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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全文阅读

作者:罗森     六朝云龙吟前传txt下载     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恶人先告状

    仓促间,能处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连左彤芝也有些心动,觉得自己刚才拒绝得还不够委婉,很有必要向周少主表达一下亲善的意思。但左彤芝还没有来得及出面,那些外姓人就开始有了动作。

    几名血肉模糊的伤者被人用门板抬出来,每人旁边都围了一群女人孩子,一时间哭声震天。接着几名外姓人手拿哭丧棒,披麻戴孝,双泪长流地走上前来,“腾”的跪在地上,嚎哭道:“各位大人大爷!给小的们做主哇!冤枉啊……”

    程宗扬脸都黑了,以他们的人数,硬打都能解决自己,偏偏还要演上这么一出,还真像是这些外姓人的手段,占尽上风仍然无下限的阴狠。

    这些外姓人众口一辞,声称有人在镇上行凶作歹,打死打伤多人,损坏抢夺财物若干,时间地点均有,人证物证俱全,要这些外来的大爷给个说法。一边是声泪俱下的控诉,一边是女人孩子的哭嚎,场面哭声盈天,效果十足。

    在场的谁手上没沾血?眼下还有几十具尸体没人收呢。如果两三个人在村里遇上这事,哪里还用废话?直接打杀了再说。可行走江湖要的是面子,这会儿各方势力聚在一起,仗势行凶,杀害无辜的帽子一扣,非得被江湖上的吐沫星子淹死不可。

    众人神情各异,心下忐忑,都在盘算这事该怎么收场,但等那些村民指出凶手,大家心头都是一轻,正义感立即满槽——他们指认的凶手自己不认识啊!这时候不出来主持正义,还要正义幹什么?

    各方纷纷表示一定要给这些无辜村民一个说法,有几个正义感爆表的,当场抄起家伙,要让凶手接受正义的审判,审判完顺手就让凶手伏法。

    看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连武二都傻眼了,“咋办?”

    这场面说实话真有点搞笑,可程宗扬一点都笑不出来。那帮外姓人是什么货色,自己一清二楚。可他们在外人眼里是弱势的村民,是遍体鳞伤的受害者,相应的,自己就是欺压良善的暴徒,杀害无辜的凶手。真相是不是如此不要紧,问题是这些以好汉自居的江湖人事不关己,自然就是这个思路,解释都解释不清。

    事情闹成这样,连凉州盟也有些拿不准怎么办才好。刚才打得再厉害,也是江湖恩怨,学艺不精,没什么好埋怨的。可打死无辜村民就是另一码事了。这会儿替程宗扬等人出头,立刻就要招惹众怒,落个包庇凶徒的名声,往後凉州盟还怎么混?

    程宗扬一行都是左彤芝请来的朋友,即使凉州盟有人不想让丹霞宗再坐盟主的位置,这会儿也乐得不出头,看左彤芝捧着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处置。

    若是放在别处,铁中宝恐怕第一个跳出来把人绑了,给那些良善村民报仇雪恨,可这会儿那些村民指认的凶手赫然还有武二郎。要说豪勇无双,义薄雲天的武二爷会幹出这事,铁中宝打死不信,他脖颈涨得通红,提了刀就要出去跟那些人分说明白。

    左彤芝手臂一展,彩带倏忽飞出,缠住铁中宝的嘴巴,把他扯到後面,然後厉声道:“拿下!”

    几名汉子挺起刀枪,将程宗扬一行围在中间。

    徐君房手无缚鸡之力,上阵杀敌就免了,一直在後面躲着,连热闹都没怎么看,这会儿被人一围,赶紧蹲在地上,期期艾艾道:“这……这是怎么说的?”

    萧遥逸一脸无辜地说道:“姊姊,不关我的事啊。”

    武二郎指着那些外姓人吼道:“敢血口喷人!看二爷不打扁你们的嘴!”

    白仙儿因为要被送回凉州,已经哭闹过一场,这会儿冲过来抱着武二郎的手臂泣声道:“你们要杀,连我也杀了吧!二郎,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呜呜……”

    “嘿!你个臭娘儿们!给我滚!”

    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往石头後面挪,一边撇清道:“都是小程子幹的,跟俺没关系……”

    程宗扬对这帮家伙理都不带理的,直接举起双手,朝那些满身正气的好汉们高声道:“冤枉啊!啊!啊……”

    “再乱叫掌嘴!”左彤芝神情凛然地喝了一声,然後迎上前去。她先依江湖礼数施了一礼,接着义愤填膺地说道:“方才的事奴家已经见到了。居然有人伤害无辜,奴家头一个放不过他!”

    宋三远远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在熊谷与左彤芝结过梁子,这会儿出面只能弄巧成拙,因此躲到人群後,在暗处操控局面。他弄出这场面,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拿程宗扬寻开心,而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程宗扬一行人数虽然不多,想收拾掉却不容易,单是那个生着虎斑的大汉,只怕就要不少人命往里面填。外姓人的性命虽然不值钱,也不能填到无底洞里。宋三拿准这些江湖人一贯以正义自居的假道行,才演出这番戏来。这会儿只用了几滴眼泪就把那些人围住,宋三狡计得逞,心下不禁得意。

    宋三本来看好周飞,那年轻人出风头的心思火热,一群妇嬬痛哭一番,再送几顶高帽,说不定就引得这位周少主打头阵,与姓程的火拼一场。可惜周飞出名的心思太热,没等他安排停当就冲上去打胡人。好在剩下的沈黄经是个面慈心软的好好先生,蒙起来也不甚难。

    沈黄经重伤未癒,本来应该静养,但凉州盟人多势众,万一起了冲突,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将恶化。为着大局着想,只能勉强出面,听到左彤芝如此通情达理,心头顿时大慰,“说得好。”

    “沈道长千万别这么说。奴家是晚辈,行事多有不周,还请诸位前辈多多指教。”左彤芝做足姿态,然後痛心地说道:“这些人原是奴家的朋友,没想到他们人面兽心,做出此等事来。这些村民生活本就清苦,竟然还有人抢夺他们的财物,真不知他们图的是什么?”

    沈黄经迟疑了一下,然後道:“此事前因後果,一问便知。”

    几名外姓人捶胸顿足说了一大通编好的说辞,总而言之,就是程宗扬如何横行霸道,他们这些外姓人如何老实可欺。

    左彤芝一脸严肃地认真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插言询问几句细节。好不容易等那些外姓人说完,左彤芝同情地叹了口气,又过去一一看了那些人的伤势,向旁边的家属慰问几句。

    半晌左彤芝站起身,柔声道:“沈道长,奴家听来,这些村民说得都在理,程公子虽然说自己冤枉,但双方并没有什么恩怨,想必村民们不会诬陷程公子。既然如此,也不必听他说了。沈道长以为如何?”

    沈黄经身受重伤,有心撒手不管,但左彤芝这番话把他也牵涉进来,只好强忍伤势,温言道:“这些村民虽然遭际可悲,但终究是一面之辞。且听听他怎么说。”

    程宗扬开口便道:“他们认错人了!”

    虽然被人紧紧围着,可程宗扬一点都不急,慢悠悠又编了一套说辞出来,自然是和外姓人的说法大相径庭。

    宋三眉头皱紧,他哪儿有心情和程宗扬一一对质?摆出这番阵仗,无非是想把水搅浑,把程宗扬一行孤立出来。到时村民们激于义愤打杀凶手,到哪儿都说得过去。没想到程宗扬却是打蛇随棍上,真把沈黄经等人当成青天大老爷,一味替自己辩白。

    这年轻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宋三心下狐疑,暗暗打起精神。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又说了半晌,仍是各说各有理。此时已是深夜,月光映在巨石阵上,清凉如水。宋三突然心里一沉,明白过来,那年轻人不是要辩个青红皂白,而是为了拖延时间。这事儿如果对质,程宗扬存心瞎扯,双方扯到天亮都不算完,可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子时,等到太泉古阵开启……

    宋三游目四顾。程宗扬等人虽然被看管起来,但那些人同样也可以看作是对他们的保护,如果想出手,也要闯过他们那一关才行。

    意识到时间,宋三不由心急,暗道:不能再拖下去,先打起来再说!

