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一生有意义
从前的张赐,美则美,却像是画像上的,缺了烟火滋味,缺了生动的气息。而今的他,这样笑着,让陈秋娘想到了“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以前,她不知道为何会有人为了一个女人或者男人的容颜就可以抛却如画江山,只为这人袖手天下;也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为了一个美人,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留下千古骂名也不怕。比如,她以前跟戴元庆讨论过烽火戏诸侯,讨论过吴三桂的叛变与陈圆圆的关系。戴元庆说烽火戏诸候是那帝王本身昏庸,搞不懂褒姒妹子所致,而吴三桂纯粹是找借口。
“那么苻坚与慕容冲呢?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这位横扫一切的帝王,最终却是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愿意宠着他,任他任性,任他颠覆他的江山,甚至任由他杀之呢。”陈秋娘对历史不在行,但是对于历史上的美男子啊,美女什么的还是感兴趣的。这慕容冲正是历史上四大美男子之一,小字凤凰,燕国的亡国皇子,一生以复兴大燕为己任,最终却沦为苻坚的娈童。因为听说慕容冲就是金庸丫丫电子书慕容复的原型,她这个小说迷自然是去搜索了一番的。
戴元庆听她说这个,抹了抹额头,做了一个“汗”的表情,说:“这个,有心理上的原因。并且还有苻坚自己属于少数民族,善于征战,不善于长期管理朝政的原因。总之,说不清楚的。”
“看看,你都说不清楚吧。”陈秋娘笑话戴元庆。
戴元庆瞥她一眼,说:“好吧,我想那慕容冲真是美到了一种让人摄人心魄的境界了。”
真有那样的人么?当时。陈秋娘很怀疑。
可是,她这会儿看张赐,心里就想:可不是么。眼前的这人开始笑了,有了灵动气息之后。这一举一动都没到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地步。那样好看,都让人不敢细看了。
“再多叫几声,就会习惯了。”张赐听她叫了“佑祺哥哥”,越发高兴起来,还蹬鼻子上脸地来劲儿了,要多听几声。
“不用了吧。”陈秋娘显得很为难。
“要的,要的。我可不希望以后人前人后,你都还叫我二公子。叫得人不舒服。”张赐非常积极地催促。
陈秋娘哪里知道这家伙是在报复方才陈秋娘戏弄她。完全沉迷于张赐美色的陈秋娘抓了抓脑袋,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好吧。”陈秋娘最终妥协,想了想,便喊了一声:“佑祺哥哥。”
张赐眉开眼笑,说:“再喊两声,你这声就比之前的顺畅多了。”
陈秋娘很想拒绝,但看他这么开心,一想到他的悲惨命运,估摸着这样的开心对于他来说简直弥足珍贵,所以。她就任由他了,继续喊了两声:“佑祺哥哥。”
“哎,秋娘真乖。”张赐脆生生地回答。
陈秋娘抚了抚额头。有些尴尬地说:“你不用这样吧。”
“我是高兴嘛。哈哈哈。”张赐笑得丝毫没有礼仪。平素里的良好礼仪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看来这人是彻底放松了。陈秋娘此刻瞧着他,心里既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的是他能这样快乐,心酸的是他这一生悲剧,注定快乐无多。
“记得,以前不论人前人后,你都不许叫我二公子,叫得那生分。”他又强调一遍。这会儿,他可真不是在捉弄她。而是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想跟这个女娃生分,也再不想将她隔开。放在她之外。从前,他以为将她放在他之外。与她撇清关系,赵匡胤就会暂时不动她,毕竟她可能代表着蜀国的宝藏。
可是,在这段日子里,他不断地想起从前的事,想起很多人,想他的这一生。他忽然觉得,这一生空洞得可怕。他没有做过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也没有真正的朋友,没有为自己真正地活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他一向情绪稳定,甚少想一切没必要的东西去让情绪波动。可是,这一段时间,他不断地追寻这些没有意义,却又似乎很有意义的问题。
也是在这一段时间,他不断地想起她的脸,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唇边狡黠的笑。他觉得她像是太阳一样温暖的存在,温暖了他悲剧凉薄的人生。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日子都变得很有意思。
他想天天都看到她,想要她在身边。可是,他还是出于对她安危的考虑,暂时与她隔绝着。每一天,他会从十八骑的皓星与流云的汇报里,听到她的事。比如,她从边境如何一路回了六合镇,她怎样与那些老狐狸一样的商贾过招,她专注地调配果酒.....
他听得认真,甚至闭上眼会知道她做那些事时候的神情举动。
有一种情绪,叫做中毒。他提了毛笔,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这句话。他觉得他像是中了她的毒,又像是自己过去的日子全部是沼泽毒雾,而她则是最清新的阳光。
有时,他也催眠自己:她不过是九岁的小姑娘。而你只是为了兑现对花蕊夫人的诺言,你只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自己,想要她替你过得更好罢了。
但他催眠不了自己。他喜欢跟她在一起。他很少记得她才九岁,与她相处时,他甚至觉得她像是一本读不尽的智慧书。有时候,他若晃了神,甚至没办法跟上她的言谈。
在这段养伤的日子里,她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思绪与时间。
他觉察到危险,却不愿意逃离。
后来,听闻朱文康要强娶她时,他独自坐在书房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最终,他下定决心去帮她。只是那时,还在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帮了她,又可以让张府置身事外。
可是,她来见他,说:“我只有你可以信任。只有你可以帮我。”她随后把一切都分析得那么透彻,甚至还分析出火器可能的推动原理。
她那样骄傲地说:“你帮我,我亦可以帮你。”
他内心震撼而欢喜,面上却还是想着与她楚河汉界,私底下为她从长计议。
但是,朱文康在天香楼做了那么龌龊的事,加上景凉想到利用她。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与她撇开关系,她的命运不可避免地与他绑在了一起,她还是会因为他而有性命之虞。
既然远离她,不能守护她。那么,又为什么要让她远离?
从此之后,他要每天看到她,拼尽全力去守护他。即便这原本就是景凉所希望的那样,他也在所不惜。这是张赐在天香楼一役之后,认真思考的结果。
所以,他带她到这山顶。
其实,他虽然很多时日没睡觉,他躺在古墓的石床上也是断然没睡着的。从来沙发果决的他,在得知她来到古墓时,居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索性就装睡了。
后来,他要带她到山顶,其实是有捷径的,但他就是要走石阶,只为了多一点时间跟她说话,跟她说那些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对人说起的过往。
张赐看着眼前微微翘着嘴角眼睛滴溜溜转,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女娃,想起遇见她之后,他这一路而来,因为她所做的那些不可思议的荒唐事,忽然觉得:这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张赐心潮起伏,陈秋娘却是娇俏地笑了,说:“能得二公子如此对待,我真是三生有幸。”
“秋娘,你又来了。佑祺哥哥。”张赐有点不高兴。他总觉得她那样叫她,就是想跟他划清界限似的。
“好了好了,佑祺哥哥。”陈秋娘掩面笑,随即又说,“那你也不要叫我秋娘了,我可不喜欢这个名字了,你的记住啊,我姓江,名云,字丹枫。嘿嘿,虽然女子不可以有什么字,你就当我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呗。”
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娇俏可爱的音调,嘴唇略略上扬。他看得喜欢,便是宠溺地说:“依你了。我以后叫你云儿可好?”
“你最好叫丹枫。”陈秋娘歪着脑袋,觉得这山顶远离人境真是个好地方啊。
“不,就叫云儿。”张赐固执起来,像个孩子。
陈秋娘也就任由他去了。他则是自言自语,像是在练习似的,喊:“云儿,云儿。”
“你怎么不答应呢?我在叫你。”张赐见她只是笑,便问她。
陈秋娘笑得更开心,朗声说:“哎哎哎,佑祺哥哥啊,再不下山。这三伏天的太阳,没个树林遮蔽的,我们可真要晒成肉干了。”
“嗯,那我们去下面古墓吃早饭。原本说在这里吃早饭的。”张赐还有些遗憾,却已经起身往那木屋走去。
陈秋娘看着他的背影,只是微笑,她可没有忘记她还要继续自己的计划,给予这个人最好的守护。只是,计划成功了,这辈子可能都不能见他。
她想到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他,顿时觉得好难过。从前,只是觉得好遗憾,心里会不舒服;可是,现在为什么这样难过呢?
她看着刺目的太阳,兀自困惑。继而,又觉得害怕。(未完待续)
第168章 温暖的他
张赐还没走到小木屋,就看到木屋的门打开了,陆宸推门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说:“升降梯该维修打扫了,月他们做事也太不上心了。”
“你上来干嘛?”张赐不悦地瞧着他。
“我这不是担心你没把持住么?”陆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着还瞧着陈秋娘看。
“滚。”张赐没给他好脸色,又有些担忧地看看陈秋娘。陈秋娘当然知道张赐这一眼是担心她明白陆宸那一句“把持不住”的意思而难为情。好在陈秋娘不是小姑娘,对于荤段子啥的都免疫,何况是这种隐晦级别的话。再说了,人家陆宸有那种怀疑也没错啊。这孤男寡女在这山顶之上呆了这么久的。
张赐看到她神色如常,脸上才如释重负。偏生陆宸笑嘻嘻地说:“我说表弟啊,这天都亮了,该干嘛干嘛啊。今天你还有各项安排,要不要我给你念一遍?”
陆宸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陈秋娘隔了一段距离看那张纸上写满了字。
陈秋娘恍然大悟:这小子原来在当张赐的秘书啊。
“我没分寸么?”张赐连忙阻止。好在陆宸也没有要真当着她这个外人透露张赐行踪的意思,顺势就将纸张收入怀中,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说:“你有分寸,关键乱了方寸。”
他一边说一边又看了陈秋娘一眼。陈秋娘依旧没说话,坐在亭子边瞧这两人。
“死开。”张赐连推带拽就将他拖入小木屋。
陈秋娘瞧着那个小木屋,心想:还真是没想到啊,这小木屋居然是升降梯。张家先祖竟然还把这种技能都留在了这个时空。只不过话又说回来,现代社会的升降梯大多数是依靠电为推动力的,这里不会还有发电机啥的吧?
不过。貌似要建升降梯,还得要把这山体内部打通。即便是简单运用杠杆滑轮,也是很浩大的工程吧。从这点来看。九大家族真有钱啊。
她兀自想着,张赐已经从小木屋里出来。有些紧张地说:“陆宸先回去了,我让他准备早饭去了。”
“在这吃么?”陈秋娘没有步步紧逼去追问什么,她真舍不得让这人局促不安。
“日头已经升高了,日光太毒辣,我们还是去墓室里吃吧。”张赐回答。
陈秋娘看看那初阳,浑身都已经有些冒汗了,所以,她点点头。说:“嗯,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们还是要走回去么?”
张赐这下抿了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们过一阵也从升降梯下去。”
“升降梯用什么做动力呢?”陈秋娘询问。她是真的好奇啊。过去,她还见过那些古代建筑的所谓“电梯”,你真的完全搞不懂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动力,感觉巧夺天工,就是她大学导师老头也是直直感叹说古代的各项技术水平有些都超越了现代了。
“月他们拉动的了。”张赐说。
这答案还在陈秋娘的接受范围之内。她点了点头,说:“开凿这山体,真的很厉害的工程了。”
“还行。这山体内部的岩石偏软。”张赐在她身边坐下来,与她并肩看着日头闲聊。
“偏软,你们还拿来建古墓?偏软不容易坍塌么?”陈秋娘十分疑惑地询问。她虽然是土木工程的,但真真是个半吊子,而且对于山体古墓什么的,大学里的导师怎么可能讲呢。
张赐摇摇头,说:“不容易坍塌的。这偏软,不是指非常软,是指这种岩石很有张力。不容易断裂,坍塌。破碎。这种地方如果再配上风水宝地,就是墓穴的最佳场所了。”
“原来如此。”陈秋娘恍然大悟。
“我死后。估计就会葬在这些地方了。”张赐瞧着远山说,也不等陈秋娘说啥,立刻又问,“到时候,你会不会来看看我?”
陈秋娘斜睨他一眼,说:“我挺鄙视你的。动不动就说这种话。”
张赐嘿嘿笑了笑,说:“我的情况,你也大体清楚的,想我死的人多得很啊。指不定什么时候一个疏忽,我就去了。”
他说话笑嘻嘻的,但陈秋娘就是听得莫名心酸。她明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安慰:“别瞎想了,你二公子是什么人啊。肯定没事的。”
她说着,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苍白无力。果然,张赐听她这么说,便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云儿,人迟早会死的。”
“不许你这么说。”陈秋不喜欢听人说这种话,虽然这种话真他娘的有道理。
“好了,我不说了。”张赐看她不悦,语气立刻软下来。
“以后都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好不?”陈秋娘仗势自己是个小女孩,将小女孩的身份运用的淋漓尽致。
张赐笑了,露出浅浅的笑涡,点点头说:“好。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告诉我你的计划。因为我不放心。”
“你不信我的能力,你瞧不起我。”陈秋娘嘟着嘴,佯装生气,给张赐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张赐慌忙说。
陈秋娘嘟着嘴,抬眸瞧着他,说:“你就信我一回好不好嘛。念奴已经重伤昏迷,朱文康都相当于断了一只手。再说了,你插手了戏台的事,朱家还会盯着你,而且你之前还弄来了朱文才。你给我创造了这么多的便利,你还怕什么?”
“你都知道?”张赐十分震惊,眼前的女娃轻描淡写的就将他插手戏台,救柴瑜、利用云姨对付念奴,还找来朱文才企图帮她的事说了出来。她竟然真的什么都知道,而且就算推测的吧,她却是这样笃定。
陈秋娘看他震惊的模样,一边拿掉身上的斗篷。一边掩面笑着说:“当然了。除了佑祺哥哥,这世间还有谁会这样帮我呢。”
张赐被震惊在原地不说话。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温度开始上升。陈秋娘将那斗篷脱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又央着张赐不要插手,让她磨练磨练。张赐不太想答应,就耗着不说话。
“佑祺哥哥,那日,你在临邛与眉州边界当着那么多地方豪强的面说与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那自然是想守护我。可世易时移,情势发生了变故。而你如今肯主动见我。又对我说了那些话,还说要护着我。这便是要护着我。那么,从今往后,我的命运就与佑祺哥哥连在一起了。敌人会用什么手段,你我都可猜测个八九分,再说因为我亲爹娘的关系,我以后也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危险。”她说到这里顿了顿。
“我会护着你的。”张赐立刻说。
陈秋娘摇摇头,继续说:“我知道你会言必诺,会一直守护着我。可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我希望的是与你并肩站在一起。面对那些雨箭风刀。佑祺哥哥,如今,就让我好好来练习一次。大不了。你让人看着,确保我不会有危险就是。”
张赐沉思了许久,最终才点头同意。陈秋娘眉开眼笑,脆生生地说:“谢谢佑祺哥哥。”然后摸了摸肚子说,“嘿嘿,我饿了,我们下去吃早饭吧。”
“你呀,把糕点都吃光了,还喊饿。”张赐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收拾了适合,点燃了灯笼。拉着嘟囔着说正在长身体所以饿得快的陈秋娘往小木屋走去。
陈秋娘以为这小木屋的升降梯是电视里演的那种吊篮一样的东西,在这里呼哧呼哧地喊开始了啊。下面就哟嘿哟嘿地拉,利用滑轮省力原理。但走进小木屋一看,却不是这样的。首先这小木屋就是个普通小木屋,放在这里的作用跟下面出口那个屏障一样的,防止大雨天有雨水灌进升降梯里。木屋里依旧是山的一部分,正确地说木屋所遮蔽的地方才是这座山的最高处。
张赐牵着陈秋娘在那石壁上按了一个按钮,那石壁就打开了,里面四四方方的,简直跟电梯似的。两人走了进去,张赐又在旁边按了一下,这升降梯的门就关上了,整个升降梯开始缓缓下降。下降的速度比起电梯来简直是慢多了。
“这也是你那先祖的手笔啊?”陈秋娘询问。她先前以为自己已经了解这个升降梯的构造了,就是简单的滑轮省力原理,真正牛的是对于这个山体内部的开凿。可是这会儿亲自来体验这东西,她这个工科生又迷惑了。这种东西的动力到底在哪里呢。
“这个是先祖的手笔,但不是第一代先祖,也不是第七代先祖。”张赐回答。
呀,张家还是穿越窝点啊?竟然还有先祖是穿越者?
“啊?”陈秋娘一惊,立刻就说,“张家真是人才辈出啊。”
“嗯,这是第三十七代先祖对第一代先祖留下的典籍进行整理改良的。”张赐很得意地说。
“所以其实不是人力拉动的?”陈秋娘斜睨他一眼。
张赐尴尬地咳了两声,说:“其实,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这些东西都是九大家族有专门的传人在做。我们做族长的其实就是拿来拉仇恨的命。偶尔有一两代的族长会有兴趣去钻研。”
陈秋娘本想问一问这三十七代先祖的传奇,无奈这升降梯已经停住,到了主墓室了。两人走出了升降梯,月和坤站在那里,陆宸坐在石凳子上悠闲地喝茶。
“我说表弟啊,她还是个女娃。嗯,虽然个子似乎高了点,像是十二三岁,但她实际上才九岁啊。”陆宸笑眯眯地说,跟平常的他判若两人,简直如同江帆附体。
“你也知道她是小女娃,你还说废话?快滚回去。”张赐黑了一张脸,很不待见陆宸地挥挥手。
陆宸耸耸肩,站起来理了理袍子,说:“行了行了,我滚,我滚。”
“快滚吧你。”张赐催促。
“哎,小秋娘,改天有空。我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跟着这个家伙的前途啊。”陆宸临走到了墓室门口。还笑嘻嘻地来了这么一句。
“滚。”张赐一柄飞到丢过去,陆宸闪身躲过。只留下了**的话语,“你好好享受早餐,本公子不打扰你们了。”
“你不要介意。他们喜欢乱说话的。”张赐转过来对陈秋娘说。
“他乱说什么了?不太明白。”陈秋娘这故意装纯洁听不懂。
张赐听她这么说,顿时想人家才九岁,再怎么聪明,听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所以,悻悻然尴尬地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吃饭吧。”
“好的,我好饿了。”陈秋娘立刻就的奔向餐桌,目之余光所见,坤在偷偷憋着笑。
大约因为在山顶已经耽搁了太久,张赐还有别的很多事要忙,这一顿饭,他吃得很快。陈秋娘也惦记着今日朱文康可能会来找她,而今日还要去整理宅子,回柳村一趟安排事宜。吃起饭来也特别快,连张府厨子精致的饭菜都没尝出什么滋味。
不过,吃饭虽然快。但吃完之后,张赐照例还是以现在就出发不利于身体健康为由,在墓室里亲自泡了一壶茶,居然用的是豪门盛宴出品的茶叶。他一边泡茶,一边很得意地瞧着陈秋娘,问:“我的手艺如何啊?”
