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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紫苏落葵     食色生香txt下载     食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0章 你猜猜我的心

    张赐没有继续说话,反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幅地图,对陈秋娘招招手,示意她一并过去瞧一瞧。陈秋娘提了裙子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他拿起烛台,移了移,将这一幅地图完全展平。

    陈秋娘这才发现这一幅地图不是普通草图,也不是一幅局部图,而是一幅工笔画画得十分清楚明白,连比例尺都很准确的山河图。

    这山河图是大局之图,上面有各个国家的重镇,军事力量的标注。

    陈秋娘瞬间明白了,这一幅地图是属于九大家族的族长才有的待遇。

    张赐将那地图扫了一眼之后,才拢着烛火,问:“那你定然知道辽人的崛起跟哪些人有关吧。”

    “嗯。”陈秋娘拿起旁边的几枚黑子放在了合适的位置,说:“这里是耶律斜轸,这是耶律休哥,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韩德让。我这一次去新田村,就是卖了一个情报给刘强,把韩德让拱手让给他们。”

    “他们未必会领情,你熟知历史,我亦从先祖留下的典籍里知道韩德让的作用。可如今,韩德让不过是无名小卒,与那萧燕燕的私情也没有那样明目张胆。”张赐指出了这个事实。

    陈秋娘垂了眸,摇摇头,说:“未必。他们没有更好的机会,耶律休哥,耶律斜轸,他们暂时动不了。不要看他们将辽人的宰相射死了。他们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刺杀了辽人的大将。”

    张赐露出一抹赞赏的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你一个女子。却看得这样透彻。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有眼线在九大家族内部了。要知道,我对一切的知晓依赖的是庞大的家族情报网络。而你——”

    他说到此处,便是很认真地凝视着她。片刻后,他才说:“而你,就你一个人,单枪匹马。你却能将天下囊括在胸中。”

    陈秋娘抿了唇,被自己心爱的人夸赞。她有点难为情,心也跳得剧烈。她抬眸看着他,很平静地说:“我说实话,只是依照情势。人心,来赌罢了。因为我不想我心爱的人太过操劳。”

    张赐黝黑的眼里有盈盈泪光,他就那样瞧着她,说:“你太擅于揣度人心,这样太累。”

    陈秋娘摇了摇头,说:“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觉得累。”

    “你呀,你明明是内敛的女子,却又在这时刻这样直率。”他笑着摇头。

    陈秋娘嘟了嘟嘴。做小女儿模样,说:“难道跟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拐弯抹角么?”

    “不用。”张赐咧嘴笑了,笑得很不文雅。很诡异。

    陈秋娘狐疑这人笑得跟大灰狼似的,他却忽然上前来,站在陈秋娘面前,低声问:“云儿,那你猜得到我现在的心思么?”

    他就在近前,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头顶拂过。他的一只手就落了下来。陈秋娘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不对劲儿,她一颗心跳得怦怦的。慌乱中便后退了一步。刚退了这么一步,就听见张赐得意地笑,说:“云儿真的很厉害啊。看样子是知道本公子的心里所想呢。”

    “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陈秋娘又连忙后退了几步。其实她那里不知道张赐所指呢?她可是生活在资讯爆棚的年代。

    “小娘子别躲,让我抱一抱。”张赐一下子扑过来。

    陈秋娘吓了一跳,连忙一闪身。张赐“咦”了一声,说:“看来苏清苑那家伙还有两下子,你在那里学的身手敏捷了。不过,怎么可能逃开本公子呢。”

    张赐又闪身过来,将陈秋娘从身后抱住。陈秋娘挣脱不得,整个人也是羞涩的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嘴里便是急忙说:“还在敌人地盘呢。”

    “这普天之下,九大家族可都掌控着呢。”张赐漫不经心地说,顺手还将下巴放到陈秋娘肩膀上,嗅着她头发的气息。

    陈秋娘却是因他这一句话动作一凝,心也是有片刻的停滞。普天之下,九大家族全在掌控。那高高在上的王者不过也是可笑存在罢了。而此刻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真的就是自己看的那样吗?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然后就静默在他怀里,任由他从背后抱着她。

    但是好在她的发呆时间并不长,所以张赐并没有察觉她奇怪的想法。因为正当他们抱着的时候,有人忽然推开了门,径直就进来。陈秋娘赶忙要挣扎开来,张赐却是将她搂紧,不悦地说:“何人,这样没有礼貌?”

    来人却是快步转过屏风,身上的狐裘大氅都没来得及脱,风尘仆仆地站在屏风前。他眉头微微蹙起,神情惊讶,继而那脸有些许的抽搐。

    “咦?你比我想象中回来得更快。”张赐放开了陈秋娘,施施然理了理衣衫,又站在桌边看桌上地图。

    来人也不答话,只是看着陈秋娘。那眼神冰冷,却偏偏让陈秋娘觉得他心里有一团怒火在乱扑腾。她一时之间还真的搞不清楚这人如何有这样情绪。她甚至没有搞明白去了辽人境地的江帆会突然回来得这么快,而且看他的样子,那靴子都满是泥水,帽子上满是雪花,脸上也满是疲惫,可以看出他是一路狂奔回来的。

    陈秋娘觉得江帆这眼神太让人不舒服,就像是一个丈夫归来看到在家的妻子在跟别的男人亲热一样。

    她虽然无愧,却还是太受不了那种眼神,便略略低头。江帆却是忽然快步走过来,有点生气地质问:“你有什么事要做,难道不能带上念秋他们么?沧州这地方鱼龙混杂,各方势力此消彼长,心狠手辣的人多得很,你,你——”

    江帆向来是话唠,这会儿气急败坏地说这话,竟然说到后面就直跺脚。

    陈秋娘讶异得很,虽然她是浮光公子的弟子,是张赐托付他照顾的人,气质与他记忆里的女子相似,他也不必这样激动啊。所以,她后退一步,很是惊讶地看着他。

    江帆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硬生生地卡在喉间,就那么看着陈秋娘。

    “你回来得到挺快的。”在一旁被无视了的张赐这才又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

    “你顶着我那张脸倒也没觉得不自在么?”江帆趁势转过去斜睨了张赐一眼。

    “你对我敌意颇大。”张赐温和地笑着问。

    陈秋娘倒是被晾在一旁,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但那气质举止就完全不同,任凭是谁此刻看到这两人,都不会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跟你从来就不是朋友。从前,我不谙世事,偷偷下了山,自是给旁人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对你张赐,我却从未有什么不周到的。”江帆一边说,一边讲身上的大氅脱掉顺手就扔在一旁的竹篮子。然后亦在铺开地图的桌边站定,就站在张赐的对面。

    “你我从不是朋友,似乎也是。”张赐还是轻笑。陈秋娘发现张赐原本是冷若冰霜的豪门酷哥,但后来熟识了之后,他总是爱笑,但无论他顶着怎么样的一张脸,那笑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江帆也是瞧着那地图,讥讽地说:“自然不是朋友。若当初我不是少不更事,不懂这人间险恶,不知道政治倾轧的罪恶阴谋,我何曾会离开——,离开她。”

    江帆说到这里是猛然一顿,转过来瞧了陈秋娘一眼,立刻有转了回去。

    “所以,后来,你不仅不是我的朋友,还很可能是我的敌人。”张赐很平静地说。

    “是啊。我不止一次想灭掉你。只不过,我已经因为我的任性,没办法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守在她身边,甚至没办法陪她从容赴死。我不能因为我的任性再让江家处于更大的危机之中——,所以,别以为我今时今日做的一切是为了你。”江帆说到这里,便是陡然拔出手中长剑一下子划在蜀中眉州的位置,冷笑着说,“如有一天,江家不用我来守这沧州,我浪迹天涯,抑或陪她而去也是可以的。”

    张赐再度沉默,只是默默地将黑白子一个一个地放在该放的位置。江帆则是收剑入鞘,说:“张佑祺,你到底爱不爱她?”

    陈秋娘的心也因这个事不由得一激荡,整颗心不由得就悬起来了。虽然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想听他亲口来说。

    张赐从容地将手中最后一颗黑子落在地图上的沧州,便直起身来,脸上的笑容已经敛起来。他瞧着江帆,说:“你也是九大家族的人,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江帆嘴边勾起一抹笑,说:“我可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到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在这背后隐藏着什么肮脏的欲望。我不是你,我真不知道。”

    张赐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陈秋娘,这才缓缓地说:“我今生今世,最向往的就是平凡的生活,与一个人牵手,走过所有的风雨晨昏,牵手白头。什么王朝兴衰,权倾天下,历史兴旺,统统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未完待续)

第291章 最强大的守护

    张赐看着陈秋娘,陈秋娘亦看着张赐。他缓缓地吐出的每个字都让她觉得今生今世,即便立刻死去,而应是无悔的。然而,江帆却不是陈秋娘,他反而更加固执地问:“那你到底爱不爱她?”

    “江帆,我说得够清楚了。”张赐说。

    “你到底爱不爱她?”江帆没有理会张赐,反而是更加固执地问。

    “你不懂什么是爱。”张赐有些不悦。

    “呵,你懂么?”江帆语气里满是讽刺。当然,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又是很固执的语气问“你到底爱不爱她?”

    饶是张赐那样好定力的人,神情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脸上有略略抓狂的表情。陈秋娘此时此刻倒是有点同情他,但说实在的她也想听张赐回答这个问题,便没有想着去解救他,反而在一旁袖手旁观。

    江帆固执地看着张赐,静静地等着答案。那说话的口吻、固执站立等待的姿势都让陈秋娘瞬间错觉这是一出言情剧,而江帆就是女主角,这会儿正在用第三人称在质问男主角到底爱不爱他。

    “你到底爱不爱她?”江帆看到张赐似乎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立刻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将每个字都咬的很慢。

    张赐不语,就那样看着江帆。两个有着同样容颜的男子就在那里对视。

    “我说你们,不就一个问题么?这么不干脆。这么纠结。”陈秋娘终于也坐不住了,出言鄙视了两人之后,施施然就在火炉旁坐下来。自言自语地说,“这天似乎更冷了,怕还有一场雪要来,这火炉不温酒总是缺了点啥。”

    “你闭嘴,你擅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的账,我一会儿再跟你算。”江帆不悦地吼道。

    张赐则是抿了唇,脸上却是渐渐韵出一抹和暖的笑。他摇摇头,尔后那眉眼看着陈秋娘。缓缓地说:“我自然爱她,千秋万载,至死不渝。若是没有她,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恐怕还得回到最初那种行尸走肉的日子了。”

    “说得真好听。”江帆冷笑一声。随后便是步步紧逼的质问,“既然她对你那么重要,为何没有守护好她,让她落入王全斌的手里?既然认为她比你的生命更重要,为何要让她去冒险?既然她是你生命的意义,为什么要任由她落入岷江,难道你不懂差池的意思么?”

    江帆质问得掷地有声,咄咄逼人。陈秋娘都觉得这是极其难以回答的问题,如果她是那种小姑娘。一个想不开,还真的可能问出江帆现在问的这种问题。就是现在理智如她,时不时也会想要这样来质问一下张赐呢。

    张赐眉头一蹙。说:“我爱一个人,必定想着与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必定要给予她安稳幸福的生活。”

    “所以就连算计都在内么?”江帆冷笑。

    “我仔仔细细地推演过了的,甚至岷江水流流向都进行了反复测试,就是当日在做了千百遍,甚至是那一刻。还有熟悉水性的人做了测试。至至于技术问题,你亦是九大家族之人。区区水下,还难不倒九大家族。”张赐亦毫不隐瞒地说出来这一点。

    陈秋娘听得惊心,她原知道这个男人能成为九大家族的族长,成为各方势力竭力要对付,却巍然不动的男子,他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人,什么谋算、布局都该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她从没想到相较于她谋算人心式的蹊取巧赌博与投机,眼前这个男子的谋算简直到达了精确的地步,甚至包括谋算人心、掌控各方势力、甚至还有科技的力量。

    她没有问过在滚滚的岷江水中,浮光公子如何将她救起。但经过几年的相处,她隐隐地知道自己的师父水性虽然厉害,但还不至于徒手在滚滚的岷江水中将她捞起。因为这几年,她基本上知道自己的师父虽然是世间奇人,在易容术方面的造诣确实很深,但让河水倒流等神乎其神的技能只是世人以讹传讹给这个传奇男子加的光环罢了。

    陈秋娘隐隐知道当年自己在岷江上的惊天一跳背后肯定有别的隐情,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能这几年安稳的生活,脱胎换骨的学习,以及如今这般游刃有余的生活,全都是因为张赐在背后苦心孤诣地谋算到了一丝一毫的不差。

    江帆听闻此语,也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瞧着张赐。好一会儿,才缓了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动用了九大家族的水下技术么?那一家,他们,你能拿捏了?”

    “若没有十足把握,我定不会拿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去冒险。再者,还有浮光公子,他可是集潘、林两家精华为一身。”张赐回答。

    陈秋娘仔细想想才算理出了端倪,他们对话中的潘家擅长易容术数,而林家则靠海,世代都掌控着最精密的水下水上技术。而张赐这一句话无疑说出了自己师父的厉害之不是用虚幻的法术让河水倒流,而是会使用水上水下的器具。

    那么,当日,那个主动跳江的弓箭手就是做着最后一侧测试。当他测试完毕,并且认为岷江水下的配备已经齐全,才爬上岸。那人最后对陈秋娘的回答,实际上是告诉张赐一切就绪,万分安全。

    是了,是了。陈秋娘这一刻把一切都想通了。张赐那样厉害的人物,善于谋算人心,岂不知她那一刻是选择了跳江。若不是有完全把握,凭他的功夫要拉住她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只不过,那时,陈秋娘一直以为张赐也被多方掣肘,身不由己;同时,她也觉得九大家族太强大。所以。她带着生离死别的悲怆,没有细致地去想。

    如今,听张赐这样云淡风轻地说起来。她只觉得有泪水从心底涌上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原来以为的危急时刻都不曾有真正的危急。这个男人用他强大的智慧与势力默默地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并且许了她安宁的平安的人生。

    陈秋娘内心激荡,脑海里来来回回就是几个字:得夫如此,还有何求?能遇见这样的用心对待,便是此生无憾了。

    她在一旁抿着唇,内心兀自起伏。而张赐略略转过头看了看陈秋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那笑容里有略略的得意与狡黠。陈秋娘忙抬袖擦眼泪。对他笑笑。两人相视一笑之后,张赐忽然对江帆说:“今日,我愿与你说这些,只因你是有赤诚之心的人。你对云儿从来都是真心的照顾与保护。而你想必早就认出苏樱了,不然不会在此时此刻这样咄咄逼人地问我这些问题。”

    江帆略略点点头,也是瞧了陈秋娘一眼,便对张赐说:“我是九大家族的人,也是江家嫡系子弟,对于九大家族子弟的祖训很是清楚。我并不想将我的一生奉献给所谓的祖训,但如果真的改变了祖训上的预言,谁去君临天下?万一到时候只能是你君临天下呢?你可想过?”

    “如果非得如此,我也不介意为了我爱的人君临天下。”张赐回答。

    江帆呵呵笑。然后说:“你是九大家族的族长,应从小就懂得那个位置是多么身不由己的位置。你觉得坐在那个天下最孤寂最危险的位置上,你还能游刃有余地护着你爱的那个人么?还是说——”

    江帆说到这里。听了听,忽然放低了语气,问:“你根本的目的其实就是君临天下?”

    “放肆。”张赐忽然喝道。一向或者冷面,或者温文儒雅的男子这一刻忽然厉声厉色,说,“你明知云儿在这里。你这样屡次刁难,真让我觉得有挑拨之嫌。”

    “你是恼羞成怒?”江帆斜睨了张赐一眼。

    张赐不怒反笑。说:“你这见识太浅薄了。我是九大家族的族长。九大家族翻云覆手,世间局势风云都可以在瞬息之间被变换。而我处于这种顶级权力的顶端,我还需要那种形势上的君临天下?”

    陈秋娘觉得是这个理,江帆亦这样认为,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简直幼稚可笑,无礼得很。他便兀自低了头,低声说:“二公子如此说,我便放心了。”他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前走,在那地图上挪了两枚棋子,说,“这里——,这里——”

    “你侦查清楚了?”张赐凑上前看了看,问道。

    陈秋娘好奇,也是上前看了个分明,只见那两枚棋子放在不起眼的小镇上。她先前也曾注意过那两个镇,分析过韩德让可能会从这里过。

    “梅园的侦察系统是江家最好的了。”江帆不悦地说。

    “江家侦察系统是九大家族最差的。”张赐毫不留情地反驳。

    江帆斜睨他一眼,不服气地说:“那是他们,与我梅园无关。”

    张赐呵呵几声,表示很是怀疑,江帆“呔”一声,表示对张赐的鄙视。陈秋娘则是在一旁问,“韩德让要从这里过?”

