气平静。

    “郎君生死未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陈秋娘叹息一声。

    月跪坐在陈秋娘对面,眸光看着旁边的窗户,平静地说:“对方不曾现身,为今之计,夫人该养精蓄锐,等待对方出手。而不该如此糟践自己。”

    “你所言甚是。然情思一事,却不是人力所能控制。我一想到他身处险境,心如火焚,更遑论成眠也。”陈秋娘缓缓地说。

    月挪了挪身体,清了清嗓子,说:“夫人,即便如此,你亦保重身体,否则,我们如何营救公子?”

    “如何营救公子,那就要问你啊?”陈秋娘朗声笑道。

    月一惊,抬眸看陈秋娘,原本忧心忡忡的女子,现在脸上全是咄咄逼人,尤其是那一双眸,眸光如利刃,直直投射过来。

    “夫人,小的惶恐,未曾明了夫人旨意。”月立马说。

    陈秋娘冷笑一声,说:“从你出现在渝州开始,我就不曾信任过你,你不知么?”

    “夫人做事谨慎,不信任月,这是必然的。月亦不求夫人信任。但请夫人深信,月从未背叛夫人,亦从未背叛公子。”月缓缓地说,语气还是很平静。

    说的比唱的好听,反派小人物的台词罢了。陈秋娘内心鄙夷,面上哂笑,轻蔑地问了一句:“是么?”

    “小的句句属实。”月不卑不亢。

    “你既如此忠心,便告诉我,洛阳城那一夜,你真的去了小树林么?”陈秋娘直接问。

    月抬头看着陈秋娘,说:“是。”

    陈秋娘也不说信与不信,而又直接问:“今晚,你去了何处?”

    月还是看着她,没有说话。陈秋娘似笑非笑,说:“我从未相信你。即便你回答了,我其实也不信。”

    “夫人!”月急切地喊了一声。

    陈秋娘眸光一扫,冷冷地说:“你与何人见面了?”

    月听她这么问,下意识就抿紧唇。陈秋娘看他的动作,很是鄙视地笑了,说:“为了我身上的玉灵么?”

    这一句一出,月大惊,却没说出话来。陈秋娘看他神色八九不离十,果然是为了玉灵而来。只不过,要拿这玉灵的人到底是张赐本人,还是另有其人,不得而知。

    “果然是为了玉灵啊,不过,对方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你们能轻易算计之人么?”陈秋娘怒喝道。

    月紧紧咬着嘴唇,一副视死如归,宁死不说的模样。陈秋娘冷笑说:“你不必这个样子,我又不会逼迫你说什么。因为你说了,我也不信。”

    “夫人,小的确有事瞒着夫人。但请夫人相信月的忠心,从不曾改变。”月又重申了自己的忠心。

    陈秋娘根本就不予理会,只说:“你忠心玉否,与我无关。从湘州与他分别开始,就有人一直在算计我。之前,是我关心则乱,不曾做出反击,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一路。而今,左转右转到了这秦川,便以为还能继续牵着我的鼻子走么?月,你且告诉那人,我虽不如张赐那般算无遗策,却从打小开始,就开始算计别人。我不是你们轻易能算计得了的。”(未完待续)

第352章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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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秋娘语气嘲讽,说出“我不是你们可以算计得了的”这一句话,月忽然觉得一直掌控得好好的局面,如今似乎根本不受控制。800他怕自己完不成任务,功亏一篑。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急切地喊了一声:“夫人,不可轻举妄动。公子还在他们手里。”

    “哦。他啊。”陈秋娘轻描淡写地一句。

    “是啊,公子与你伉俪情深。如今,他的安危,夫人定是要看顾一番。”月连忙说,企图说服陈秋娘,让她不要再横生事端。

    “我自是看顾的。”陈秋娘回答。

    “那夫人就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月连忙建议,生怕自己说迟了,自家夫人又出了什么别的心思。

    “确实该如此啊。”陈秋娘也连忙点头。

    月听她无比诚挚的声音赞同他的想法,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却听她说:“哎呀,真是可惜,与你相见那人太过谨慎,破了我的局,否则此刻我已经找到他了。”

    月听她说起这事,却是不敢说话。今晚,他琢磨着陈秋娘极度疲累,想必已入睡,就蹑手蹑脚出去。谁知道见了那人,那人的第一句话却是说:十八骑这几年越发不成样子了,被人下了套也不知。

    当时,月正疑惑,那人就从腰带里摸出一包药粉径直在他身上撒了一把。( )尔后,月就发现自己所过之处,点点闪闪的细碎光芒,一直延伸到远处,他知道那也是一种药粉,貌似是一种萤火虫的幼虫碾磨而成,经常用来追踪。看样子,是自家夫人早就怀疑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用了这药粉,想要将这背后之人揪出来。如果今日未曾被发现,自家夫人若是真的跟踪而至,怕整个计划都要被搞砸。