“你派卧底偷师学艺。”陈秋娘双手托腮,瓮声瓮气地说。
张赐哈哈笑,也不解释。两人就这么喝淡了一壶茶,都快中午了。才返回。在返回之时,张赐还让陈秋娘去换身衣衫。她进了侧墓室一看。那身衣衫就是平素里他喜欢穿的直裰,还有她的折扇。
“我让坤他们再去取来的。我想这会儿。陈家都炸开锅了,搞不好已经报官了。”张赐与陈秋娘一并站在山洞外的平台上,迎着山风说。
“我才不信你没让他们处理过呢。骗谁呢?”陈秋娘眉眼生动,尔后上了十八骑的月和坤准备的吊篮,向他招招手,说,“佑祺哥哥,回头见。”
“回头见。”他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明净的日光之下,那一笑简直太迷人了。
等到了下面的平台上,进入复杂的山洞地道时,坤啧啧地说:“二公子居然笑了。还笑得很开心。”
“他笑不是很正常么?”月到底是缺根筋,太过木讷羞涩。
“不一样的。从前的笑,无论怎么笑都是浮在面上,浮光掠影。即便是偶尔的开心,也只是笑得淡淡的。可是,你看今天的笑就是不一样,怎么说呢。那种笑容就像是日光统统倾泻下来,感觉二公子整个人都活了一样。可以感觉到他真的很高兴。”坤一边走,一边为月解释二公子笑容的不一样。
“说得好像以前的二公子不是活的似的。”月顶嘴一句。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会听话不?不理你了。”坤停下来转过身来鄙夷了一下走在后面的月。
“少言慎行。你忘记十八骑的规矩了么?”月反问。
坤“哼”了一声,说:“明明知道我从小喜欢说话。难道非得要我自言自语啊,在这种地方,都不让谈谈话么?哼,我跟江公子谈。来吧,江公子,我们谈谈话。”
“谈啥呢?”陈秋娘一直在听这两人的对话,想着能多知道一些张赐的事,以后留作回忆也是好的,不曾想一下子被点名了。
“来来来,这里走。我们边走边谈。”坤拿了火把照了照,这会儿正好走到了开阔地带,这暗道可容纳两人并行通过。
等陈秋娘与坤并肩在一起,他就开始问:“我想知道你们在山顶做啥呢?怎么二公子下来了之后,那么高兴呢?”
原来这是个八卦党,狗仔队的好苗子。陈秋娘看了看这人,一脸的八卦模样。她很平静地回答:“吃东西,看月亮,聊天。”
“都聊啥了?”坤继续八卦。
陈秋娘正琢磨怎么回答,月忽然灭了火把,将坤的火把也吹灭,低声说:“别动,有人。”
三人顿时停住脚步。陈秋娘推测这会儿应该是到了山体的底部,就快进入地下城了。
“不是你们的人么?”陈秋娘低声问。
“不清楚。但是这会儿应该不会有我们的人来到这里。”月低声回答,继而说,“我去瞧瞧,坤,若我过一会儿没有回来。你带她迅速返回古墓。”
“不许去。”陈秋娘一把拉住月。说,“这会儿,不可轻举妄动。我与坤留在原地。你速度返回告诉二公子。”
“不,我不能让你冒险。你对二公子很重要。”月说。
陈秋娘沉默。心内很是愧疚。张赐那样待她,可她注定要远离他,如同他的母亲那般,不成为他的负累。
“那些人未必知道这里,他们或许只是发现了地下城。好在我们现在还没有进入地下城。”坤分析。最终,三人就站在这里等了片刻,那些人果然走远了。这会儿,月才动身去报告张赐。
不一会儿。张赐与十八骑中的另外一些人一并赶了上来。张赐一脸凝重,随即又抽了两个人护送陈秋娘回去。但并不是走的陈家的那条暗道,而是走了六合镇东门外半山上一个小小的山洞。
陈秋娘从东门外的山路悠闲地走回了六合镇,一入六合镇,巡逻的廖捕头眼尖就看到了她,连忙迎上前来,说:“哎呀呀,江公子,你这是去哪里了?”
“去那刘云山里走走啊。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或者可以用作调味的。”陈秋娘折扇扇着。
“你也不跟陈掌柜打个招呼。之前陈掌柜都到处找你呢。还问我可曾见到你。”廖捕头抹了抹汗。
“我表哥报官了?”陈秋娘询问。
廖捕头摇摇头。说:“没有呢。只不过是出来找你了。说是重要的事要找你呢。”
“哦。我还以为我表哥报官了,把廖捕头都惊动了。”陈秋娘这会儿就打开话匣子与廖捕头闲聊,自然扯到了昨日社戏戏台的事。廖捕头连连叹息表明捕头难做,受气的很。尔后,他又说起坊间传言念奴快不行了,连神医景凉都束手无策啥的。
陈秋娘也就听了听,信步回了云来饭店。陈文正见她回来,整个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拉了她进办公室,压低声音说:“你终于回来了。”
“让大哥担心了。”陈秋娘面对陈文正,总觉得有些愧疚。这个男子其实也是真的疼她。真当她是一家人,为她做了不少事的。
“回来就好。以后出门记得跟门房说一声。免得我这心里荒落落的害怕。”陈文正拍了拍胸口。
陈秋娘鼻子发酸,点点头。说:“我一定记得。”
“没事了,没事了。我就是担心你。”陈文正嘿嘿笑,笑得陈秋娘心酸,心里全是愧疚,不知道该说什么合事宜的话。
“可是,我担心你,却什么都帮不了你。真感觉自己好没用。”陈文正忽然就压低了声音,低下了头。整个人显得十分的颓废。
陈秋娘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陈文正这样脆弱的一面,忙不迭地上前,焦急地喊:“大哥,大哥,你帮我很多了,真的。你看,我马上还有事要拜托你呢。”
“是么?”陈文正抬头看她,一脸的苦笑。
“是的呢。”陈秋娘连忙笑着,将陈秋生要上学的事,以及买房子的事都一并说了,还说上学识字这种事,她是一点都不在行,这附近有好几所书院,还几个知名的先生,她也是选不好。陈文正便认真分了陈秋生的情况,又说搬过来也好,他可以亲自督促秋生秋霞学习。
“这事有大哥就是好。”陈秋娘趁机拍马屁。
陈文正无可奈何地笑着。陈秋娘又趁势问了与叶家的合作如何,还说这云来饭店总是要找个靠山的,叶家财富权势都很不错。陈文正对叶家也有自己的考量,说可以让其入主,但不可让其掌大,毕竟赵宋定了下来,肯定会着手收回很多东西,包括制盐这种事关一国经济命脉的东西。
这陈文正果然是政治奇才,一看就看到了重点。陈秋娘连忙赞美了他一番。他却只笑说:“沦为商贾,每日蝇营狗苟之事,却还被你安慰说这也是民生大计了。”
“本来就是民生大计的事了。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大哥不要想太多,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吃过饭,这也到了晌午了,让厨房做点清淡的,我陪大哥喝一杯果酒。”陈秋娘提议。
两人便在豪门盛宴吃了一顿饭,天马行空一阵的闲谈。从当今形势到云来饭店的发展、陈氏农场的建立等都做了深入的探讨。
一顿饭吃了许久,几杯果酒下肚,陈秋娘有些晕乎乎的。正好又有投资人上门,陈文正去接待去了。陈秋娘便独自回了新宅,让喜宝套了自家的马车回柳村去了。(未完待续)
ps:对于跳章订阅,回头又告诉我看不懂的亲,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好啊。你既然跳章订阅,说明你觉得你跳掉的章节不影响你的理解。可是,你回头又来说看不懂。。。。。
第169章 身世
黄昏,马车停在柳村家门口。
陈秋娘下了马车,不觉呀然一惊,夏日破败的房屋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六间木屋,都是上好的老柏木,盖的大黑瓦。院墙用的是方方正正的石头砌成的。唯有院门还没有最后完工,几个工匠正在修整,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王婆子的老公办事还真是利索,这才短短几日。这房子就修整得这样好了。
“哟,是公子回来了啊?”王婆子的丈夫阿贵,因为驼背,大家都叫他驼背儿。阿贵眼尖,看了看来人,就立刻迎上来。
陈秋娘点了点,说:“劳烦贵叔了。这办事又快又好。”
阿贵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多谢公子夸奖,为公子办事,自然要尽心尽力。”
“喜宝,你认识贵叔吧?”陈秋娘问跟在身后的喜宝。
喜宝立刻上前两步,站在陈秋娘面前,回答:“回公子,小的与贵叔是邻居,只隔了一条巷子,早就认识。”
“嗯,贵叔办事办得好,以后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可以向贵叔请教了。”陈秋娘对喜宝说。
“小的遵命。”喜宝回了陈秋娘的话,立刻又向一旁的阿贵行了拱手礼,说,“晚辈升任了江公子府邸的管家,诸多方面不明白,以后还请贵叔指点。”
“呀,好说好说。”阿贵也应承,随即又向陈秋娘介绍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情况。陈柳氏的病早就好了,陈秋霞与陈秋生常常去隔壁柳郎中家里帮忙晒草药,顺带学些学问,至于两个小的孩子,其中一个有些不舒服,他们也说不上来。就请了小柳郎中来看,只洗了一副药,就好转了。至于陈全忠。伤口都愈合了,小柳郎中有教他自行移动。
“小的命人为陈老爷打了一副拐杖。一张木轮椅子。不过,陈老爷不待见小的。”阿贵说到陈全忠也是叹息了一声。
陈秋娘知道陈全忠必定是什么难听的都骂了。她不在家,就会骂代表她来做事的阿贵。
“辛苦了,贵叔。”陈秋娘安慰。
“我倒是没什么。只是陈老爷这样骂,终究不太好。”阿贵低声说。
陈秋娘脚步一顿,站在菜圃边问:“那贵叔有什么好的办法么?”
阿贵看了看喜宝,才说:“阿贵大字不识一个,哪能有什么好办呢。”
“喜宝。你把这礼物带到那边那户人家去。那是柳郎中家,他们一家帮了我很多,你就说是陈秋娘送来的谢礼,另外询问一下小柳郎中,最近的诊费多少钱。办事机灵点,说我晚饭后去拜访。”陈秋娘支开了喜宝。
等喜宝走远,陈秋娘才说:“贵叔见过的风浪可比我多多了。这些事,贵叔肯定有办法的。”
“这——”阿贵看了看周围,犹豫再三,才低声说。“这些日子,小的在这里做事,听陈老爷骂骂咧咧的意思。公子也不是他亲生的。而且我听乡邻说他对公子很不好,就是他那一身残疾也是因为追打公子碰翻了磨盘被砸的。公子却还好心让秋生秋霞好生伺候着。”
“他是我爹。”陈秋娘已经猜测到阿贵想说什么,便斜睨了他一眼。
“公子做得够多了。俗话说‘人不狠,站不稳’。如果是任由陈老爷这么闹下去,迟早会为公子您带来杀身之祸的。”阿贵声音更低了。
陈秋娘一惊,眼神一凌厉,沉声问:“你知道些什么?”
阿贵大约没见过陈秋娘这模样,吓了一跳,有些犹豫。陈秋娘瞧着远山归鸟红霞。缓缓地说:“贵叔是聪明人,既然决定说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小的只是怕说了,有挑拨的嫌疑。怕公子怪罪。”阿贵恭敬地说。
“贵叔今日能这么对我说,必然是真心护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好歹呢?你且说给我听听。”陈秋娘语气神色放柔和了些。
“只要公子不嫌弃小的多事,小的便是说了。”阿贵试探性地问。
“贵叔,男子汉哪能拖拖拉拉的呢?再说,我岂能是分不清好坏对错之人?贵叔不要有所顾虑才是。”陈秋娘又耐心给予定心丸。
这阿贵才抖了抖依旧擦了擦汗,压低声音说:“小的来这几日,陈老爷总是骂骂咧咧的。除了骂公子的那些难听的话之外,有几次却还听到他总说等他好起来,去报了官,看你还嚣张不嚣张。小的起初以为他是在说公子对他不好,他要去报官讨个公道。可是,有一天,他骂骂咧咧自言自语说‘就算是个公主,也是个亡国的,全家都被抓到汴京去了,你以为你逃得了么?’小的一听,前前后后结合起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陈老爷的意思是公子你是克父克母的亡国公主,从小父母都不要你的。而且,你的族人都被带到汴京去了,你这不去就是欺君,他去报官还有奖赏,你蹦跶不了多久了。”
陈全忠果然是在说这件事。大约陈全忠真的是恨陈秋娘入骨,觉得是这个女娃让他落入不幸,死了发妻,又屡次赌博都输。是这个女娃让他的人生一团糟糕,而今他腿脚不便,又没有什么朋友,不能去报官。他就只能这么骂骂咧咧,期望全村人都知道,这事迟早传到官府的耳朵里去。反正朝廷至今还有奖赏告示说如果还有蜀国后宫皇族不曾去汴京的,只要向官府举报,就有奖励的。不过,如果是虚报什么的被查出来,也会有严厉的刑罚。所以,一般来说,不是有十足把握,都不会去报官的。
陈秋娘听闻阿贵这么说,更加讨厌陈全忠了。这个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有一点不幸就各种推卸责任。他一味说陈秋娘给陈家带来灾祸,怎么就不想想当时为何陈柳氏突然从宫中回来,陈家为什么突然有钱了?那还不是因为费贵妃怕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才给了陈家丰厚的钱财。要不然就凭陈全忠那种智商,陈家那种家底。就是十辈子也不得过上富甲一方的体面生活。
后来,陈方氏因兵祸亡故,这陈全忠沉迷赌博。一把输了家财,这就怪陈秋娘了。不孝敬母亲。不教养幼子,毒打无辜孩童,现在还有脸当自己是受害者,苦大仇深了。
尔后,他要害她,她给了他惩戒,并且要求弟弟妹妹好生孝顺他。他却还要处心积虑害她。
这样的人,真是恶毒得很。
“公子。虽说这是疯话,但总是这么说,到底是损了公子名声,为公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啊?”阿贵见她陷入沉思,立刻又说。
这阿贵也是人精,十分会说话。陈秋娘摇头叹息说:“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这爹爹自从我娘亲死去之后,就疯得不成样子了,居然连这种鬼话也开始说了。贵叔,你可有办法治好我爹爹啊。”
“治病,小柳郎中是好手。小的可不行。只是让陈老爷清醒些。不要老是开口说话,这也是好办的。”阿贵说,驼着背。那神色里却全是阴鸷。
陈秋娘看得出他神色里的暗示。但她讨厌陈全忠归讨厌,可到底是秋生他们的亲生爹爹,陈柳氏的亲儿子。不看他的面子,到底要为陈柳氏以及弟弟妹妹们着想了。再说,她倘若这一次计划一成功,就与他们再不相见,陈全忠报官不报官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又何必为了这没意义的事再去多造孽呢。
再者,若是自己暗示了阿贵做什么的话,不是更应正了她的身世么?
所以。她垂了眸,说:“我爹爹不能走路。卧在床上,心情难免郁闷。他随意说说,也没啥的。贵叔都知是疯话,那听听就是,不要多嘴多舌才好。”
阿贵也是聪明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说:“小的该死,小的多嘴了。”
“贵叔,这边也就修整一下,家具什么的不必整理。回头你跟喜宝交涉一下,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你就放到六合镇新宅去。”陈秋娘吩咐。
阿贵连连称是,喜宝也送礼回来了,陈秋娘这才进了院子。
秋霞和陈柳氏在厨房做饭菜,陈秋娘先去厨房跟陈柳氏请安,并且说带了吃食回来,晚上加几个伙计的饭菜。
陈柳氏看陈秋娘一身少年人打扮,怔了怔,这才抹了一把泪,说:“回来好,回来好。”
“奶奶,那辛苦你了,我先去给爹爹请安,再看看弟弟们。”陈秋娘福了福身。
“秋娘。”陈柳氏喊了一声,神色有些不安。
“怎么了?”陈秋娘问道。心想这陈柳氏又有什么事情瞒着。
陈柳氏欲言又止,最后只来了一句:“你爹要是说什么,你,你别往心里去。他现在都这样了。”
陈秋娘有些疑惑这话,便问:“奶奶何出此言?”
陈柳氏没说话,陈秋霞却是嘴快,说:“爹爹前些日子骂你,万三娘在这边,就说了姐姐你现在风光得很,又要嫁给朱文康做朱家的当家主母了,爹爹那样骂,小心你听见,割了他的舌头。还有,贵叔也那么说。”
陈柳氏抿了唇,低头说:“女大不由娘,你执意要嫁给那朱文康,奶奶也阻止不了。只是他好歹是你爹爹。”
“奶奶,我们是一家人,你还说这种话。难道因为这大半年,我就忘记爹爹的养育之恩了么?”陈秋娘压住心中的怒火。她在这点上来说,始终还是很不喜欢陈柳氏,因为这个老太婆三番五次地用最大的恶意来猜度她。而且一旦有什么利益冲突,她瞬间就站在她儿子那边去了。
“你记得就好。”陈柳氏叹息一声。
“可是,奶奶——”陈秋娘的语气却是冷了下来,然后对陈秋霞说,“你去帮秋生做事。我跟奶奶有话说。”
秋霞十分乖巧,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活,去帮着秋生照看两个弟弟去了。
“奶奶,事到如今,你该对我说实话了吧?难道你还想藏着掖着?”陈秋娘沉声问。
陈柳氏低了头,继续往灶膛里添柴火,说:“不知道你说什么。我有什么瞒着你的?”