    “不,是辽人与南唐谈判的使者。”江帆说。

    “那可不就是韩德让了。”陈秋娘亦撇撇嘴。

    “就是嘛。”张赐撇撇嘴。

    江帆没说话,就生闷气在一旁。张赐则问陈秋娘,“你今日与那刘强说的可是这里?”

    “正是呢,他们不去都不行呢。”陈秋娘瞧了瞧,又说,“我其实想去看看戏的,准么?”她说完还眼巴巴地看着张赐。张赐还没发话,江帆一下子跳起来说:“不行,太危险,我不许你有半点危险。”

    江帆十分激动,陈秋娘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对张赐说:“你好歹是九大就在的族长,能不能管一管你的夫人,让她不要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随便走来走去,会给我增添很大的负担的。”

    张赐一个“好”还卡在喉间,江帆又激动过来斥责陈秋娘:“既然他拼了命也要给你苏樱这个身份,那你就去过逍遥的日子,游山玩水,或者学你那个神棍师父坑蒙拐骗赚钱玩耍去。我知道你聪颖大气,但是不要来北这些动荡之地,行么?你有我们这些男人守护着,就好好地去过惬意的日子,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们男人去做。”他说着还看着张赐问,“是不是啊,二公子。”

    “哦,江帆说的在理,云儿,其实我真的是希望你——”张赐回答,但还没说完,江帆立刻就打断他,说,“行了,要说肉麻的话,你们私下里慢慢说。还有,张赐,你顶着我这张脸,不别扭么?快点洗下来。”

    江帆再度回归话唠本色,说完这一句,倏然一转身,大氅亦旋成一朵花,丢下面面相觑的张赐与陈秋娘,大步走出去了。(未完待续)

    ps:嗯,已经是四月一日,表白日啊。大家要抓紧啊。

第292章 情难自禁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食色生香》更多支持!陈秋娘与张赐面面相觑,江帆则是大步走了出去。只听得寒夜里,门“吱呀”一声被带上。陈秋娘这才低声问:“可要我帮你卸了这张脸?”

    “你可是想要见我了?”张赐低低一笑,虽然是顶着别人的一张面孔,那神情却带着极致的诱惑。

    “我说不想呢。”陈秋娘嘟囔了嘴,低着头。

    “我却是想你想得紧。”张赐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那热热的气息在周遭氤氲出无边的暧|昧。

    陈秋娘只觉得被他的热气吹得耳根发烫,忙不迭地后退了几步,佯装生气地说:“二公子也这般打趣人了。”

    “我哪里打趣人呢。我这是吐露心声。”张赐依旧笑嘻嘻的。

    “你到底要不要卸去这脸呢?”陈秋娘不与张赐继续都下去,她心里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可真不是这个老狐狸的对手,她便转了话题。

    “谁喜欢顶着别人的脸呢,你且来帮我。”张赐一边回答,一边乖巧地坐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陈秋娘并没说话,而是从容地拿出了药水,工具,在他脸上按摩了片刻,涂抹上药水,便轻轻将那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尔后,吩咐了等在门外的念秋打了热水。亲自为张赐净面,按摩了那一张脸。她做事十分专注,一心一意地按照师父教的程序来做。半分马虎也没有,起初便没有看到张赐黝黑的眸子醉人的温柔。

    “云儿。”张赐终于喊了她。

    她一怔,便与眼前这一张英俊的脸相对,他眼角眉梢都是好看的笑,眼神温柔如同和暖的日光,就那样看着她。陈秋娘只觉得自己有些发软,不敢与他这一双眼对视。尽管眼前这一张脸是他日思夜想的,这个人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她低了头。张赐的声音就更低,靠得也太近,几乎就将她环在了怀里,声音越发轻柔得如同一片羽毛的细微容貌滑过心上。他说:“云儿。我好想你啊。你这样任性跑到这种地方。”

    “我不想做解释,你懂。”她低声回答。

    张赐依旧轻笑,然后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这才说:“你今天可是吓坏我了,虽然江家一直奉命监视着这支秘密队伍,但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控制得万无一失。那一次我让你冒险,是做了千般的计算,将所有的误差,所有的人都放在可控的范围内。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我哪里敢让你去冒险。”

    陈秋娘知晓他的心思,眼泪流出来,她将他紧紧抱住。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低声说:“好了,是我错了。”

    “没事呢,只要你还在,我就很好。”他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哼,那也是怪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担心。”陈秋娘嘟囔着嘴撒娇。

    张赐便是呵呵笑了,说:“好了。好了,我张佑祺今时今日起,任何事情都不瞒着我的云儿。”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陈秋娘娇嗔着。

    张赐捧着她的脸蛋,低头说:“知道了,小家伙。”

    “我不是小家伙了,轮岁数,我可比你大呢。”陈秋娘说。

    “论出生日期,无论你是陈秋娘,还是江云,我可都是你的前辈呢。”张赐哈哈哈笑。

    陈秋娘嘟着嘴,张赐看她这幅模样,便是情难自禁,,径直地低头摄住她的唇。陈秋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呆呆的,忘记了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时,双唇已经被喊住辗转吮吸了。

    她又羞又恼,却又喜欢得很。他的气息洁净,让人觉得像是清风朗月,却又柔软温暖得让人就想那样沉溺下去。顿时,她只觉得四肢无力,双手便不自觉地攀附在她的脖颈上,喉中逸出嘤咛。这一声清浅的声音飘出,原本只是想这样亲吻她的张赐瞬间觉得兵败如山倒,完全没法自控,顿时乱了呼吸,乱了方寸,几乎是任凭本粗鲁地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往房内走去。

    张赐走得真急,陈秋娘在他怀里,这会儿算是清醒了,知道可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却也不想阻止。她长这么大,前世今生的,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对于一个男人的向往,那种似乎残缺已经期盼圆满的感受。

    她闭上眼,往他怀里挪一挪,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心里隐隐害怕,却更多的是期待。张赐即便在这种失控的状态下,也还知道怜惜这个小小的女子,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用满带情|欲的沙哑嗓音在陈秋娘的耳边低声说:“云儿,我忍不住了,我想要你,想像很多个夜晚想起你那样跟你在一起。”

    他的声音说到后来近乎颤抖,陈秋娘听得也引得浑身都颤抖,不由得低吟一声。那一声低吟像是野火落在秋日干燥的原野,瞬间就是星火燎原,张赐近乎狼狈地抱着她滚到了床上。

    屋外是冬夜的寒冷,屋里烛火摇曳,相爱的两个人滚作一团。但彼此却再也没有深入,因为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情|欲便瞬间如褪去的潮水,两人瞬间冷静下来,连忙翻身坐起来,各自都不好意思看对方。

    屋外之人敲了敲门,便又低声喊:“公子,月回来了。”

    张赐便立刻起身,也没看陈秋娘,便说:“你且先睡,不必等我。我与他们商量一下这边的情况,做一下部署。”

    “不。”陈秋娘一下子拉住了张赐的胳膊。

    张赐身体一怔,便是缓缓转身,低声说:“乖,那你等我回来,我,我回来再好好跟你——”

    张赐自己说着也是不好意思继续说了,陈秋娘这才恍然大悟张赐误会了她说的那个“不”字,便是急忙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也要去听一听十八骑的汇报,你刚刚可说了不瞒我的。”

    “那好。”张赐也是不好意思,便是左右瞧瞧,拿了斗篷给她穿上,又将刚才甩得七零八落的鞋子捡过来与她穿上,牵着她的手一并出去了。

    屋外,十八骑里的五个人等在廊檐下,院落里的大雪正在不停地飘落。

    “没想到这一场雪下得这样厉害,多年没有这样下过春雪了。”几人正在门外闲聊。

    张赐将他们请到了屋里,陈秋娘吩咐了梅园的下人做宵夜,又在火炉里加了炭,这才与回来的几人一并看了看这风起云涌的沧州,以及燕云十六州的情况。大体情况都与陈秋娘所猜测无二,只不过韩德让现在虽然没有登上历史舞台,还算一个无名小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人十分防备。

    “防备?”陈秋娘不由得蹙了眉。

    “是。”月回答说,“他似乎像是知道有人要对他不利似的,平时的护卫简直铜墙铁壁。

    “这个情况很简单,你们刚来此地,却是不清楚了。”刚刚进屋来的江帆忽然说。(我的小说《食色生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293章 这样的历史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食色生香》更多支持!江帆已换了戎装,此刻是白衣公子的打扮,手持折扇到看不到当年那个自称剑圣的少年的纯真了。

    他一边说一边进屋,兀自在主位上坐下,昭示他才是这个梅园的主人,也同时说明江家是属于九大家族,对族长张赐自然尊敬,但他江帆就是江帆,这梅园是他的天下。张赐也不计较江帆无声的挑衅,径直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下来,问:“那韩德让是怎么个情况?”

    “他?”江帆哂笑,撇撇嘴说,“虽在辽国长大,即便父亲是被俘虏过去的,但好歹投降了,算是军中儒将,这韩德让从小耳濡目染,却是贪生怕死之辈。”

    “贪生怕死?”陈秋娘眉头一蹙,十分不敢相信这四个字会跟韩德让放在一起,所以,她又问了一句:“你确信你没有搞错?”

    “确信。”江帆点头,尔后才压低了声音说,“之前,你让人查韩德让,我便想这人到底是如何关键的人物,却要你如此重视。”

    “所以,这次你是亲自去查韩德让?”陈秋娘恍然大悟。

    江帆点头说是,也不全是,去辽国境内还有别的任务。至于任务是什么,那属于江家的家族秘密,不能告诉她。陈秋娘“哦”了一声。也不计较,便仔细询问了韩德让的情况。江帆略略坐正了身体,伸手拿了铁钩拨弄了一下烧得很旺的炭火。这才说:“我原本以为韩德让很厉害,多方打听,才知道是一个军中校尉。我还亲自试探过他的武功,功夫很一般;至于脑子确实灵活,周围的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这真的是韩德让?”陈秋娘在心里自问。再度回忆起关于韩德让的一切。在有关的文献资料里,那个一手缔造了辽国盛世的男人,那个为了自己的情人萧燕燕竭心尽力的男人。那个甘愿躲在女人身后成就了萧太后的名垂青史的男人。在那个时空,戴元庆跟她说起宋初风云岁月时。对于韩德让与萧燕燕,都是赞叹不已的。陈秋娘也一直深信不疑韩德让是个惊世人才。所以,她这次才会冒险来到沧州,等到时机暗示柴瑜对付韩德让。可是。江帆眉宇之间对韩德让是竭尽的讽刺与瞧不起,而且从他口中讲出来的那个韩德让真的让人没法相信。

    张赐终于也耐不住地开口问:“你确信你见到的真是韩德让?他的父亲真的是被抓过去的俘虏降臣?”是的,张赐也怀疑了,毕竟张烨带过来的高科技玩意儿里,预示了许多推动历史前进的人物的走向。那个高科技的产品里当然也会提到韩德让,所以张赐与陈秋娘对于韩德让的认识是一样的。

    “我确信。”江帆朗声说,尔后又举手右手,说,“我可以向江家的列祖列宗发誓。我句句属实。”

    “这事很是奇怪。”张赐摇摇头,或者他不相信一直不曾出错的预言怎么会出现了这样大的偏差。

    江帆摇摇头,说:“我努力查探了。那个人却是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而且从小确实与萧燕燕是青梅竹马,但六岁时,萧燕燕就跟着父亲离开了,自此,萧燕燕成了辽景宗的王后。他们也不曾见过。而且,我多方打听了这个人的方方面面。我可以很肯定地说。他就是一个武功平平、有点小聪明,而且爱吹牛的人。而且他时刻防备有人对付他,就是因为他爱吹牛,最近一次喝醉酒,跟人吹牛说他是王后的青梅竹马,说了些不堪的话。所以,最近犹如惊弓之鸟,又恰逢父亲去世,他就以运用父亲灵柩回乡为由,想逃离辽境。但又遇上萧燕燕的父亲遇刺,变成戒严,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原来如此。”一向木讷的月忽然恍然大悟地说。

    “月,你可是想起什么了?”陈秋娘急切地问。

    月点头说:“回禀苏姑娘,我是想起这韩德让自言自语的话了,以及口中所说的那个她了。我们早就在先期到达了辽境调查韩德让。那时,他就很防备,有天晚上烧香拜月,就自言自语说‘她是个心狠的人吧,从小就是,现在这事闹这么大了,她必定是不顾念旧情了’,当时属下一直想查清这韩德让指的是什么,但由于苏姑娘这边有了变故,我们就不得不先期撤回沧州,等待二公子的到来。”

    “竟然是真的。”陈秋娘叹息一声,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很沮丧失落。那种感觉就是一个明明是大英雄的人忽然之间被人揭穿了伪装,说这个人是骗子,是假冒的,而更可笑的是陈秋娘还算是这个英雄的赞美者。

    英雄虚假和情人出轨爱情可怖都是一种让人像是吞了苍蝇,恶心沮丧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张赐亦没有说话,大约对于萧燕燕与韩德让联手缔造的那个辽国也是让他对韩德让这个人生出了几许佩服来的,但如今这个真相摆在面前,他怎能不沮丧呢。

    “自然是真的。”江帆很笃定地说,尔后又问,“你们还准备对付他么?或者说,刘强那帮人在那小镇截获了韩德让之后,看到他那个鬼样子,还能下得了手对付他?”

    “他们需要东山再起,柴瑜是他们的棋子,也是他们的希望,所以韩德让是什么样的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说他们击杀了一小股辽人敌军。”陈秋娘很笃定地说。她太清楚刘强他们的心里。因为她也曾是那样的,在暗无天日的生存里呆了太久。总是会生出无数欲望的心来。当日,她爱上戴元庆固然是爱情,但如今想起未必没有功利。

    张赐亦点点头。江帆则选择了沉默。十八骑里的几个人也不敢说什么,只在一旁跪坐着。

    “其实,我想你们告诉我一些什么的。”江帆忽然打破了这份儿宁静,一双黑眸就那样看着陈秋娘。

    陈秋娘没有回答,而是看看张赐。张赐笑了笑,说:“现在不是时候,不过。我想韩德让还不可以死。”

    “为何?”陈秋娘立马问。她凭着直觉是反对张赐的这个说法的,虽然韩德让与他们熟识的那个韩德让相差甚远。但历史必定有其奇妙之处。这个人必定有国人之人,她其实也是那种宁可错杀,也不冒险去善良的人。

    “韩德让这个身份得先活着。”张赐说。

    江帆与陈秋娘都是聪敏人,十八骑也不是笨蛋。在屋内的人瞬间就明白了张赐的意思是说韩德让可以杀,但是对外来说,韩德让这个身份得活着。只有这个身份活着,张赐才有更多东西可以拿捏在手里。比如包括未来辽国的命运,甚至历史的走向。

    这一瞬间,陈秋娘忽然有点明白:也许后来名垂青史的那个韩德让,那个与萧燕燕感情笃深的男子,并不是现在他们所知道的这一个,也许在将来的某个节点之中。韩德让换了人。

    是的,如同打游戏一样。这历史对于九大家族来说,何尝不像是一场场的游戏。只不过。他们的先祖张烨为他们设定了既定的规则罢了。而这一个个的历史人物不过是一个个的游戏角色,到底是何人去操纵着他们向既定方向发展,那就是九大家族的事了。

    这一瞬间,陈秋娘忽然觉得思接千载。她料想那些许许多多的历史人物,怕有很多也只是代号而已,历史上真正的那个人其实是个庸才蠢材。

    “是的。这个身份得活着。”江帆亦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一句:“是大哥在。也会认同的。”

    张赐却是瞧着江帆一笑,说:“江家嫡出的小公子,从小顽劣不堪,被送到了武当山修身养性,再下山,看起来是个毛躁的少年,却不料也只是浮光掠影的表面。你可是骗了不少人了。”

    江帆却是轻叹,说:“若是可以,我宁愿那一年不曾去汴京,径直去了六合镇找我的哥哥。若是可以,我倒希望自己不曾批了那么一张皮——”江帆说到这里,便是顿了顿,向陈秋娘看过来,才缓缓地吐出了余下的几个字:“误了终身。”