    就在这时,身後马蹄声响,几匹烈马疾驰过来,为首一名少女戴着面纱,手中雕弓拉成满月,一箭朝人群中的庞白鸿射去。

第十一章 再入太泉

    周飞的攻势果见功效,那些胡人虽然占据地利,但周飞身边此时汇聚了全场大半好手,自己更是一马当先,硬顶着强弓利箭冲上山丘,不过数招就挑翻一名对手,继续上演他的不败神话。

    那些胡人失去地势,立即纵马退开。这是胡骑作战的惯用模式,依仗快马,有利则击,无利则退。可是这一次,他们遇上了对手。那些原本是一盘散沙的六朝豪客,此时却分成小股,四面铺开,每次他们快马闯到,总有一股敌人拦头截住。那些胡人不过一二十人,一旦被缠住,免不了被人合围歼灭,左冲右突间,驰骋的范围越来越窄。

    拔也古是护卫首领,冲杀在前,族中的大巫乌护却看出情形不对。他静心观瞧,发觉这些敌人真正的指挥者不是那个光芒无限的周少主,而是阵後一名面带笑容的中年胖子。

    乌护挑出三名箭法最好的护卫,让他们突进重围,射杀那名胖子,好打乱敌人的布置。没想到那少女也拨转马头,冲了上去。

    宋军也以远射闻名,但他们的箭阵是以漫射为主,依靠覆盖获得杀伤率。这些胡人不仅弓箭犀利之极,而是射术精准。骑在马上,四人都举起弯弓,利箭脱弦而出。

    庞白鸿“哎哟”一声,朝地上滚去。虽然狼狈,却躲开了箭矢。这边宋三趁机在後面一声大喝,“杀人偿命啊!”

    外姓人一拥而上,局面顿时大乱。

    武二郎狂吼一声,威风凛凛地举起钢轨,将冲来的外姓人吓得一个趔趄,然後掉头就跑。

    徐君房和朱老头兔子般跳起来,朝另一端跑去。

    程宗扬叫道:“我跟你拼了!”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躲到人群後面。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凉州盟的好汉们乱哄哄叫嚷着和那些外姓人挤在一起,巴不得他们几个跑得更远点儿。

    几名胡人灯蛾扑火式的攻击出人意料地引起一场动荡,武二郎逃得是气壮山河,徐君房和朱老头那叫一个狼狈,程宗扬尽显保姆本色,一边招呼众人快跑,一边不时回身劈出几刀,将追来的外姓人杀退几步。只有萧遥逸最潇洒,在人群间犹如闲庭信步,偏偏速度还不慢,不时飞出几块黑砖,也是又准又狠。

    双方绕着巨石阵追的追逃的逃,一片鸡飞狗跳。跑了半圈,武二等人都溜得不见踪影,只剩程宗扬和萧遥逸还在前面,又跑了几步,两人忽然分头逃开。宋三带着人朝程宗扬追去,另一队则紧追着萧遥逸。

    萧遥逸闯进巨石阵,在巨石间和那些外姓人玩起了捉迷藏。他身法如行雲流水,在石间轻捷如飞,毫不停顿,後面追的几乎连灰都吃不到。

    忽然旁边寒光一闪,一条人影从巨石後翻出,一剑朝萧遥逸刺来。萧遥逸折扇一合,短棍般挥出,“啪”的一声,几乎打碎他的腕骨,接着张手夺下他的长剑,顺势送到那人腰间。错身而过时,萧遥逸居然还有闲暇抽出帕子往他伤口一掩,挡住飞溅的鲜血,身上连半点血迹都没沾上。

    一名瘦小的汉子现身出来,离萧遥逸还有十几步便抬起双手,在空中画出一个繁复的图案,然後往前一推。一股罡风扑面而来,萧遥逸本来已跃到空中,这时身形猛然拔高尺许,紧贴着罡风飞出,接着手臂狠狠扬起,一块不知道何时捡来的石头直拍过来,正中那人面门。

    萧遥逸虽然跑得潇洒,心里却知道不妙,自己只顾与程宗扬分头行事,忘了这帮外姓人在苍澜待了多年,对太泉古阵的熟稔远远超过他们这些外人。这会儿接连有人在前面出现,说明他们已经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拦到前头。

    萧遥逸身形一闪,掠到一块巨石後面,接着足尖一点,身形斗然拔起。眨眼间,萧遥逸已经掠到巨石顶部,将整个太泉古阵尽收眼底。

    巨人般林立的岩石间人影晃动,那些外姓人四处出没,中间还混杂着周族与胡人的追杀,各方不时爆发出短暂而剧烈的搏斗。

    萧遥逸看准方位,轻烟般从石上掠下。抓住外姓人的包围合拢之前一个小小的缝隙,脱出重围。

    刚掠到古阵边缘,旁边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一匹高头大马被人用重锤砸断马脚,翻滚着跌倒在地。马背上的少女踢开马蹬,飞身跃下,接着被一根长棍击中後背,她喉头一甜,半空中吐出一口鲜血,朝嶙峋的巨石上跌去。

    那少女眼前一片发黑,只以为绝无幸免,索性闭目待死,谁知背後一软,却撞在一人身上。

    萧遥逸大叫倒霉,他刚从石後跑出来,正要展翅高飞,谁知道天上掉下来一个胡人少女,跟自己撞了个结结实实。

    那少女睁开眼睛,定睛一看,认出正是那个以无耻手段夺走自己赤阳圣果的人,一双美目顿时喷出火来,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的短刀,往这个公子哥儿身上狠狠捅去。

    少女本来压在萧遥逸胸前,眼看这一刀就要扎他个透心凉,忽然那公子哥儿手臂一翻,接着一拧,然後身体腾地翻过来,重重压在她身上。少女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刚才用了一个漂亮的摔跤手法。

    两帮人狞笑着围过来,一个苍澜人打扮的无赖道:“哎哟,这会儿还卿卿我我呢。”

    少女戴着面纱,这会儿也胀红了脸,怒道:“滚开!”

    几名无赖淫笑道:“没错,赶紧让他滚开,让咱们哥几个来!”

    一名周族汉子喝道:“杀了这些胡狗!”

    长枪直刺过来,萧遥逸抬手朝枪杆抓去,就在这时,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身体仿佛往虚空中直堕下去。

    巨石间厮杀、叫嚷的嘈杂声突然消失,太泉古阵又恢复了亘古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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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密的树冠上挂满绿萝,旁边生长着一株巨大的凤尾蕨。程宗扬抹了把汗,扒下牛仔服,绑在腰间,露出肌肉分明的上身。

    他也是在追杀中被传送进太泉古阵,一进来却是一片热带雨林,经过半个时辰的跋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迷路了。上次来自己还觉得徐大忽悠这个向导有点瞎,自己沿着路标走都比他熟。落到这里,他才意识到,都市只是太泉古阵的一部分。如果徐君房在这儿,至少知道这是哪一层。可惜太泉古阵开启的时候大伙儿都跑得踪影不见,这会儿就算都进了太泉古阵,也不知道被传送到什么位置——考虑到太泉古阵的面积,一辈子都遇不上也不意外。

    程宗扬被传送进来时还是白天,一直走到半夜也没能走出这片望不到边的热带雨林,途中还遇到两条巨蟒,一群箭毒蛙,还有几隻半人大小的变形龙——其实程宗扬也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看外形有些像变色龙,但程宗扬亲眼看到,它们碰触到其他物体,不仅颜色开始变化,连外形也随之改变。

    折腾这么大半天,算下来差不多有一天半没有合眼,再加上前面一晚自己和小紫在山林还吹了一宿的风,程宗扬再能熬,也禁不住感到阵阵困意。

    程宗扬使劲抹了把脸,使出最後的力气攀上一棵大树,找了处树杈,蜷身躺在上面,闭目入睡。

    眼睛虽然闭上,身体却安静不下来。丹田内的气轮旋转着,不断膨胀,带来一丝隐隐的痛意。太泉古阵一场混战,使程宗扬吸收了大量死气,几次出手又没有消耗太多,这会儿都郁集在丹田中。这原本是好事,自己的修为已经是五级坐照的巅峰,距离第六级只有一线之隔,随时可能踏入通幽之境。程宗扬也是这样做的,一路上都在提炼真元,准备突破。可那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穿,程宗扬反复冲击,不仅没能触及第六级的境界,反而引得心浮气燥,险些走火入魔。

    眼看气轮有失控的迹象,程宗扬立刻停止修炼,闭上眼深吸缓吐,让身体恢复平静。

    浓密的枝叶间透过一丝微光,已经是黎明时分。程宗扬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接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面前的树枝上,赫然站着一个女子。她一手扶着树叶,长髮披在一侧肩上,雪白的**在枝叶间若隐若现,秀丽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充满迷茫——问题是她只有自己手臂那么高!纤细的手掌甚至还没有一片树叶大!