“奶奶。你还真是好笑。自己做错了事,如今还想着捂住,你捂得住么?”陈秋娘讽刺地说。
“你。你真是反了,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陈柳氏气得发抖。然后又开始抹眼泪。
陈秋娘也不管她的眼泪,今日,她是非得从这个老太婆嘴里知道当年的真相不可。因为无论是谁来证实,都不如陈柳氏亲口说来得准确。
“奶奶,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事,是你自己非得要这么端着?有意思么?你看看我这张脸,你再想想你藏着掖着,有意思么?你藏得住么?”陈秋娘一边说。一边在她身边蹲下来,把整张脸凑了过去。
陈柳氏将头埋得很低,双目只看着灶膛里的火,一言不发。
“现在潜在的敌人已经在活动,有些人已经证实我跟费小怜长得十分相像。我就算女扮男装,也快掩饰不住了。奶奶,你要不说,指不定我哪一天就横尸街头了。”陈秋娘用一种很诡异的声音说。
陈柳氏抬袖子抹眼泪,却还是没说话。
“奶奶,费小怜如今还被关在汴京皇宫里。受尽凌辱。你说,我为人子女的,要不要去救她呢?”陈秋娘几乎一字一顿地低声说。
“不关你的事。你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柳氏听闻她要去救费小怜,立刻就出言阻止。陈秋娘看她这样子,便料定当初费贵妃是让陈柳氏抚养她的女儿,让她的女儿过平凡生活。宋兵进攻蜀中时,费小怜肯定也派人来告诉她,如果蜀国遭遇什么灭国危险,千万不要让她的女儿去复国或者复仇。所以,她才这样说,来试探陈柳氏。
陈柳氏其实是个很普通的老妇人。那么多年的宫廷生活熏陶,她却是丝毫没有长进。想必那费小怜也是没有可托付之人了。才托给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老妇人。
“奶奶,这件事你注定办不好的。你若不说。我明日就动身去汴京,亲自去见一见费小怜。”陈秋娘恐吓陈柳氏。
陈柳氏一脸为难,最终摇头,说:“罢了,罢了。秋娘,你为什么要逼迫我这老婆子对人食言呢。”
“奶奶,这不是食言。想必费贵妃是让人好好护着她的孩儿,如今,你不说就是护不住。你说了,反而不是食言。”陈秋娘循循善诱,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陈柳氏叹息一声,抬头瞧着陈秋娘,老泪纵横,说:“是的,你小时候还不像小怜。如今,越来越像了。你今日这身装束,也是吓了我一跳。我那一瞬间,以为是小怜回来了。小怜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常常穿了男装偷溜出去玩。有好几次都是我去将她找回来的呢。”
“奶奶,我娘亲为何要将我送出宫?真的是因为我的八字问题么?”陈秋娘打断了陈柳氏的回忆,径直询问重点。
陈柳氏摇了摇头,说:“你八字是不太好。但并不克父克母,只说八字不是富贵相,亦不是长寿相,但却是旺夫相。这是后来,我去给你算的。好几个算命的都这么说。你是刚一落地,你亲娘就命我速速抱走。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子,陛下那几年不理政事,而柴家逐渐强大,到处征伐。小怜认为蜀中迟早会有一战,快则两三年,慢则六七年。就凭陛下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以及那些官吏兵将的样子,你母妃认为蜀国凭天险也是赢不了。赢不了,就可能亡国。所以,她将你生下来,就对陛下说你八字不好,要将你送出宫去抚养,待到年满十四岁,再带回宫来,封为公主,进行婚配。”
“她一介深宫女子,有这样的见识,真是不简单。”陈秋娘不由得赞叹。虽然历史上已经大加赞赏这个写下“十四万男儿齐卸甲”的美女,但陈秋娘再听说这一段,简直是佩服得很。她如今有这种见识,完全是因为她生活在咨询发达的年代,接受了太多的历史案例,以及看过了太多人的分析。
“是啊。小怜是很了不起的。她私下里跟我说,务必要让你过平凡的日子。后来,她觉得青城县不安全,就让我回眉州,本来让我去六合镇的。我当时也是一时疏忽。就去了五里镇,因为五里镇有本家亲戚正好要卖房子。要知道那时去六合镇就好了。不过,后来小怜也说了不要去六合镇。她说六合镇是是非之地,那里藏匿的各种歹人太多。我们在五里镇安顿下来不久。蜀国就亡了。你母妃他们都被押走了。我很害怕,却没想到秋生他娘去了,后面连吃的都没有了,给你爹输光了。”陈柳氏说到这里也是不好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息。
陈秋娘对于这些并不是太感兴趣,因为跟她猜测的一般无二。她要知道的是当时孟昶与费小怜到底有没有将宝藏的秘密留在她这里。
所以,她立刻打断了陈柳氏混乱的叙述,问:“那我母妃可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要不然。有朝一日,我即便见到我母妃,难道真的凭这张脸去与她相认么?说句不好听的,这世间,奇人多得很,要弄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简直易如反掌。”
“你是蜀国公主,当然是有铭牌的。你父皇为你赐了封号的,名曰‘安平’,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这也是你母妃的意思。”陈柳氏回答。
“那铭牌在何处?”陈秋娘询问。她脑补了这个铭牌可能隐藏的秘密。
“那铭牌,我怕终究是祸事。就让人埋了。”陈柳氏说。陈秋娘追问埋在何处,她却又抓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青城县。陈家祖坟,有一座写着陈氏昭熙的墓,那是一座空墓。里面就藏着这块铭牌和可以证明你身份的皇家包被。只是不知道那坟墓还在不在,这么多年了,也不回去瞧一瞧。”
“没事,等把你们接到六合镇安顿好,我抽个时间回去一趟,正好过去找一找当年我们家那个甜点做得很好的厨娘还在不在。再说了,奶奶不是一直想把陈家祖坟迁到眉州来么?我让喜宝着手选个风水宝地。我这次一并迁来就是了。”陈秋娘安慰了一下陈柳氏,虽有又询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陈柳氏摇头。说没有了。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她问:“秋娘。你想要干什么?小怜说过,国破家亡,父母死生都不关你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就做平凡人,嫁人生子,过一生。不要去背负家国之仇。生死无常,各安天命的。”
“奶奶,你放心了,我自有分寸。”陈秋娘笑了笑,抱着她的胳膊,说,“别怕,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才九岁。”陈柳氏将她拥入怀中,又开始自责是她没处理好,没完成对小怜的承诺,诸如此类,絮叨了好久。
陈秋娘耐心听着,最后才说:“不要想那些了,明日一早动身,我们去六合镇新宅安顿,秋生也可以进学堂。弟弟妹妹以后可以过体面日子。奶奶也可以享福,不必做这些脏了手的事。”
“秋娘,奶奶惭愧,没护好你,却还要你去做这些。秋娘,你真的要嫁给那朱文康么?”陈柳氏担心地问。
“奶奶,我只做正妻,我让那朱文康去退婚。倘若他真的能退了将军女儿的婚,有那份儿心来对我,做朱家的当家主母,又有何不好呢?”陈秋娘笑着说。
“可是朱家的事,我也知道。那朱文康真不是好人。”陈柳氏十分着急。
“奶奶,我自有分寸,不要担心,你就安心享福。我去瞧瞧爹爹。”陈秋娘轻轻拍了拍陈柳氏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亦不管陈柳氏还有话要说,径直走出了厨房,往陈全忠的房间去了。
那陈全忠听闻陈秋娘回来了,便在房间里骂骂咧咧。陈秋娘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他在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小贱人,多得很的人等着收拾你呢。”(未完待续)
第170章 驾驭
(第一更,稍后还有一更)
阿贵在一旁,对陈秋娘递眼色,低声说:“天天都这样骂,刚听到你回来,更骂得凶了。”
陈秋娘点点头,说:“贵叔,你去帮帮我奶奶,她腿脚不灵便。”她实在不喜欢这人在这里搀和,这人也是察言观色的人精,立刻就乐呵呵地退下了。
陈秋娘其实很不想来看陈全忠,更不想跟这个不忠不孝没担当的男人谈什么的,但她一想到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秋生他们的,到时候,有些事或者还用得着陈全忠,所以,她就硬着头皮来与他谈一谈。
“小蹄子,小贱人。”陈全忠还在骂。
“爹,歇一歇了,这天气这么热的。”她推了门走进去。
陈全忠吓了一跳,立刻拿起旁边的碗扔了过来,土瓷碗撞在门上,“啪”地四散开来。
“我不怕你。”陈全忠紧紧握着另一只碗。
陈秋娘冷哼了一声,说:“那你的手抖什么?”
“我没有。你以为你这个小蹄子有朱家给你撑腰,我就怕你了?”陈全忠情绪异常激动。
陈秋娘搬了椅子坐下,说:“你也几十岁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就收敛收敛吧。到了六合镇,修身养性,好好锻炼锻炼,还能走路。”
“去什么六合镇,我不去。你想害死我,你想虐待我。”陈全忠像只发怒的狗,那模样是又害怕陈秋娘,又想扑过来撕咬她。
陈秋娘面色平静无波,语气也是淡淡的,说:“你也不是糊涂人,也知道我有能力把你捏圆捏扁。还可以取你性命。”
“你以为你会得逞么?我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会有人去报官,说你是前朝皇室余孽。你老子都在汴京去了。你以为你跑得掉?”陈全忠说,脸上全是怯生生的得意。
“呵呵!”陈秋娘哂笑。压低了声音,说,“先不说你没有那么一个可以信任,还可以托付这种事情的人;即便你有,你以为我长着这么一张脸在帝王耳目众多的六合镇来来去去,没有人疑心么?帝王为何不奈何我?”
陈全忠整张脸因陈秋娘的话顿时刷白,抖动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你。你个小蹄子,少,少瞧不起人。”
“你若有可信任的人,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即便从前有可信任的人,经过你这大半年的所作所为,人家也跟你划清界限了。”陈秋娘毫不留情地戳穿陈全忠外强中干的伪装。
“你懂什么,男人间的兄弟情义。”陈全忠大声说。
陈秋娘哂笑,说:“你向来就没什么交好之人,如今这步田地。还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年代跟我谈什么兄弟情谊?爹爹,你就别装了。咱们说正事吧。”
“我没有。”陈全忠还要挣扎一番。但语气已经比方才明显低了下去。
陈秋娘无视了他的挣扎,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帝王为什么不抓我么?人家要放长线钓大鱼,你成天这么嚷着。惊吓走了皇帝的鱼儿,你的下场你自己清楚。”
“你吓唬老子?”陈全忠恶狠狠地说。
陈秋娘耸耸肩,说:“你爱信不信。就奶奶逢人就恨不得说出她那段在蜀王宫里的辉煌历史的做派,恨不得是个人都知道她是第一美人花蕊夫人奶娘,稍微有点心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养女怕是大有来历,何况我长了这么一张脸呢。难道没有人曾去秘密报官?再者,你在这里嚷了这么多天,整个柳村都听见了。难道没有贪财之人跑去官府?为什么我现在还好端端的?”
陈全忠随着她的话语,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然是不住地颤抖。陈秋娘也不再吓唬他,便继续说:“你想不明白的。我现在就让你想明白了。你想想赵匡胤为什么要打蜀?还不是因为他穷,他没钱,蜀有钱。可是打下了蜀,抢劫了蜀地,他还是不见多有钱。那么,据说富得流油的蜀财产去哪里了?爹爹,有时候做事情多动动脑子,不要成天说疯话瞎话,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你,你,你想怎么样?”陈全忠抱着被子哆哆嗦嗦,浑身都在发抖。看来他是想明白了陈秋娘所说的话。
陈秋娘没有理会他,继续为他下猛药,说:“俗话说‘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无论你怎么否认,你都是陈家的当家人,是我们的爹爹,是奶奶的儿子,你去报官说我是蜀国公主,是余孽。那么,早已知晓我身份的你们却还抚养着我,你说作为帝王会怎么对待你们呢?”
陈全忠没说话,神色却迅速颓败,就像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将领陡然证实了自己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时的那种万念俱灰的模样。
陈秋娘则时继续说:“难道爹爹真的那么狠心,让奶奶不能安度晚年,让弟弟妹妹们就此葬送一生,甚至赔上性命么?你是为人子,为人父者,该拿出你的担当与责任,而不是一味推卸责任。当初,宋军入蜀,难道是我希望的么?娘亲爱护我,为我请大夫,不幸遭到兵痞调戏,为保贞洁宁死不从,我不难过么?我与娘亲平素的感情如何,爹爹也不是不清楚。我承认若是我没有生病,娘亲或者就不会遭遇兵痞欺侮。这事,是有我的责任。”
“你闭嘴,你没资格提你娘亲。”陈全忠一听提起痛苦的过往,提到陈方氏,一下子就暴怒了,挣扎着要下床来打她,挣扎了几下,只是身子歪在一边,没办法挣扎下来,抓了枕头就丢过来。
陈秋娘闪身躲开,冷笑道:“陈全忠,从前我只道你与娘亲伉俪情深。孤雁哀鸣,脾气不好,打骂我,我也就忍了。可是,你真的爱我娘亲么?你一点都不爱。娘亲在世时,家里的各种开支用度都是娘亲在斟酌,甚至庄子上的大小事务,娘亲挺着大肚子也要随你一起去,只因为你处理不了。你一个男人没什么能力处理事务,但还算对妻子嘘寒问暖,这也算不错了。可是,娘亲意外去世之后,你若真的爱我娘亲,会让她辛苦怀胎生下的孩子饿得奄奄一息么?说实话,若不是我到处要饭、挖野菜、偷别人家的稀粥,两个小弟早就死了。你若真的爱我娘亲,会让她一直孝顺的奶奶饿得头晕眼花还要天天为你担心,怕你输光了钱,被人打死,横尸街头么?你还有脸提我娘亲?”
一系列的质问咄咄逼人,陈全忠脸色刷白,整个人的气焰真正的灭了,颓然靠着墙壁,紧紧抓着脏得不成样子的被子。
“你为人父,不抚养幼子;为人子,不赡养母亲;沉迷赌博,迁怒无辜;如今,又自以为是,骂骂咧咧,来对付一个尊敬你,爱护你,一心想这个家好的人;更好笑的是你这种举动实则是将全家脑袋都往铡刀上送。”陈秋娘站在一旁,冷冷地说。她对这个男人是真心瞧不上的,若不是为了弟弟妹妹,她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你,你不要说了。”陈全忠摇着头,声音很沮丧。
陈秋娘便转了话,说:“如今,我帮陈掌柜找人投资,这会儿开了云来饭店,生意好得很,我也分红不少,想必那阿贵也已与你说过。前几日,盘下了一个宅子,想着你们也一并去六合镇住着,秋生过几个月就可以去参加四方书院的入学考试。到时候入了学,就可在四方书院就读了。你也是为人父的,更是为人子,这陈家几十代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如今好不容易出了秋生这么个机灵的男丁,难道你也要葬送了他的前途,葬送了陈家的前途么?”
陈全忠没说话,陈秋娘也不想多呆了,只说了一句:“明日就是搬家的黄道吉日,我带了六合镇有名的潘先生过来,新宅那边已经做了法事,打扫干净了。入夜之后,这边就焚香做法事请祖宗一并过去,明日带了祖宗神位,就一并搬过去了。今日来的人不少,你作为一家之主,还是顾着点颜面才是,莫要到了六合镇,让秋生、秋霞抬不起投来做人。”
陈全忠此刻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一方面是习惯性恨陈秋娘;另一方面又觉得陈秋娘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就是一脸沮丧又一脸愤恨地在那里默不作声。
陈秋娘知道她已经说服了陈全忠,至少从今往后,这个人不会那么疯闹,至于到了老宅那边,她已经通知了账房不要给零花钱给他,但吃穿用度要符合身份。而老宅那边的当家人是陈秋生。
她扫了陈全忠一眼,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出来,将门带上,往两个小弟的屋里去。陈秋生与陈秋霞正陪着两个小弟在玩。那阿贵倒是很会办事,让木匠做了小孩子专用的小床,四面都围了起来,铺上了柔软的棉絮。两个小孩子在那里爬来爬去,陈秋生在逗两个小家伙玩。
“大姐,我方才想过去请安的,可是两个弟弟没人照看。”陈秋生看到她来到,立刻就跑过来,在她面前恭敬地站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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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长幼有序
(第二更)
陈秋娘摸了摸秋生的脑袋,说:“姐弟之间,何来这样生分?”
“奶奶说,长幼有序!”秋生小声地反驳。
陈秋娘轻轻笑着,牵着他的手往床边走,一边向两个小家伙伸手,一边说:“圣人说‘长幼有序’可不是让兄弟姊妹之间变得生分的哦。”
“那是什么意思?”陈秋生脆生生地询问。
“长幼有序,在我看来,就是说兄弟姊妹之间,要互相疼爱。弟弟妹妹尊敬哥哥姐姐,哥哥姐姐因为见识广、力量强,就要竭尽全力去保护弟弟妹妹,给弟弟妹妹更好的生活。”陈秋娘笑着说,然后伸手将爬过来对着她咯咯笑的弟弟抱起来。
秋生则在一旁思索。陈秋娘不想打断这个五岁孩童对于人生的思索,也并不着急跟他说搬家的事,只一味抱着弟弟说话:“大宝真乖,笑起来真好看。”
大宝挥舞着小手要抓她的头发,嘴里咿咿呀呀地说。另一个也爬了过来,扁着嘴,伸着手在索抱。陈秋生连忙将手递过去,说:“小弟乖,大姐赶了一天的路,累了的,不能一次抱起两个。”
那小的拉着秋生的手就要往嘴里塞,秋生毕竟还是五岁的小孩子,立刻就拿走了手,说:“小弟乖,哥哥的手不能吃。”
那小的没拿到吃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陈秋娘手中的大宝扭过头去看双生弟弟,不明所以的他也是“哇”一声哭了出来,两个宝宝开始合唱。
“别哭,别哭,别让大姐烦,大姐已经很累了。”陈秋生手忙脚乱的。又抱不起来,又安慰不住。陈秋娘将手放到了小弟的唇边,那瘦骨嶙峋的孩子十分机灵。一下子止住了哭,张口就要来咬他的指头。
“小弟是饿了。”陈秋娘说。随即便将小弟抱起来安慰。又坐在旁边,用手拉着大宝。这双生子才止住了哭,继而又咯咯地对他笑。
“呀,小弟和大宝真听话。二姐去给你们弄吃的了,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陈秋生与双生子说话。双生子也咿咿呀呀地回应,对这他笑。
这一瞬间,这两个柔软的小孩子在她怀中,跟她咿咿呀呀说话。对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她感觉自己都变得柔软了。
“大姐,长幼有序,是不是就是你对我们做的这样?”陈秋生忽然问。
陈秋娘一手逗弄大宝,一边问:“怎么说?”