    陈秋娘知道他说的意思,却装着在思考问题并没有听见。张赐自然也知道江帆指的什么,但他那样精明,怎么可能给江帆表白的机会。所以,张赐并没有接过江帆伤感的话,而是就韩德让的问题进行了部署。

    原本边城地方,只要不是重大战乱,平时虽然有两国军队管辖,但彼此为了经济的需要,基本上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有自己做事太扎眼、太没分寸、还出格的人会被逮捕,也只是两国怕这是细作。燕云十六州与中原的接壤边城便是这种情况。但因为萧燕燕父亲被刺身亡,两国局势紧张,边城戒严多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凶手不曾找出,边城人民的生活被扰乱,双方的守备都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本酒后乱说自己与萧燕燕曾相对浴红衣的韩德让在如坐针毡数日之后,终于发现可以离开辽国,离开那个让他终日惶惶的地方。他这一次庆幸自己是个中原人,在辽国呆不下去后,还能理直气壮地回中原,他甚至有点庆幸他爹死得其所,死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这样,他都不敢提离开辽国。

    但是事与愿违,萧燕燕的爹死了,戒严了。韩德让越来越觉得萧燕燕怒气冲冲的,指不定下一刻就派人对付自己了。韩德让就在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里,终于盼来了好消息,边境可以通过了。韩德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上路,他甚至可以回去对族人、甚至赵匡胤说他是忠良后,在辽国忍辱偷生十多年,终于不屈不挠地回来投奔自己的祖国了。

    韩德让觉得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所以,犹如惊弓之鸟的韩德让偷偷备车,拿着他爹的老福罐子发了。(小说《食色生香》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294章 梅园惊夜

    韩德让终日防备,如同惊弓之鸟。这一次可以离开辽国,回到中原,自然高兴得不得了。但他虽然不如他的老子,但好歹也是中原文化浸润过的人,对于暗杀什么的也是有一套的。于是,他虽然可以出发,马上就可以摆脱萧燕燕的掌控了,但他却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反而是对这一次出行进行了周密的部署,甚至安排了四五队人马,每一队人马所走的路线又有所不同,而他自己也是乔装打扮。

    韩德让为了这一次顺利脱逃简直是费劲了心思。江家与张赐先后都派出了多批探子才将韩德让的所有部署摸的清清楚楚。

    此刻,江帆与张赐两人就着这准确度极高的内部地图在那里说韩德让的事,陈秋娘这才算从韩德让身上看到了一点点足智多谋的影子。

    “这个身份可以保留,只是你有更合适的人选么?”江帆在与张赐商定如何对付韩德让之后,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陈秋娘知道江帆的言下之意是问张赐是否有合适的人来继续韩德让这个身份,以便于更好地掌控整个辽国。

    张赐摇摇头,说:“暂时没有。”

    “那你总不能空着。”江帆也陷入了沉思。

    对于用人这种问题,陈秋娘自然是插不上嘴,便就在一旁烤肉,听这两个男人部署。张赐便是回答江帆:“暂时会让靠实的人呆在那个位置上。待该韩德让出场之时,我会安排的。”

    江帆则没有直接接了张赐的话,而是右手支着脑袋瞧着陈秋娘烤肉。陈秋娘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便问:“怎么了?”

    “看你烤肉,感觉温暖。”江帆懒懒地回答。张赐倒是咳嗽两声,说,“如果没什么事,江公子还是早些休息,你这也是奔波了许久了。”

    “奔波再久也不及张二公子千里迢迢从蜀中到这边城之地来得奔波了。”江帆语气懒懒的,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说完了这一句,又立刻说。“我梅园有的是住处,苏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我若让张二公子住在这里,孤男寡女的。于苏姑娘的名声是不好了。所以,我已吩咐了下人安排了住处,稍后就请二公子移驾吧。”

    “不劳你费心了,苏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必避嫌。”张赐回答。

    江帆则是啧啧地摇头,说:“二公子此话差矣。既是未过门的妻,必定也是要万分尊重的,哪里容得别人说三道四呢。你说是吧?”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张赐一时也没说出话来。正在这时,门外又是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便是红梅在门外急切地喊:“公子。公子,属下有要事禀告。”

    陈秋娘“唰”地起身,说:“红梅受伤了,语气不对。”是的,虽然与红梅只有短短的几次交谈,但红梅是一个极其优雅的女人。即便有天大的事,也不会这样大呼小叫。并且。陈秋娘在苏清苑身边呆了几年,对于周遭的呼吸吐纳,她都比常人更敏锐。

    张赐点点头,江帆则是“唰”地起身,手中长剑已然放下,而袖中的短匕首则是握在手中,他吩咐旁边的月,说:“去开门,小心些。”

    月点点头,便去开门。张赐则是倏然一跃就将陈秋娘护在身后,全然忘记了陈秋娘如今是苏清苑的得意门生,剑术亦是很不错的。陈秋娘看到他闪身在自己的面前,内心却还是暖暖的,便也就手持了长剑,像个小女娃一样躲避在他身后,偷偷瞄着可能的动静。

    月开了门,屋外是灯火摇曳,朔风卷着寒气与雪花扑进了屋内,门口站着一袭紫色大氅的红梅,面目隐匿在帽子里,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红梅。屋内的所有人都在戒备状态。

    江帆却是倏然一闪身,第一次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剑圣。他那身法极其的快。陈秋娘本来剑术已经不错,但此时此刻,竟然看不清江帆如何出手将红梅身后隐匿的六人撂倒在地。是的,江帆只用了一招,六人无声倒地,下一刻,江帆短剑起落,须臾之间,红梅身上的大氅全被碎裂在地。而江帆则已经从容闪身进屋,朗声道:“念秋,把屋外打扫干净。”

    红梅一身破碎的衣裙在寒风中飘飞起落。此时此刻,陈秋娘终于知道哪些武侠小说里描写的武功竟然不是夸张的描写,因为眼睛看到的比描述的更夸张。

    “这,才是剑圣么?”她不由得小声说。

    张赐“嗯”了一声,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江帆则是在主位上落座,一声口哨,站在暗处的梅园暗卫纷纷落在了屋外,将整个庭院护卫起来。

    “你且处理了吧。”江帆对门口的红梅说。

    红梅一张脸苍白,胳膊还在淌血,在门口“扑通”跪地,说:“是柴家的人,他们要跟公子谈一谈,我不肯,所以——”

    “柴家的人可不会这般了,红梅,你就这点眼力劲儿么?”江帆不悦地说。那神情语气像是一个绝对的君王,丝毫不像是当年在六合镇初见的那个纯真少年。

    红梅不语,片刻之后,才倏然一跃,袖箭就往张赐射来。红梅有问题,众人皆防备,这会儿她这举动自然不会成功,旁边的月将这袖箭拦下,又将红梅擒住。

    “看来,我高估他们的耐性与实力了。”张赐呵呵笑,朗声说道。

    陈秋娘一时没明白张赐在说什么,但江帆却显然是明白,因为他立刻就出言讽刺,说:“不是他们耐性不好,是你实在太让人觉得讨厌了,人家恨不得将你处之而后快。”

    “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实力了。上一次在都江堰。若不是因为要确保云儿万无一失,他以为他们还有机会保存实力?真是太可笑了。”张赐朗声说,却像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江帆只收了手中短剑。将长剑放在手中掂了掂,便问:“念秋,你说,梅园到底有多少叛徒呢?”

    站在一旁的念秋立刻上前一步,沉声说:“公子,婢子按照你的吩咐早就查清楚了,红梅姐姐却不是此列的。”

    “她是怎么回事。我自然清楚,你且去做你该做的。”江帆一抬手。念秋领命,快步走出,对着漆黑的天空放了一支烟花,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周遭纷纷扬扬的雪花细细密密的,还真是下得紧。

    “你部署得也不错。”张赐点了点头,右手却将陈秋娘的手握紧,低声问,“怕不?”

    陈秋娘摇摇头,轻声说:“不怕,有你在,我不怕。”

    她说得轻柔,倒像是绵绵密密的细丝网在周围飘荡。带了无限的羞涩。外面是密集的脚步声,虽然下脚很轻,但雪积了很厚。即便是功夫极高的人,也免不得弄出动静来。

    陈秋娘耳力也不差,听得来人不少,都是顶级好手。她也不知道是敌人,还是张赐部署的人。但不知道为何,在他身边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哪怕就是万劫不复的劣势,也是不怕的。

    “我部署我的。跟你没半分关系。”江帆出言讽刺。

    张赐还是牵着陈秋娘,笑嘻嘻地说:“你这么急匆匆地赶回来,却也就是因为今晚有变,怕横生了事端而已。”

    “那也不是因为你。”江帆说着,那目光就投了过来,但也只是浮光掠影地一瞥,就再度注视着门外。

    “无论你因为谁,这一次,你注定背叛了江家。”张赐轻声地问,“你想好了么?”

    “九大家族的有些人已经担不起祖训,该是变革的时候了。至于那个位置,不过是那些人,那些代号罢了,一生一世,那些人可以换。如同浮光公子跟我说过的‘一切因光而出现的影子,都可看做虚幻,一个身份,一个皮囊,旁人又何曾知道住在里面的是什么鬼’。只要住在那皮囊里的人是我们可控的,历史照着预言前行。九大家族依旧可以翻云覆手,成为天选者存在。”江帆缓缓地说。

    陈秋娘却是听懂了他的话,江帆的意思是现在的人或者事都不要去改变,赵匡胤也好,韩德让也好,只要这些人的身份活着即可,至于这个身份之下的人他们可以控制,那个人到底是谁,根本不重要。

    “看来,你才是江家这一代选中的真正继承者,呵呵,我倒是低估了江家那几个老头了,居然敢给我报假消息。”张赐笑道,“你也隐藏地真是深啊。”

    江帆摇摇头,说:“你看到的便是我,那一直都是我。提剑江湖,做一个仗剑行侠的剑客,随遇而安,与自己心爱的人到处看不一样的风景,累了,就在某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停留下来,生儿育女,耕田打猎。只不过,我与你一样,是这奇怪的命运选中的人。所以,很小的时候,我们便不是我们了。”

    江帆的语气直直地低下来,陈秋娘只觉得心里细细密密的疼痛。她原本以为只有张赐才有那样身不由己的境遇,却不曾想作为九大家族的嫡子的江帆也是这样的存在。

    “总会有转机的。”张赐说这句话似乎是在安慰江帆,却似乎又是在感叹。所以,他又将握在手中的手紧了紧,像是怕手中这好不容易温暖凉薄命运的女子倏然溜走,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瞬间破碎。

    “从前的日子,我没你悲惨,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不敢有在乎的人。我有兄弟姐妹,我有父母,有师父,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无忧无虑地长大,虽然每天都要接受很多不想接受的学习。”江帆说着,语气越发自嘲了,他继续说,“现在,老天对你也不错。我们这群不幸的人,如果——,有一个可以摆脱悲剧的命运——,也是可以的。”

    江帆说着,就迅速转身,说:“我出去处理,你与秋娘在这里喝喝茶吧。”

    是的,江帆说的是“秋娘”,而不是苏樱。他果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的。不知道为何,陈秋娘的泪瞬间就溢出眼眶,想要喊一声“江帆”,但没有喊出来,只是瞧着他那衣袂飘飞在暗夜里。(未完待续)

第295章 双方

    夜,朔风呼啸,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大片大片的雪花被卷得从门口的缝隙里扑进来。惨黄的灯笼次第亮起来,屋檐下、每棵怒放的梅花树上。整个梅园瞬间有点鬼气森森。

    张赐始终将陈秋娘的手包在掌心里。在江帆走出去之后,他示意十八骑警戒,而后牵着陈秋娘在烧得很旺的火炉边坐下来,轻声说:“不要怕。这一次比上一次在岷江之上还要简单。上一次还要顾及到你的安危,而今,你就在我身边,敌人也已经不再强大了。”

    陈秋娘点头,很温柔地说:“我真不怕的。”

    张赐笑了,眼眸黝黑,映着烧旺的炉火,显得那样的温柔。陈秋娘看得很是喜欢,便是止不住地笑了。

    “笑什么呢?这样傻傻的。"他低声问,那声音真是极尽温柔。

    “你真好看呢。”她也不掩饰,径直这样说了。

    “这样的赞美,我听了很多,便只是你这一句,我觉得暖心得很。”他低声说,将她的一双手放在他的怀中温暖着。

    陈秋娘被他一拉,就倒向他,伏在了他的膝上,发髻也乱了。他便一手将她扶住,另一只手轻轻为她理着那乱了的发。

    “从前只道你冷得生人勿近,却不知道你也是与这世间的浪荡子一般这样油嘴滑舌的。”她娇嗔地说。

    张赐捏了捏她的胳膊,便是极尽宠爱地说:“我便也只是对着你。才有心情这样,而且——,忍不住。就这样。”他一边说,却是一边就迅速俯身下来,在她耳边狠狠一吻,抬起头来时,还不忘裹挟了一下她的耳垂。

    陈秋娘只觉得脑子里、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让自己呼吸都乱得不成样子。她不敢动,就那么伏在他的膝上。

    “云儿。你会不会想?”张赐的声音依旧很低,但与之前的轻柔不同。这一次,他的是声音有着某种压抑的沙哑。

    陈秋娘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四五岁,对于他问的事,她自然清楚是什么。但饶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多岁了。听到他这样问,还是不由得身体一颤抖,整个人羞得不得了,便是假装不知,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他说,然后又说,“除非你在岷江之上说的话是骗我的。”

    “你知道我没骗你呢。”陈秋娘嘟囔。

    “那你肯定知道我刚才问的意思了。”张赐立刻说。陈秋娘才知道被他绕进去了,便是佯装生气,说。“不理你了,在这里等着我了。”

    她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他却将她摁在膝上。说:“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陈秋娘也只做做样子,见他低眉软语地服软,便也不拧着,只略略侧了侧身。斜靠在他膝上,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无奈地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什么也没有说。两人便坐在这火炉边,静静等待屋外的结果。

    屋外,朔风呼啸,夹着兵戈相撞的声音,厮杀声,此起彼伏。冰冷的风中有浓浓的血腥味从门口一阵阵扑过来,让陈秋娘觉得胃部有些泛空的作呕。

    梅园,在这个寒冷的春雪之夜,正上演着一场空前的杀戮。这是九大家族权力巅峰的对决,在将近千年的时间里,九大家族的权力从来不曾这样动荡过。因为在将近千年的岁月里,九大家族选出的族长即便优秀,但都没办法与长老会的智慧与实力相抗衡。长老会的家伙们几乎是将九大家族的族长牢牢地掌控着,不容许他有一丝有悖于祖训的存在。也没有一个九大家族的族长能将权力顶峰的长老会的长老们反击得落花流水。

    可是,张赐做到了。

    这个接受了家族最严酷教育与训练,又被长老会启用了乱世族长培训方案的隐忍少年,原本一直遵循祖训,以九大家族利益最大化为目的做着族长。长老会对他颇为满意,因为即便在各大家族的新任年轻一辈中已经有很多暗地里觉得九大家族一直躲在幕后过得憋屈,但他依旧头脑清晰,明白什么才是对九大家族最好的,对于那些蠢蠢欲动的激进少年们,张赐是亲自处理了。

    可是,因为一个麻烦的女子,一个蜀的亡国公主,一个小女娃。这个一直严格执行祖训、以家族利益为先的男子竟然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仅对付了敌人,还反手对付了长老会。

    也是因为岷江之上的那一次,长老会的人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这个少年根本比他们所知道的更可怖,更会谋算。长老会的一切算盘都在他的计算之内,长老会赖以掣肘他的力量居然已经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瓦解了那么多。

    那一次,长老会的实力折损了十之六七。不过,长老会觉得扬眉吐气的是将那红颜祸水逼入了水中,香消玉殒。从此之后,长老会与张赐彼此虽然维持了表面的和美,但实际上都在找寻机会将对方彻底灭了。

    如果是过去,长老会能拿下张赐,早就将之拿下,换上更合格的新一任族长了,但他们动不了张赐。同时,如果他们动了张赐,他们自己是没办法掌控九大家族,也没办法对付九大家族的敌人;更何况,族长候补人早就损伤殆尽,而下一任的继承人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所以,尽管长老会恨不得将张赐生生地撕碎了,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动他。但这也不表明他们要就此放过他,因为九大家族长老会是最权威的存在,胆敢挑衅长老会,妄图实行权力集中的人绝对不能留。