    小人国?程宗扬浮出一个念头。他咽了口吐沫,然後猛扑过去,那个纤小的身影像被吓到一般,向後倒去,接着肌肤上染上鲜红的血痕。

    程宗扬一阵错愕,接着看到那个纤小的身影飞快地翻过身,变成一条漂亮的蜥蜴,在树枝间跳跃着逃开。

    原来是变形龙……程宗扬抹了把冷汗,接着又跃起身。变形龙只会变成它们接触到的生物,它刚才的变形,说明这附近有人!

第十二章 信永和尚

    程宗扬从树上跃下,很快在一丛剑齿兰下见到那个女子。眉眼依稀是昨日被周飞救下的那个阳钧宗女弟子,只不过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程宗扬砍下树枝,将女尸掩盖起来,然後沿着林中细碎的痕迹一路追去。

    林中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那个陀佛……女施主花容月貌,令小僧一见忘忧,哈哈哈哈……”

    只听这油腔滑调的声音,就知道是娑梵寺首席方丈,十方丛林名誉主持,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信永大师来了。

    程宗扬拨开绿藤,只见肥头大耳的信永和尚这会儿一脸的虚汗,在他对面站着五六个人,当先一位是个身着宫装的秀美女子,却是剑霄门的黎锦香。

    “大师从林中出来,可见过阳钧宗的玄萝姑娘?”

    信永和尚一口否认,“没有!”

    “我们一行七人在此宿营,天亮时却少了玄萝姑娘,久寻无果。不知信永大师因何来此?”

    说着众人都脸色不善地亮出兵刃,显然把这个名誉不佳的酒肉和尚当成了嫌疑人。

    “贫僧就是路过,路过。”信永陪着笑脸道:“若没有其他事,贫僧就先告辞了,告辞告辞……”

    信永一头钻进丛林,落荒而逃,几名剑霄门手下立刻追了上去。

    黎锦香却没有动,她身後一个胖子笑眯眯道:“这贼秃一向小心,难得这会儿落了单,总得给他点苦头吃吃才是。”

    黎锦香红唇抿紧,一声不响。

    庞白鸿忽然道:“你今年十八岁了吧?可怜见的,令尊被岳贼打伤时你才一岁多,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舒心地呼了口气,“现在好了,苦熬这么些年,终于有个依靠。”

    黎锦香望着地上一根绿藤,默然无语。

    庞白鸿和气地说道:“是不是舍不得?”

    黎锦香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剑霄门虽是家父一手创立,但家父逝後早已分崩离析,若不是广源行相助,如今哪里还有剑霄门的字号?”

    庞白鸿笑道:“你知道就好。那位周少主你已经见过,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算是年轻一代的翘楚。若能与他结为伉俪,也不算辱没你了。”

    “锦香是广源行的人,自然要为东家卖命。”

    “还是小香儿懂事。哪儿像何漪莲、尹馥兰那两个贱人,整日阴奉阳违。我和你严叔叔早设计好收拾她们,没想到那两个不中用的竟然不见踪影。”

    黎锦香道:“庞叔叔和严叔叔的设计一定是高明的。”

    “那是。”庞白鸿开怀笑道:“何漪莲那贱人真以为自己是大当家,整日端着帮主的架子,到时候在这太泉古阵遇袭。那群匪寇淫兴大发,当着帮众的面轮流上了何帮主。这时你未来的夫君突然出现,打跑匪寇,救出洛帮众人。何帮主颜面丢尽,只有一死。周少主反复推辞,最後勉为其难地接手洛帮,帮会上下都对他感激不尽……”

    黎锦香忽然道:“庞叔叔,如果我不答应呢?”

    庞白鸿一愕,然後哈哈笑道:“我广源行哪里就缺你一个呢?便是你这种身份姿色,行里也车载斗量。若非小香儿平素听话,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

    黎锦香垂下眼睛,“锦香明白了。”

    庞白鸿告诫道:“有时间多与周少主亲近亲近。私下里便让他搂搂抱抱也不妨。但记得矜重些,莫让他占了身子。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吃不到才是最好的。以你的姿色,小施手段就能让周少主神魂颠倒。将来周族横空出世,风光无限的族长夫人,少不得是你。”

    “是。”

    庞白鸿搂住黎锦香的腰肢,叹道:“多好的身子,白白便宜了那大弁韩的小子。”

    黎锦香望着众人追去的地方,“玄萝姑娘不知怎么样了?”

    “周少主事业方殷,如今正是顾惜名声的时候,身边怎好有别的女子纠缠?况且还是阳钧宗的,若有了瓜葛,难免尾大不掉……”

    “找到了!”一名汉子满头油汗地奔过来,“那贼秃跑回去,正好被我们逮到!玄萝姑娘已经被那贼秃先姦後杀,还用树枝盖上!”

    庞白鸿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失声道:“好狠的贼秃!”

    “冤枉啊!”信永叫道:“真不是我幹的!小僧敢对佛祖发誓!要幹了这种恶事,小僧断子绝孙啊!哎哟……”

    “把这秃驴捆紧些!”

    信永杀猪般叫道:“救命啊!”

    “小心!别让他跑了!”

    林中枝叶乱响,片刻後传来“嗵嗵”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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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狭窄的空间里,萧遥逸和那胡人少女面对面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少女咬牙道:“滚开!”

    萧遥逸很耐心地解释道:“你以为我这样很舒服吗?我要能滚开,早就滚开了。”

    少女被挤得吐了口气,难受地颦起眉头。

    萧遥逸勉强侧过脸,看看脚下,都觉得一阵眼晕。

    谁也没想到两人会被传送到两道山崖之间。那山崖平直无比,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左右都望不到边,宽度连胳膊都伸不开,两人原本是以摔跤的动作纠缠在一起,传送过来就原样卡在崖缝里,动弹不得。

    两人面对面贴了这么久,连彼此有几根睫毛都数完了,还没想出辙来。那少女颦眉道:“你别吸气……”

    萧遥逸从善如流,用上吐纳功夫,一口气把肺里的空气吐得精光,少女这才能顺畅地呼吸。那两团充满弹性的突起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就像两隻小白兔,在萧遥逸胸前不住跳动。

    胡人少女吸了几口气,心情略微平息一些,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忽然惊喜地叫道:“这里有根杆子!”

    萧遥逸镇静地说:“是吗?在哪儿?”

    “下面!”

    少女吃力地把手伸到腹下,摸到那根硬硬的棒状物体,“好粗……咦?”

    少女愣了几秒钟,然後满腔羞愤之情都爆发出来,握住那根**的东西用力一拧。

    萧遥逸赶紧吸了口气,肚腹鼓起,将少女的小手紧紧夹住,厉声道:“摸错了!”

    “该死的混蛋!去死吧!”