“爹爹不作为,家里的情况很吓人。说实话,我常常梦见自己被饿死,梦见大宝和小弟被冻死饿死,秋霞被卖了做包子吃。奶奶腿脚不好,要是没有大姐。我想我梦见的就会成真的了。”陈秋生虽才五岁,但历经了苦难之后,这孩子到底还是变得老气横秋了。
陈秋娘想起记忆里那些日子。虽非她亲自遭遇,却已经在她记忆里扎根,每一次想起真正的陈秋娘的疼痛、无助、恐惧都感同身受。也因此,她才那么讨厌陈全忠,会设计让他残废,呆在家里。
因此,她对秋生的恐惧难过也是深有体会,虽然秋生因为年幼可能恐惧更甚,她没法真切体会。但只要想一想真正陈秋娘所过的那段日子。她都觉得浑身颤抖不舒服。
“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陈秋娘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秋生的头。
“大姐,你被蛇咬。他们说你死了。我那是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大姐,害怕没有大姐。自己根本帮不了奶奶,也害怕自己很快就会死了。”陈秋生低声说,眼泪簌簌滚落,不一会就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陈秋娘也听得心酸,湿了眼眶,将他搂入怀中,整个人靠在床边,将大宝也一并搂了进来。陈秋生哭得更厉害了,起先还是抽抽搭搭的,后来哭出声来了。
她也不阻止,任由他在她怀里哭泣。这个小男孩其实真是很不容易。他很聪明,原本就比同龄的孩子懂得多,再加上陈家这种情况,他更是早熟。但他毕竟才五岁,那些原本就不该孩子承担的东西落在了他身上,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承担下来的。她穿越而来,成为陈秋娘,看到的都是这个孩子对她死而复生的惊喜。他把所有的担忧、害怕都隐匿起来,直到今时今日,在这种时刻,他才释放出来。
陈秋娘真的很心疼这个孩子。说实话,在这个家里,她最最在乎的就是陈秋生了。陈秋霞乖巧则乖巧,但因为笨笨的,又是女孩子,便没有承担太多,亦不曾有多大的心理负担。至于两个小的,她是觉得两个小的可怜。
“大姐不是好好的么?那些事就不想了。从今以后,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陈秋娘安慰他。
“嗯。”陈秋生靠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回答,此刻,他已经止住了哭。
“我知道辛苦秋生了。”陈秋娘柔声安慰,怀中的小弟也“啊啊啊”地答话。
陈秋生止住了哭,便从陈秋娘怀中挣脱开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说:“大姐,承哥哥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是忍不住的。”
“秋生,在大姐这里,不要顾忌那么多,想哭就哭了。”她怜惜地说。
陈秋生点点头,又说:“大姐,秋生一点都不辛苦。我知道大姐才真正的辛苦。”
五岁的男孩子,脸上泪迹未干,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明亮,神情也天真,但心已沧桑。
“谁说大姐辛苦了?我就是去帮人做菜了,吃得可好了。”陈秋娘笑着安慰她。
“承哥哥说大姐很辛苦,要我要帮你分担。”陈秋生很认真地说。
陈秋娘一愣,想到与柳承相处的日子。她感觉出那个少年对于陈秋娘这个小女娃超乎寻常的情愫,或许是太过于同情,便想要保护;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医者仁心。
可是,话说回来,柳承与她住得这样近。他也帮了她不少,两人却一直都很生分。即便是原来的陈秋娘从内心将他当作倚靠,却也跟他那样身份。
陈秋娘兀自沉思。怀中的小弟却是不满,扭来扭去的要挣脱怀抱。陈秋娘没办法只好将他放到床上。朗声催促:“秋霞,弟弟的米粥好了么?”
秋霞在厨房那边脆生生地回答:“马上就来。”
双生子又开始在床上翻来翻去,将小手放进嘴里啃得津津有味。
陈秋娘这才算得了空,说:“秋生,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大姐在六合镇买了个大宅子,明日一早,我们全家就要搬过去。搬了过去之后,你就是一家之主了。家里的事,小事你可以问奶奶,大事可以与大姐的结拜哥哥商量。但是无论大事小事,你心里都要有自己的看法。知道了么?”
秋生惊讶地睁着大眼睛,问:“要搬家?”
陈秋娘点点头,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得到了秋生的保证,才继续说:“去了六合镇,你要努力读书,勤于练武。闲暇时跟大姐的结拜哥哥学习。更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孝敬奶奶爹爹,可是知道了?”
“秋生明白。”陈秋生恭敬地点头。随即又说,“大姐,我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做不了一家之主。还是你做吧?”
陈秋娘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大姐要做菜,还要赚钱,经常还要去外地办事,会很忙的。哪里还有精力来管家里的事呢?所以,就要秋生累一点了。再说了。你是陈家的长子,这家里迟早是你来管的。从小锻炼也是好的。”
“啊,原来是这样。大姐,我一定会努力管好家里的。可是,这一家之主,做不做都不要紧的。”陈秋生很是乖巧,对于可以帮姐姐减轻负担才要做家主这件事很高兴。
陈秋娘瞧着他天真的面容,高兴的神情,心里不是滋味。秋霞则是端了凉得刚刚好的稀粥前来,乖巧地站在一旁看陈秋娘给两个弟弟喂饭,很兴奋地说最近的熬粥心得,以及最近在挖野菜、钓鱼、照顾弟弟、帮助奶奶等方面的进步。
“秋霞真乖,等明天去了六合镇,可不要到处乱跑,要听哥哥与奶奶的话,还得照看好弟弟。虽然大姐请了丫鬟婆子照顾弟弟,但是外人总是会偷懒,对弟弟不好,你得要一直盯着呢。大宝和小弟就交给你了啊。”陈秋娘趁机为秋霞分配了任务。她可真是不信任那些丫鬟婆子的。
秋霞先是表示去六合镇大房子惊讶,尔后又表示一定会照顾好两个弟弟。之后就是围着木床好奇地询问新家那边是什么样子。
陈秋娘一一回答,期间,还让秋生认真学习,争取考入四方书院。尔后,以后要体体面面地给两个弟弟取好名字。
秋生拍着小胸脯保证,俨然一个小大人。秋霞则是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两个小家伙则是丝毫不挑食,虽然才六七个月,但却是大肆地吃米粥,吃得津津有味。
陈秋娘看着两个小家伙这么精神,又为两个小家伙确定了各个阶段的食谱,以及这些食物的做法一并交给了喜宝,让喜宝回到六合镇后,一定要督促厨房做给小家伙吃。
当夜,陈全忠果然没再多说一句话,陈秋娘端过去的饭菜,他也是吃了。全家晚饭后,从六合镇带来的风水先生就开始做法事,请祖宗神位,安四方神。随后,喜宝又指挥小厮将家里有些要带过去的东西整理好,一并放入马车。
这样折腾到了深夜,大家才睡下。而陈秋娘兀自走出房门,仰望星空,只觉得前不久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未完待续)
第172章 长远考虑
(第一更,第二更稍晚,大家可以洗洗睡,明早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风水先生就起床做了法事的收尾工作,最后由长子陈秋生捧着祖先牌位恭恭敬敬地上了马车。
喜宝做好这一切,就过来请示陈秋娘。
其时,陈秋娘刚把大宝与小弟喂饱,正在跟两个小弟玩。
“公子,都安排好了。风水先生那边也做好了,你看是不是出发了?毕竟那边要等吉时。”喜宝恭敬地说。
“让小凯带人先回去赶吉时,你留下来与我一起办些事。”陈秋娘说。
喜宝不解,又问:“一辆马车坐不下的。”
“让两辆马车都回去。将我弟弟妹妹与奶奶爹爹带回去赶吉时。你留下即可。”陈秋娘一边逗弄两个孩子,一边解释。
“那下午这马车来接我们,我们还得在这里过夜呢。”喜宝又将这情况说了一遍。
“过夜就过夜了,不碍事的。再说,阿贵叔他们也是明天才撤走的。”陈秋娘说。
喜宝明白了安排,这边出去着手吩咐。不一会儿,喜宝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两辆装饰华美的马车整装待发。陈秋生怯生生地说:“大姐,我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我们只是搬新家而已。”陈秋娘站在马车边安慰。
“潘先生说,一会儿要我搬牌位去安位,还要叩谢祖宗,念告慰祖宗词。”陈秋生很认真地说完,还深深呼吸了一下。
陈秋娘这才知道这孩子不是害怕,而是紧张。他还太小,还分不清“紧张”和“害怕”。她笑着伸手你捏了捏他的脸,说:“我家秋生这么聪明。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他呢?不要怕,你可是家里的长子,要给弟弟妹妹做榜样。以后要保护姐姐,保护爹爹和奶奶的。”
“我知道。只是有些害怕而已。”陈秋娘乖巧地点点头。
“我家秋生是小男子汉,好了,保护好祖宗牌位,听小凯和潘先生的话。新家那边,盼清哥哥会告诉你怎么做的,你不懂的就听盼清哥哥的,大姐在这边办一些事,办完就回来了。”陈秋娘笑着安慰他。随后就让小凯仔细赶路,注意安全。
小凯应了声,正要催马前行。陈柳氏挑开马车帘子,说:“秋娘,我这心里头不踏实。你说这屋子才修好——”
陈秋娘听出陈柳氏是舍不得这屋舍,便说:“这屋舍自有用处。从前在青城县,我们不也在村子里有庄子么?奶奶就别操心了,一会儿搬新家,安放祖宗牌位啥的,秋生还小。你还要担待着的。”
“这个是一定。可是,秋娘——”陈柳氏欲言又止,看了看秋生。又看了看另一辆马车。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加上闪烁不定的神色,陈秋娘已看出来,她是想说安放祖宗牌位这件事该由陈全忠来做。一般来说,老子还活着,也便轮不到儿子去做告慰祖宗先灵的事了。
“奶奶,秋生是一家之主。房地契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小凯他们也只听一家之主的。你可别给我搞出什么事来。再说了,做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的人。还有脸去告慰祖宗么?”陈秋娘说话也不想太客气。她从原来陈秋娘的记忆里窥伺过陈柳氏。这陈柳氏也算是真的疼费小怜和陈秋娘,但一涉及她的儿子。她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如果陈秋娘这会儿太客气了,指不定一会儿就要耍什么幺蛾子。让陈全忠去安放祖宗神位了。
这安放祖宗神位虽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但对家里的下人婆子来说,却是大事。谁安放神位,谁在这个仪式中起重要作用,都会被这些下人们窥伺,以后,这些下人做事,心里就会有个轻重缓急的。陈秋娘可不想陈秋生在新宅的地位有所动摇。
“我,我只是怕秋生做不来。”陈柳氏也看出陈秋娘不悦的态度,立刻就换了一副语气与说法。
“秋生聪颖,再者,我让盼清今日在府邸帮忙。盼清是陈掌柜的伴读,满腹经纶,做事也妥帖,会帮助秋生的。奶奶就不要操心,安心享福就是。”陈秋娘再度将话说死,不留一点余地给陈柳氏。
“哦,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陈柳氏赶忙说。
陈秋娘也不理她,径直吩咐那赶车人要注意安全,仔细脚下的路。那些人一一应答,她才挥了挥手,说:“启程吧,不要误了吉时。”她挥了挥手,两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便徐徐从柳村出发。
送走了陈柳氏一行人,搬家算是告了一段落。陈秋娘与喜宝一并走了回来,才穿过竹林,阿贵就迎上来,说:“公子,你这全家都搬去六合镇了,这房子却还要修了,以后也没人来住的。”
“贵叔,你尽管修就是了。自然有人来住的。”陈秋娘也不与这阿贵多言,只对喜宝说,“你且等我片刻,我去换身衣服。”
喜宝应了声,就等在院子里。陈秋娘则是进屋换了一身女童装,挎了一个小的布头拼接的小布包出来,说:“喜宝,走吧,随我去办事。”
“公子!”喜宝惊讶的说不出话,只喊了这么一声。
陈秋娘瞧了他一眼,只见他一脸惊讶,怔怔地看着她。
“瞧你那样。你之前就知道我是女子的啊,有什么好惊讶的。”陈秋娘瞧着他,脆生生地问。
喜宝脸就红了,垂了眼,说:“虽然知道,但——,但不知公子恢复女装,容颜如此,如此——夺目。”
陈秋娘“噗嗤”一笑,说:“行了,好看不好看,却也不过是个人,活着容颜夺目、光鲜亮丽,死了也不过一抔黄土。再美的花,还不得凋谢。喜宝,你太过注重皮囊了。”
“是,是。公子教训得是。”喜宝十分紧张地回答。
阿贵则在一旁嬉笑,一脸**地说:“公子是不知道,小伙子就是这样的。”
陈秋娘最不喜欢这种人说话的态度。明明月白风清的事,这种人能用他的眉眼语气将这事说得肮脏不堪。
“喜宝。走吧。办事去。”陈秋娘不理会阿贵,径直吩咐了喜宝去办事。
陈秋娘前几日是想了又想,云来饭店如今是做得很好,如果照着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她的股份维系一家人的富足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但做生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云来饭店就因为太成功了,完全是一个吸金神器,很多人会盯着它。朝廷也会注意它的,如果陈文正驾驭不住,云来饭店这艘船就会翻了。而陈秋生还小,要他来支撑这个家,还须十多年。十多年的时光是很漫长的。所以,为了让陈家有生活保障,她买了房子,存了钱粮,还要买一些不动产,比如地。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土地是最好的财富,比黄金还保值。
她思索良久,就想带着喜宝来柳村走一走。有几家人似乎很可能卖地。而二峨山下的几个村子都是沃野良田,能多买一些也是不错的。
“公子,我们是去做什么?”走了一阵,喜宝终于问了,语气还是有些紧张。
“我都把这边的家当作庄子住所了,你说呢?”陈秋娘转过身,反问他。
喜宝不敢看她,很紧张地说:“小的,小的认为公子是想买地。”
“不愧是我陈府的管家。”陈秋娘赞道。
“公子说得这样明白。小的若还不知,就真的辜负公子的厚望了。”喜宝还是低着头。语气有些不流畅。
陈秋娘笑着说:“喜宝,秋生虽聪敏。却还小,我爹爹有些疯癫,奶奶做事又糊涂。这往后,府邸里的事,却要你全权操心了。你可有信心?”
“回公子,小的一定竭心尽力。”喜宝回答。
陈秋娘抽了一根稗子草把玩,查看了旁边田里的稻谷的饱满程度,说:“不要小的,小的。你是管家,是我的家人,算是我的哥哥,你我之间不应这样生分才是。”
喜宝一听,受宠若惊地说:“小的——”
“你应该说:我。”陈秋娘笑着纠正。
喜宝动了动嘴唇,才小声说:“我,我谢谢公子厚爱。”
“好了,不要这样生分,还有,以后你也要再多读些书。你可以去跟陈掌柜借书,不懂的去问陈掌柜。陈掌柜人很好的。”陈秋娘又说。她总是想着把一切都安排好才可以。
“小的,哦不,我,我谨遵吩咐。”喜宝还是恭恭敬敬。
陈秋娘也不多去纠结这个问题,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尊卑观念是深入人心的,她方才那么说,一是喜宝这孩子办事不错,二则是打一张感情牌,希望这孩子能在各种事情上帮衬秋生。
两人一前一后,从金黄的稻谷田走过,日头正高,柳村很多人在田边赶蚱蜢,又怕伤着稻谷,动作十分滑稽。
“喜宝,你看,这里的田地如何?”陈秋娘站在稻田边上,一直望到村外。
“从稻谷的稻穗来看,这里的田地肥沃。又靠近纷河,灌溉很方便,是好地。”喜宝站在她身后回答。
“没想到你还懂灌溉什么的。真是不错。”陈秋娘回到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腼腆沉静,脸微微红了。
“小的,哦不,我小时候是在临邛那边村里的。后来,瘟疫,家里就把我卖了,辗转才来到罗家的。”喜宝低声说。
陈秋娘之前听罗张氏说过喜宝的身世,不由得叹息说:“等这边安定了,你也抽空回去修修祖坟什么的就好,这日子总是不断变好,不要难过了。”
“回公子,很多年了。我不难过了。”喜宝回答。
“嗯。不沉湎于过去,不沉溺于悲伤。这才是男子汉所为。”陈秋娘说,尔后忽然提高声调说,“喜宝,你看这一大片,都有可能是我们的,你要大展拳脚,有没有信心?”
喜宝一怔,瞬间过后,整个人脸上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他很笃定地说:“跟着公子,喜宝很有信心。”
“有信心,就跟我来。”陈秋娘笑嘻嘻地说。心里却有些惆怅,如果没有亡国公主的身份,这在古代的日子该多惬意啊。(未完待续)
第173章 为谋
两人一前一后在田埂上转悠了一圈,陈秋娘就先在一处三角形的田边停住,对正在赶蚱蜢的柳潘氏鞠躬,很有礼貌地喊:“四奶奶好。”
“呀,是秋娘回来了啊。”柳潘氏笑眯眯的,抬手抹了一把汗。
“是啊。四奶奶今年这稻谷收成好呢。”陈秋娘与她攀谈。
这柳潘氏五十多岁,是一个寡妇,本来有个儿子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子。早年,孙子六七岁,家里大人没看好,独自上山玩,被狼给叼走了。等找到的时候,都只剩胳膊了。孩子的娘受不住,当即就跳了纷河淹死了。之后,就是柳潘氏和儿子相依为命过了十几年平静日子。期间也想着再娶一个,但就是到处都找不到合适的,十里八乡的媒婆到后来都避着柳潘氏了。
柳潘氏本来也认命了,但过了不久,她的儿子想她吃顿好的,想上山猎个兔子给她补身子,结果被狗熊给挠了,后背被狗熊抓烂,腿也被打断了一只。虽然被柳家和及时救回来保住了性命,但却成了残疾。家里的活都归了柳潘氏做。这柳潘氏也逐渐年迈。
陈秋娘当时想要回来买地,首先想到的就是柳潘氏。所以,她第一个来拜访的就是柳潘氏。
“哪里呢。比起村长家,可是要差多了。我这老婆子没啥力气了,水田里的水都是你家和大哥帮我弄的。估计过几年,也就去了。”柳潘氏捶着腰靠在田边高坎上叹息。
“四奶奶身子骨这么硬朗的,得活个百来岁的了。”陈秋娘说着客套话。
柳潘氏呵呵笑,说:“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你四奶奶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呢。”
“四奶奶身子还硬朗。不过,你这几亩田也是很费事吧?遇见个天灾人祸的——”陈秋娘也叹息。
柳潘氏也叹息点头。随后说:“哪能有你奶奶的福分。今早我是看你们都搬家了。听说搬到六合镇去了?”