    长老会用了三年的时间。暗中部署,更换各地势力,然后寻找每一个可以将张赐灭掉的机会。可是张赐太狡猾。几乎不出六合镇。而六合镇张家的势力更是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他让六合镇几乎成了个铁桶阵,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会被抓住,会被迅速消灭。

    三年的时间,长老会的人只等到了一个机会。张赐护送自己的妹妹去渝州陆家提亲,顺道要跟渝州陆家的人商量事情。长老会的人利用了北地的力量想对付张赐,也探一探他的虚实。可是这么一探。他们有些绝望,因为张赐依旧老谋深算。而更可气的是长老会这三年赖以安慰自己的事居然根本不存在。那个原本已经死于岷江之中的女子居然还活着,还活得很滋润。

    长老会这一次才彻底明白张赐三年前那一次将他们算计得多么彻底。

    “此人绝对不可留。”一向持重少语的大长老亦开口这样说,尔后来回踱步,最后将手中的珠帘狠狠掷在桌上。说,“留意那女子的行踪,务必接近。这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是。”长老会的其他成员异口同声地回答。

    尔后,一张密布的信息网铺陈开来,长老会的老家伙们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他们在跟踪陈秋娘的过程中,发现这个女人也很可怕。比如,她明明知道那个商队有问题,但却依旧与之同行。而且,他们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个女人想要他们知道行踪的时候。会透露,不让他们知道的时候,就隐藏起来。比如。那个商队,其实就是她主动找上去的。一开始,他们的人并没有发现那位苏公子就是她假扮的,直到她有意无意地露出了一些器具。

    长老会的人有点惊恐,但所幸他们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因为这个女子最终落脚在了江家梅园。梅园是江家的地盘,梅园的设计者正是江家长老会成员。里面的机关暗道,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另外。如他们所料,张赐知晓那个女子赶往沧州之后,也是终于从六合镇走出来,只带了些许随从就往沧州而去。

    “也许这又是一个陷阱。”上一次决策失误的潘家长老提出这个可能。

    “即便是陷阱,也得上。祖宗基业,不能给张赐这个竖子毁了。”大长老为这一次的会议作出了总结。

    之后,长老会的成员调动了北地所有能调动的势力。而且还对有些处于中立状态的家族成员进行了策反,不能策反的便利用对方的弱点,将其胁迫。一时之间,长老会觉得胜利在望。

    所以,他们以免夜长梦多,便迫不及待的地动手了。

    这一夜,这个千年的大家族便在进行着千年来最大的一次变革。

    屋内的陈秋娘与张赐很平静地坐在火炉边,屋外是金戈铁马的厮杀。在长久的宁静之后,张赐忽然说:“那些老家伙上一次在岷江之上被我算了一道,元气大伤,他们就乖了。不过,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暗地里在做什么。他们以为那些掣肘的势力可以成为他们的倚仗,简直太天真了。”

    “不过,他们也是有备而来。”陈秋娘说,一颗心却不在对话上,而是一心想知道屋外的结果。

    “他们有备而来,却连你主动进入他们的视线,主动暴露行踪,牵着他们的鼻子走都不知道。”张赐呵呵笑。

    陈秋娘惊讶地瞧着他,说:“你竟然知道?”

    是啊,她真的十分惊讶。她原本是想上北地对付韩德让的。但她一到了渝州城就被人盯上了。而且即便是换了脸,那批人也是竭力地寻找她。这才陈秋娘觉察到自己可能暴露的情况。所以,她决定牵着这群人的鼻子转一转,看一看他们到底是属于哪一派。

    “你一出渝州,我就让人在去往沧州的路上,布下了各种保护,要不然我敢让你去冒险啊?”张赐说。

    陈秋娘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就那样看着张赐,明明是被保护的幸福感动,却无端地来了一句:“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觉得自己对于你,是不被需要的。”(未完待续)

第297章 贵公子

    陈秋娘仔细想了一下,张赐如今在九大家族族长这个位置上,天下入棋盘,那些所谓英雄豪杰也不过是手中棋子。翻云覆雨,棋局尽在控制之中,他还真不需要去坐在那个虚幻可笑的君王位置上。

    “说得也是。”陈秋娘点点头。

    “所以,你要相信我。”张赐声音轻柔,执起了她的手。

    “相信你什么呢?”陈秋娘略略侧身,像一只温柔的喵咪,慵懒地询问。

    张赐轻吻了她的手指,指尖滑过她的眉毛,笑着说:“相信我能够掌控一切。”

    “好。”她脆生生地回答,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她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心里柔软得如同四月天的日光。过去,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一生还可以有这样的时光。于是,她倏然坐起身来,在他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张赐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随后轻轻摇头,笑着抚摸她的脸,说:“天还没亮,雪下得紧,你再睡一会儿。”

    “那你呢?”陈秋娘将脸放在他的掌中,感觉到他长年握剑的手粗粝的摩挲带来的酥麻。

    “我守着你。”他说。

    陈秋娘摇头,说:“你一路从蜀中风尘仆仆赶来,你也休息。不然,我如何安心睡下呢。”

    “好。”张赐温柔地笑了,随后又说,“我让人支了软榻在屏风那边,也算守着你,可否?”

    “嗯。”陈秋娘点头。

    张赐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低语:“好好休息,最近几天还有很多好戏看呢。”

    “好。”她脆生生地回答。

    张赐心满意足地笑着缓缓起身,站在软榻边。又说:“闭上眼睛,睡觉。”

    陈秋娘眨了眨眼睛,像是个听父母话的小小女孩,真的闭上眼睛了。然而,她却真的没有睡意。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温暖与幸福,还有涌动着一种奇妙的激动。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若周围都是他好闻的气息。连时光都变得温柔。她甚至听得到他缓慢深沉的呼吸都洋溢着幸福。

    张赐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虽然她没有睁眼,但她知道他一定是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很安静认真地注释着她。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她想。

    张赐站了一会儿,便轻轻地走到了外屋,低声吩咐人在外面置了软榻与被褥休息了。

    陈秋娘轻轻翻了个身。此刻,屋外朔风已经停了。一整夜的军队来去和兵戈相碰的声音也消失殆尽。夜晚很是宁静,陈秋娘靠着柔软温暖的被褥。终于睡着了。

    第二日,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屋外日光盛大。仿若昨晚的朔风大雪都是一场梦。她本来昨晚还惦记着要早起看看昨晚到底什么情况,九大家族这一场权力顶峰的对决,最终的结局是如何的。但似乎因为张赐的到来。以及张赐那种让她仰止的谋算让她感觉到了放松,从浮云山庄下山以来这么多日子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所以,她在幸福感里激动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这样的香甜。

    她看到日光强盛,立刻翻身而起,手忙脚乱地找大氅外套。早就在屏风外等候的念秋踩着小碎步嗖嗖地到了跟前跪坐下来,低头说:“苏姑娘,你醒了,洗漱已经备齐,即刻就送到。”

    陈秋娘点点头,一边拿了一旁的梳子自己梳理长发,一边说问:“你家公子呢?”

    “回苏姑娘,我家公子与张二公子在园内下棋。”念秋说。

    陈秋娘听她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经过昨夜,张赐会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可能一大早就会起来处理事情,不带她去看热闹了。却不曾想他还很有闲情雅致,居然与江帆在下棋。

    “替我梳洗。”陈秋娘这下坐正了身体。念秋便唤了婢女前来。一共来了十一个婢女,从漱口、洗脸到梳头发穿衣服、喝水、布菜,都有专人伺候。陈秋娘吓了一跳,之前江帆也没吩咐这么多人来伺候,而且江帆知道她很不喜欢这么多人来伺候,断然不会弄这么多的。

    这些人来这里,到底是有事吧?陈秋娘内心明镜似的,却也不戳穿,只自顾自心安理得享受了这份儿顶级的待遇,看这背后之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所以,她慢悠悠地用了早饭,再度洗漱一下,换一袭带了白狐狸皮边的火红短斗篷,这才往前院去了。她从一道小门入了前院,就看到园内的亭子里,张赐与江帆正在认真地下棋。

    张赐金冠束发,一袭白长衣,衣襟袖口腰封垂缨都是大红为主缀了明黄丝线,其上是繁复的纹路,将一个英俊男子衬托得更加贵气干净,却又不俗气。他外黑里红的大氅就放在一旁的衣帽架上。相比较张赐衣着的贵气与正式,江帆就穿得随意得多。这沧州虽是春日,但到底是大雪严寒,江帆却是宽袍博带,紫色大氅披在身上也是随意得很,让这个向来不羁的少年人显出一种出于尘世之外的潇洒。

    此刻,两人正在对弈,张赐神情放松,唇边噙着一抹笑,正在看着欲要落子的江帆。

    陈秋娘远远地站定了,看着满园红梅中那两个绝色的男子,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感来,仿若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或者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世界。

    “苏姑娘,婢子去为你通报,可否?”念秋小声说。

    陈秋娘摇摇头,说:“不必麻烦,我直接过去便可。”

    “是。”念秋往后退一步。陈秋娘却没有继续往亭子那边走,只是往旁边的梅花从里走。念秋赶忙亦步亦趋地跟着伺候。

    昨夜朔风起,吹落了满园梅花,但今晨日光和暖,原先的花骨朵却傲然绽放,整个梅园里的梅几乎是在以怒放来昭示了生命的不屈。昭示了对昨夜朔风的鄙视。

    “昨晚那般,这院里竟然看不见一丝的乱。”陈秋娘不由得停住脚步,抬手抚摸近在尺咫的一枝梅。

    “回禀苏姑娘,也是有伤及梅树的,今早已经打扫过了。”念秋回答。

    陈秋娘“哦”了一声,便询问红梅如何了。念秋一听陈秋娘提到了红梅,眼眶一下子红了。说:“婢子求苏姑娘为红梅姐姐求个情。留她一条活路吧。”

    “你们倒是很看得起我啊。”陈秋娘斜睨了念秋一眼,还没等念秋继续说话,便立刻说。“这几日,你们便也知道我处事性格。你即便没弄了那么多个婢女来伺候我,你直接跟我说,我也便是会答应的。你们背后的人真是多此一举了。”

    念秋一听。立刻也明白陈秋娘是在说她不喜欢被人算计,她便噗通就跪在雪地上。说:“是婢子自作主张,冲撞了苏姑娘,还请苏姑娘息怒。”

    “天寒地冻的,你且起身吧。”陈秋娘挥了挥手。说,“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个不晓事的人。跋扈无礼做客别人府上,还苛待对方的婢子。”

    念秋听得更惶恐。立刻就站起身来,低眉垂首在陈秋娘身边,说:“是婢子愚钝,事关红梅姐的事,所以乱了方寸,还请苏姑娘万万息怒。”

    “罢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直接说了吧,红梅背叛了他的主子,理应由你们公子处罚。再者,她想要杀我与二公子,无论出于什么动机,我还没好心到为这样的人求情。”陈秋娘语气咄咄逼人。

    念秋一时哑口无言,只怔怔地看着陈秋娘。她一直以为这个女子是会帮她的。她是孤儿,因为聪颖被带到江家接受训练,唯一照顾她的人便是红梅,这么多年,她早就视红梅如同亲人,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可是,红梅姐,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她本意是不想伤害任何人。”念秋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不按理出牌了。她最初的打算是“动之以情”的,但她却一开始就将她的路堵死了。

    “她糊涂不糊涂,这也是你家公子的事。从我的立场上,你给我一个我能为她求情的理由?不要说她无辜什么的。她无辜不无辜跟我有什么关系?”陈秋娘眸如刀咄咄逼人地看着念秋。

    念秋慌忙往后退了几步,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陈秋娘扫了她一眼,说:“我去找二公子和江公子了,你就不要跟来了。”

    念秋怔怔在原地呆楞了片刻才明白这个女子是在教她如何才能说服对方帮自己,不是告诉对方自己这个东西多好,而是要让对方觉得人家这么做是有价值的。可是,有什么价值呢?

    念秋眼前陈秋娘越走越远,便快步走上去,说:“苏姑娘,你与我家公子不是朋友么?红梅姐是绝对不会伤害我家公子的。”

    陈秋娘摇摇头,说:“这跟我没关系。不会伤害你公子很多,不差她一个。”

    “那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念秋此时此刻已经觉得自己平素自以为的聪明都是可笑的。

    “这么容易说出这句话,我还能相信你们不会背叛主子?回去吧。该怎么处置红梅,是你家公子的事,不是你们可以左右的。不要忘记,你家公子是有大局观的人,而且你家公子是怎么样的人,你们跟随他,应该清楚。”陈秋娘缓缓地说。

    念秋还是一愣一愣的,等陈秋娘已经走过了梅林,快走到亭子里,她才明白这苏姑娘说的道理,而且从她的话语中隐隐可以知道公子并不会要了红梅的性命。她想到这里,整个人就感到轻松了。

    那个女人真是个传奇的女人,她就是公子日日念叨的人吧。经过昨夜的种种,她也猜测到了这位苏姑娘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三年前坠入岷江的蜀国小公主其实并没有死,而那一切就是那个丰神俊逸的贵公子的安排。

    念秋不由得看向了凉亭里,那与自家公子对弈的年轻男子,瘦削挺拔,与那火红短斗篷的女子站在一处,真是一对璧人,而自家公子那样傲气英武的人也被比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298章 心迹

    陈秋娘来到凉亭里,虽是自己前世里那一张脸,却也是美得很。张赐轻笑,执起她的手说:“没什么事,你怎不多休息一会儿呢?”

    “睡得够多了,再说了,想看热闹呢。”陈秋娘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瞧棋盘。

    从前,他的棋艺臭得很,但在浮云山庄,师父却是要她学的。而且,小环与云心都是下棋的高手,平素她学习累了,也就与他们对弈一局。

    “我们胡乱下的呢。”江帆连忙遮了棋盘的一角。

    “你是要输了呢。”陈秋娘掩面咯咯笑。

    “我的长处又不是棋,别忘了我是剑圣呢。”江帆撇撇嘴,神情挑衅,仿若又是蜀中初见时的那个少年。

    张赐起身将她一拉,便是岔开话题,问:“你方才在园内散步,与那念秋像是说得不愉快?”

    “你不是在下棋么?”陈秋娘惊讶。

    张赐瞧了瞧江帆,说:“听力太好也不是好事,总是听到了,就分心了,自然就要输了。”

    “呔,是我那个落错了而已。”江帆反驳。

    陈秋娘这才清楚,原来是江帆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倒是极好的事,省得她还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替红梅求情。

    “原来江公子听力如此了得。”陈秋娘说。

    江帆瞧瞧她,说:“看你夸个人都不会,我当初怎么看上你的呢。”

    陈秋娘一愣,江饭则是垂了眸,说:“红梅的事,你倒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的。”

    “我那里有担心了。”陈秋娘嘟囔。

    江帆呵呵笑。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好歹也是江家嫡系子弟里有资格继承江家的,难道你方才对念秋说的话,我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么?你那时处处在点拨她,让她不要做适得其反的事,反而害了红梅。”

    “你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陈秋娘依旧掩面轻笑。

    江帆长身而立。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说:“这个不是你的作风了。”

    陈秋娘知道他在说她装得厉害,内里根本就不是那样,她也就呵呵笑了不说话。江帆则是挥了挥手。说:“这园内梅花怒放,你们赏赏便是。我这梅园是该清理清理了。”

    “江公子去忙。”陈秋娘客套,却只字不提红梅的事。

    “我以为你要开口替那红梅求情呢。”待江帆走出好远,张赐才将她冰冷的握在掌中。缓缓地说。

    陈秋娘垂了眸,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走出凉亭。这才说:“我如今一举一动却不只能考虑我,亦不能只考虑小范围的事。还得事事想到你。再者,我虽教了那念秋如何做人,却并不代表我会原谅对你不利的人。我不是热心肠的好人。向来便只懂得计较与自私。”

    张赐听她这么说自己,心知她必定在过去是吃了许多苦。而且他从她之前讲述在那个时空的只言片语中瞧出在那个时空,她虽然过得很安宁。但应该也是过得很苦的。一个人若不是那样的苦楚,何至于会这般。再者。她其实不是她说的那样。

    她虽然算计,但她良善,对于帮助她的人,会舍命相护。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张赐哪能不知道她呢。所以,他听她那么自嘲地说自己,心里细细密密的疼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怜惜地说:“谁允许你这么说自己了?你是什么样的,我还不清楚么?”