    少女又踢又打,可惜两人身体紧紧贴着,威胁实在有限,倒像是拥抱着暧昧地扭动一般。

    少女踢打一会儿,力道渐渐弱了下来,崖缝就这么窄,两人贴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即使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原样伏在那个可恶的公子哥儿怀中。

    整个世界都被黑沉沉的崖壁占据,四周只能看到一丝朦胧的微光。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似乎自己将被禁锢在这片狭窄窒息的天地间,永远无法逃脱。

    “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萧遥逸信心满满地说道:“当然能出去!”

    “你有办法?”

    “正在想啊。”萧遥逸道:“你要是不乱动,说不定我刚才就想出来了。”

    “你!”

    “哎呀!”萧遥逸懊恼地说道:“刚想出来一个主意又没了。”

    少女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你再咬我就不客气了!”

    少女一声不响,咬得更狠。萧遥逸勉强扭过脸,舌尖一挑,吸住她的耳珠,熟练的挑逗起来。这少女哪里是小狐狸的对手?没两下就浑身酸软,牙齿再也咬不下去。

    “别舔了……”

    萧遥逸吐出少女白玉般的耳珠,又朝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引得少女身体一阵轻颤。

    岩缝间气氛尴尬地沉默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忽然道:“你很有种吗?”

    这种事情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允许质疑,萧遥逸大笑一声,“哈哈,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哼,你脖子里纹着呢。”

    挣动中,萧遥逸衣襟鬆开,脖颈中的文身露出前面两个字,却被她看了个清楚。虽然是误会,但萧遥逸也不含糊,“当然有种!”

    少女鄙夷地说道:“小白脸!”

    “喂,我脸白了点儿怎么了?”

    “我最看不起你这种男人!在我们部族,只有最勇敢的武士才有文身!像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只配去放羊!”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

    “有种你出去啊!”

    “我突然不想出去了,在这儿还挺舒服的。”萧遥逸说着乾脆闭上眼,似乎打算在这儿舒服地睡一觉。

    少女半晌没有动静,萧遥逸忍不住睁开眼,只见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流出泪来。

    “我不想死……”少女强忍着哭腔道:“我想我娘……还有姊姊……”

    “别哭,我有办法能出去。”

    少女泪水立刻消失不见,“真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大山的岩缝里。”

    “那你见过这种石头吗?”

    少女摇了摇头。

    “有一种东西,叫水泥,加上水比石头还硬。”萧遥逸道:“我们现在其实是在两道水泥墙之间。”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做水泥的。”

    少女愤怒起来,“这是你做的!”

    “别冲动!我要能做出这么多水泥,早就发大财了!”

    少女冷静一些,“你能出去?”

    “把你的短刀给我。”

    少女戒备地把刀塞到腰後。

    “水泥虽然比石头还硬,但用刀尖可以钻出孔。我刚才闭着眼,是在听水泥墙里面的动静。”说着萧遥逸在岩壁上敲了敲,“後面是空的。”

    少女立刻把刀塞给他。

    “好刀!”萧遥逸赞了一声,然後道:“恐怕要点时间。这东西挺厚的。”

    萧遥逸用刀尖在墙上钻动着,水泥颗粒在刀尖不住迸出。

    整整用了一个时辰,萧遥逸才钻出一个手臂粗细,尺许深浅的圆孔。他的估计没错,水泥墙的厚度确实很厚,里面还有金属制成的网格。

    刀尖一轻,终于钻透水泥墙,萧遥逸精神一振,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黑沉沉什么都看不见。

    萧遥逸有些奇怪地看了少女一眼。按说这丫头比自己还性急,可这会儿居然一直保持安静,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少女的面纱还沾着血迹,但固执地没有解开。她眉头紧紧拧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萧遥逸露出一个阳光般俊朗灿烂的笑容,然後在她耳边小声道:“是不是想撒尿?”

    少女愤怒地瞪着他。

    萧遥逸坦白道:“我已经尿过了。”

    “你!”

    “人有三急嘛,这种事有什么难为情的?”

    “咱们在这儿困了好几个时辰了吧?除非是神仙才没这个需求。”

    “反正这下面还深着呢。你悄悄把裤子脱掉一点,肯定不会尿到身上。”

    少女的目光仿佛要把这个小白脸咬碎吃掉。良久,少女咬着牙道:“把你的腿挪开!”

    萧遥逸勉强挪开腿,少女身子顿时向下一滑,发出一声尖叫。

    “还是这样吧。”

    萧遥逸把腿屈起来,膝盖顶着对面的水泥墙,让少女骑在自己的大腿上。

    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阿兰迦发誓!即使潮水涌起吞没月亮,太阳落下不再升起!即使要寻遍青天下每一寸土地,天空中每一片白雲!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原来你叫阿兰迦啊……”萧遥逸提醒道:“可以了,小心一会儿憋不住尿裤子。”

    过了一会儿,阿兰迦带着哭腔道:“我尿不出来……”

    “别急,放鬆……嘘……”萧遥逸乾脆给她吹起了口哨。

第十三章 河图护身

    信永哆哆嗦嗦道:“师兄……”

    “谁是你师兄!”

    程宗扬一脸的没好气,自己还以为这贼秃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谁知道挂着一串首席方丈、名誉主持、佛门总理事的名头,这秃驴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废物,修为稀鬆平常到令人髮指,要不然也不会被剑霄门几个门人就给抓住。

    程宗扬倒不是想救他,实在是这贼秃叫得太凄厉,挣扎起来又玩命地瞎跑,竟然跑到自己这边。程宗扬一看这地儿待不成了,赶紧撒腿跑吧。结果满眼浓绿的密林里居然有个山坡,一前一後冲过来,两个人顿时掉下去一对,前脚赶後脚地拱进坡下的水潭,结结实实做了对难兄难弟。

    信永和尚光头上还沾着绿油油的浮萍,身上的肥肉像凉粉一样,一个劲儿的哆嗦。

    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哆嗦什么呢?这儿天气连馒头都能蒸熟,你还嫌冷?”

    “我这是吓……吓的……”

    “娑梵寺也是十方丛林有数的名刹啊,你怎么混的?”

    “阿弥陀佛……”信永打着哆嗦说道:“我…我们佛门弟子,弘…弘扬佛法是主,修…修为……”

    信永咽了口吐沫,说话流畅了些,“修为武技都是旁枝末节……切不可主次颠倒啊。比如说我吧,佛理精深,慈悲心肠,次次都是考试的优胜者。再说我们达摩院的首座,一身修为惊世骇俗,可那玩意儿没用不是?一到考试就抓瞎。上回考到一半,那家伙就不行了,一头一头地直冒冷汗,最後活活被人用担架抬了出去。唉……”

    “这么狠?”程宗扬不禁对一脸市侩的胖和尚刮目相看,“你们都考的什么啊?”

    提到这个,信永情绪好了很多,“说个简单的吧,我佛门的成住坏空四劫你知道吧?”

    “……你接着说。”

    “劫数分大劫、中劫、小劫。小劫从八万四千年开始,每一百年减一年,一直减到十年,称为减劫,然後从十年开始,每一百年增一年,称为增劫。一中劫有二十小劫,一大劫有四个中劫。问:佛陀入灭以来,到如今经历几世几劫?”

    “……你们把达摩院首座拉过去考算账?”

    信永正容道:“师兄此言差矣。就是佛陀也不能不吃饭是吧?每天寺中化缘多少,诸僧口粮几何,耗费灯油若干,这些都是佛门能否兴盛的重中之重!比如贫僧大修寺庙,耗费钜资给我佛塑造金身,世人一见顿生敬畏之心,自然越来越多的人心向我佛。若是茅舍两三间,泥人一两个,群僧每日托钵化斋,谁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耽误修行不是?”

    信永越说越起劲,“你看,自从我当上方丈,娑梵寺所属的田亩增长了二百倍,信徒数量平均每年增长百分之五十,僧众每年增加百分之十六,影响力跃居唐国诸寺之冠!僧众年收入由人均三十七文增长到五十贯,人均寺产由三贯增长到七万贯!我个人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庙里的僧众从此告别了清灯古佛,吃了这顿没那顿的日子,再不用沿街要饭,在庙里坐着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粥饭,一顿一个鸡蛋不说,晚课还有水果。出去讲经,每人一辆乌漆大车,配上真丝蒲团,旁边十六个小沙弥陪同,那排场那派头!州府的老爷都比不上!”