“是啊。我云来饭店当大厨,做得一手好菜,东主赏识给了些银钱。就在那边买了个宅子。秋生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正好六合镇那边四方书院比较好。”
“有福的人就是有福的人,哪像你四奶奶我。一辈子命苦。”柳潘氏说着,就抬袖子抹眼泪,随后又絮絮叨叨地说,“若是你奎哥哥不给狼叼走,如今也是娶妻生子了。你看我这命。”
陈秋娘听柳潘氏絮絮叨叨,心里也不是滋味。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有着各种各样不幸的人,然而,她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那么多人。而且,她也从来不去做这种事。她有生之年,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四奶奶,都过去了。没事了,啊。”陈秋娘一边说,一边跳到田边搂着柳潘氏的胳膊安慰。
“公子,仔细泥。”喜宝大约是心疼陈秋娘那双绣花鞋,忍不住出声提醒。
“喜宝,不碍事的。”陈秋娘说,随即继续安慰柳潘氏。说:“四奶奶,你这事,我最近也琢磨了一番。过继个孩子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啊。”
“之前也过继过一个,后来还是养不家跑了。想再过继一个,你伯伯就伤了。捡回来一条命,家里却是欠着债。我这把老骨头劳作,也是为了不饿死,能尽量还钱,若是死了还没还清,阎王爷也不得让我投了好胎。”柳潘氏一个劲儿地叹息。一个劲儿地说着家里的窘境。
陈秋娘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门见山地说:“四奶奶也知道我在云来饭店做大厨。东主想建一个庄子。有目的地种一些蔬菜水果和稻米。想要买一些地,还要请一批人。”
“你是来跟我谈买地的?我不卖。这是祖业。你走。”柳潘氏立刻变了脸,方才还装悲惨,装柔弱,一听说是买地的,立刻就变了脸色,“嗖”地从靠着的高坎上站起来,身手矫健地推开陈秋娘。
“你这老婆子,不卖也别推人啊。”喜宝赶忙扶住陈秋娘。
陈秋娘对喜宝轻轻摇了摇头,说:“四奶奶这是人之常情。我不碍事。”
喜宝抿了唇,也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站在她身旁,警惕着这柳潘氏又做什么举动会伤害陈秋娘。
柳潘氏隔了一段距离,说:“你走,你走,想要我这田地,门都没有。”
她声音颇大,隔壁田里几个劳作的人也是纷纷直起身来窃窃私语。陈秋娘笑着说:“四奶奶误会了,您也没听我说完,我这哪里是要你这土地呢。”
“你滚远些。”柳潘氏破口大骂。
陈秋娘也不怒,这柳潘氏的反应是正常的,在她的预测之内。这人啊,都是看利益,如果还在激动地抵死不从,那只因为利益还得到不足以击溃这人的心理防线。
“四奶奶,你别激动。你都没听我说,却就这样下了武断了。”陈秋娘此刻也不压低声音,而是朗声说道。她之后的话不仅是说给这柳潘氏听的,也是说给这周遭的村民听的。
说实话,在封建农耕时代,田地是主要资产,但这些有点田地的普通村民却又因为天灾人祸,经常是食不果腹,过得极其窘困。家里有人生个稍微大点的病,基本上就是等死,因为治疗了这个人,全家就得喝西北风,集体被饿死。遇上婚丧嫁娶,简直愁死人。尤其是嫁娶这事,简直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斗智斗勇,各种算计比宫斗剧、谍战剧还来劲儿。其实这么费劲,关键一个字还是“穷”。
土地是唯一生产力,但这些人又不会利用土地。
陈秋娘便要画一个蓝图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来掂量,最终将土地卖给他。至于后期云来饭店做农场,这里可以免费给云来饭店做。但蔬菜水果、稻米的销售需要抽成,这样就可以积累财富了。
“你滚开,你滚开,看我老婆子孤儿寡母好欺负,连你这种小丫头都想来踩一脚了。”柳潘氏拿出了农村里撒泼打滚的劲头破口大骂,以此来引得村人同情。
旁边田里的小三哥就喊开了:“秋娘,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欺负四奶奶呢。”
喜宝想要反驳,陈秋娘对他摇摇头,尔后朗声说:“小三哥,你误会了。你可曾听说云来饭店?”
“知道啊。我前些日子也去吃过一顿肉菜饭,味道还真是不错,价格也便宜呢。”那小三哥手里还拿着赶蚱蜢的竹竿,回味起肉菜饭,啧啧地咂嘴。
“你小三哥可知我是那云来饭店的大厨?”陈秋娘笑着说。
“哈哈,秋娘你别吹了,你能是云来饭店的大厨?那肉菜饭那种滋味,你能做出来?”小三哥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陈秋娘亦是笑,说:“我当然可以。别忘了在来柳村之前,我们家也是风光过的,就伺候我一个人的下人也是七八个,还不说别的了。厨房里的厨子,分工明确,一月里,每日的菜都不带重复的。”
“哟,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小三哥哂笑,语气里很不相信。
陈秋娘笑着说:“我见过的美食写出来可是要吓着你了。就是这新稻米煮饭,用蒸鸡肉的汁液来浇上,塞入嫩竹筒蒸,竹筒下放茴香、八角、桂皮等,那滋味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小三哥吞了吞口水,语气明显软了,问:“你真是云来饭店的大厨?”
“若不是。我怎么能在六合镇买了宅子,还能将家里修整一番?”陈秋娘反问。
小三哥这会儿是相信了,旁边田里几个人已经没有理会柳潘氏的责骂,而是纷纷围过来询问陈秋娘云来饭店好招人么?他们听说云来饭店的待遇非常好,若是可以进入云来饭店工作,那可真是好日子。
“你们也知道云来饭店招人很严格的,这会儿人已经招够了。但云来饭店肯定会在别处开分店,比如临邛、成都、崇州、通都、渝州,甚至还可能开到汴京去,招聘是经常会有的。不过,恕我直言,你们大家也不太适合饭店的工作。”陈秋娘为众人一一解答。
“唉,果然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那样好的工作,却是做不得了。”有人叹息。
小三哥却是说:“那秋娘也为我们培训一下,也许我们还能混一个厨房帮工来着。”
“小三哥,这厨房的事,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陈秋娘回答。
小三哥撇撇嘴说陈秋娘这是不肯帮忙,乡里乡亲的也不见帮衬一把。
“三哥,你真可误会我了。你要去混,即便混进去了,这每年的聘用考核,也会被刷下来,到时候又失了面子,又丢了工作。你觉得云来饭店还会聘你么?”陈秋娘又问。
小三哥咬咬唇,只是叹息。陈秋娘见时机成熟,便说:“就我说,你们种地是把好手,做生还不如做熟。这云来饭店要筹备一个农庄,养鸡鸭鹅,种菜种稻米专门供饭店使用,到时候还会有专人教一些新式的种植养殖方法。大家不妨去应聘这个。”
“呀。那待遇能跟饭店一样么?”有人惊叹。
“薪金肯定是要分出三六九等的。如果技术不一样,大家却还拿得一样多,大家就干着没劲儿了啊。但是别的条件跟饭店待遇一样的,农庄里的人也是饭店的员工啊。婚丧嫁娶,生病什么的,都会有报销的。而且提供住宿,三餐。是三餐,不是两餐哦。”陈秋娘笑着说。
“真的?”一帮人已经围拢来了。(未完待续)
第174章 敲打
(第一更,第二更争取12点前)
陈秋娘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乡里乡亲的,过去我家落魄,大家也帮衬了不少。我还能哄大家?”
“那可真是好。秋娘可知那庄子选在何处?”有人立刻提出实质性的问题。
“云来饭店的农场会有好几处,这柳村以及我们附近的李家村,云村都会是考虑范围。”陈秋娘给出了这个范围。
“呀,那真好,又不用背井离乡,还能应聘呢。还别说,这附近的水路什么的,我们本乡本土可是最熟悉的。”小三哥朗声说,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看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陈秋娘倒是不说话,不经意地看了柳潘氏一眼。那柳潘氏先前在那里破口大骂,吸引了众人,但不一会儿就没人理她,反而都来咨询陈秋娘云来饭店一事。这柳潘氏见大家的热情这么高,也是在一旁假意赶蚱蜢,竖起耳朵听着,看那神色生怕自己就做错了决定。
“这云来饭店真那么好么?”有个刚刚从别的田里聚集过来的老头,听大伙讲述听得不明所以,便插嘴询问。
“老狗啊。这你就不明白了吧?那云来饭店门口,不管赶集不赶集,都是早早就排了长队。还有别的镇子的人闻讯赶过来吃呢。云来饭店的‘甜蜜蜜’甜品店里的那些东西,你可是见都没见过呢。那生意简直是人山人海啊。不仅如此,要能去里面做个小杂工那都是福分了。每月有薪俸,每天有荤菜,还给做衣服,生病什么的医药费都由饭店负责呢,平时还包住的。你要不信。就问秋娘了。”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柳猫熊朗声为那叫“老狗”的老头解释。
“呀?真的啊?”那叫老狗的老头不由得转过来看着陈秋娘。
“是呢,二伯。”陈秋娘回答。
“那是卖身了的?”老狗询问。毕竟以前他也是地主家的长工,后来还不容易才自由。回来帮人做短工混口饭吃,然后就是进山打猎维持生计。
“二伯。卖身什么的是没有的事。云来饭店的规矩是你只要努力干,就不会辞退你。若是偷懒或者做有损饭店的事,便只有辞退了。薪俸一月一结。”陈秋娘回答。
“那倒是极好的。”那老头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柳潘氏则觉得她被忽略了,瞬间要找存在感,立刻就跑过来,说:“你们可别被这个小丫头哄骗了。她就是想来骗你们卖土地的。”
“啊?卖土地啊,那算了。”众人立马就换了一副神色。
陈秋娘早也预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她也不着急。倒是一旁的喜宝有些着急。陈秋娘依旧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即才对那些人说:“云来饭店有两种方案,第一种就是租你们的土地,给你们租金,你们也可以来应聘打工,工资可以照样拿,不过,不可能成为永久员工,不能享受做工到五十岁后颐养天年每月拿薪俸的待遇,或者中途因工作受伤或者生病没法继续工作享受每月薪俸待遇。第二种就是卖地给云来饭店。在农场里继续工作,成为云来饭店的永久员工,生老病死都由云来饭店负责。”
显然这个条件很诱人。这些人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随即又开是窃窃私语。尔后,有人问:“小秋娘,那如果不想卖地,又想成为永久员工呢?可有办法?”
“有啊。云来饭店对于对云来饭店有重大贡献的员工,比如研制出备受欢迎的菜式,又或者是找到了美味的香料或者食材,再或者能培育出新蔬菜、水果或者鸡鸭什么的,经过董事会讨论。这样的员工就会进入技术部,成为永久员工。享受永久员工待遇。”陈秋娘笑眯眯地说。
“呀,这个好。”有人立刻说。随即就有人泼他冷水说:“你没去云来饭店吃过饭,就是那些常见的菜式滋味都不是你可能见过的,你还能发现新的菜式?”
这么一来,众人又有些沮丧。陈秋娘这会儿才笑眯眯地说:“所以,卖地是最便捷的方式。再说了,咱们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继续种地,还不如卖了来的划算。”
众人一听这话,连连点头,有些好事者就去瞧柳潘氏了。
那柳潘氏先前做了那样的事,就有些不好意思,大约对陈秋娘说的话有些动心,但又不好改口。陈秋娘则是抹了抹汗,说:“这日头大了些,我还有些事要去村长爷爷家一趟,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姑姑,我先走了啊。”
“哎,秋娘,那云来饭店什么时候来买地啊?”有人连忙问。
“这个还未定。若是买地顺利,过不了多久就会建立农庄了。我当然会跟陈掌柜极力推荐我们柳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都是邻里。”陈秋娘朗声说,语气神色都是小姑娘独有的天真。
众人也不怀疑这么一个小姑娘,何况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要买地是真的,但买了地,如果只种植传统的东西,简直浪费柳村这么好的土地。所以,即便是她买了地,也是会建设新型农场的,还不如自己买地,直接让云来饭店来建设农场。如果有朝一日,云来饭店有什么不测,那地契至少还在陈秋生的手里,还能保得一息尚存。
“那,小秋娘,若是想卖地,又找谁呢?”有人朗声问。
陈秋娘看了看那人,是村里有名的劳动力困难户,只有一亩算不得肥沃的田,看来早已对陈秋娘所说的条件动心。
“秋叔别急,过些日子会有人前来的。目前,你们就好生收割,好生耕种。将来即便是买了你们的地,那土地种着的东西还是归你们,等你们都收了,才算正式由云来饭店来种植,你们可别因此荒废了土地才是。”陈秋娘又停步叮嘱了一番。众人皆纷纷点头。
陈秋娘这才喊了喜宝一并往村长家里去。快到中午了,日头晒得很,陈秋娘捡了一只荷叶做伞。走在金黄的稻田之间,看四处白鹭横飞。心情十分舒畅。
走了一段,她才问:“喜宝。你方才看着整个过程,可有什么想法?”
“公子谋略,我,我不自愧不如。”喜宝说话还是有些拘谨。
陈秋娘闪着大眼睛,瞧着他说:“你能看出是谋略,这本身就很厉害了。”
喜宝脸一下子就红了,很是不自在地说:“因为我知道。知道公子要买地,所以公子做的那些,我才能知道是谋略的。若是身处局中,哪里能知道是谋略。”
陈秋娘心中也是十分欣赏这小伙子。做事细致沉稳,又很谦逊。
“你猜,我能成功么?”陈秋娘走了一段,从荷叶下露出一张笑脸问。
喜宝脚步一顿,说:“公子大才,肯定可以的。”
陈秋娘摇摇头,说:“不对的。这跟大才没啥关系。喜宝,你是不是认为我向村民承诺的话,都是骗他们的?你要诚实回答。”
喜宝没说话。只是看了陈秋娘一眼,那神情眉眼已经说明他认为她方才说的那些承诺都是诓人的话。陈秋娘站在原地,笑着说:“喜宝是很诚实的人。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我方才说的那些承诺都是诓人卖地的。可是,喜宝,村民不是傻子,如果我是诓人的,我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或许也可以的。”喜宝思索了一下,神情很慎重地说。
陈秋娘脸色一沉,说:“喜宝。那样就是骗子了。若是做了骗子,即便有惊天的财富。此生此世,你却是永远都抬不起头。在你自己的心里。你永远都是肮脏的。”
“是我一时失言,公子莫动怒。”喜宝连忙说。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要你记住今天我对村民承诺的话,那些都是真的。我们做人不要拿做不到的事情去承诺别人。一旦承诺了,就要做到。这是我陈家的家训,你作为大管家,以后还要贯彻彻底了。”陈秋娘正声说道。
“喜宝遵命。”喜宝立刻鞠躬。
陈秋娘继续说:“今日承诺村民的话是真的,若是他们卖地,到时候我们在这里推行一些新的东西,可以及时卖出去,又能卖得好价钱,我们是不会亏的。”
“是喜宝目光短浅,不知公子深谋远略,小人之心了。”喜宝立刻说。
陈秋娘知道这小伙子是极其聪敏的人,她如今只是想在自己离开之前对他进行一下敲打,让他认清方向,算是一种教诲。
“好了,以后收地,视察农庄,推行新的品种,恐怕都要你亲自出马,你肩膀上的担子重,可要不断学习,不能怠慢。还有记住一条:不因人弱小而诓之,欺之;亦不能因自己强大,而得意忘形。”陈秋娘走到村长家门口的大柳树下,又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喜宝说了这么一句话。
喜宝大惊,连忙说:“公子,这些事,我,我怕做不来。”
“你聪敏,有分寸,做事细心,若能时时处处记得不欺凌弱小,不恃才忘形,时时保持谦虚、进取。你的成就不可限量。你这样去要求自己,十年之后,你且来看,你的成就会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陈秋娘站在七月初的习习凉风中,很认真地鼓励喜宝。
这一刻,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一脸惊讶,眼里有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喜悦之光。(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清蒸鳜鱼”的用心之作,喜欢现代文的读者不妨一看,鱼叔是位博学多才的人。。
作品名:《总裁你只是备胎》
书号:3299080。
作者:清蒸鳜鱼
简介:重生之后,林真想对前世老公卢天民说的话是:“总裁你只是备胎。今生,我只想留住我的小凡。”
第175章 无题
喜宝叩响了村长家的门环,出来开门的是柳家和。一身灰布短衫,灰布头巾将头发全部束在头顶,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此刻的他手持砍刀,身背弓箭,像是要出门打猎一样。
“哟,是小秋娘回来了啊,好久不见了。”柳家和笑着问。那公鸭嗓子让人听得很滑稽。
“家和哥,好久不见,这都晌午了,你还要进山?”陈秋娘有些奇怪,这村里的人过晌午基本不进山,即便进山也只在浅山,不可能身背弓箭,手持砍刀像是要去深山打猎似的。
“是要进山。我舅舅最近身子不好,我去逮点野味给他开开胃口,顺道去瞧瞧小柳郎中,他可是一大早就进山采药了。那么个文弱书生,我舅舅也是不放心的。”柳家和说。
陈秋娘这才奇怪为何早上路过柳承家门口,完全是门户紧闭,完全像是没人在家似的。原来人家是上山采药去了。
“呀,那是啊。承哥哥只精于医术,遇见猛兽什么的,哪里是敌手。可以他又非得去山里,去亲自寻药才能放心。”陈秋娘也叹息。
“可不是么?唉,这小柳郎中总是给人施药,我柳家和要是连保护他都做不到。那可真是没心没肺了。”柳家和整理了一下弓箭,这才想着询问陈秋娘来这里找谁。
“我来拜访一下村长爷爷,自从我出去做工,便许久没见着他老人家了。”陈秋娘十分恭敬地站在门前。
“我舅舅他吃完午饭,准备要午睡了。你现在去,他还没睡下。”柳家和十分热心,一下子将大门拉开,一不管什么礼数,径直就喊:“舅舅。有客来了。”
“你这小子,成天咋咋呼呼的。谁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照壁后响起,正是那村长的声音。
“小秋娘来看你了。”柳家和朗声喊。随即回过头来说,“哈。我舅舅耳朵不太好。”
“死小子,我怎么耳朵不太好了?”村长从照壁后走出来,拄着拐杖,一身的灰布袍子,一点都不像是个庄稼汉,倒像是隐居乡野的智者。
柳家和一看到村长,一蹦跶就出了门,嘿嘿笑着说:“我去接小柳郎中去。你们慢慢聊。”
村长也不理会他。只问:“秋娘,听说你家今早搬到六合镇去了?”
“回村长爷爷的话,是的呢。我在六合镇买了个宅子,方便我爹养病,以及弟弟们以后上学。那四方书院是极好了的。”陈秋娘一边回答,一边转身对喜宝说,“喜宝快来见过村长爷爷。”
喜宝立刻上前鞠了躬,并且把先前准备好的一些布匹奉上,说:“这是东主的一点心意,还请的老爷子笑纳。”
村长命旁边的小厮收了礼。笑着说:“这小哥好生懂礼数,敢问你家东主是谁?”
“回老爷子,正是这位。”喜宝指了指陈秋娘。尔后说,“小的承蒙东主不弃,在陈府做管家。”
“呀,是小秋娘家的管家啊。”村长笑着理了理胡子,说,“大热天的,屋里凉快些,快请屋里坐。”
陈秋娘便携了喜宝绕过了照壁。一绕过照壁,就全都是橘子树。青叶绿得发亮,密密的叶子。有些树木却似乎有了花骨朵。穿过了果林,又是一堵照壁。绕过这一堵照壁,才是老村长家的堂屋。老村长家的堂屋是老古式堂屋,既做供奉祖先,又作为正厅使用。
村长将两人请进了正厅,他端坐主位,让两人坐客位。喜宝十分懂礼数,只说没有下人坐的道理,尊卑有序。陈秋娘也不勉强他,便兀自坐下,跟老村长攀谈。
老村长自然也知道云来饭店的事,对此也十分感兴趣,便问了陈秋娘许多的事。陈秋娘也不隐瞒,说自己便是那江丹枫,因女子行事不便,便以男装行走。
老村长讶然,随即就说:“怪不得你能在短短时间里买大宅子。你这丫头到底是不一样了。”
“这还得感谢村长爷爷力保,不然我早被当做不祥之人处死了。”陈秋娘说着又起身对村长行了大礼。
“丫头,这是你个人造化。我活到了一把年纪了,哪能任由别人乱杀无辜呢。”村长喝了一口茶,尔后才说,“其实,这也是陈全忠的造化,是你们一家人的造化,若不是你,这日子指不定如何呢。”
“有村长爷爷这句话,秋娘就放心了。”陈秋娘笑着说。
村长笑了笑,说:“小丫头,说吧,今日来拜访我,还有什么事?”