    “嘿嘿,怕你觉得我是个狠心自私的女子,便不对我好了呢。”陈秋娘甜甜地笑着撒娇,将内心可能的担心用这种玩笑的方式说出来了。

    张赐听她这么说,倒是蹙了眉,不高兴地说:“我喜欢你,便是喜欢你的全部,你便是自私,狠心那又如何?我也是喜欢的。”

    陈秋娘听得激动,便是嘟了嘴,抬头瞧着眼前这一张英俊的脸,轻笑着说:“我从前见过好多情侣的离散,总会有这样的理由。”

    “那便不是真的爱。再说了,谁人不自私,谁人不狠心?说别人自私狠心,因此而离去的人,不过是道貌岸然的弱者罢了,或者只是不爱找的借口罢了。”张赐将她一双手都放到袖中,紧紧握住。

    陈秋娘垂了眸,几欲落泪。周遭白茫茫的雪映了满园的梅花。

    “再说了,若你真有很大的缺点,我爱你,便是帮你改了,岂能是那般丢弃的做法?”他又说。

    “谢谢。”陈秋娘依旧低着头,眼泪还是滴落在雪地里。

    “永远都不要说这两个字。江云,你记得,莫说你这样好。哪怕你就是女魔头,恶名彰彰,欠下累累罪责,我也不计较,那些罪债也便自有我替你还。”张赐紧紧握住她的手,斩钉截铁地说。

    陈秋娘惊讶地抬起头看他,眼泪缓缓滑下,她想起某本武侠小说里,有个深爱女魔头的正派男子在女魔头死后,对那些要挖她坟的人说:“她欠了的,便是我来还了。”

    “哭什么?我说了,你负责好好活着,活得潇洒精彩;而我会给你天下太平。”他腾出一只手来替她擦眼泪。

    陈秋娘说:“觉得幸福,所以哭了。”

    “我让你这样不安么?”他将她拥入怀中。他是聪敏睿智的男子,善于洞察人心,谋算人性,所以,他从陈秋娘方才那一句自嘲,已窥伺出她内心的不安。

    陈秋娘一怔,她没想到张赐竟然看到了她内心的隐藏。

    “即便如画江山与你,我也选你。那江山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在我这个位置上待过的人,都知道这世间权力都是可笑的游戏,空中楼阁罢了。所以,我只说这一次:云儿,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男人。他言必诺,诺必行。今日对你所言,若有半点做不到,半分违背,便叫我被挫骨扬灰了才是。”他轻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在她耳边缓缓地说。

    张赐缓缓地说,一字一顿地像是在神灵面前起誓似的。郑重得很。陈秋娘原本也是想过世事无常。在权力高位呆久了的他留恋锦绣江山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这世间太多的诺言都是拿来辜负的,太多的承诺都只因为做不到。所以,陈秋娘对于这一份美轮美奂的爱情。一方面是竭力地相信,全力以赴地维护,另一方面,她亦觉得即便将来结局不尽如人意。这一份得到已经足可以丰盈人生了。

    是的。她在前世看了那么多的离散分别,亦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所以。她总不能百分百去相信张赐的承诺。亦认为就算他在二选一时选了如画江山也实乃是人之常情,自己到时候千万不要呼天抢地,悲观绝望。

    上天恩赐了这样的生命,即便再艰难也要活下去。即便没有了谁,也要活下去吧。

    可是,如今张赐却在强调这个事。陈秋娘知道张赐这样聪敏。定然是笃定了她心中这种隐秘的想法了。而且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却发这样的毒誓。她从前不信鬼神。但魂穿千载都遇见了,她便也信了。

    她爱他,即便是离分了,又怎么舍得他受半分的委屈呢?所以,她听到他的说这样话,立刻就着急了,

    连忙伸手捂他的嘴,责备地说:“好端端的,你说这作甚?我是不晓事的人么?即便你是做不到,我便是恼你,或者与你划清界限,哪能又会希望你受了半分委屈?更何况什么挫骨扬灰的。这样的话,你以后莫在说了。”

    “你心思我何尝不知呢?你固然是爱我,疼我。却还将我当作这凡尘俗世的人来对待。我说实话,我有点生气呢。”张赐本是贵公子,此刻说起话来,却就是个任性的孩子,那神情起伏全然不是平素里冷酷威严的张氏族长了。

    陈秋娘知晓自己的心思被洞察,被他这样一顿说,她也就不作声了,只来了一句:“总之,就不许你说什么毒誓,再说,我可是宁愿没遇见你了。”

    “那你也不许不相信我,你要知道,如果可以,我宁愿跟你到你的时空去,在那里过平凡的日子,只要有你在身边相伴。”张赐说。

    “嗯。”陈秋娘点头。周遭虽然是寒气逼人,但她觉得有一种奇异的暖意从心底涌起。

    两人在怒放的红梅林里相似而笑,尔后,张赐轻轻地低下头来稳住她的唇。周遭的寒冷让双唇触碰的温暖更加鲜明,两人亲吻良久,才彼此放开,两人却都低了头甚为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张赐才拉了她的手,说:“我们四处游玩一番吧,蜀中难得见到这样暴烈的雪了。”

    陈秋娘点点头,便与他在梅园的各处赏雪赏梅花。尔后,用了午饭,两人又窝在一处下棋,唱歌弹琴。到后来,张赐却就像个小孩子似的,枕在陈秋娘的腿上,缠着她讲述那个时空的事情。

    陈秋娘斜倚在窗边,用一种缓缓的语气十分跳跃地说自己的故乡,说自己的生活。

    张赐闭目养神,听了许久,翻了个身问:“云儿,你想回去么?”

    “啊?”陈秋娘没想到他问这个,便是一惊。

    张赐翻身而起,让她枕在自己的怀里,便说:“你想回去么?”

    陈秋娘摇摇头,说:“若能与你一起回去,自然是好的。若是我一个人回去,我便不想回去了。我在这里,即便再怎么离散,我终归会有你的消息。而如果我回去,你在这里,便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可怕。”

    “嗯。”张赐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语气神情都很激动。

    “如果可以能和你一起回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那个时空虽然很多不尽如人意,但我们俩到底可以不用背负国仇家恨,背负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只平凡地生活,白头到老,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陈秋娘兀自憧憬着自己想过很多次的场景。

    张赐没有说话,却是将她搂得更紧。陈秋娘就那样靠在他怀里,然后她听到张赐,说:“我想听你说那个时空的事,无论什么都可以。”

    “嗯。”陈秋娘点头,便靠在他怀里继续说自己的家乡。风土人情、社会制度、新奇玩意儿、风景美食、游戏网络......诸如此类,她说得无比跳跃,后来有些累了,便哼歌给张赐听,哼得自己睡着了。

    迷迷糊糊里,陈秋娘觉得这日子真的好美啊!她又害怕只是一场梦而已,这一场穿越都不过一场幻觉,世间根本没有张赐。(未完待续)

第299章 过往

    之后的几日,天气一日比一日和暖。积雪在第二天上午就开始融化,虽然日光亮堂,但却冷得人受不了。

    陈秋娘哪里也不想去,只窝在屋子里。梅园的地暖设计得较好,屋子里很暖和。每日上午,张赐会在她起床之前,就起床练剑,然后与江帆一起用早饭,顺带商量事情。然后,他回来时,基本都是陈秋娘刚刚醒来,正在洗漱。

    有两次,张赐回来瞧见她还未梳洗,头发披拂在身后,乌黑犹如上好的锦缎,映着她粉嫩细腻的肌肤,晶莹的眸子。他瞬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雷击中似的,伫立在屏风旁挪不开步,只紧紧瞧着她,顿觉得她这样才叫风华绝代。

    “你瞧什么呢?”陈秋娘轻笑,眉目在光的阴影里熠熠生辉,竟是比日光更灿烂。

    张赐看得更加心神荡漾,便是不好意思地挪了步子,轻笑着说:“看你甚美。”

    陈秋娘心里高兴得很,面上却是一笑,说:“你也学得这样的油嘴滑舌,不诚实了。”

    “我是实话实说,云儿却不相信了,真伤心。”张赐撇嘴委屈,但却不是真委屈,只是喜欢这样与她斗嘴罢了。

    陈秋娘瞧着他笑的眉如弯月,张赐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让他实在移不开眼。所以,他在陈秋娘的笑容里,再度愣了神片刻。稍稍收敛了心神,却看见陈秋娘对着铜镜在梳头。他快步走过去,拿了梳子替她梳理那如锦缎般的黑发,笨拙地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双环髻。

    “咦?没想到张二公子也会梳头。”陈秋娘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又偏过头瞧着张赐。一脸笑意地打趣。

    张赐一边为她画眉,一边回答:“我也会易容术的。”

    陈秋娘撇撇嘴,嘟囔:“哎呀,真是个不浪漫的家伙呢,回答得这么实在。”

    “啊?”张赐愣了愣,随后马上恍然大悟,哈哈一笑。然后压低声音:“丫头。其实,我一直想着将来若是能遇见我命中所定,我一定要为她梳一个漂亮的发髻。为她画眼眉,与她缠缠绵绵,白头到老。所以,我才梳得一手好发髻。我原本想隐藏这种羞涩的心。却不料我的云儿这样蕙质兰心,完全看穿了我。”

    陈秋娘已笑得在旁边捶桌。张赐十分严肃地说:“你别不信啊,我说的是真的。哎哎哎,你别乱动,眉毛乱了。”

    “不信。不信,就是不信呢。”陈秋娘依旧笑得捶桌。

    张赐则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恶狠狠地说:“哼哼。不相信我,我就把你吃掉。”

    陈秋娘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所以,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却搂得紧,口中还在念:信不信,信不信?

    “信了,信了。二公子饶了小女子吧。”陈秋娘连忙求饶,想从张赐怀里出来,因为她实在怕这样天雷地火,下一刻就失控了。

    “这还差不多。”张赐顺势将她放在一旁。

    陈秋娘赶忙整理了衣衫,说要为张赐做好吃的,赶忙岔开话题。

    “呀,能得豪门盛宴的创始人,首席厨师指导亲自下厨,甚好,甚好。”张赐夸张地说。

    “可惜在北地,天寒地冻,许多东西找不到,想要做更多的给你,却是做不到了。不过,好在这种天气也有这种天气的美味。”陈秋娘说。

    屋外便想响起江帆的声音:“秋娘还真是识货了。这种时刻,河上封冻欲解未解的,正是捉河鱼的好时机,而山林里还潜藏了不少美味。”

    “呀。江公子来了啊。”陈秋娘一边礼貌性地往屏风那边迎出去,一边瞧了张赐一眼,那神色果然有点不好。

    江帆依旧是一袭白衣,宽袍博带,因进门有地暖的缘故,他已将大氅挂在了门口的架子上。

    “我来瞧瞧你。”他毫不理会张赐,径直找了位置坐下。

    “你不识趣啊。”张赐开门见山。

    “你还真直接呢。”江帆扫了张此遗憾,尔后,伸手将那炉子的火拨了拨,让炉火更旺一些。

    “我一向都这样。不喜欢绕圈子,简单粗暴。”张赐在他对面坐下,同时拉了陈秋娘坐在他身边,像是狮子在宣布领地主权似的。

    陈秋娘有些尴尬地瞧了瞧江帆,见他毫不介意,反而是开始在炉子上温酒,这才放下心来。

    “你是九大家族的族长,简单粗暴不适合你呢。”江帆懒懒地说。

    张赐不屑地说:“简单粗暴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实力到了至高境界的人才配使用。”

    “得了,我懒得跟你争论了。”江帆一手拿了酒杯递给了张赐与陈秋娘,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幅画。

    陈秋娘与张赐端着酒杯饮了一小口,便端杯看着他将那幅画徐徐展开。那画上是个汉服装束的女子,却又有异族女子的典型特点。她还在猜测此人身份时,张赐很笃定地说:“萧燕燕。”

    “呀,原来你知道啊。”江帆语气里有讶异,但也只是少许,随后,他又说,“也是,你是族长,这些在预言里如此重要的人,你总是要掌控他们的情报的。作为所谓的‘天选者’家族,总是这么便利,也这么麻烦啊。”

    张赐没有跟江帆一起伤春悲秋,而是问:“你这次带来了什么消息?”

    “我与她是旧识。”江帆缓缓丢下了这一句。

    “啊?怎么认识的?难道是你上次?”陈秋娘表示很震惊,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江帆还尚在襁褓就被师父带上山,在山上长大,以至于第一次下山,便无视赵氏定下的可笑规矩,竟然私自出了汴京。跑到沧州府了。

    江帆还没回答,张赐便喝了一杯酒,径直说:“九大家族的子弟,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每年都会四方游历。即便是身在山中的江公子。”

    陈秋娘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张赐说的是江帆许多年前下山,定然是有去了北地。或者与那时还不是辽国皇后的萧燕燕曾有过相逢。

    “秋娘。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对不起。”江帆忽然就郑重地说。

    陈秋娘“啊”了一声,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眼前的少年人正一脸愧疚。紧紧抿着唇。

    “云儿不是不懂事之人。”张赐接了话过去。

    “这是我与秋娘的事,要你插嘴!”江帆不悦地等了张赐一眼。

    张赐也不在意,只对陈秋娘相视一笑。江帆这才说起今早收到的最新情报,里面有萧燕燕的画像。他看到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是故人,旧识。尔后。江帆讲起了约莫是八岁那一年,师父师娘有带他出关,了解北地的风土人情,顺带学习契丹文字。有一天。黄昏时分,他骑着小马出去,不料遇见了狼群。

    狼群凶狠。纵使江帆剑术超群,但在黄昏时分遇见狼群。也是极度危险。手中仅一把长剑,身上三支箭,一把长弓,没有驱赶野兽的火源,幼小的他分分钟有被狼群撕碎的危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帆听到了稚嫩的女童声音,哼着一支悠闲的歌曲,还有清脆的铃铛声音传来。

    江帆用初学的契丹语短促地喊了一声,那女童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一个辽国女孩策马而来,浓眉大眼,五官鲜明。

    江帆看到来人是个小女娃,难免有些失望,便用不熟悉的契丹话喊她快走,这里有狼群危险。

    女娃骑在马背上没有挪动,江帆又大喊:“快走,这里危险。”

    “你是中原人吧?你莫怕。”那女娃开口,说的是标准的中原话。江帆有些发愣,在这月升日落的时分,那女娃从容淡定吹响了哨子,紧接着就有震天的马蹄声如雷席卷而来。女娃招来了手下,把那些狼全部赶走,这才策马奔下山坡,笑嘻嘻地问:“你好,我叫萧燕燕,你在这里作甚?”

    她一口标准的中原话让江帆愣了愣,才回答:“我叫云祺,跟随父母来做皮货生意,想出来看看异域风光,没想到遇见了狼群。

    “这里不比中原繁华山水城郭,危险很多。须得白日行走,结伴而行,聚族而居。你可不要大意了。”女娃一双眸子晶亮亮的,声音也脆脆的。

    “嗯,云祺多谢萧姑娘。”小小的江帆拱手行礼。

    小女娃捂着嘴笑,然后吩咐了自己的老师带人把江帆送回了住处。当晚,江帆被师父师娘罚跪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他还站在院里做晨课时,那小女娃便来找他了,说她很向往中原文化,也喜欢中原的山水,所以,她才找了中原老师,可是韩老师在辽国呆了很久了,许多的事似乎都模糊不清了,而且翻来覆去只讲了那么一些,她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所以,她希望江帆能为她讲一讲中原的风土人情。

    就这样,江帆在这里住的日子,小女娃每天都在黏着江帆讲中原的风土人情。

    “云祺哥哥,我好喜欢杏花春雨的江南,也喜欢那些安闲的海滨小镇。以后,等我长大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去看看?”小女娃可怜兮兮地央求。

    江帆明知道再也不会相见,却无法直视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便笑着点头,说:“等你长大,我带你去烟雨江南,海滨小镇。”

    “太好了。”小女娃拍着手,解下了脖颈上的骨雕项链执意送给了江帆。

    江帆缓缓地讲述了这一段过往,然后端了一杯酒,说:“我们只知道辽国皇后叫萧绰,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叫萧燕燕。之前,秋娘说起萧燕燕是辽国皇后,我才有所怀疑,派了人调查,便真的证实当日我所遇见的那个小女娃就是当今辽国皇后。”

    “你刻意来告诉我这段往事,意欲何为?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私事了。”张赐漫不经心地问。

    江帆没回答,只瞧着陈秋娘。他眼神灼灼,陈秋娘看到他眼里的不舍与痛楚,不由得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收回眸光,说:“我没事。”然后,他看着张赐,缓缓吐出一句话:“我想着北地,就交给我吧。”(未完待续)

第300章 权力游戏

    江帆的这句话说得很平静,语速也缓慢,但就是这样一句似乎闲话家常的碎语,却让陈秋娘与张赐同时抬头看着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赐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我知道。”江帆施施然站起身,手中还捏着一只白瓷杯。

    “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这条路的艰难。”张赐黑了一张脸,宽袖拂过,将半掩的窗全然扫开,说,“你该清醒清醒了。”紧接着,一股寒气扑进窗来,让习惯了地暖的陈秋娘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宽袍博带的江帆施施然拢了拢衣袖,将手中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神情瞧着张赐,问:“北地是重要的棋子,你还有别的人选么?”