    程宗扬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胖和尚侃侃而言:“我佛门讲究普渡众生,可你过得清苦,世人都离你远远的,想渡人也渡不到啊!排场上来了,善男信女都进来了,我们这些大师们也都吃饱喝足了,精神足足地研讨佛理,排排场场地开坛讲经……阿弥陀佛,”信永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欣慰地说道:“这佛法,也就弘扬开了。”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光头,由衷地说道:“人才啊!”

    信永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小僧只是为我佛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大和尚,你们这一趟没出去,原来是在这里杀人劫色啊。”

    信永连忙叫道:“小施主!真不是我幹的!天地良心,小僧平生从没破过色戒啊!”

    “别逗了。”

    “真的!贫僧虽然带着那话儿,可就是个摆设!从来都没使过!不信我掏出来你瞧瞧……”

    “滚!”

    “是!是!”信永赶紧提好裤子。

    “秃驴,那你们在这儿幹嘛呢?”

    信永叹道:“一言难尽啊。”

    “那你就分两句说。”

    “是。”信永果然只说了两句:“我们本来想走的,可是遇到舍利了。”

    …………………………………………………………………………………

    “这东西真不错!”信永摸了摸光头上的树叶,熟络地说道:“师兄……”

    “少来这套!”

    “施主?”

    “一个子儿都不给!”

    “大哥?”

    “闭嘴!”

    信永赶紧闭上嘴。

    这和尚在雨林里热得头昏脑胀,见程宗扬用树枝编了顶帽子戴在头上,死乞白赖也要一顶,这会儿打扮得跟个特种兵似的,撅着屁股趴在丛林间往外看。

    外面是一条水泥路,按道理早该被疯长的藤蔓覆盖,看起来却和新的一样。

    “你们是从这儿进来的?”

    信永闭着嘴使劲点头。他们在太泉古阵遇到一颗传说是上古高僧遗留下来的舍利,几支佛门派系费尽力气才取出来,谁知道还没商量好怎么分,就被一个头陀抢走。

    这舍利对佛门弟子来说比命根子还要紧,一群和尚谁也不提出去的事,玩命地在太泉古阵搜寻。娑梵寺人多势众,竟然让他们找到那头陀的踪迹,一路追到此地。结果昨晚一场混战,舍利抢没抢到不知道,反正信永和尚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又被人指认成凶手。信永心里这个憋屈,都想找道家的老君拜拜,好转转运气。

    “走!”

    信永连忙道:“大哥,那路都说是绝地,不敢踩啊!”

    “那成,你在林子里钻吧。”

    “大哥!等等小弟!”信永连滚带爬地蹿到路上,跟在程宗扬屁股後面。

    “贼秃!哪里走!”

    刚踏到路上,前面便是一声大呼,剑霄门几名门人挥刀舞剑地追杀过来。

    信永顿时魂飞魄散,一把攥住程宗扬的衣服,带着哭腔道:“大哥!我就说这是绝地吧!”

    “少自己吓自己。我是瞧着他们在这儿,才往这边走的。”

    信永声泪俱下,“大哥!不能这样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事!”程宗扬对冲来的剑霄门弟子打了个招呼,“我们不认识!各位随便啊!”

    忽然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两具机械守卫出现在那帮剑霄门弟子身後。剑霄门弟子愕然回首,顿时惊叫道:“守阵力士!”

    “幹掉它们!”

    “快逃吧!”

    “拼了!”

    几人还没商量好,两名机械守卫已经到了面前,其中一名机械守卫手臂“咯嚓”翻开,伸出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杆。一名剑霄门弟子挺剑削去,只听“滋啦”一声,杆上射出一道电弧,当场就把那名弟子打翻在地。

    眨眼工夫,四名剑霄门弟子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脑袋上还冒出烟来。接着两名机械守卫笔直过来,程宗扬刚想逃,又连忙停住脚步——机械守卫左臂“哗啦”一声翻开,露出一圈黑洞洞的枪口。

    程宗扬老老实实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信永心思通透,赶紧有样学样,也把手举得高高的。

    银白色的金属杆带着跳动的电火花伸来,忽然发出“嘀”的一声。信永看着那名机械守卫放开程宗扬,心里正庆幸自己跟对人了,没想到那根金属杆伸来,根本不带停的就“滋啦”一声,给他来了个狠的。信永和尚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接就翻了白眼。

    等机械守卫走远,程宗扬才鬆了口气,他是看到机械守卫的枪械,知道逃也逃不掉,硬着头皮准备挨一下,没想到机械守卫竟然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程宗扬看着金属棒刚才探测的位置,往背包里一摸,除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只有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难道徐大忽悠这东西真的有用?程宗扬正纳闷间,信永吐了口烟,哑着嗓子道:“大哥……”

    “算你运气好,看来前面打翻几个,电量有点下降。”

    “大哥,你……”

    程宗扬同情地看着他,“没带护身符吧?”

    “啥护身符啊?”

    程宗扬拉开背包,取出一本《河图》,“这个。”

    “大哥,多少钱买的?”

    “三十五——金铢。”

    “我出七十!大哥,给我一本吧!”

    “行啊。反正我还多了一本。”

    信永哆哆嗦嗦接过那本《河图》,赶紧掖在怀里,一边取了钱袋付账。

    程宗扬伸头看了一眼,“大和尚,钱不少啊。”

    信永哭丧着脸道:“托福托福……”

    “我看你运气是不错。那就这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机会咱们再叙旧!”

    程宗扬一抱拳,转身就走。信永搂住他的腿,死活不撒手,“大哥!千万拉小弟一把!佛爷爷在上,一定会保佑你的!嗷嗷嗷嗷……”

    “你这是哭呢还是嚎呢?”程宗扬无可奈何,只好道:“找根棍儿!拄着跟我走。”

第十四章 铁勒公主

    萧遥逸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手边扔着一柄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短刀。阿兰迦坐在他身侧,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她背後的墙壁上,有一个勉强能容一人进入洞口。整整一夜,这个没用的小白脸公子哥儿都在专注地钻着水泥墙,阿兰迦甚至支撑不住睡了一觉,醒来时仍看到他在不停地钻着,那柄短刀越磨越细,他的手掌、手臂也在坚硬的水泥上磨得血肉模糊。

    阿兰迦低着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遥逸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阿兰迦不言声地摘下面纱。萧遥逸露出惊叹的眼神,“好漂亮!”

    “哼。”阿兰迦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我叫程宗……算了,我叫萧遥逸。”

    阿兰迦警惕地说道:“你想骗我?”

    “我是不想被人灭口……”

    阿兰迦又羞又气,“你还说!”

    “说什么啊?我早就忘了。”

    阿兰迦脸上一红,忿忿地扭过脸,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萧遥逸提醒道:“记得给我洗衣服啊。”

    阿兰迦扑过去,扬起拳头朝他身上一阵乱打。萧遥逸抓住她的手臂,腰身一拧,压在她香软的身体上。

    阿兰迦挣扎了几下没能把他推开,只好就这样让他压着。反正两个人在水泥墙间面对面贴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阿兰迦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塞外的摔跤?”

    萧遥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别忘了,我是个很有种的男人。”

    阿兰迦面孔慢慢红了起来,良久,她小声道:“我是铁勒人。”

    “真巧,我是晋国人。”

    阿兰迦咬了咬嘴唇,“我是族长的女儿。铁勒族的公主。”

    “更巧了。我是少陵侯的独子,晋国的小侯爷。”

    两人沉默下来。萧遥逸凝视着她,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阿兰迦努力闭紧嘴巴,但在他的挑逗下,很快就失去抵抗。

    正当阿兰迦意乱情迷,浑身发软的时候,那个据说很有种的小白脸却突然鬆开嘴,然後放开她的身子。

    “我送你去找你的族人。”

    阿兰迦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愤怒和失望,最後冷冰冰道:“好。”

    萧遥逸将她裹好的帕子慢慢解开,每解开一道,阿兰迦心里就更冷一分。当解到最後一道,萧遥逸忽然扭过脸,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改主意了。我要铁勒族去求婚!”