“爷爷真是厉害。”陈秋娘笑嘻嘻夸赞。尔后才跟村长说起云来饭店可能来柳村建设陈氏农场的事。其中包括各种福利待遇,还有买地卖地的事,另外,研发新品种,培育新稻谷等技术性的东西,陈秋娘也跟老村长提及了。
“爷爷,我也不瞒你。云来饭店如今越做越大,有些东西在外面收,或者找别的菜农供应,我们也不放心。这段时间一直在筹备建立自己的农场。以后,云来饭店就只会用自家农场养的鸡鸭,种的蔬菜稻米。而我觉得我们这儿挺适合的,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这次回来,也是想来跟爷爷商量。我自然是希望柳村越来越好的。”陈秋娘说。
村长继续喝茶,周遭一片宁静,只有屋外的蝉鸣叫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村长才说:“这是好事,但卖不卖地是他们的自由,我是村长也不能干涉的。”
“哪能让爷爷干涉呢?我只是来跟爷爷说一声,想要将陈氏农场建在这里,到时候,有些工作还请爷爷帮帮忙罢了。再者,我奶奶是土生土长的柳村人,我也就是柳村人,哪能坑了我自家的亲人?这若不是好事,我还能往柳村揽么?”陈秋娘继续说服村长。
村长点点头,说:“这确实是好事。若是正确的东西,我能帮到的,自然会帮。小秋娘这样为村人着想。自己富贵了也不忘大家,我代表柳村感谢你。”
“爷爷能理解秋娘。秋娘就满足了。”陈秋娘起身鞠躬,又说不耽误村长午睡,便告辞了。
从村长家出来,陈秋娘又带喜宝去了马四爷家。一路上,她与喜宝介绍了马四爷的情况,并且说了她打算让马四爷到陈府住下来,平素里就享福,有用车的时候。才让他来赶。那老头身子骨虽然还硬朗,但年纪大了,总一个人住,让人不太放心。
喜宝一路听着,快到马四爷家门口时,他才忽然来了一句:“公子,你真好。”
“怎么好了?”陈秋娘转过身去瞧他。
喜宝很认真地说:“你聪敏,大气,还善良。”
“对善者自然善啊。若是不善者,我下手比谁都狠的。好了。反正人生在世,掌握好度就是了。”陈秋娘一转身,裙裾飘飞。然后蹦跳着跑到马四家的柴扉外,喊:“四爷爷,四爷爷,我是秋娘。”
马四正在马棚里喂马,便大声喊:“我在马棚里,门没关,秋娘自己进来。”
陈秋娘蹦跶着跑到马棚里,向马四问好,随后又说了自己的想法。马四一下子就怔住了。随即就激动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眼泪蓄满了眼眶。
“四爷爷。以后你教陈府里那些小辈赶马车可好?我怕他们赶得不好。”陈秋娘撒娇,也只有在马四面前。她才真正的像个小孩子。
马四抹着老泪,好半晌才说:“没想到我马四还有这等福分。”
“四爷爷,瞧你说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陈秋娘一边帮他喂草料,一边将喜宝介绍给马四。还吩咐喜宝以后要好好照顾四爷爷。
马四也是十分激动,就要请陈秋娘进屋去吃西瓜,说是自己种了一地的西瓜,就成熟了几个,刚摘回来。陈秋娘也不推辞,就去尝了尝西瓜。
在马四那里吃了西瓜,陈秋娘便与喜宝回家做饭吃。期间,有几个人对卖地与农场一事蠢蠢欲动的人跑上门来咨询。陈秋娘滴水不漏地回复了他们,她现在还不想有什么别的动作。
吃了午饭,她睡了一觉,醒来时,太阳已落山。陈秋娘去拜访柳承,柳夫人在院门口就回绝说:“他不在,去别的村急诊去了。”
“婶婶,那承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陈秋娘站在柴扉外询问。
柳夫人一边拨弄药材,一边斜睨她一眼,说:“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哦,麻烦婶婶了。”陈秋娘回答,眼睛瞟见那书房里是有灯光的。那是柳承的专属书房,除了柳承,别人不会进去,可见柳承是在家的。今日,柳家和亲自说了要上山接柳承的。
可见,柳承是不想见她。至于不想见的理由,简直是没悬念。那就是柳夫人不喜欢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与她来往。柳承又孝顺,便避而不见了。
“公子,我们回吧,对方避而不见的。”喜宝亦观察入微,在陈秋娘耳边低声说。
陈秋娘“嗯”了一声,想:如此不相见也是好的。柳承对陈秋娘的情谊,早就超过了同情。他所做的,也是超过了一个医者的本分的。原先的陈秋娘不懂,可是她是江云,活了三十年的江云。她复苏了陈秋娘的记忆,便是看到了柳承腼腆沉默的守护。柳夫人肯定也是看了出来,生怕自己的儿子惹上这么个不祥之人。不过,也许柳夫人还不止因为她不祥,或者还见过费小怜也说不定。
陈秋娘没见到柳承,回到家,随意吃了点东西,吩咐喜宝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回六合镇。喜宝便着手准备,陈秋娘有些累,便躺上床休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觉得脸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见屋顶的缝隙里漏下点点月光,床边赫然坐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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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3318849
简介:重生遇到重生,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176章 曼妙时光
(第一更,第二更12点前会送出)
新的木屋屋顶,预留了细小的缝隙用作采光与换气。这夜,月华倾泻,从那缝隙里漏了下来,加上窗户纸透过来的月光,让屋里光线朦胧玄妙。
在这除了蛙声与夜鸟,再无声息的月夜,陈秋娘醒来,迷糊之中看到床边赫然坐了一个人,面朝着她,似乎正在专心地看她。因为他背着窗户,他的脸便隐没在暗色的光线里,陈秋娘看不清。
她看到这人的第一感觉不是害怕,而是觉得真是烦,自从来到了这个时空,就发现这时空的人都喜欢深更半夜到别人卧室里坐着、站着吓人。她可不止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虽然司空见惯,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心里超级不舒服。
很多事情都不是见不得的勾当,还非得深更半夜摸偷偷摸进房间来。以前,文学课的那个老头不是说古代更加注重男女大防,忌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么?这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如此热衷跑到别人房间里来。
真是神烦。陈秋娘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将薄被一裹一个翻身就背对着那人。与此同时,那手就摸到了枕头下的匕首。虽然对方要害她早就动手不必等到此时,但拿着匕首防备一下,心理上也会有个安慰。
那人看到她翻身的举动,不由得“呵”了一声,轻轻笑了。
陈秋娘蒙了被子闷声闷气地说:“阁下这么晚还没睡?”
“嗯,向来缺觉。”那人回答,声音压得很低。低得陈秋娘都听不出到底是谁。
“我看你不是缺觉,你是缺教养。”陈秋娘手里握着匕首,裹着薄被又翻了过来。那人似乎又挪了个位置,整个人都隐没着屋内光线的暗处。
“伶牙俐齿。就不怕我是歹人么?”他声音依旧很低,带着些许的笑意。
“歹人咋了?歹人就不允许人说话了?”陈秋娘抱着被子坐起来,好在她没有裸睡的习惯。她还穿着里衬衣裤的。
“若是歹人。你这般说话,怕是激怒了对方。反而会对你不利呢。”那人倒是十分耐心,一边说,一边靠在床边。
陈秋娘则没有说话,因为这人方才话语稍微大声了一点,声音也恢复正常一点。她听这声音似乎很耳熟,像是张赐似的。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那人继续说。
陈秋娘这回听得真切分明,虽然他的声音还是刻意压着,她也听出那就是张赐。她先前想过别的人。甚至想过是谁派来试探她的。但她一直没有想过是张赐。因为她觉得张赐是个冷静的人,虽然他在山顶说出的决定已经让她惊讶,但她不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会这般任性地与她接触,而且危机四伏的时刻还到处乱跑。
他怎么来了?陈秋娘看着暗夜中他的轮廓,莫不是有什么变故?还是他就是来看她的?
“对我佩服得无语了吧?”他戏谑地调侃。
陈秋娘只觉得眼睛鼻子全都发酸,有眼泪从心底涌起。她短促地深呼吸一下,便急切地问:“你怎么来了?”她急切地问。
朦胧不明的光线里,她看到他因为她这一句话而身形一怔。尔后,他缓缓地问:“你听出我声音来了?”
“嗯。”陈秋娘径直回答。
“哎。我可是跟枭学过口技的。他说保证熟人听不出来的。”张赐恢复了平素的声音,语气很是遗憾。尔后,他忽然问。“其实,你是看出来的,不是听出来的,是不是?”
他神情动作语气都像是个童真未泯的孩子。陈秋娘简直对他无语,叹息了一声,说:“你不是刻意装扮过,然后又躲在光线不明的地方么?我怎么看得出来?”
“这倒是。”张赐点点头,从光线不明的地方走了出来,整个人沐浴在月华之中。此刻的张赐。头发不是平素的发冠束得一丝不苟,亦不是有时候的长发披拂。而是随意抓了头发,用布头巾扎了个类似马尾的乌七八糟的头发(嗯。可以参见各大古装片的男主时尚造型),穿得不是窄袖长衫,亦不是袍子,而是有点类似身披麻袋类型的。
陈秋娘看着一代帅哥的雷人造型,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问:“我的二公子啊,你这是干啥?”
“我这装扮如何?”张赐还恬不知耻地转了一个圈让陈秋娘欣赏一下。
“甚好,甚好。”陈秋娘捂着嘴,尔后问,“你这是准备入住丐帮,竞选帮主?”
“哦,你说的是个好主意,我应该可以去试试。指不定就当上帮主了。”张赐心情十分不错,拉了旁边的凳子坐下。
“我说真的,你打扮成这样做啥?”陈秋娘询问。
“掩人耳目——,你不觉得这样很——,喂,你做啥?”张赐正在说,忽然就慌张起来,别过脸去。
陈秋娘这才意识到自己掀开被子的动作吓着了张赐,但已经掀开了,她也没办法,便语气坦荡荡地说:“拿外套穿啊。”
“你,你也说一声啊。”张赐语气还是有些紧张。
“说啥?我穿着衣裤入睡的啊。”陈秋娘说得天经地义的。
“那,那还是说一声。”张赐说,头还是别在一旁。
陈秋娘拿了旁边架子上的外套穿上,一边封腰封,一边来了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啊。”
张赐没说话,大约也在无语之中。陈秋娘也不理会,穿好了衣服,拿了梳子将大辫子解开,一边梳理头发,一边说:“穿好了。”
张赐转过脸来,看她确实穿好了,便很严肃地说:“云儿,你是女子,不要说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那只能是我这种正人君子。以后,这种事还得要注意,换衣服什么的,你可以让人先出去。而且不要在男子面前有随意的举动,不然,男子会以为你轻浮可欺负,就会欺负你。”
张赐语气神情都很严肃。陈秋娘本想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看他这样的神情语气,想到从前即便是外婆也不曾这样来告诫过她,教过她,她为人处世都是偷学别人,或者看书,或者自己琢磨的。如今,张赐却是在这样认真地教她,由此可见,他是真的将她视作重要的人,放在心上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佑祺哥哥。”陈秋娘乖巧地回答。
“你虽聪颖,但总归还是小。以后得注意了。即便是我面前也不行,莫说别的男子了。知道吗?”张赐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像是要她牢牢记住似的。
陈秋娘站在他面前,点点头,说:“我会记住。可是,佑祺哥哥也会觉得我刚才轻浮么?”
“傻瓜,没有的事,你是率真。但别人未必会那么认为。”张赐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很自然地拿过她的梳子,说,“这边没梳好,我来帮你。哎,挺奇怪的,我发现你不怎么会束发,恢复女装也不怎么会梳头发,难道以前都是下人梳的么!”
他将陈秋娘摁在凳子上坐着,自己则是站着帮她梳头发,陈秋娘整个人怔住了,也没顺着回答他以前就是下人梳的。因为这梳头曾是她少女时代的梦境。
昔年,她也曾年少,也曾是怀春的少年,俗气地想过有个帅气的男子在曼妙的时光里,在袅袅的檀香里,执起木梳子为她梳理一头的青丝,那样温柔,那样专注,那样疼惜。后来年长,她也不过是笑那时的自己傻、俗气,中了言情小说的毒,即便是相爱的男女,那男人也未必会心甘情愿去为女子梳头。
可现在虽不是“懒起画峨眉,低首弄红妆”的缠绵缱绻时刻,但在这月华倾泻的夜晚,这个平素里冷酷暴躁的男子,竟然在耐心地给她梳头。
一瞬间,她只觉得千头万绪,眼泪无声落下。张赐不知她情绪落了泪,手执梳子,青丝从他指缝间温柔而过,便全都妥妥帖帖理得很顺。随后,他便帮她束了发冠,一边束发,一边笑,说:“本来你这个年龄应该梳个可爱的童子头的,你非得要弄这么老气横秋的模样。”
“我,我比较高。都说我看起来像十二三的了。”陈秋娘连忙清了清嗓子回答,让他不要听到她哭了才是。
“但实际还是九岁。”张赐强调。
“其实快十一岁了,虚岁都十二岁了。我奶奶说的,我从宫里抱出来时,为了掩人耳目,错开夭亡公主的生辰,故意隐瞒了岁数的。”陈秋娘回答。其实,她也一直奇怪为啥陈秋娘看了来十二三岁的样子,即便孩子发育较快,也不至于相差那么大,今日陈柳氏才算是承认她其实过几日就十一岁了。
“好吧。”张赐有些无奈地回答。
“我母亲当时没与你说我生辰八字么?”陈秋娘从凳子上站起来问。
张赐摇摇头,说:“没有了。”
两人对话到这里,忽然就没继续下去了。一个坐在床沿边,一个坐在凳子上,在这光线不明的夜色里对视。
良久,陈秋娘才想起正事来,便问:“你怎么来了?”(未完待续)
第177章 看星星看月亮
陈秋娘这话,一半是询问,一般是责怪。
“我处理完事情,觉得无事可做,就想看看你在做啥。”张赐回答得天经地义,说得好像这柳村就在他家隔壁似的。
陈秋娘撇撇嘴,说:“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啊,二公子。你说这话,像是这柳村就在你家隔壁似的。”
“也没多远,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张赐十分高兴地说。
“一会儿.....”陈秋娘扶额叹息一声。
“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高兴看见我?”张赐搬着凳子往前挪了挪,神色专注地瞧她的脸。
陈秋娘被他看得不高兴,就抬手掩面,说:“干嘛?”
“看看你是不是真不高兴见到我。”张赐一本正经地说,还用双手托着脸颊,就差没来个星星眼啥的白痴表情了。这真的是那个硬汉少年,算无遗策的冷酷少年么?
陈秋娘也仔细地瞧着他。屋内光线虽然不明,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见彼此的神情的。
“做啥?这么盯着人看,看得人心里发毛。”张赐伸手要当住她的视线。
陈秋娘“呔”了一声,说:“我是看看这是不是我认识的张二公子呢。怎么语气神色都似乎不像了。”
“怎么不像了?我一直就是这样的。”张赐声音提高了一些。
“就是不像。我以前认识的张二公子,可不是随便说话的人呢。每说一句话都得是有分量的,掷地有声。让跟你说话的人随时都在想这句话代表什么,下一刻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哥是不是就要来一个神转折了。”陈秋娘也两手托腮看着张赐,神情认真地与他聊天。
“啥是神转折?”张赐很好学地问,神情很像是好奇宝宝。
陈秋娘看得心疼不已。整颗心都柔软下来,笑着回答:“神转折。嗯,就是原本以为事情该是这样的。谁知道就来了一个一向不到的神来之笔向截然相反的方向奔去了。”
“哈哈哈。我听出来了,你是在赞美我。真是的。你可以直接赞美说‘佑祺哥哥甚智’啊。”张赐十分高兴,声音就没压住。
“你大爷的,你小声点。”陈秋娘这时刻也是真性情了,也不在张赐面前端着了。
“我大爷去年就去世了。”张赐笑得捶着自己的胸。
陈秋娘想要反驳,或者提醒他小声点,不要吵醒旁人,但都不忍心开口。因为这个男子或者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笑过吧,那就让他任性一把吧。
然而。在张赐比较收敛的笑声里,屋外还是响起了敲门声。那敲门声极其有礼貌,咚咚两声之后,又是两声。
张赐一下子止住笑,尔后对着陈秋娘吐了吐舌头,做鬼脸。
“公子,是有什么吩咐吗?”屋外响起喜宝的声音。那声音也很有分寸,既没有太大声要将别人都吵醒,又让陈秋娘能听得清楚,并且说话的内容也是在暗示若有什么事的话。他在门外,不要怕。
“喜宝,这么晚你还没睡?”陈秋娘白了张赐一眼。这才回答了喜宝。
“刚醒了,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毕竟明日一早就要回镇上了。”喜宝回答,大约还在琢磨陈秋娘方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什么暗语。
“我也是睡了一觉,有些睡不着,就在练习前日里编排的歌舞戏剧,等我编排好了,就给你瞧瞧。”陈秋娘撒了谎。
喜宝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原来如此。那公子编排一会儿困了就休息吧。若有别的事吩咐,喊一声就是。我就在隔壁。”
“好的。”陈秋娘回答,尔后又说。“你也休息一下,明日,还要赶路,回镇上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的。不休息怎么扛得住呢。”
“多谢公子关心,不碍事的,我先退下了,公子有事就吩咐。”喜宝回答,然后陈秋娘听到喜宝离开的脚步声,尔后喜宝推了隔壁的门进了房间。
张赐与陈秋娘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张赐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到陈秋娘身边耳语,说:“你说我们刚才说话,他是不是听见了?”
“不知道啊。”陈秋娘也是近乎耳语。
“他的意思是说他在隔壁听着,有不对的动静就冲过来?”张赐坐在陈秋娘身边继续耳语。
“似乎是啊。”陈秋娘看着他,一脸为难的表情。
“那都不能好好聊天了。”张赐情绪低落,那神情动作居然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陈秋娘瞬间想到此君一边拿着手帕抬手抹泪,一边楚楚可怜地数落:“你,你怎么可以做出那种禽兽的事,你要对我负责,呜呜呜呜。”
她一想,浑身一颤,觉得自己太恶俗了。
“咋了?”张赐还是耳语的声音。
陈秋娘摇摇头,立刻说:“我想问你怎么来的?”