    月当即就惊得一神冷汗,诚惶诚恐唰地跪地说:“是小的疏忽,小的甘愿领受责罚。”

    “她不是普通闺阁女子,你斗不过她亦很正常。好在已到了秦川,这几日,你不要与我见面即可。”那人说,随后宽袖一拂,飘然而去。

    月回来时,一直在想自家夫人会不会责问自己,但她一直都没有问,只字未提。却不料现在是丝毫不隐瞒地戳穿了一切。

    她为何要这样做?月看着夫人绝美的脸上冷冷的讽刺之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怎么也想不透她要如何,她将一切都戳穿,到底想要干什么。

    “嗯。对了,你若见到那人,麻烦通知他一声,在这场对决里,布局的人该是我了。”陈秋娘施施然站起身来,理了理乱了的衣襟,继续说,“如果对方想要问原因,你替我转告:因为玉灵在我手上,想要玉灵就要听我的啊。”

    “夫人,你切勿如此任性,害了公子。”月叫了起来,他有些害怕。自家的夫人与公子出生入死,看对方的命比自己的还重。如今,夫人怎么如此任性,完全不顾公子死活似的。难道,她到底是知晓了些什么吗?

    月想到此,整颗心都悬起来。因为他想到认识陈秋娘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个女人能算计周遭出现的一切人物,还能创办豪门盛宴,她恐怕真的知晓了真相。

    “我怎的就害了公子了?”陈秋娘反问。

    “你不按他们所言,我怕公子有危险。”月继续睁眼说瞎话。

    陈秋娘嗤笑,说:“玉灵在我手,若想要此玉灵者,自然都要听我号令,若他们敢对付张赐,我就敢毁掉玉灵。再者,我可知这块玉最初的主人可是二公子哦。玉碎一词,我也是听过的。玉最认主人了。既然想要玉灵,又怎么会杀了玉的主人呢。”

    “夫人,你别闹着玩,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月连忙说。

    陈秋娘啧啧摇头,说:“月,你越来越不可爱,我不想跟你废话了。你记得告诉那些人,我已入秦岭。想要找到我,就带着张公子来找我。”

    “夫人,不要。”月急得心都碎了,立马大声反对,想要站起身来将自家夫人捆了,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几番挣扎,终于连腿脚都麻木了,兀自瘫软在软垫上。

    “此药甚为霸道,对付你刚好。”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起身打包身边的东西。干粮、火、御寒的衣物,各类药粉,还拿了农家一把斩荆刀。

    月瘫软片刻,暗想自己真是大意了,如果夫人就此跑掉,他如何对得起自家公子啊。然而几番挣扎无果,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夫人打包好一切,拿了绳索将他捆绑,然后叫醒农夫一家,说月是穷凶极恶之徒,掳掠了她,勒索她的家人,希望农夫一家天明就报官。

    “夫人,你莫要如此。”月顾不得农夫的唾骂与脚踢,大声喊。

    “哼,你一路胁迫我来此,如今还想迷惑淳朴的村人。”陈秋娘冷哼一声,直接塞了个烂布团在他嘴里。尔后才转身对农夫一家说,“几位莫要踢打了,若是伤了性命,官府还要问责于你们,明日将他们交给官府就是。”

    “还是这位夫人见识广。”那农夫很认真地点头。

    陈秋娘笑了笑,说:“夜已深,几位先去睡吧。我且在这里看守,明日一早,还麻烦小哥去报官。”,她说着,从腰间摸出两片金叶子递给农夫,说,“这是我给予几位的报酬。”

    农夫瞧那金叶子,连连摇头,说:“我们只是报官一事,哪能要这样的报酬?”

    “你们却不要推辞,在前面的赵村,昨夜我一同伴被人困在那边。如今,我在秦川还有些事要办。你且替我送一封信到长安,找刘明刘将军,就说他家公子被困秦川,请他派人速速接回去。“陈秋娘又交代了柴瑜之事。

    那农夫一听是刘将军亲戚,也不管这刘将军是个什么人物,立刻肃然起敬,说让自己儿子马上动身。

    陈秋娘阻止道:“山路难走,这年月不太平,这事莫急。你们且先行休息,等天明再办此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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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介绍:
作为一个吃货,穿越到调味品都不齐全的古代农村已经很悲剧了
结果老天还配置了不祥的身份、嗜赌老爹、年迈奶奶,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极品邻居外加泼皮未婚夫.......
哟喂,这是分分钟要毁人不倦的节奏咩?
作为吃货,陈秋娘很负责任地决定:带领全家奔小康
只是在这乱世,她规划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一段食色生香的风华录,一个魂穿女的智慧与幸福追寻史,一部缔造盛世的女人传奇。食色生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食色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食色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