    阿兰迦一阵恍惚,接着便看到那个小白脸嚣张地扑过来。

    阿兰迦大叫道:“不要!”唇角却禁不住绽出笑意。

    “哈!哈!哈!”萧遥逸大笑三声,“你骗不了我!”

    “你还没有见过我娘……”

    “用不着!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有个尿到我身上的女孩,命里注定就是我老婆!即使潮水涌起吞没月亮,太阳落下不再升起!即使要寻遍青天下每一寸土地,天空中每一片白雲!她也跑不了!”

    “骗人!你根本没算过!”

    “骗你是小狗!我们星月湖一营法师,匡大嘴巴说的。我那时候才十二岁,全营都笑话我将来的老婆会尿床,要不是我脸皮够厚,早就自杀了。”

    阿兰迦软弱地说道:“不要……”

    “不行!谁让你尿在我身上?”

    “你再说!”

    “你倒霉了,这糗事我会对你说一辈子。”

    “不要这样……”

    “我们晋国世家,讲究的就是率性自然。压抑人性那种事,我萧遥逸向来深恶痛绝!比如你现在的行为就很不符合我的人生哲学,本夫君有必要好好教育你一番。”

    “你不是已经很累了吗?”

    “谁说的?”

    “啊……”阿兰迦痛叫着挺起身,咬住他**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少女愤怒地泣声道:“你骗我……後面还有字……”

    “你只看到後面,前面还留着空呢。明天你再添几个字:我夫君很有种,朝这儿砍!我保证让你刺得心甘情愿!”

    “啊呀!好痛……”

    “呃,我有没有说过我很有种?”

    …………………………………………………………………………………

    程宗扬靠在树後,心里默默计着数。数到十,他猛然跃出,展臂一搂,捂住那人的嘴巴,匕首顺势捅入那人背心,接着拧了半圈。片刻後,程宗扬鬆开手,那名外姓人软软滑倒在地。

    信永奔过来,狠狠朝尸体踢了几脚,然後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你认识他?”

    “谁敢惹大哥,谁就是我的仇人!”

    程宗扬都无语了。真不知道这贼秃哪个佛学院毕业的,一路上变着法的巴结自己,回回不带重样的。

    程宗扬抹去匕首的血迹,拔腿离开。信永提着木棍,一溜小跑跟在後面,识趣地紧紧闭着嘴巴。

    一上大路,陆续遇到外面来的探险者,数量最多的就是周族——在周少主的带领下,周族以极高的效率迅速完成了势力整合,洛帮、青叶教、剑霄门还有几个帮会都已经加入周族,不仅有了专属的标志,甚至还有了帮会的切口。

    仓促间能做得如此周全,连程宗扬都有些佩服,这个大弁韩小子还真是挺天才的。周族势力飞速膨胀,此时的太泉古阵之中,除了当时未在场的佛门诸寺,其他势力不是已经加入周族,就是成为周族的盟友。剩下的则是苍澜的外姓人。

    那些外姓人对太泉古阵的熟悉远非他人可比,太泉古阵面积广袤,人数再多一万倍,撒进去也不见得有用,那些外姓人被传送进古阵之後,迅速找到主路,很低调的守在路口。

    低调是外姓人的生存哲学,只有见识过他们的真面目之後,才知道这些外姓人的阴狠和残忍。他们被太泉古阵的诅咒囚禁在小小的苍澜镇上,为了生存,不得不向那些修为、能力、见识都远不及他们的本地人低头。囚笼般的生存状态,造成了外姓人扭曲的心理,外表谄媚,内里阴险刻毒。从他们对朱殷的戏弄可以看出,对于落在他们手中的外来者,这些外姓人不仅仅是仇视,而且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因此程宗扬下手也不再留有余地,每幹掉一个外姓人,对自己的威胁就会小一分。

    随着生命的流逝,生死根一动,将死气纳入丹田。程宗扬心底的不安又强烈了一分。死气本来是一种很纯粹的能量体,但在太泉古阵频频出现异状。童行海的死气居然被毒素感染,已经超乎自己认知之外,而这些外姓人的死气似乎都有一丝异样的气息,虽然非常细微,却无法化解,程宗扬只能把它们暂时和那些芜杂的气息混在一起,找机会排出体外。

    幹掉那名外姓人之後,程宗扬立刻钻进丛林。他对舍利没有兴趣,最关心的是怎么找到路,赶到奈何桥——在阵外分散逃走时,程宗扬已经考虑到这次众人可能被传送到不同地域,约好在桥头会合。信永只顾着带人追那名头陀,连现在身在何处都说不清,但按他的说法,两天前他们通过奈何桥,追了一整天才到这片雨林,算下来离奈何桥至少有一天的路程。

    程宗扬现在才知道自己第一次进入太泉古阵的经历有多么幸运,直接被传送到停车场,一路顺风顺水就走了好几层。这一回自己已经进来一天多了,居然连自己在哪儿都没摸清。

    程宗扬砍下一棵芭蕉,剖出芭蕉芯。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虽然肚子还顶得住,饮水却没办法解决。徐君房反复告诫过,太泉古阵的东西不能吃,如果准备充足,最好连里面的水都别喝,程宗扬这会儿也顾不了许多——信永他们都是直接喝太泉古阵的水,也没有喝出什么好歹来,何况自己是拿芭蕉心来解渴。

    信永拄着棍子,顶着一头枯萎的树叶,眼巴巴站在山坡上极目远望,那副沧桑的模样,活像刚走了十万八千里路的唐三藏。

    程宗扬抽出芭蕉心,正要放到嘴边,忽然停了下来。

第十五章 再遇明珠

    芭蕉叶绿油油的阴影下,隐约露出一角灰色的痕迹。程宗扬俯身摸了摸,然後闪身钻进浓密的叶丛中。

    片刻後,叶丛中传来程宗扬充满惊喜的大叫,“幹!售货机!”

    热带雨林覆盖下,竟然是一座类似加油站的建筑——虽然里面根本找不到油泵,而且规模很小,但结构布局和路边常见的小型加油站一模一样。让程宗扬惊喜的,则是里面居然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程宗扬用匕首切开售货机外壳,几瓶饮料立刻滚到地上。

    一隻顶着树叶的光头伸进来,信永惊奇地瞪大眼睛,“大哥,这是啥?”

    饮料上的文字和包装自己一点都看不明白,日期也许是通用数字,但这些饮料铁定已经过了保质期,因此程宗扬看都没看,直接打开一隻铝罐。

    “呯”的一声,罐口溢出一股褐色的泡沫,略带刺激的气息让程宗扬精神一振,接着大方地递给信永,“尝尝!”

    信永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然後“噗”地喷了出来,一手卡着自己的喉咙,喘息道:“有……有毒……”

    “土狗!可乐都没喝过!”程宗扬瞧瞧这贼秃不像喝了过期饮料,食物中毒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抢过可乐,一口气饮了半罐。

    带着泡沫的液体滑过喉咙,传来一阵久违的刺激感,那一刹那,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世界。

    耳边传来信永颤抖的声音,“大哥……”

    程宗扬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这种诡异的状况都快把信永吓哭了。

    程宗扬喝下最後一口饮料,摇了摇罐子,然後将拉环放进罐里,珍惜地摆到一边。

    程宗扬将自动售货机中的物品一扫而空,除了饮料,还有一些饼乾、糖果和巧克力,把背包装得鼓鼓囊囊。

    信永“咔咔嚓嚓”吃着饼乾,一边含含糊糊道:“好吃!好吃!大哥,再给我一块吧!”

    程宗扬拿出一包牛肉乾,“牛肉的,吃吗?”

    信永赶紧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然後眼巴巴抬起头,试探道:“那我就……尝一点?”

    “大和尚,你是荤素不忌啊?”