“跑马。”张赐说。
“一个人?”陈秋娘询问。
“嘿嘿,是啊。他们不知道,除枭和晏,其余人都以为我在睡觉呢。”张赐很是得意,那神情活脱脱像是个离家出走成功的小孩。
“枭和晏呢?来了么?”陈秋娘赶紧问。他能来见她,她总是高兴,但她更担心他的安危,毕竟他有太多的敌人。
“我把他们打晕了,他们也不知道我来这里。”张赐更得意了。
陈秋娘顿时无语,翻了翻白眼,有些生气地说:“简直胡闹。”
“不要小看我啊,我也很厉害的。”张赐一翻身躺倒她的床上,在床上滚了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又坐起来,在她耳边说,“这床不够软。”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担心你,知道不?双拳难敌四手,知道么?”陈秋娘这会儿是真的着急了。张赐的敌人很厉害,但张府之内肯定是天罗地网,又加上十八骑的存在,他的敌人不能拿他怎么样,他就没那么危险。可他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偏僻村落,身边连一个随从都没有,这正是敌人击杀他的好时机啊。
“这不还有你在么。我不怕的。”张赐漫不经心地说。
“我?”陈秋娘指着自己的鼻子,欲哭无泪地说,“我靠得住?我手无缚鸡之力的。”
“靠得住啊,你有智慧。”张赐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尔后轻轻一下就蹦跶到梁柱上,悄无声息的好身手让人觉得他像是一只身姿轻盈的夜鸟。
他将上面采光的窗户轻轻揭开,月光兜头淋下来,落了他一身。虽然是非主流的打扮,但那一张胡子拉杂的脸还是掩饰不住其美貌。
“走,找个说话的地方,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总那样说话,感觉很怪。”他轻轻一跃,像是白鹤展翅,飘飞而下,悄无声息稳稳落在她身边,低声对她说。
陈秋娘还没回答,他却是拉起旁边的大氅,将她一裹,然后一把搂住,轻轻一跃落在梁上。陈秋娘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看月光倾泻进来,像是在黑暗的井底看上面的世界,有一种无尽的向往。
“走,我们赏月去。”张赐在她耳边低声说,热气扑过来,还是熟悉的熏衣香。
陈秋娘没有说话,这一刻多么像是梦境啊。像是少女时代看古装片后,做的那种梦。梦见像古装片里的人那样飞,如同一只鸟,惬意自在。为此,她虽然从小就学着算计,却也是探究过是不是真有那种轻功存在。
而这一刻,月色怡人,被一个帅气的少年搂着,从屋里跳出来如同鸟儿一样滑翔而过,稳稳地落在了竹林之外。
“好了。”张赐将她轻轻放下,为她披上了大氅,还嘟囔了一句:“这下可以好好说话,嗯,我记得纷河那边很安静,远离村落的。我们往那边走,汾河边上肯定有萤火虫。”
他一边说,就一边往前走,顺手还拿石头砸死两条蛇什么的,看得陈秋娘既羡慕,又觉得无语。
“怎么样,我身手不错吧?”他砸死两条蛇,还转过身来询问陈秋娘。
“很好,很好。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你可别再说指望我,我有智慧啥的。你觉得杀手会跟你讲智慧么?”陈秋娘不满地说。
“会啊,上次在竹溪山竹林,那杀手不就在跟你说话么?我觉得你骗他骗得挺成功的啊。我听着都觉得很像那么回事啊。”张赐笑着说。
“那是因为他忌惮你啊。而且你是真的安排有援兵啊。”陈秋娘忽然觉得即便这个男人不再端着张家家主的架子,不再是那种权二代装逼的冷酷无情样,跟这人沟通照样很费力气。
“那如果不幸今晚遇见,估计他们看到我,也会很忌惮的呢。”张赐依旧漫不经心的语气。
陈秋娘可是真担心了,她看了看四野,月华如霜,四周都看得很清楚。但那些茂密的树林,那些起伏的稻田,还有黄草萋萋,每一处都可以藏着冷箭暗枪。稍有不慎,这人就得见阎王去了,他是个人,不是神,又不能如同玄幻小说里的开挂男主那样跟妹子约会看星星看月亮,直接就开个防护结界啥的。
“喂,你上点心好不?你看看周围这环境,很危险的。”陈秋娘小跑两步,拉住他的胳膊。
张赐一下子转身过来,食指竖在唇边,低声说:“不要担心,其实除了你,没有人能认出我的。你看我这打扮——”他一边说还转了一圈,忽然又屏住呼吸,摇摇头,叹息说:“哦不,似乎你说对了,还是有不速之客跟来了。”(未完待续)
第178章 来人的目的
张赐一说完,就将陈秋娘一搂,几个纵身便掠过眼前的几块田,跳入纷河河湾的芦苇丛中。
“有人?”陈秋娘轻声问。
“嗯。”张赐将她往怀里搂了搂,用大氅将她护住,免得芦苇叶子割破她的皮肤。
陈秋娘鼻子一酸,随即一颗心悬起来,真是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呼吸都有点不受控制,手也不住颤抖。
这柳村是偏僻村落,都是些寻常的农户猎户,怎么会有动武的高手存在?这来人定是张赐的仇家无疑。可这家伙太任性,不带一兵一卒就来了这里,连平常一直跟着的十八骑也没带来。他纵使功夫了得,但若对方人多势众,或者功夫比他更高,那他就危在旦夕,何况他还带着她,必定会为她分心。再者,或许那些人还会拿她来要挟他。
“不怕。”张赐贴着她的耳朵说,“相信我。”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脸颊耳畔,那低低的声音直往心里窜。不知道为何,她陡然就落了泪。她怕流泪堵了鼻子,呼吸浓重引得敌人来寻,于是就伸手抹了泪,竭力稳住心性。
这会儿,两人都屏住呼吸,周遭万籁俱寂,青蛙也少了不少,夏虫还没有猖獗,夜鸟倒是隔一会儿叫一声,映着空山回音,让人觉得心里发毛。张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内心,将她又搂紧了一些。
两人都没有说话,仔细听着动静。
“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张赐在她耳边低声说。
陈秋娘仔细听,却是什么都没听见,便说:“我没听到。”
“一个人。”张赐又说。
“真的?”陈秋娘听闻敌人只来了一个人,一颗心落了下来。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对方功夫真高。”张赐又说。
大爷的,陈秋娘一听这话,一颗心又提起来。连忙问:“比起你如何?”
“不知道啊,没打过。”张赐倒是说得很坦然。
“那怎么办?”陈秋娘急切地问。
“打一打啊。”张赐回答。
这话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似的。但陈秋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细思一下才恍然大悟,说:“张赐,你别转移话题,对方是取你性命的,你没把握对不对?”
“呀,你直呼其名啊?你平时是不是在心里咒骂我的时候,就是直呼其名的?嗯,这样喊起来。还挺好听的。”张赐笑嘻嘻地说,避开了他到底对来人有没有把握这件事。
陈秋娘可没心情开玩笑,也没心情让他取笑,便只揪着刚刚那话题不放,问:“你没有把握对不对?”
“隔得有点远,我咋知道有没有把握呢?也许不是我的仇家,是我的仰慕者也说不定。”张赐还是轻笑,那熏衣香在周遭弥散,加上他清香的气息,温热扑来。
天上月亮明朗。周遭月色怡人,有这么一个帅哥在侧,本是人生浪漫之事。可是片刻之后。就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她担心他,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让他蒙了难,她根本不知道将来如何立足,不知道内心那种不安如何驱除。若是张赐有什么三长两短,她能心安理得地实施自己的计划么?
显然不能。
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有事。
她觉得很紧张,他却又补充一句说:“我喜欢你叫我名字。这么多年,都没人叫过我名字。”
这档口了,这张二公子还这么不着调。陈秋娘不由得捶了他一拳。却又不忍心打重了,便无何奈何。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声音说:“你能可靠点么?”
“本公子一直很可靠的,不信的话。以后日子还长你时时刻刻看着,验证便是。”张赐还是没个正形样,像是接下来的杀戮根本无足轻重似的。
“你别废话。可否答应我一件事?”陈秋娘没工夫与这位贵公子闲扯,她不想他有事,更不想一辈子背负着他的命,背负着对一个人的内疚而活着。她要活得自由自在,坦坦荡荡。所以,即便危险,她也要保了他今晚的安全,哪怕保不了,她也要拼尽全力。
“什么事?”张赐一边问一边注视田那一边。
“你让我往后监督你,看看你是不是可靠的。那你得有往后啊。如今,情势危急,我出去拖住来人,你先走。”陈秋娘很认真地说。
“云儿,你这是乱来。”张赐很严肃地说。
“我怎么乱来了?我与那些人无冤无仇,何况,对方不一定就确定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你忘记了,我是很会骗人的。”陈秋娘着急地说。
张赐温柔地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时时刻刻监督我,看看我可靠不可靠,我很开心。”
“那留得青山在啊,你快走。对了,你是怎么来的?不是跑路来的吧?”陈秋娘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却一直被他打岔。
“我跑马来的,骑的是常年跟着我的战马,还有一条大狗。在柳村之外一线天那个山顶上等我。”张赐回答。
“那你赶快走,骑马回去,我出去拖住来人。”陈秋娘回答。她知道只要对方听她说话,对方就会不杀她。而且她的身份也是一个护身符,何况如今还有可能的宝藏下落。
张赐没有回答,陈秋娘又急切地说:“还有,回去之后,秘密派人去青城县陈家庄,我家的祖坟,刨出有关我身世的公主信物,一件包被和一个令牌。我奶奶说,那是我父皇给我的信物。”
她是很聪明,谋算人心也有一套,但对方是绝顶高手,她没有完全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或者保留下这条命。而有关蜀国这个宝藏如果在张赐手里,他手里跟赵匡胤对抗的筹码就多了一点。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张赐问。
“你有蜀国宝藏在手赵匡胤会更忌惮你的。”她说。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像是交代后事,她不由得看看天上月亮,暗想:也许今夜在这纷河边上就是身陨之时,也许这一世到了这里就是为了在这一刻救张赐一命。或者他将来会对历史有所帮助什么的。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乱糟糟的。但她只觉得必须要努力让张赐脱险。
“傻瓜。”张赐一下子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搂得特别紧。
“没时间了,你快走。”陈秋娘要挣脱出来,眼泪也模糊了视线。
张赐不让她挣扎,又将她紧紧搂住,说:“傻瓜,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我张赐还不需要用一个女娃来逃命。”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肩膀上还有九大家族的传承,还有几大家族的无数条人命。你不可以有事,而且现在景凉又想有别的举动。九大家族内部也不稳定,你不可以有事。”陈秋娘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竭力说服他。而这时候,陈秋娘这种没功夫的人都看到有人纵身在稻田里起起落落,速度极快。
她一颗心揪着、悬着,张赐却是讽刺地笑了,说:“云儿,九大家族也好,什么责任也好,我已经为他们付出了太多了。我长这么大,你是我唯一的任性。我既然决定,就要任性到底。”
“张赐。”陈秋娘喊了一声,就要挣脱开来往芦苇外跑。
张赐一把将她搂住,说:“乖,今日就让你见一见你的佑祺哥哥有多厉害。你可瞧好了,你的佑祺哥哥可不是绣花枕头。”
他一说,将她一摁,说了一句:“藏好了,可别出来让我分心。”
陈秋娘还想说什么,他却已然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芦苇丛外的沙地上。而那急速而来的人,一身标准夜行打扮,头面都蒙了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手持一把长剑横在身前,在离张赐七八米的地方站定。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又有芦苇叶子阻挡,陈秋娘便看不清来人的眼睛,也便不知道是否是相熟之人。
“来者何人?”张赐来了一句经典台词,手中拿的是一根芦苇,他正漫不经心地将芦苇的叶子去除,像是要临时用这芦苇茎来做兵器。
这人怎么就这样儿戏呢?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了。陈秋娘着急得很,这会儿又不能出去给他增加负担。
“把那女娃交出来,我饶你不死。”那黑衣人开口,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略带了浑浊。
“原来你的目标是她?”张赐终于将那芦苇茎做好,大约是一把汉剑的长度,自己比划了一下,但他嘴里的语气还是有些吃惊。
陈秋娘也是一惊,在她看来,她的敌人无非就是赵匡胤。而赵匡胤想要的就是蜀国的宝藏,不能得到,或者可以毁之。如今,朱文康就是在着手办这件事,还有人肯定在暗处盯着她,只要她有所动作,赵匡胤就会顺藤摸瓜找到宝藏的。那么,还犯不着现在动手杀她,或者抓她。
可是这来人分明不是杀张赐,而是来找她的。来人到底是谁,什么目的?陈秋娘屏住了呼吸。
“少废话,交出她来。”来人手中长剑换了一个方向,却还是很防备地瞧着张赐。
“你有见过把自家媳妇交给一个歹人的么?真是好笑。”张赐朗声说,尔后轻轻挥了挥手中芦苇剑,像是在试一试好用与否的。(未完待续)
第179章 卧虎藏龙
“采花狗贼,竟敢在柳村动手,难道你没听过敢在柳村动手贼人,这几年都见阎罗王去了么?”黑衣人厉声说,尔后长剑一指。
“你当我是采花贼?”张赐语气很意外,手中芦苇剑一滞。
陈秋娘也是一愣,原来来人是守护柳村的么?她倒是知道这几年,柳村附近的村落都偶尔有小偷小摸,或者山匪马贼的,但柳村真是平安得很。原来这份儿平安背后还有这么一个不露面的无名英雄么?
“你偷潜入她房间,掳走了她。若不是我早先有人命关天的事缠身,早在你进入她房间时就将你斩杀了。”那人声音压得很低。
陈秋娘想这人定然是住在这村里的,但听这声音又听不出是哪一个。
“原来你也窥伺着她的美貌,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偷潜入她的香闺呢?都是同道中人,何必说得那么好听呢?”张赐看了眼前的情势,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居然抱着手在沙地上走来走去。
“谁跟你这种下三滥的采花狗贼同道中人了。纳命来。”黑衣人十分生气,一跃而起,手中长剑破空而来,只舞得呼呼响,唰唰唰三剑直直往张赐刺去。
张赐不紧不慢,一直后退,尔后一跃而起,手中芦苇茎缠住了对方长剑。对方也不示弱,长剑旋转,将芦苇茎挣断,生生砍去了一大半。
“呀,功夫不错啊。隐居山野,岂不可惜?”张赐啧啧地说,手下却没有闲着,依旧是抵挡对方的进攻。
“休得废话。”黑衣人招招杀招,像是要将张赐置于死地。
张赐游刃有余。看样子对付对方绰绰有余的样子。但尽管如此,陈秋娘还是担心,想着出去解释清楚这只是误会。但又怕那是敌人的圈套,她便蹲在原地不动。想着再看看形势。
“你这样招招杀招,若是杀了我,万一见不到那小美人呢?”张赐吊儿郎当的,抵挡对方的进攻。
“哼,少废话,杀了你,我照样能找到她。”黑衣人回答。
“莫说你杀不了我。就算你杀得了我,但你这么对我的妻上心。我也不能让你杀了。”张赐还是躲避抵挡,简直像在戏耍对方似的。
他就不能认真点么?陈秋娘简直对此人无语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张赐,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与他平素里截然不同,平素里,人家要端着二公子的架子,道貌岸然装逼装酷。
“少口出污言秽语,她是清白小姑娘,岂容你这等狗贼污蔑。”黑衣人发了怒,手中长剑挥舞得更快。在那月光下,竟然分出了剑影,像是一朵朵花似的。
“呀。这剑术真是超群啊。蜀中人士,卧虎藏龙,但有这种剑术的人,可不多啊。”张赐这会儿是渐渐认真起来,但还是以防守为主。
陈秋娘不太看得懂招数,只能看得懂这防守进攻的,却也觉得那黑衣人舞剑舞得真美。
“你到底是谁呢?”张赐还在废话问对方。
“你死了,我就告诉你。”黑衣人回答,尔后高高跃起。长剑化作劈砍。陈秋娘就算不懂功夫兵器,也知道长剑化作劈砍是很不利的。毕竟剑走的是轻灵的巧劲,而劈砍则是刀法里的入门。算是力量型的压制。
“可我想长命百岁呢。你的剑术不错,剑法华丽。让我来猜猜啊。”张赐一边抵挡,一边说。
黑衣人不理会张赐,继续不断进攻,剑舞得快到了极致。陈秋娘觉得月光都跟着舞动起来了,眼花缭乱的。
“如此剑术,蜀中不出五人,加上隐居蜀山之人,亦不过十人。而十人里面,能这样年轻,或者驻颜有术的人,不出三人。”张赐一边说。
“少废话。”黑衣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没有刻意压得那么厉害了,但陈秋娘还是没听出来。
“蜀中剑术第一人,青城无尘道长,如今已仙逝;另外,川渝第一侠潘小虎,如今应该有五十来岁;剩下一人便是蜀帝身边的暗卫队长:云启。据说这位,剑术超群,剑法华丽,但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他出手,对方必死。”张赐一个一个地指出来。
陈秋娘觉得像是置身武侠小说里似的,这两人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起起落落,让人眼花缭乱。原本陈秋娘以前觉得古装片都是吊威亚吊出来的效果,可在这个时代,这些人确实很厉害啊。
难道是这个时代有什么不同,很适合学武么?陈秋娘这会儿觉得张赐没啥问题,而那黑衣人似乎是柳村的保护者,一时半会儿,张赐没啥危险,也没有更深层的危急。所以,她的思想就抛锚到九霄云外去了,在琢磨这个时代是不是适合练就绝世武功这种事。
嗯,貌似上次自己吐纳呼吸,身体好多了。陈秋娘还在琢磨这个。
张赐哈哈笑,说:“不过,你不是云启。你还差得远。”
“你是何人?”黑衣人这会儿倒是收了招,在离张赐不远的地方持剑防备。
大约是两人刚才一番争斗,都有些累了,两人都没再动手。
“你说的采花贼啊。陈氏秋娘有倾城之姿,我颇仰慕佳人,夜探香闺,欲成其好事啊。”张赐依旧胡言乱语。
“卑鄙,她还是个女娃。”黑衣人语气里全是愤恨。
“你太拘束了,既然是云启的传人,又怎么不知朱门子弟玩的比这肮脏十倍呢?”张赐反问,语气里全是讽刺。
“你必死。”黑衣人恼怒道,随后持剑而起,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
“即便换了夜行衣,也是一身的药味;压低了声音,也掩饰不了你的年龄。”张赐继续说。
陈秋娘听这话,猛然就想起了柳承。可是,那样腼腆、举手投足都是书卷气息的柳承会是眼前这个功夫高强的黑衣人么?
黑衣人不予理会,将手中长剑一直唰唰唰直刺张赐。张赐则利用芦苇丛左右躲避。
“喂,柳小大夫,你这出招太狠了。”张赐喊了一声。
陈秋娘看到那黑衣人随着张赐这一声喊,手一顿。这已经确认是柳承无疑了。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绝世的武学,到底还是自己见识少啊。
“云儿,你还不出来,等着你这个好邻居没玩没了的么?一会儿,月亮可都回家了,我们还赏什么月呢。”张赐朗声喊。
“哦,好吧。”陈秋娘回答,这才站起身要跳出芦苇丛,但这四周都是高大的芦苇,还有水。她可不敢冒险,万一踩到水蛇啥的就亏大了,所以,她朗声喊,“那你来帮我一下啊。万一再踩到蛇,我就真去见阎王了。”
“好叻。”张赐还是吊儿郎当应答了一声,一跃而来将她一搂,纵身一跳就稳稳落在沙滩上。
黑衣人早已收了剑,站在不远处瞧着陈秋娘。
“承哥哥?”陈秋娘望着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黑衣人不语。张赐在一旁废话,说:“哎呀,你就大方承认了吧。云启的传人又不是丢人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子不是云启吧?”