    “我自有考量。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你参与。”张赐很申请严肃。

    江帆忽然俯身过去,像是登徒子似的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张赐,哈哈一笑:“你是怕欠了我情分么?”

    张赐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本公子何曾惧过什么?你江家是九大家族北地大族,镇守北地,就算是你去了那个位置,也是职责所在,何来欠情分一说呢。”

    “从前不会有,但如今,你有了她。”江帆抬眸看向陈秋娘。

    陈秋娘起先在江帆说出“我想这北地,就交给我吧”时,还略有混沌,但接下来听张赐与江帆来来去去的对话,再结合之前江帆讲述他与萧燕燕的相识,还有最近对韩德让的部署,她已经知道江帆所指的是丢去江帆这个名号,使用韩德让这个头衔活下去,将辽国掌控在他手中。至于辽景宗是否要继续存在,完全取决于江帆。而萧燕燕对他的情分与依赖,足可以演绎成陈秋娘所熟知的韩德让与萧燕燕的爱情绝唱版本。

    而今,两人所谓的情分,聪颖的陈秋娘已猜测出江帆大约是因为她能过得好,才选用这种方式来守护她的。如今,江帆微笑着看着她。陈秋娘亦望着他,问:“你要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去活着?”

    江帆一听,哈哈笑,而后宽袖轻拂,朗声说:“我与张佑祺都不曾说明了的事,秋娘竟已洞察了全部。果然不愧是我江帆看重的女人,聪颖得让世间男子黯然失色。”

    陈秋娘被江帆夸得不好意思,便抿了唇,说:“你们说得很清楚了,好不?”

    “你也扭捏了?你值得这么夸,别人夸你,你就坦然受着了。再说了,我张赐的女人,自然是天下无双的好。”张赐打趣,随手执起她的手,在他掌中揉搓,将他掌中的暖意都传给她,嘴上却还轻言细语地说,“瞧你这么就这样凉了,来,坐到这边来。”

    他说着,也不顾江帆在场,轻轻牵着她走到了火炉边坐下来。

    “张佑祺,我觉得北地非我不可。”江帆看自己被无视了,立刻又重申了自己的观点。

    张赐抬眸扫他一眼,说:“这件事,我不希望是你。”

    “但必须是我,九大家族的情况,我清楚得很。你与长老会对立,谋算了他们,如今,你没有太多信任的人。你的心腹,却没有几个能担此重任的,我知道,你现在为此苦恼——”江帆神情笃定,一脸洞察世事的笑。

    张赐则是不语,只施施然起身,斜倚在窗边,映了窗外的落雪红梅,端了一杯温热的酒,兀自喝着。

    “不要忘记,我也是江氏一族族长人选之一。”江帆又说。

    “可你生来随性,喜欢仗剑江湖,这种权力的斗争,我在其中,知道多么讨厌。”张赐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

    “可我要的,你也给不了,对吧?”江帆呵呵笑,而后又语气落寞地说,“如果想要的得不到,那么锁在牢笼,或者仗剑江湖又有什么区别呢?你身在其中,亦应该理解我的心思。所以,不要阻止我,北地我志在必得。而且——,我忽然想要玩一玩人间权术。而今,我并不是要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尊重你这个族长,告诉你一声我的决定罢了。”

    江帆一说完,便将手中杯子一抛,那杯子轻轻跌落在一旁的软垫上,他将身上衣衫拢了拢,挥挥手,道:“这梅园风景不错,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陈秋娘是极其聪敏的人,但此时此刻,面对江帆的言语,她也只有默然。无论多么厉害的人,在面对别人给予的深情却又不能回应时,便也只能这样无言以对。看着江帆施施然离去,在满园红梅与白雪的映衬下,那一举一动都是一个不羁的公子模样。这让陈秋娘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师父也是九大家族的人,但师父却以一种超然的方式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而眼前这个少年从内里来说,一定是厌倦了这些权力游戏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又要亲自接过这样的担子。陈秋娘知道,这其中很大的因素是因为她,而且他这一次选择站在张赐身边,也有一大部分的意思是要保护她。

    面对这样的对待,她甚至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口。就在这时,张赐忽然转过来瞧着她,说:“云儿,我与他都是九大家族的一份子,我们的决定都跟你没关系,即便没有你,面对失控的北地,以及懦弱得不足以撑起整个北地未来的韩德让,我们也会采取这样的方式的。”

    “我——”陈秋娘张了张嘴想要以什么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但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男子幽深的眸子,想到他的谋算可以严密到让自己叹为观止,自己又能说什么来让他相信呢?她现在严重怀疑,即便他相信了她穿越而来,也不曾相信她能自由穿梭于两个时空的。

    “云儿,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这世间的太平由我来缔造就可以。而你,做你自己。风姿卓越也好,猖獗跋扈也好,你喜欢就行。”他语气温和,眼角眉梢都会有温柔的笑,让陈秋娘感觉如沐春风。

    这男子曾经是冷酷到底的张氏族长,是九大家族的领袖,整个人有从骨子里渗出的高在云端的冷漠。但如今,他面对她时,眼角眉梢都是温暖,一字一句都是极尽的温柔。不仅如此,他将所有的雨箭风刀都挡在她之外。

    此生此世,得夫如此,还有什么苛求?

    这一刻,陈秋娘面对着张赐,笑得很是妖娆,她用京剧唱腔低声回答:“那云儿就谨遵公子命令。”

    “嗯,这是命令。”张赐站起身点点头,将她拥在怀里,又在她耳边说,“这也是我的希望。我希望我的女人能活得轻松恣肆。”

    “好。”她主动抱紧了他。r1152

第301章 北方初定(一)

    沧州,初春,大雪一场接着一场,梅园的红梅却开得格外恣肆。

    张赐与江帆两个少年英雄,以一种大气磅礴的姿势对话,最终将北地江山定格。陈秋娘好几次想要跟江帆说一句谢谢,但江帆却总是笑意阑珊,挥手笑嘻嘻地说他其实有点想念萧燕燕了,还说那萧燕燕其实还真是个挺可爱的美女,只是不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于是,在每一次想要向江帆道谢的时候,他都成功地歪楼转移了话题。如是再三,陈秋娘就不在提这个话题了。

    至于张赐,亦没有急着离开沧州,即使蜀中来了几次急信,是景凉说长老会那边还有残余在蠢蠢欲动,希望他赶回去处理。张赐只将信烧了,让在附近的潘云曦持信物入蜀。他还是窝在梅园的这一方小院里,除了上午在陈秋娘还没起床时,他去与江帆商量事情,其余的时间都与陈秋娘腻在一起,写字读书,下棋画画,弹琴唱歌,亦或者随意地聊天,有时候情不自禁,两人便也拥抱亲吻。每一次,两人都不得不在关键时刻打住,弄得彼此面红耳赤,心神荡漾。

    陈秋娘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是快活啊,美得如同雨后的荷塘,盛放了一池的莲,伴了红日落霞,紫蓝的天。她不问张赐对于周遭局势掌控了多少,也不去探究韩德让与萧燕燕的事,更没有去询问柴瑜如何了。

    她在这里,什么别的事情都不想。每日里,一心想做的事就是与张赐在一起,看着他开心,她就觉得这世间没什么遗憾了。当然。在这几日里,她为他洗手羹汤,做各种美食。从前,她要靠着酒精的麻醉,以及竭力的想象才能维持那种给心爱的人做一份儿美食的心情,如今这份儿心情满满,各种美食层出不穷。

    梅园里的厨者丫鬟婆子面对她做的美食惊叹不已。纷纷要来拜师学艺。江帆也天天也蹭饭。并毫不客气地打发了这些慕名而来的学习者。

    “这,要不,咱们不要维持那见鬼的祖训。让陈文正那小子把豪门盛宴开到辽国去。”江帆吃着喷香的荷叶蒸鸡,对在一旁小口饮着果酒的张赐建议。

    “你别想多了。我可没逼你去北地,而且你现在也可以选择拒绝。”张赐斜睨了他一眼。

    “真小气。”江帆吃着鸡肉,含糊不清地鄙视张赐。

    念秋与陈秋娘则在一旁布菜。看着两人吃得津津有味,两人都觉得非常开心。至于红梅的去向。陈秋娘没有打听过,倒是念秋主动与陈秋娘说公子罚红梅去了北地,让她在那边去置府邸。

    几日后的一个黄昏,张赐在屋里与十八骑商量事。江帆坐在窗边看日落,忽然冷不丁地转过来对正在阅读食货志残本的陈秋娘说:“我让红梅去了北地。”

    “嗯,我听说了。”她抬头看着他。

    此时。窗外是猎猎朔风,虽然雪已经化了。但还是格外的寒。满园的梅花与蔼蔼暮色就做了他的背景,他长发未系,在风中乱舞。整个人显出一种落寞的苍凉与不羁。

    “本公子想这生我的梦无法实现,但我还可以实现别人的梦。韩德让也需要一个温柔能干的妻。”他缓缓地交代了红梅的去处,以及他的打算。

    但这句话听在陈秋娘耳中,就有一种莫名的难受,然而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瞧着他,动了动嘴,问:“你真的决定了么?”

    “权贵世家嫡子,能得十多年安闲不羁的生活,已是上天恩赐了。现在应该承担责任了。”他神情很认真。

    陈秋娘知道他这么说,是想让她知道他决定以韩德让这个身份活下去、继而掌控北地维护祖训这件事只是他的责任,他的决定跟她无关。可是,他明明可以选择呆在中原,一样可以为江家出力,或者继承江家族长之位,生活在美丽的中原,以他江氏的身份生活下去的。

    “多谢。”她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话来。

    “别光说啊?你要谢,就赶快给我弄本你不外传的厨者秘抄什么的给我啊。以后,你不在身边,我想吃这些美食也吃不到的。”江帆笑嘻嘻地说。

    陈秋娘看着他这样子,心里难过,但知道他是不想她内疚才如此,所以,她也不去刨根问底戳穿什么。便回答说:“都说了是秘传了,怎能轻易给人呢?”

    “哎,陈秋娘你能不这样小气么?对你来说,不是举手之劳么?”江帆爽朗地笑着,又不依不饶地追问:“陈秋娘,你到底给不给啊?说感谢,却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是不给,是有些东西,不是看书就可以做出来的,你得给我找两三个在厨艺上有极好天赋的人来啊。”陈秋娘回答。

    江帆恍然大悟,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去找,你可别反悔。”

    “一言九鼎呢。”陈秋娘对快步闪出去的江帆朗声说。

    不一会儿,江帆就从梅园的侍女中选出了十个厨艺较高的女子让陈秋娘挑选几个。陈秋娘便分别为这十个侍女布置了相应的任务,尔后考察了她们会后,留下来四个跟着她学习。

    于是,在沧州的这几日中,陈秋娘在这一方天地里还挺忙的。一方面与张赐对弈、吃饭、弹琴、讲故事见闻,另一方面则在为江帆培养优秀的厨者。同时,她还亲自手抄了些许菜谱以及一些做菜的心得体会。

    这样过了几日,雪融化了,梅花凋谢了。沧州城仿若在一夜之间,就从冬日直接进入了仲春,日光和暖,嫩芽疯长,像是要将之前所受的苦都加倍偿还给这世界。

    就在这日渐暖和的日子里,陈秋娘跟随了张赐和江帆去了附近的梅云镇,在梅云镇外的云华岭,悄无声息地将韩德让成功击杀。而陈秋娘也是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韩德让,长得果然形容猥琐,根本不是雄奇伟岸的大丈夫样,那神情话语也全部是个有脑子的人。

    果然,历史上的韩德让其实早就不是本人了吧。要不然,陈秋娘实在无法将眼前的韩德让与历史上那个亲自缔造了辽国盛世的痴情男子联系在一起。可是,倘若后来的韩德让真的是江帆的话——

    陈秋娘站在云华岭的密林山岗上,看着刚刚在山下的一阵击杀,想或者历史本就不是真相,是被粉饰过的事件的表面罢了。这世上没有谁都真正清楚历史真正的面目,亦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历史吧?也许,在别人看来她穿越到这个时空,知晓了历史,所以利用了这种知晓去保护自己是扰乱历史,但或者对于历史来说,她也是历史真相的一部分。

    所以,自己熟知的那个韩德让实际上是江帆吧?历史上传言,他与萧燕燕非常相爱!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真的。

    陈秋娘心神激荡,只瞧着在山下的江帆。忽然,他转过头来瞧她,一双眼含了笑,弯弯的眉角显出无限的风流妩媚。

    “真想打那小子一顿,竟敢这样看着你。”站在一旁的张赐忽然说。

    陈秋娘没顺着这个话题,反而是问:“是不是今日,他就要离开沧州,前往北地了?”

    “没那么快。还要做一些准备。至少,萧燕燕那边,他得自己去接触。”张赐回答,尔后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不要把不属于你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每个人都要选一条路活下去,而这条路,对江帆来说,可能是最好的。”

    “我不太懂。”陈秋娘靠在他怀里,真心不想去思考什么,便如同一个撒娇的小女孩径直回答。

    “换句话说,你总不可能让他一直就这样,守着不可能实现的梦,浑浑噩噩过一生吧?”张赐语气依旧是轻轻的,陈秋娘却是靠在他的肩头落了泪。

    三日后,没有任何的告别,江帆在陈秋娘起床之前,就前入辽,以韩德让的身份开始了在辽国的生活。

    梅园则是归还给了江家,指名赠送给自己哥哥江航。而江航在遥远的蜀中,便暂时由念秋打理一切。

    张赐又在沧州滞留了三日,摸排了周遭的情况,就在准备要启程回蜀中的前一天黄昏,有人叩响了梅园的门。敲门声很是急促,开门的婢子片刻之后就跑着到了陈秋娘所在的院子,低声喊:“苏姑娘,来人是柴家军的人,一身是血,伤痕累累,情况很不好,指名要见你。”

    “柴家军?”陈秋娘一下子站起来。

    “是,那是与我们经常打交道的柴家负责侦查营的刘强刘将军,像是身受重伤。原本,柴家军与江家梅园是彼此都知道,就差捅破窗户纸了。如今,刘将军忽然前来,怕是情况十分危急。”那婢女跪在地上说。

    陈秋娘怕其中有诈,一时拿不定注意,便回头瞧着张赐,问:“郎君可知这柴家军近日情况?”(未完待续)

第302章 北方初定(二)

    张赐懒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正在闭目小憩,听陈秋娘问话,便张开眼,神情慵懒地瞧了她一眼,才缓缓地回答:“这这一支军队从接受任务的那天开始,命运已经注定。”

    “注定?”陈秋娘十分疑惑。

    张赐点头,施施然站起身,将松了的腰带系得紧一些,才谈起柴家军的情况,说这柴家军原本是郭威还未称帝时,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帝王所害,让自己的几个心腹部将弄的一直秘密军队。这支军队独立存在,在编制之外,并且军费各种开支都是独立的。后来,郭威称帝,这一支军队就成为秘密的御林军,只有郭威的几个心腹知道。郭威死后,柴荣继位,尽管南征北战,凶险万分,但这一支军队却没有上战场,而且在静静等待在极度危险之时发挥他们的勤王|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作用。

    “先前我也知道,这一支军队现在已算是第二代与第三代的交替班子了,而且以第三代为主的。”陈秋娘在张赐叙述的间隙,说了这么一句,暗示他自己知道这一支军队的事。

    张赐亦是聪敏之人,便径直捡了重要的部分说:“这一支军队到郭威称帝开始,就与最初的意义背道而驰,虽然锦衣玉食,最好的装备,最精英的将领与士兵,堪称后周最锋利的武器,但很可惜这武器从来都是被雪藏的,且无人可驾驭之。”

    “无人可驾驭?柴荣都不可么?”陈秋娘吃了一惊。

    张赐摇头回答:“柴荣可以,但自从柴荣将之雪藏,这一支军队就注定了悲剧命运,永远都在待命,却不曾真正展示,一旦展示,却又是危急之时,一柄没有试过手的刀,再锋利,也不见得顺手;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任务的杀手,即便拥有所有杀手的顶级技能,也不一定会在关键时刻一击必中。”

    “你的意思是说,经过这么多年的雪藏,这支精英队伍因得不到实战洗礼之固,已是去了最初的锐利?”陈秋娘问道。

    “不仅如此。”张赐说到这里,对那婢子吩咐,“你且与你们管事的将那人迎到正厅,周到照顾,就说这边要事忙完,便去。”

    那婢子得了吩咐,盈盈一拜,快步而出。张赐待那婢子走远,才又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那支精英的队伍早就生出了怨念来了,有抱负的、有能力的人是不甘心被雪藏的,何况还是一群有抱负、有能力的人。

    “这世间,有些事是需要信仰的。而他们那么多人,信仰这种东西是很难调和的。”张赐拿了这句话总结。

    陈秋娘也同意这句话,这世间很多东西是,一副很是受教的样子对张赐拱手作揖道:“苏樱多谢公子赐教。”

    “矫情了。”张赐斜睨了她一眼,便说,“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陈秋娘嘿嘿笑,很狗腿地说:“知我者,郎君也。”

    “说。”张赐眉目都是笑意,整理好了发冠与衣衫的他就站在陈秋娘的面前,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犹如四月天的暖阳。

    陈秋娘便说:“我那就开门见山了。”

    “你我之间,必得如此。”张赐说完这一句,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陈秋娘也就很直接地询问了张赐这些日子柴家军的动向,张赐亦不隐瞒,只说柴家军策划了劫杀韩德让、耶律休哥、辽景宗的事情,并且还派了一部分人,准对付赵氏兄弟。

    “他们真的那么不堪一击么?毕竟他们曾承载了两个帝王的期望,如今又是柴瑜这个落难皇子的全部未来。”陈秋娘询问。

    张赐顿了顿,说了一句:“云儿,辽现在是江帆的,赵氏兄弟可以死,但那个身份得活着,你明白么?”