    “出家人,不讲究。”信永诚恳地说道:“施主给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挑三捡四不合我们佛门宗旨啊。”

    信永一边嚼着牛肉乾,一边含含糊糊道:“好吃!好吃!大哥,再给我一块行不?”

    程宗扬随手给了他一块巧克力。信永嚼了两口,突然脸涨得通红,身体像喝醉一样摇晃起来,最後往地上一躺,“呼呼”地喘着气。

    “不至于吧?”看信永的模样活像个酒肉和尚,没想到一块酒心巧克力人就醉了。程宗扬扯了扯信永的耳朵,见他真是醉了才只好鬆手。

    这座类似加油站的建筑只有两件不明用途的设备,一个自动售货机,外面整个被茂密的植被覆盖,如果不是碰巧砍倒旁边的芭蕉,自己也不会发现。

    既然这里会有人类的痕迹,周围说不定也有类似的建筑,即使找不到宝藏,再找到一个自动售货机,自己这一趟也值了。

    程宗扬不再耽误,用匕首在旁边一棵树上做好标记,然後扛起背包,往密林深处走去。信永早醉得人事不知,这回倒没冲上来抱大腿。

    …………………………………………………………………………………

    浓密如毯子般的植被在阳光下闪烁着鲜亮的绿色,映得人眼晕,程宗扬在林中绕着圈子,寻找可能存在的人类痕迹。大概走了两三里路,一片纷乱的枝叶吸引了他的目光。草丛很明显被重物压过,几根断裂的树藤垂在一旁,断口十分整齐,显然是被刀剑一类的锐器斩断。程宗扬放缓脚步,不出声地沿着痕迹追去。

    一棵朽坏的古木倒在地上,树皮已经腐烂,发白的树幹仿佛巨兽的骨骼,被雨水冲刷得乾乾净净。一个少女双臂伏在树幹上,露出一张娇美的面孔,她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小冠,双眉弯弯的,两隻水灵灵的眼睛又圆又大,脸蛋白里通红,鲜嫩得吹弹可破。

    程宗扬像中了定身法一样呆在当场,接着心底一股热流直冲上来。自从听说小香瓜也来到太泉古阵,他就一直在期待,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一时间不知道是真是幻。

    乐明珠兴致勃勃地用两根食指按住眼角,小指放到嘴巴里,勾住唇角,然後吐出舌头,像小狗一样一阵乱摇。过了会儿,她闭上一隻眼,另一隻明媚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嘟起小嘴,一手按着娇俏的鼻尖,发出“噗噗”的声音。然後她一手捏着的粉嫩的脸颊,努力歪着小嘴,吐着舌头……

    在她面前的树幹上坐着一个粉嫩可爱的小人儿,精致的面孔和乐明珠一模一样,高度却只有半尺,这会儿正模仿她的样子努力做着鬼脸。

    程宗扬看得哭笑不得,老天爷真是厚待这丫头,一张娇靥生得如花似玉,洋溢着青春无敌的气息,做鬼脸都显得那么千娇百媚。

    乐明珠趴在树幹上,朝着小人儿起劲地做着鬼脸,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动静,她赶紧拿起那个小人儿,揉了揉它的鼻尖,飞快地藏到自己口袋里,然後扭头堆起灿烂的笑容,“大师姊!”

    潘金莲像个不高兴的大姊姊一样皱起眉,“又在玩了?”

    “没有啊……”乐明珠心虚地低下头,悄悄吐了吐舌头。

    “太泉古阵的妖物你也拿来玩?赶紧把它放掉。”

    乐明珠嘟着嘴道:“小珠儿才不是妖怪呢。”接着她抬起脸,得意地说道:“大师姊,刚才有几个光头来,都被我打跑了呢。”

    潘金莲皱起眉头,“和尚吗?娑梵寺的?”

    “他们没有说。问我有没有见到一个头陀,我说没有。然後他们看见珠儿,想打死它,我不让他们打,他们还不高兴。那些光头好可恶!”

    潘金莲拧眉想了片刻,然後道:“我们走吧。”

    乐明珠赶紧跳起来,“好啊。”

    “把珠儿留下。”

    乐明珠抱着她的手臂央求道:“不要嘛……小板凳,小木头她们还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东西呢。”

    “你还想带回去?也好,”潘金莲眼角弯弯的,露出一个笑容,慢悠悠道:“大师伯肯定很喜欢你的小珠儿。”

    乐明珠顿时哭丧起小脸,大师伯醉心医术,对解剖学别有所长,不管什么奇珍异兽,只要落到她手中,必得剖开检查一番才心满意足,运气好的话,还会被她制成标本,列入光明观堂的珍藏之中。

    乐明珠把那隻还未成年的变形龙拿出来,恋恋不舍地说道:“小珠儿,快快跑啊,千万不要被大师伯捉到了。”

    那个小小的乐明珠变成蜥蜴的模样,摇头摆尾地钻进林间,消失不见。

    潘金莲安慰道:“别伤心了。太泉古阵的活物原本也带不出去,这片林子有些难得的草药,不妨采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把你的名字列入药典呢。”

    乐明珠伤心片刻也就高兴起来,“师姊,你真的采到赤阳圣果了?”

    潘金莲轻叹道:“哪里是采的?是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若不是那对姊妹起了歹心,我原可以救她们出来……”

    说话间,她柳眉忽然一挑,长剑倏然跳出,露出秋水般的剑身。

    “叮”的一声,一枚暗器打在剑上,接着几名大汉从树上跃下,亮出长刀,如狼似虎地猛扑过来。

    潘金莲与乐明珠各自出剑,背靠背立在一处,娇叱声中,已经与刺客交起手来。那帮刺客身手虽然不差,想伏袭鹤羽剑姬还差了点。潘金莲也没有急切地抢攻,耐心地与他们周旋,想摸清他们的底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正气凛然地喝道:“哪里来的贼子!快快放开两位姑娘!”

    接着一条身影猛冲过来,半空中便喝道:“看我的大天龙大霸王之枪……”

    “周族少主!”那群刺客惊叫起来,然後像遇到狮子的野狗一样,夹着尾巴就逃,甚至不敢与周飞略一交手。那副狼狈之态,把周飞的身形映衬得愈发高大伟岸。

第十六章 中毒方丈

    想在热带雨林的环境中追人,难比登天,周族众人大呼小叫地追了一会儿,把那些贼人赶得远远的,便算是大功告成。

    周飞揖手道:“可是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

    潘金莲客气地还礼,“周少主。”

    周飞忍着得意介绍道:“这位是剑霄门的黎门主。”

    黎锦香微微点头。

    双方攀谈几句,潘金莲戴着面纱,掩住了她的倾城艳色。旁边的乐明珠丰神如玉,引得众人频频注目,目光里满是惊叹。

    有黎锦香在旁,周飞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和潘金莲谈论天下大势。潘金莲神情淡淡的,周飞满口言辞滔滔不绝,她只偶尔吐几个字,但都恰到好处,让周飞不至于觉得被自己冷落。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恰到好处”纯属多余,周飞这样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天才,有没有人捧场对他而言根本就是浮雲。

    周飞显然没有意识到潘金莲的敷衍——像自己这样流星雨一般璀璨到惊天动地的天纵之才,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对自己青眼有加,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虽然危难之间自己拔刀相助,给她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但这等小事自己实在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

    “打跑这些贼人,对周某而言只是兴手之劳,”周飞豪迈地说道:“潘姑娘不必多谢。”

    潘金莲淡淡道:“奴家原想寻出他们底细。幸得周少主相助,如此只好多谢了。”

    黎锦香眉头微微动了动,潘金莲抬起眼,两人目光相接,黎锦香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周某说过不用客气!”周飞神采飞扬地说道:“我周族如今已有十几个帮会加盟,是太泉古阵最为庞大的大势力!今日相逢便是有缘,如今我周族高手倾巢而出,两位姑娘和我们一起,我周族会给两位提供安全!”