黑衣人还是不语,也没有要表露身份的意思,只是那么看着她,因为他躲避在阴暗的光线里,那眼神真是看不清楚。
“你这样就不对了。我都知道你身份了,云儿也是你邻居,大家既然有缘相聚,就扯了面巾,一块儿看看月亮,谈谈人生嘛。”张赐倒是学得很快,这会儿真像是江帆附体,还拿她的口头禅,要跟人谈谈人生。
陈秋娘看到那黑衣人随着张赐这一声喊,手一顿。这已经确认是柳承无疑了。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好像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绝世的武学,到底还是自己见识少啊。
“云儿,你还不出来,等着你这个好邻居没玩没了的么?一会儿,月亮可都回家了,我们还赏什么月呢。”张赐朗声喊。
“哦,好吧。”陈秋娘回答,这才站起身要跳出芦苇丛,但这四周都是高大的芦苇,还有水。她可不敢冒险,万一踩到水蛇啥的就亏大了,所以,她朗声喊,“那你来帮我一下啊。万一再踩到蛇,我就真去见阎王了。”
“好叻。”张赐还是吊儿郎当应答了一声,一跃而来将她一搂,纵身一跳就稳稳落在沙滩上。
黑衣人早已收了剑,站在不远处瞧着陈秋娘。
“承哥哥?”陈秋娘望着他,疑惑地喊了一声。
黑衣人不语。张赐在一旁废话,说:“哎呀,你就大方承认了吧。云启的传人又不是丢人的事。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子不是云启吧?”
黑衣人还是不语,也没有要表露身份的意思,只是那么看着她,因为他躲避在阴暗的光线里,那眼神真是看不清楚。
“你这样就不对了。我都知道你身份了,云儿也是你邻居,大家既然有缘相聚,就扯了面巾,一块儿看看月亮,谈谈人生嘛。”张赐倒是学得很快,这会儿真像是江帆附体,还拿她的口头禅,要跟人谈谈人生。
“没事啊。我以前训练的时候,晚上跑马,专门跑荒山小道,马都累死很多匹呢。”张赐朗声安慰她。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陈秋娘正要说话,却被这敲门声给打断,
白日里就够累的,晚上也跑来跑去的。再说,这荒山野人出没。”陈秋娘(未完待续)
第180章 跌落爱情的少年
柳承几个纵身,像一只夜鸟悄无声息地掠过银色的月光稻田,尔后没入丛林消失不见。
四周月色朗净,树木影影绰绰,在微微山风中摇曳。
“先前就知道这小柳郎中会功夫,却是我看走了眼,只道是些防身的皮毛之术。却不料是云启的传人。”张赐啧啧地说,尔后将手中芦苇剑扔在地上,拍了拍手,转身到水边洗手去了。
四野宁静,月色跟周遭的物什披上银色的轻纱。刚才以为的凶险似乎只是一场梦境。真的过去了吧?陈秋娘仔细看了看周遭,除了风吹过的树林摇曳,芦苇轻扬,再无其他。
看来是真的过去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看张赐兀自在水边一边洗手,一边玩水。等月光凝成月亮,他又手臂一划,将之搅乱。那侧脸映着月光,露出孩子气的天真与开心。
“三岁孩子喜欢的,你倒玩得不亦乐乎。”陈秋娘走过去,在河边选了一块大青石坐下来。
“我又没玩过。”他说,手里依旧不停地将水中月亮打碎,泛起点点的磷光。
陈秋娘听他这一句回答,想到他的过往,倒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很是罪过。这个少年从降生之日开始,就被选做张府继承人来培养,像这种玩物丧志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做呢?他的人生中怕少有这样宁静单纯的快乐时光吧。
陈秋娘越想越觉得歉意,索性闭了嘴,只坐在那石头上,看他在水边嬉戏。
“话说,你以前没发觉柳承很不一样么?”张赐一边玩,一边与她攀谈起来。
“他们全家都很不一样啊。本来他们就不是柳村人。是来此避祸的。因为全家姓柳,医术又高,村长就发动乡人帮他们盖房子。还送了一块田给他们,将他们挽留下来的。”陈秋娘将之前打听来的关于柳承一家的事对张赐说了。
“你们村长很不错啊。知道留住人才。”张赐笑着说。尔后又问,“凭你的聪敏,难道你都没感觉他别的不一样?”
“别的?”陈秋娘不明白张赐到底在问什么,很是疑惑地看着他。
张赐点点头,与她对视,那一双眸在月光下明亮得让她觉得心突突地跳,她慌忙低了头,张赐继续将河水弄得哗哗响。说:“是啊。我觉得你不应该没觉察到点什么的。”
“你问这个干嘛?”陈秋娘不明白张赐问什么,但他这么问,她有些觉得似乎他不相信她似的。
张赐倒是丝毫没听出陈秋娘的多疑,反而是坦荡荡地说:“虽然他的药香我熟悉,师承我也看出来了,结合前后,我猜他是小柳郎中应该没错,但他始终没有拿下面巾,我怕有什么差池。”
陈秋娘顿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便回答说:“根据我刚才的观察以及与他的对话。他应该是柳承无疑。不过你说得对,他也没拿下面巾,谁晓得是不是他呢。这人世间卧虎藏龙的人太多了。”
“嗯。所以,我想知道你跟他相处得比较多,以前可有什么别的发现。”张赐终于停止了玩水,在陈秋娘身边并排坐下来。
陈秋娘一边回忆,一边说:“并没有太多的怀疑。他们是书香门第,一家子都是读书人,这是无疑的。医术非常好,这也是无疑的。我曾听柳承说他们最初是住在成都府的,因为兵祸才到眉州山中小村避祸的。我曾怀疑过这样好的医术。肯定是名医,或者是御医。”
“嗯。上一次为我治伤。你也知道我伤得多重了,可是景凉来了之后。检查了一番,对我说那小柳郎中的医术也颇为高明,看来不是泛泛之辈。只不过,我多番试探皆无果,最后不得不让他送我回张府,想进一步试探,但试探不出什么来。再加上我伤势很重,需要静养,就暂且如此了。”张赐缓缓地叙述。
陈秋娘这才明白张赐为何要柳承同行的原因,不过既然怀疑柳承,眼前这个人也绝对不是善类,他没探查出结果,难道就没有进一步行动么?
她才这么想,还没有问出心中疑问。张赐却是呵呵一笑,说:“秋娘,你怀疑我啊?”
“啥?”陈秋娘一惊。
“你怀疑我没对你说实话。”张赐补充,然后也不给陈秋娘辩解的时间,径直说,“没错。后来我派了江航继续监察,小柳郎中都没有任何异常,甚至包括他的父母。”
“你试过他的功夫么?”陈秋娘询问。
“我派人试过,但是他滴水不漏。”张赐回答。
“其实,你今晚也是想试一试他才来这里的?”陈秋娘忽然想到,立刻就问出来,但是一问出来,她就后悔了。如果他说是,她心里就不太高兴,如果他说不是,她又觉得这太不像那个算无遗策的张赐,她又要神叨叨地担心他以后会不会变得迟钝,没法跟敌人周旋。
这一瞬间,陈秋娘也发现自己居然不是举手投足都豪气干云、杀伐决断也干脆的人。这一瞬间,她居然变成了她平素都不喜欢的纠结型人才。
“云儿啊,你这是在挖坑给我跳呢。我要说是,你肯定心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他是来看我的;如果我说不是,你肯定心想:这人最近这么不务正业,真叫人担心啊,以后遇见歹人还能不能好好对付敌人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是不是要赖我了。”张赐语气戏谑,像是说相声似的说了一长串。
陈秋娘顿时就噎住,皱着眉头看着他。这人说的完全都是她的心事。她讪讪地看了看他,才有气无力地说:“好吧,就冲你这句话,张二公子定然不用我担心了。”
“不要,还是要你担心。”张赐语气流转,忽然就从个理智的分析者化作撒娇的小孩子。
陈秋娘无语,他哈哈笑了,随后又扯了旁边的狗尾巴草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说:“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来这里纯粹就是想要看看你,可是当我跃入你房间的那刻,我目测柳承如果功夫了得,应该可以看到。那一刻,我就想着要不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毕竟江航虽然没试探出来,却是多方暗查,说这柳村里这两年简直是没有盗匪小偷能活着进来活着出去,都是一剑封喉,弃尸荒野。还真没想到,倒是真的将他试探出来了。”
“可你也说了可能不是他的。”陈秋娘立刻提出来。
“嗯。所以,此地不宜久留啊。”张赐说。
陈秋娘一听,立刻就来气了,说:“你大爷的,这句话你怎么才说?既然知道不宜久留,你还这么多废话。”她一下子蹦跶起来,几乎都要跳脚了。
张赐也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说:“瞧把你急的,没多大的事了。你继续说说柳承。”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刚都把我知道的说了。”陈秋娘回答,尔后又说,“对了,他老娘很讨厌我的样子。似乎禁止他跟我来往。”
“啊?禁止你跟他来往?很讨厌你?”张赐立刻问。
“是啊。我起初想柳夫人是不想自己的儿子跟一个不祥之人深交,或者是自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单纯是觉得我不适合做他家的儿媳妇,再或者根本就是知道些什么。”陈秋娘缓缓地说。
“你还想过给他做媳妇?”张赐一下子凑过来问。
陈秋娘斜睨他一眼,只见他一脸严肃地托着腮在等着回答,看到陈秋娘斜睨他,立刻说:“要说实话。”
“是又怎么样?大夫又有前途,又体面。人也好看,心地不错,多好啊。”陈秋娘一边说一边看张赐的脸色。
张赐眉头越发皱得厉害,最后却是撇撇嘴,说:“小丫头就想这些,简直没出息。你都没想过嫁个更好的。”
“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你不会不知道吧?那时可就想着有谁来帮衬一把的。”陈秋娘胡乱回答。是的,她哪里想过谁来帮衬一把啊,她想的就是怎么弄到钱过好日子,想着有人帮衬一把的是真正的陈秋娘。
张赐却因为她这个回答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嗨,你有啥对不起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轮回。我的命运如此,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陈秋娘笑嘻嘻地说。是的,她不喜欢看到张赐不快乐的样子,她希望张赐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
“当然有关系啊。也许,你就是等着我来拯救你的,可是我出现的晚了点。”张赐一本正经地说,那神色简直认真得要命。
陈秋娘只觉得这么个算无遗策的少年嘴里说出这种言情片段的话,还是很有违和感。虽然可能无论多妖孽的人跌落爱情都是这个智商短缺的样子。但张赐同学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抬眸看他,那一张好看的脸上全是认真。她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这种让她觉得紧张的气氛,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张赐亦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真的,你就没想过你这么聪敏,得嫁一个非凡的夫君。比如嫁一个将军,做个将军夫人什么的。”(未完待续)
ps:还会有一章,但是对于每日只订一章的同学,真不知道说什么。
第181章 为我担心
本来两人之间因为张赐说了那么一句貌似情话的句子,气氛有些微妙,有些尴尬。陈秋娘看着张赐那一张好看脸上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去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可张二公子倒是厉害,径直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自我推销似的的语句。陈秋娘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就从感动、心跳、严肃陡然想狂笑。这感觉就像是严肃正剧忽然反转成为爆笑喜剧。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不由得“噗嗤”一笑,问:“少将军,你这是在说你自己么?”
“难道本公子配不上你么?”张赐站了起来,捡了一个小石头无聊地在水面上漂石头,但那技术真是不咋的,漂了两个,石头就沉下去了。
“二公子人中龙凤,多少美女哭着喊着想要嫁给你。你又怎么会配不上我这个乡野村姑呢?”陈秋娘啧啧地说。她可没忘记那时在柳承家,这小子认为她显露天赋是为了算计他,引起他的兴趣,好进入将军府,哪怕做小妾也是荣耀的。
“看,记仇了,那时刚认识你,对你也不熟悉,你那急功近利的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误会的。我在汴京,可有不少女子真的各种算计,就想要嫁给我呢。”张赐拍拍手。
“忘记仇恨等于背叛自己。”陈秋娘背书一样来了一句,然后说,“这是一个古人说的。”
张赐一脸不相信,说:“哦,哪位古人呢?”
“说了你也不知道。”陈秋娘耸耸肩,站起身捡了一块石头,打水漂,小石头贴着水面蹦跳了八九下。最终才落入水中。
“呀,小丫头,手法可以啊。”张赐立刻来了兴趣。又捡了石头去练习,嘴里却还不忘游说。“怎么样?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没想过做个将军夫人什么的?”
晕,这人还没忘这一茬。陈秋娘扶额,叹息一声,回答说:“没兴趣啊。”
“真的?”张赐很不相信地询问,尔后仔细观察了她一阵,得出了一个结论:“据说女人都是死鸭子嘴硬。口是心非的。其实你很有兴趣的。”
“我对将军夫人没兴趣啊。”陈秋娘耸耸肩,继续打水漂。本来她想提一提让他速度回六合镇的事,但她又想让他在这里轻松地呆着,能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说真的。你看我也玉树临风,家资不菲,家世也算显赫。从小到大,多少小姑娘想要嫁给我啊。你不考虑考虑。”张赐继续说。陈秋娘看他那神情倒是很放松,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嘟着嘴回答说:“别说了,我真没兴趣啊。我还小。”
“不小了啊。原本以为你是九岁。现在看来貌似十一岁,再过两三年,可就可以正式婚配了。”张赐一本正经地说。还掰了掰指头,说,“嗯,正式婚配,过两年就会有孩子,为人母了。这样算起来,不小了。”
陈秋娘拍拍额头,叹息说:“我对做人小妾也没兴趣,做人平妻还是没兴趣。”是的。她可没忘记张赐是有婚约的,貌似婚约的对象也是某个将军之女。
“谁让你做小妾。做平妻了?”张赐这话说得有些急。
陈秋娘呀然一惊,抬头看他。他神色认真就那么看着他。一时之间。在这月光朗净的夜晚,这样的话语对白里,这样的对视之中,陈秋娘忽然觉得害怕。
“哼,你那么远跑来看我,就说这些没用的?说吧,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准备几时返回六合镇?”陈秋娘率先转移了话题。
在生硬地转移了这话题的瞬间,她看到张赐神色迅速暗淡下去,犹如迅速颓败的一朵花。他脸上满是失望,没有回答陈秋娘的话。
陈秋娘假装没看见,便是脆生生地催促说:“佑祺哥哥,我在问你话呢。你来找我,还有没有别的事。还有,你几时回去。我怕你会有危险,还有,你说这里不宜久留的。”
张赐终于是扯开一个无可奈何的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因为忽然没看到你,就会觉得空落落的。”
这话说得这样让人耳热,陈秋娘不由得低下头,蚊子声说:“说得好像你天天看到我似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他只是这样回答,语气不像先前那么轻松欢快,声音里满是疲惫。
陈秋娘听他的语气,心里忽然很愧疚,原本好好的轻松氛围,被她给破坏了。可是,不那么说,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她真怕听到一些让自己没发轻松自在的话语。
说真的,她知道张赐为她做得很多。但她真的不想与他在一起,成为他的负累。因为,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帮助他。她那些小九九在狠毒的权力斗争里,简直是小孩子可笑的小手段,别人弹指一挥间就可将之掐灭。
没能力帮助他,没能力站在他的身边。那么就远离他,不成为他的负累。她在山顶的那刻,就很能体会他娘亲所做的决定。
“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你,忘记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好地对待我。或者未必是爱情,或者未必是那种心心念念要的如同传奇的爱情;但有一个人这样不计任何回报,一心一意地对待,把我放在心上。便已足够。我会把你放在心底,去没有你的地方过我的日子。”陈秋娘看着他,在心底里自言自语,眼泪却又有翻滚的趋势。
张赐则是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山风吹起他的衣袂,他就那样瞧着陈秋娘,露出轻柔的微笑。
“云儿,你别担心我,我是安排好的了,十八骑都在村外一线天那里的。”他忽然说。
“当真?”陈秋娘认真地看他,试图从神色里找出说谎的蛛丝马迹。
张赐抿唇轻笑,说:“云儿如此聪敏,也有被我骗的时候。你都不想想,我不是我,我是九大家族之首,是张府的族长。我若有事,九大家族的根基都会动一动,至少现在九大家族还找不出能合适的人来接替我。那些作为我替补的人,与我相比,还差得远。我也不放心把这担子交给他们。所以,我即便任性非得要出来见你,也是做了周详的安排。只不过,我不想惊动了村人,就没让他们进村。”
陈秋娘一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责备他,说:“你至少应该带两位护卫来村里的。你明知道村里不寻常,而且你忘记那追杀你的人了么?他们可是住过村里的。”
“那人在上次的一系列对阵中受了重伤,已回汴京。他手下的人悉数全灭,他即便活下来也很难向赵匡胤交代,怕还有别的祸端。你不用操心的。”张赐说。
“那人受伤了?”陈秋娘很是意外。
“嗯,竹溪山一役,我与他直接对决过,当时,你在船上。”张赐回答。
陈秋娘十分惊讶。原本以为他晕过去之后就在船上修养了几日,却不计在她睡去之后,他还遇见过更为强劲的对手。
“我竟然都不知道。”陈秋娘感叹。
“睡得跟猪似的,把你丢下竹溪湖喂鱼,你也不知道。”张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他似乎很喜欢做这种亲昵的举动。陈秋娘撇撇嘴,拍开他的爪子,佯装不高兴地撒娇说:“那你做了严密部署,你还骗我没有,让我一直担心,白着急。安的什么心?”
张赐轻笑,眉眼弯弯,甚是好看。他低声说:“我喜欢看你为我担心的样子。”
那声音温柔得如同丝绸,又像是芦苇毛从耳朵拂过。陈秋娘听得心里慌得很,不由得低头说:“这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现。”
张赐只是笑,随后才说了白日里与她一同回去,不着急今晚回去。
“可你不怕那柳承是假的,泄露你的行踪,贼人提前部署?”陈秋娘说出自己的担心。
“不怕,那确实是柳承无疑。因为你刚说了,他娘很不喜欢你。你想知道原因么?”张赐得意地笑着。
“什么原因?”陈秋娘问道。
“云启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是你父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只不过,她一直是你父皇的护卫来着,有主仆情谊。但想必你父皇与她还是有一段过往的,但后来你父皇遇见了你母亲,就专宠你母亲。你说这其中的仇怨该多深啊。她能喜欢仇人的女儿?”张赐继续去玩他的打水漂。
“这——,难道柳夫人是云启?”陈秋娘抓抓脑袋,她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狗血的事发生。
“不是,柳夫人不会武功,但柳夫人应该跟云启颇有渊源。云启在成都府城破之日,你父皇投降之时,已跳楼身陨。据说还骂过你父皇。”张赐继续说。
陈秋娘叹息一声,说:“男儿不作为,女子奈何。”
“放心吧,你的少将军不会那么窝囊的。”张赐笑嘻嘻地说。
陈秋娘听他说这些话,心又噗通跳得厉害,脸也滚烫了,这话还没说出来。张赐却平白来了一句:“我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