    陈秋娘当然明白张赐这句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这一支军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的,因为历史上,柴氏一族没有再兴起。所以,九大家族作为弈棋者,就不会让柴氏一族的军队做大,更不容许他们做影响历史进程的事。那么,柴氏一族必败。

    “你不会怪我吧?”张赐有些紧张地问。

    她摇了摇头,说:“你有你的立场,亦有你的责任,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想到柴瑜终其一生都没办法实现自己的抱负,有些难过而已。”

    “这世上,如此之人,甚多。云儿不必挂怀。”张赐轻声说,一只手就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抚着她的头顶,动作轻柔,充满了温柔与怜惜。

    “嗯。”她点头。

    他叹息一声:“唉,可你不开心。”

    “我没怪你的。”她怕他多想,连忙强调。

    “我知,只是我更知你性情,嘴上说自己多恶毒,多坏,内里却是善良得很。”他叹息一声,将她拥入怀中。

    他恍然想起初次相遇,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原本以为再无回转的机会,但她就那样凭空出现,小小的女孩,从容不迫,稚嫩的脸上有一双看透世事沧桑的淡然双眸。她扒开茂密的草丛,款款而来,背后是碧蓝的天空,连一丝白云都没有。

    那一刻,他疼痛得几乎麻木了,好几次还出现了幻觉,他甚至觉得死神就在水池边坐着,只等他死透了,便将他的魂魄拘走。可是,她来了,小小的女孩,神情淡然,宛然仙子。他见惯了官家小姐、世家女子,却从没见过她这样淡然镇定的。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他瞬间就想好好活着,看看这有趣的女娃到底怎么样有趣。

    陈秋娘则不语,只靠在他怀里。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看得透,但却做不到。虽然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杀伐决断从不犹豫,但平素里总有一种该死的悲天悯人的情愫,总希望很多事都能得到最好的解决。

    “云儿。”过了片刻,张赐才轻声喊了她的名字。陈秋娘“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你却要信我了,若是今次是柴瑜来求我合作,我便也会考虑周详的。”张赐忽然说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陈秋娘有点懵,正要开口问,他却又来了一句:“韩德让可以是江帆,若是柴瑜与那一支军队肯,别人也可以是柴瑜。”

    陈秋娘一听,张赐竟然打的是这个算盘,连忙摇头说:“不妥,不妥,江帆毕竟是九大家族之人。柴瑜根本就不属于九大家族,没有羁绊,也不是你信任之人,怕得是做大了,对你不好。”

    他笑了,轻柔地抚着她的脸,说:“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完全谋算,既然身为一族执掌,就该要做到算无遗策,更不能让谁一支独大,每个人都有被掣肘的东西。”

    陈秋娘看他的神情,知晓他不是说谎,而且也不是说大话。他确实是可以做到所言之人。

    “你会否不喜欢这样我?”张赐又有些担心地问。

    陈秋娘看他那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踮起脚轻轻吻了他的唇,张赐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呆愣了一下。陈秋娘轻吻他一下,马上笑着跑开一段距离,瞧着他有点发红的脸,窘迫的神情,呵呵笑着,说,“你前些日子还让我不要乱想,今天你却就这样乱想了。以后可不许说这种话。”

    “江云,你胆子大了啊。”张赐面红耳赤,却是咬牙恨恨地说。

    陈秋娘掩面嘿嘿笑,然后倚在门口,问:“郎君,你可知今日,那柴家军见我所为何事?”

    “见你,不过因为你是我的女人罢了。”张赐回答。

    陈秋娘听不懂这个答案,有些迷糊。张赐则已从刚才的窘境里恢复如常,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瞧瞧。”

    他说着,牵起陈秋娘的手就去了正房正厅。那刘强瞧见他们进来,便连忙起身,说:“刘某见过陈姑娘。”

    “不必多礼。我听闻刘将军受了伤,甚是挂念,不知刘将军前来,所为何事?”陈秋娘客套一番,却瞧见那刘强是直直地瞧着张赐。

    陈秋娘假意咳嗽两声,道:“刘将军的伤,没大碍吧?”

    那刘强反应过来,才回答:“多谢陈姑娘挂念,刘某的伤并无大碍。”

    陈秋娘一句“那就好”,然后给刘强打了请的手势,自己则入了主座位。由于这刘强指名是见陈秋娘,所以,张赐就坐在次席去了。

    “这位,想必就是张氏二公子,张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族长吧?”刘强终于还是心不在焉,径直询问张赐去了。

    张赐略略颔首,回答:“刘将军谬赞,张氏族长历来都很年轻。”

    刘强略略尴尬,瞧了瞧陈秋娘,说:“张二公子很风趣。”

    陈秋娘亦笑了笑,径直问:“不知刘将军此时前来,所为何事?还请刘将军开门见山,长话短说,我片刻后,要为我郎君洗手羹汤。”

    刘强点点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张赐,忽然跪向张赐,用恳求的语气低声说:“在下恳求张二公子能帮柴氏小郎君一把。”

    张赐不语,只瞧向了刘强。陈秋娘看了看张赐,便问:“刘将军此举何意?你们这一支军队可是精英中的精英,秘密中的秘密呢。”

    刘强依旧跪地,苦笑一下,瞧着陈秋娘,回答:“陈姑娘早就洞悉了我们的尴尬处境,又何须说这种话来让刘某难堪呢?”r1152

第303章 北方初定(三)

    陈秋娘不予理会,只问:“你说你这伤从何而来?堂堂不可一世的精英之师何以要到这里来求一个世家族长?”

    “我们刺杀韩德让失败了。陈姑娘说得对,那韩德让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谋略得当,剑术超群,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了。”刘强懊悔地说,“都是我太轻敌,全然没将陈姑娘的话放在心上,才致使我的同袍蒙难。”

    “那你为何知晓张二公子在这里?又是何人遣了你前来?哼,你若不说,我与二公子绝对可以袖手旁观。”陈秋娘不知不觉语气严肃起来。

    那刘强一愣,随后便说:“韩德让天罗地网,将我家小公子捉了去,我们的将领折损了不少。”

    “没了?”陈秋娘很疑惑地问,刘强没回答。她就瞬间沉了脸色,喝道,“我与你家小公子也算是有交情,我是你谋算不了的人,你如今想要我帮忙,却还这样不知进退,不从实说来,实乃浪费我的光阴。”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宽袖一拢,施施然就要立场。

    那刘强跪在地上,连忙喊:“陈姑娘留步,实在是因我家小公子危在旦夕。我们怕韩德让将他交给萧燕燕领功,毕竟萧燕燕的父亲是小公子亲自诛杀的。而我们做了几套方案,想要救出小公子,却都被韩德让识破。他说,若要救得我家小公子,就让我们倒梅园来找张二公子,说只有他才配与他一战,才能救得了我家小公子。”

    “刘将军还真是天真,为了你不相干的小公子,张二公子为什么要惹上这等麻烦?”陈秋娘哂笑。她此时此刻已明了,现如今的韩德让正是江帆。而江帆抓了柴瑜,又逼迫这一支军队来找张赐,大概是想要让张赐将这一支军队收为己用。一方面是江帆爱才,觉得这一支军队的地位太尴尬;另一方面则是江帆可能深知张赐身边其实没有多少心腹了,在设计要将这支精英的军队推到张赐的手中。

    “这——”刘强略略尴尬。

    陈秋娘垂了眸,说:“刘将军不是三岁孩童,自然之道这世间的法则。”

    刘强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一双锐利的眸,心里凉飕飕的,他之前就领教了她的强大与可怖,但此时此刻,她竟然在他说了那么多之后,直奔主题。

    “我懂。”刘强有些沮丧。

    “既然懂得,就应该明白:要张二公子出手,必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陈秋娘冷冷地说,然后眸光扫过张赐,只见他唇角略上扬,一双眼弯弯的,竟然是在偷笑。他感受到她的眸光,便也与她眼神交汇,略略点头,表示对她做法的赞许。

    “可我家小公子与陈姑娘不是朋友么?”刘强感觉与眼前的女子对话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沉浮,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一条。但他知道,想要凭借此苍白的理由来说让张赐出手救自家小公子是不现实的。果然,眼前的女子哂笑,说,“我与柴小公子是有交情,但你要求的是张二公子。张二公子与柴小公子却没啥交情。另外,我可知道张二公子曾救过柴小公子几次,你家小公子还欠着张二公子的命。”

    “是在下唐突了,请陈姑娘见谅。”刘强拱手。

    “刘将军不必多礼。你今次的来意,我亦明了,但刘将军此举实在不妥。”陈秋娘指了指他,朗声说。

    刘强也知道她指的是他跪地这件事实在不妥,便说:“多谢陈姑娘,是在下思虑不周。”他说着就站了起来。

    陈秋娘见他站起来,才继续问:“那么,刘将军,既然是为了小公子的事而来。小公子与我也有交情,我自是希望他平安。但如今,能救他的也只有张二公子。刘将军从事情报搜集这么多年,对于张氏一族的根基想必也是清楚的吧?”

    “是。”刘强回答,他真心生怕多说一个字,就有什么陷阱等着他跳了,所以,他很谨慎地址说了一个字。

    “那我想问刘将军一句:柴小公子对你们真的那么重要么?”陈秋娘终于把问题落到实处。而一旁的张赐依旧是淡然的笑着,心里全是对陈秋娘的赞许,他甚至有些得意,或者张氏这么多任族长,只有他的妻既倾国倾城,又聪颖无比。

    “是。”刘强还是一个字。

    “如果有别的地方可以施展你们的抱负。柴小公子对你们还会那么重要么?”陈秋娘很平静地问。

    刘强却因这句话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他喝了一声:“陈姑娘,请自重。”

    “刘将军,在我面前,你何必藏着掖着?柴瑜不过是你们最好的出路罢了。你们做的美梦是柴瑜刺杀了辽景宗、耶律休哥等辽国政要,赢得了名声,然后依托辽国反扑赵氏一族。然后,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王师了。也正因如此,你们才想要救回柴瑜吧。”陈秋娘毫不留情地戳穿,语气讽刺。

    “小公子聪颖过人....”刘强被说中心事,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便支吾了这句话。

    “刘将军,我们是明人不说暗话。张氏一族的势力强大到什么程度,恐怕就是将军你也是不曾弄清楚的吧?而且火器之事,刘将军可有耳闻?”陈秋娘料定当年竹溪山一役,张赐冲冠一怒为红颜,首次使用火器必定是震惊了南国北地的。那么,作为精英军队来说,是肯定知道张氏一族的火器的。

    “有所耳闻。”刘强怕言多必失,很谨慎地回复了这几个字。

    陈秋娘也看得出他谨慎的态度,便说:“你们需要的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一个真正能施展才华的机会而已,你们想清楚吧,接下来,你与二公子谈吧。”

    刘强愣了一下,才方才与这女子的对话想了个仔细。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恍然大悟:这女的在给他铺路,亦在教他如何做,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温和男子才会答应帮他们。而且,这女子又是在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如果他们可以搭上张氏这条线,便不会被辱没、被雪藏、被蹉跎了美好的年华。

    刘强想到这些,暗自觉得惭愧,先前他还觉得这女子真是凉薄,自家小公子与她交情颇深,她却对自家小公子被抓无动于衷,非但不求情,还处处咄咄逼人。但现在来看,她这才是真正在帮他,在帮柴家军,在帮柴瑜。若是按照他先前的做法,即便有她在旁边求情,张赐也未必答应帮他,即便答应了,柴家军估计也没办法跟随张家。

    “好了,你们谈,我去为我的郎君,准备膳食。”她将斗篷拉紧,便招呼门口的念秋一并离去,剩了张赐与刘强在屋内。r1152

第304章 天下

    陈秋娘拉了念秋准备膳食,才刚准备好了食材,张赐就来厨房瞧她了。

    “咦?都说好了?”陈秋娘刀起刀落,姜丝匀称而出。

    张赐倚在厨房门口,抱着双手说:“是。”

    “可如了郎君愿?”陈秋娘手中不停,也不避忌周遭,径直询问。

    “是。”张赐依旧瞧着她笑。

    陈秋娘停下手中活,仔仔细细瞧了瞧他,认为这确系本人,才疑惑道:“郎君来见我,似有要事?”

    张赐摇摇头,说:“无甚要事,只来瞧你做甚与我。”

    “君子远庖厨,郎君可不该来此呢。”陈秋娘笑嘻嘻地逗他。

    “孔子曰,食色,性也。民以食为天,英雄也得吃饭。什么君子远庖厨,实是懒惰之人找寻的借口。本公子可从不屑于此等歪礼。”张赐说。

    陈秋娘笑道:“是呢,是呢。郎君莫怪,是我俗了。”

    张赐温柔一笑,却没接下去说这个话题,而是瞧了瞧厨房里的食材,说:“江小郎让你教他们做菜,你且每日教一些便是,我与你可在这北地多停留一些日子呢。”

    “呀?怎的要多停留了?”陈秋娘不由得问出声来,一问出来,就觉得自己太不懂事,这厨房可是鱼龙混杂之所。虽然这小厨房在她的院子,但最近她在教江帆选出来的人厨艺,人难免就多了。不过,好在张赐也不是不懂分寸之人,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很自然地问:“今日,你教他们什么了?”

    “两道家常菜。三味调味植物的使用与萃取方法。”陈秋娘回答。

    在厨艺上,她可以说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将重要植物的药性与味道运用得恰到好处,而且很注重传统菜肴的发掘,并且会加上自己新的领悟。这是她前世里就在做的事,那个时空,唯一的乐趣就是不断地发现美食。研究美食。只有醉心于美食的世界。她才会觉得很平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妙不可言的香气、滋味。在这个时空,琐事诸多。美食成了她安身立命的东西,虽然豪门盛宴十分成功,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但因为涉及商业。她的方法难免显得功利、流于表面。后来,满心只有易容术、剑术、占星术。厨艺之于她,倒是荒芜了一般。

    只是到了这沧州,张赐每日里嚷着要吃好吃的,要吃她做的饭。她便亲自洗手羹汤。才有了真正的时间与最放松的心境去沉醉于美食的世界里。

    “你可是教了?”张赐询问。

    “教了。”陈秋娘回答。

    随着这一声回答,张赐却是倏然过来,也不管陈秋娘满手的水。径直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说:“那就让他们来说。你且陪我弹琴去。”

    他握得紧,拉得急,陈秋娘也不好反对,径直丢了菜刀,与他一并回了房内。门口的婢子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见陈秋娘回来,连忙就捧来了热水与二人净手。

    梳洗完毕,张赐盘坐榻上,古琴在膝,弹的是高山流水。陈秋娘斜倚在一旁,瞧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拨弄琴弦,流泻出高山流水的美妙曲调,觉得这男人真是风流无边,举手投足都让人想感叹一声:谁家璧人啊。

    “此一曲与你师父相比,何如?”张赐施施然摁下最后的余音,眉目含笑瞧着她。

    “甚妙。不过,你思虑颇多,却真不及我师父的潇洒随性。”陈秋娘从不刻意恭维,便是端正了身姿,很严肃地说。

    “苏清苑谪仙妙人,九大家族的束缚下,千年也便出了他一个。果不能与之相比。”张赐点点头,便是将古琴推在一旁,整个人便是走过来很自然地在陈秋娘身边坐下,将她搂在怀里。

    陈秋娘也不反对他的亲昵,这几日窝在这一方院落中,彼此相爱的两人自是耳鬓厮磨。两人从最初的不自在已到了如今自在亲昵了,何况陈秋娘原本就是来自千年之后的女子,并非像是这个时空的女子一般。

    “佑祺是在羡慕师父么?”陈秋娘靠在他怀里问。

    “随性潇洒,仗剑江湖,岂不快哉!”他的语气里满是羡慕。

    陈秋娘斜靠在他怀里,反手抱住他的胳膊,轻叹一声,说:“佑祺却不要羡慕师父。他随性潇洒,活得恣肆,却活得太飘渺,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甚至他连自己最初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三年的朝夕相处,陈秋娘还是看出谪仙一样的苏清苑,他虽然是世人眼中通晓阴阳的星河先生,是一双妙手千人千面的浮光公子,但他却一直很迷茫,常常看着天空发呆,偶尔看向陈秋娘,那神情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会瞬间回魂,再度成为那个不羁潇洒的苏清苑。

    她知道他这样的人到达了这个境界,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大约在那个时空,怕是要走上“溜冰”“赌博”什么的道路,寻求虚无的毁灭了。

    “他收你为关门弟子,当真值了,你却是懂他的。”张赐很是惊讶,随即又换了一副撒娇的语气,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说,“我这里好不舒服,如何是好?我好担心,你被抢走,惶惶不安。”

    陈秋娘“噗嗤”一笑,说:“你就别装了。张氏族长,哪能有什么惶惶不安。”

    “对全局,我皆可掌控。唯独对你,我怕得很。”他忽然严肃起来。

    陈秋娘瞧着他严肃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略略仰头瞧着他。张赐也这样凝望着她。良久,他才低声说:“云儿,我不知道怎么样的我才会让你一直喜欢。”

    “我喜欢你,便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你忘了你对我说的话么?我心同你心,以后这类话,你却也不好再说了。可好?”她说到后来。语气软软的,像是初夏的垂柳在微风中懒洋洋地飘拂。

    张赐很认真地点头,情绪有些激动,随后,几乎是猝不及防之间,张赐忽然就低头摄住她的双唇,继而唇齿纠缠。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似的。陈秋娘起先是一愣。随即也是略略的回应。那感觉像是山长水远的相隔,经过跋山涉水终于相见;又像是春风和暖的夜晚,一杯红酒沉醉得绵长而慵懒;更像是原本的残缺。骤然圆满。

    总之,两人这个吻到了不得不放开的时候,两人像是打架的猛兽,很用力地彼此分开。然后很有默契地彼此后退一步,坐得隔开了一段距离。张赐睁着一双眼。像是要吃人似的,目露凶光看着她,沙哑着嗓子说:“等你及笄之年,我十里红妆。娶你可好?”

    “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害羞地点点头。

    “我,我也实在忍都辛苦。”他径直说。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两人拉近了距离。除了彼此谈心、玩耍,他缠着她讲述她的家乡事之外。两人之间因为彼此熟络起来,他却是将他的思念,他对她最直接的想念都说了,说话亦越发直接。他说只才舒坦,只有在她面前才这样不用谋算。

    陈秋娘如今听他这一句,自然知晓指的是什么,却也只是抿了唇不语。

    张赐也觉得这个话题不能继续谈了,于是起身摆了棋局,招呼陈秋娘与他对弈一局。

    两人走了几步棋子,才算平静下来,这才继续谈起了刘强的事。张赐说陈秋娘先前就将该做的铺垫都做了,刘强也是聪敏之人,而且本身也是代表了整个柴家军前来试探张赐的态度的。所以,这算是一拍即可。他帮他们救出柴瑜,从此之后,柴家军要听从张赐的调配。刘强要求能够建功立业,成为张氏军队的先锋。张赐大意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而且保证是独一无二的荣耀,刘强欣然允许。

    “你不怕他们反悔?”陈秋娘落下一枚棋子问。

    “他们需要这个机会。”张赐亦落下一子,切断了陈秋娘一方退路。

    陈秋娘拈了棋子也没落下,只说:“他们可不仅仅是军队。阴谋阳谋,这支柴家军可都会。”

    “看来,你在梅园读了不少情报。”张赐忽然说。

    陈秋娘一愣,想起江帆对自己的宠溺简直是没边了,那些绝密的文件与材料情报,他都丢给她看。而今,这位喜欢烟雨江南的贵公子却要在苦寒之地生活——

    陈秋娘有点想不下去了,便随意地落了一子。张赐立刻将她的退路封死,说:“你心不在焉了。”

    “有点累了。”她说了谎。

    张赐便收了棋盘,继续说刘强的事。陈秋娘听着刘强的事,心里却事想自己今日这样策反柴家军,是不是对柴瑜太残忍?如果知道自己的军队的背叛,柴瑜会如何?

    虽然她知道柴家军实际上根本帮不了柴瑜,反而这样一意孤行会替他招致灭顶之灾。但也许这支秘密军队就是,陈秋娘不敢想下去,却又不能问张赐。她便就那样看着他,想到他为了能与自己在一起,不惜与整个家族为敌,不惜谋算得殚精竭虑,她根本问不出柴瑜的事来。

    张赐则在用一种舒缓的声音说:“赵氏一门太不知天高地厚,实乃鼠目寸光之辈,又极不安分,是该从那位置上下来了。”

    陈秋娘一惊,不由得问:“你要如何?”

    “放心,本公子不屑于那个位置。如今的我,早就君临天下了,你要明白。”张赐说。

    “我知。只是你这样说,却是有什么举动?难不成赵氏要成第二个韩德让?”陈秋娘压低了声音。

    张赐则是瞧了瞧窗外,说:“我看过几日,得再见见柴瑜。”(未完待续)

第305章 颓然

    第305章

    张赐这句话的意思,陈秋娘是听懂了。他是想要看看柴瑜的资质适不适合成为一代君王,想让他披着赵氏的马甲过这一生,除了那个名字,别的都是柴瑜的,那一支军队亦会继续跟随柴瑜,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但这个江山依旧姓赵,柴瑜不再姓柴,这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无所谓。但对有亡国之恨的柴瑜来说,恐怕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他怕不肯。”陈秋娘略略思量,轻轻摇了摇头。

    “因此,得再见一面。”张赐似也预见了答案,神情有点凝重,整个人略略往后仰过去,靠在墙便的软垫子上,继续说,“这支军队早有二心,他们太急功近利,已不是郭威与柴荣时代的那一支了,柴瑜的威信并不高,他也驾驭不住,久而久之,对他百害无一利。”

    “这些我懂,公子无需与我道来了。”陈秋娘立刻说。

    “柴瑜与你是旧识,我如此做,只怕你会怪我不近人情,剥夺他的希望。听你如此说,我便放心多了。”张赐笑了。

    陈秋娘垂了眸,娇嗔地说:“你却总小看了我,哼,还说要与我白首到老呢。”

    “娘子,为夫再也不敢了。”他笑着低语,语气轻轻柔柔的。

    陈秋娘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娘子”,心没来由地一颤,只觉得手足无措,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脸上一片滚烫,低头瞧着衣襟上繁复的绣花纹路。前世今生三十多年,陈秋娘以为自己看尽千帆,对于这样的称呼与浪漫不会波澜起伏。但真正到了这刻,她却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怎了?”张赐走过来,拉住她的双手。

    她还是低着头,略略摇头,而后轻轻靠在他怀里。他怀里有一种清新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安全。

    “你所珍视的,我也愿珍视。”张赐将她拥入怀。

    陈秋娘听到这句以淡然语气说出的话。眼泪瞬间蔓延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簌簌而下。

    三日后,日光和暖,梅花凋落。嫩芽新发。张赐与陈秋娘双双易容,张赐成了普通商贾的老爷,陈秋娘则易容成他身旁打杂的小厮,在沧州街头闲逛了一个上午之后。于中午在沧州的豪门盛宴见到了以韩德让身份出现的江帆。一桌的好菜,都是陈秋娘曾在六合镇创下的。陈文正也真是好手。短短的三年时间,他让豪门盛宴开遍了南国北地。即便在辽宋边境的沧州府,豪门盛宴依旧门庭若市,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桌酒席是我七天前就定下了。你这生意真好啊。”江帆瞧了打扮成小厮的陈秋娘,然后又皱了皱眉,说。“你这样不好看。”

    “方便就行。”陈秋娘嘿嘿笑。

    江帆瞧了张赐一眼,略略埋怨:“你也真下的去手。把秋娘弄成这样。”

    张赐认真对付完一杯鸡尾酒,才回答:“我可不喜别人瞧见她的姿颜,目光猥琐得很。”

    陈秋娘本以为江帆会反驳张赐什么,谁知道江帆很认真地想了想,居然还赞同了张赐。尔后,还没等陈秋娘抗议什么,张赐与江帆已经开始谈正事了,陈秋娘也不好插嘴,在一旁听着。

    他说这几日,已经再度见到了萧燕燕,辽景宗的身体亦每况愈下,不日就会驾崩,辽国的政变也是过不了多久的事情了。至于江帆的身份,他已表明希望陪在她身边,用的身份是韩德让。萧燕燕十分欣喜,为了避免他被人认出是假冒的韩德让,已将他调入上京,不日就要启程。而韩德让原来身边的人,都被萧燕燕以各种方式剿灭。

    陈秋娘一听,惊讶于萧燕燕的狠厉,随后又释然了。因为历史上的萧燕燕本来就是一个狠角色,就是一个权力大于一切的女人,江帆是什么人物,她比谁都清楚。辽景宗原本身体不好,而且本身并不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萧燕燕需要的是可以帮助她走上权力顶峰的人,甚至是一统中原。

    只是——

    陈秋娘想到九大家族的存在,如同云端那翻云覆雨的手,心里就觉得悲凉。多少的英雄豪杰,为了这如画江山宏图霸业,绞尽脑汁,赔上了所有珍贵的东西,却不知道成败早定,无论如何的挣扎,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妻子而已。而且,太多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一辈子只不过是一颗可笑的棋子,就算是千古一帝的李世民、以为自己成就了宏图霸业的武则天,也不知南国北地虽在自己手中,但却从来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朝下群臣早有俯视之人。

    如画江山、锦绣天下!不过是九大家族的棋盘,弈棋之人便是张氏族长,而对手只是九大家族内部的欲望罢了。

    那么,只要这个弈棋之人足够强大,就如同君临天下。张氏一族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了。

    而权力欲望极其强大的萧燕燕如今做的事也不过是在按照弈棋者的意志在走下去,可她却并不自知,反而为此沾沾自喜。

    那么,在我们的认知范围之外,是不是也有如同张氏一族这样站在云端的黑手存在呢?

    陈秋娘看着远处碧蓝的天空,悠闲的几朵白云,仿若看到谁的窥视就在云端,即便是眼前和暖的阳光也让她感觉不到温暖,陡然生出森森阴寒。

    是不是一切我们以为的成功,实际上早就被安排就绪?是不是一切以为的沾沾自喜,不过是“上帝”眼中不值一提的可笑?也或者自己魂穿千载,附身于陈秋娘身上也不过是棋子使然?

    遇见张赐,爱上张赐,为能与张赐一起,做这么多,是不是其实一切早就是注定?

    也许真的有命运这回事。命运不是玄妙的存在。而是自己无法认知的更高端的玩弄。

    陈秋娘坐在沧州府豪门盛宴的国色天香包厢里,倚靠在窗边,思绪万千,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凉蔓延出来。身边的两个男人还在说辽国形势,已全然朝着历史既定的方向前进,江帆会镇守在那一片土地上,不久将会搬到上京。真正陪在萧燕燕的身边。开始履行属于他的使命,成为北地关键的棋子,直到女真族崛起。他作为韩德让这个身份的使命才会真正结束。

    至于柴瑜,江帆也将他带到了沧州,正在一处秘密的别院,说今晚会带他到梅园与张赐一见。江帆对于柴瑜的意见。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此人也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命运选中的人,当年没有流离失所,被赵氏囚禁妄图找出那一支秘密军队。也许会成为如同刘彻一样英武的存在。

    张赐对于江帆的建议没有说话,陈秋娘亦无心去听。方才从萧燕燕事件忽然认识到的可能,让她的一颗心不断地下沉。

    “你不该。”江帆朗声说。同时身体略略前倾,似要坐起来提着张赐的衣领似的。

    张赐扫了他一眼。说:“我自有决断。”

    “你犹豫了,此乃大忌。”江帆不悦地指出,随后又看了看陈秋娘,说,“秋娘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能为你做那么多,自然能明白你的每个决定,是吧,秋娘?”

    陈秋娘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被江帆一问,这才抬头慌忙说是,但脸上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咦?秋娘你病了?这脸色发白。”江帆也看出端倪,话语之间,已经窜到了她面前,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

    张赐自然不爽江帆的举动,亦是快步过来,将她一拉,仔细地瞧她模样。陈秋娘抬眸看到他面上全是担忧,便对他扯出一个笑。因笑得太勉强,张赐眉头蹙起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不舒服,就吃些清淡的东西,我们早些回去歇息,可好?”

    陈秋娘点点头,任由他将她牵引到桌前。他的手那样温暖,眉眼这样好看,他的温柔这样明媚。遇见他是自己这一辈子最美的事,除此之外,别的事情都可以纷纷退却成背景,模糊得毫无意义。

    那么,即便自己只是棋子的命运,但遇见了他,爱上了他,自己也是值得了。

    她想到这里,只觉得生命已经很美好。只是唯一害怕的是好不容易遇见了他,鼓起了勇气要执手相看、白头到老,但最终抵不过棋子的命运,还是不得不的分离。

    是的,她真的害怕。所以,在想到这些时,一向乐观强大的她,也不由得颤抖。张赐本来是牵着她的手要往桌边走,但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忽然就停下来,十分担忧地问:“云儿,你怎了?”

    张赐转身看到她发白的脸,整颗心悬起来。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这幅样子,即便是当年她决定跳入岷江,即便面对随时可能让她身首异处的王全斌,她也是笑容如花,一笑万山横的气势。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事,让她这样了?

    张赐向来知道这下女子心性坚强,生病什么的事,定然不可能让她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秋娘,你到底怎了?”江帆亦是十分担心。

    陈秋娘依旧摇头,江帆立马就发火了,喝道:“陈秋娘,本公子这辈子从小就天赋异禀,是江氏第一顺位继承人,你要晓得那继承的呼声多高啊。我从没对哪个女子上心过,我对你多好啊。但是你选了这家伙,这家伙对你也不错,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可现在你明明有事,你却骗本公子,你——”

    江帆说到这里,便是顿住,像是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又竭力忍住,整张脸都张红了,只怒目圆瞪地瞧着她。

    陈秋娘知道自己方才没把控好自己的情绪,如今要隐瞒却也瞒不住。可是,她不想将自己的绝望情绪传染出去,便垂了眸,低声说:“我只是想到了命运。”

    “命运?”江帆很是疑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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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生香介绍:
作为一个吃货,穿越到调味品都不齐全的古代农村已经很悲剧了
结果老天还配置了不祥的身份、嗜赌老爹、年迈奶奶,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极品邻居外加泼皮未婚夫.......
哟喂,这是分分钟要毁人不倦的节奏咩?
作为吃货,陈秋娘很负责任地决定:带领全家奔小康
只是在这乱世,她规划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一段食色生香的风华录,一个魂穿女的智慧与幸福追寻史,一部缔造盛世的女人传奇。食色生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食色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食色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