    潘金莲半晌才道:“周少主的好意心领了。只是……”

    “这位是?”周飞像是刚刚看到乐明珠,不经意地转过目光,“咔”的定格在她胸前。

    潘金莲只好道:“敝师妹,乐明珠。”

    周飞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自矜地一笑,“我就是周飞。”

    乐明珠目光一直在草叶间逡巡,寻找她的小珠儿,生怕它被人踩到,闻言连忙抬起头,仓促道:“你好。”

    “打跑这些贼人,对周某而言只是兴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哦,那好吧。”乐明珠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自己也能把他们打跑。”

    场面一片冷清,周族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尴尬,黎锦香转过脸,只作没有听见。大主灶昔名博捋着鬍鬚道:“童言无忌。”

    周少主宽容地笑了笑,没把这少女的话放在心上。

    潘金莲镇定地说道:“今日之事幸得周少主相助,我们姊妹还有些事,先请告辞。”说着施了一礼,拉起乐明珠离开。

    “师姊,”乐明珠小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说的很好。”

    “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也许他们觉得在帮我们吧。”

    “什么啊?”乐明珠不高兴地说:“如果不是他们乱插手,哪里会让那些人跑掉。”

    “那些人你见过吗?”

    乐明珠想了一下,“他们虽然包着头,但不是那些和尚。”

    潘金莲提醒道:“刚才那些人刀法很杂,明显不是同一个门派。若是帮会,寻常帮会大抵是以一个地域为主,流派相近,再则相处日久,刀法多半有近似之处。这些人刀法相差甚大,很可能是临时凑在一起。”

    “哦。”

    潘金莲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那位周少主没有吹嘘,如今太泉古阵内最大的势力是他们周族,哪里还能找出这些不同来历的使刀好手?”

    乐明珠终于明白过来,“师姊,你说那些人是和他们一起的?”

    潘金莲点了点头。

    “太可恶了!我去找他们!”

    “用不着。”潘金莲道:“看他们出手,未必有十分恶意,多半是借机施恩罢了。”

    乐明珠恍然道:“哦。”

    潘金莲无奈道:“你就舍不得动动脑子吗?”

    乐明珠抱住她的手臂,“人家跟着师姊嘛。动脑筋好累呢。”

    忽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潘金莲一瞬间皱起眉头,乐明珠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条人影灵巧地从树上翻下来,程宗扬的牛仔服绑在腰间,裸露的上身被太阳晒得发红,身後背着一隻鼓鼓囊囊的背包,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招手道:“你们好啊。”

    “大笨瓜!”

    乐明珠惊喜地大叫一声,想要跑过去,却被师姊拽住辫子。

    “不许去!”

    “师姊,他救过我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小心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

    程宗扬不乐意了,“潘姊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得罪过你吧?”

    潘金莲冷冷道:“我们光明观堂以医术济世,公子自重。”

    “我哪点儿不自重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和乐姑娘你情我愿,也不关你的事吧?”

    “我是她大师姊,当然要管。”

    “狗拿耗子啊你!”程宗扬脸一板,对乐明珠道:“乐姑娘,我一个朋友中了毒,请姑娘帮忙诊治。”

    乐明珠失声道:“哎呀!小紫!”

    程宗扬赶紧道:“不是她!那丫头好着呢!是我一个姓武的朋友,唉,太惨了……”

    潘金莲眉头一动,乐明珠已经应允道:“好啊好啊!我帮你看看。”

    潘金莲气道:“你哪里学过解毒?”她望着程宗扬,忍着气道:“他中的什么毒?”

    “不知道。反正是上吐下泄的。前天最惨,昨天还好一点,只在马桶上蹲了十二个时辰,大概是食物中毒吧。”

    潘金莲对他的话十二分不信,但万一真是武二中了毒……

    乐明珠央道:“师姊……”

    潘金莲没有作声。乐明珠立刻像小鸟一样朝程宗扬飞过去,“大笨瓜,你晒得好黑哦。”

    如果没有潘金莲碍眼,自己早把小香瓜抱起来亲个十万八千次,可惜这会儿在潘姊儿犀利的目光,自己再心头火热,也只能装得正人君子一样。程宗扬拉开背包,“吃过这个吗?”

    “什么东西?”

    “巧克力。”

    乐明珠看着他撕开花花绿绿的包装,露出一块黑乎乎的物体。闻到香气,她就忍不住口水汪汪,接过来就往嘴巴里放。

    忽然一枚银针飞来,射在巧克力上,险些扎住她的小嘴。乐明珠赶紧把巧克力递过去,乖巧地说道:“师姊,你尝尝。”

    潘金莲见银针没有变色,略微放心了一些,但这种不知来历,又是那个登徒子拿出来的诡异食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入口。

    乐明珠吐了吐舌头,小心尝了一口,“好古怪……好甜呢……很好吃!”

    这次程宗扬没敢乱拿酒心的巧克力给她吃,两人一边走一边翻着背包,乐明珠目光闪闪听着程宗扬的介绍,“这是椰子糖,有椰子的味道……这是棉花糖,软软的很好吃……果冻……薄荷糖……这个只能嚼不能咽,是口香糖……”

    乐明珠开心地挑选着,不时发出惊喜的低叫。

    潘金莲淡淡道:“武二也来了?”

    “来了。那天他也在,可惜你们没遇到。”

    程宗扬说的是当日她恼怒虞氏姊妹歹毒,顺手拿走赤阳圣果那次。潘金莲不愿多提,问道:“这会儿在哪儿?”

    天知道武二那厮在哪儿,但程宗扬早想好答案,“奈何桥。”

    潘金莲脸色稍霁,“不是太远。”

    程宗扬倒是一怔,他连自己这会儿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没想到居然离奈何桥不远。

    周族众人吃了个钉子,一时也不好意思追来。三人边走边谈,很快来到那处做过标记的地方。

    程宗扬看周围的痕迹,似乎没有人来过,随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有个朋友也中了毒,在这里藏身。”

    乐明珠含着糖果道:“你好多朋友中毒啊?”

    “是娑梵寺的信永方丈。乐姑娘,帮我看看吧。”

    “好啊。”

    乐明珠半点都没疑心,弯腰就想进去,却被潘金莲一把揪住耳朵。

    潘金莲谨慎地拂开枝叶,只见一个和尚满脸通红地躺在地上,呼呼喘着气,肥头大耳的模样果然是娑梵寺的方丈。娑梵寺是佛门大寺,信永大师身为方丈,潘金莲也慎重起来,先弹出一枚银针射入信永穴道,减缓毒物的运行,然後仔细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即挑起眉头。

    信永的症状极似醉酒,可莫说他是娑梵寺方丈,戒除荤酒,便是饮酒,太泉古阵又哪里来的烈酒?

第十七章 明珠在怀

    程宗扬拨开枝叶,带着一丝沉痛道:“我们途中遇到一隻怪兽,方丈为保护在下,大展神功,力斗怪兽,谁知中了怪兽喷出的毒气,昏迷不醒。若论脉象,倒也平和,可方丈大师一身神功,却被化去十之七八。求仙子大发慈悲,无论如何也要救方丈一救。”

    潘金莲眉头拧得更紧,半晌才点了点头。

    “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仙子,我和乐姑娘在外面为仙子护法。”

    程宗扬小心放开枝叶,然後给乐明珠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远处。

    程宗扬抱起乐明珠接连转了几个圈子,一边放声大笑。

    乐明珠伏在他胸口道:“大笨瓜,快放我下来……哎呀,你跑这么远,一会儿师姊找不到我们了。”

    “找不到最好!”

    “不行,”乐明珠道:“师傅说过,让我乖乖跟着师姊的。”

    “你连南荒都自己去过,你师傅还怕你丢了?没事的,我们和你师姊先分开走,在奈何桥会合就行。反正你师姊也要到奈何桥去救武二。”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好啊,原来你是故意的。”

    “你才知道啊!”

    程宗扬搂着乐明珠的纤腰,低下头,与她鼻尖顶着鼻尖,四目交投。乐明珠稍微担心了一下,这会儿也忘在脑後,眼中满满都是笑意,“大笨瓜,你怎么会来这里?小紫呢?”

    “我们来找点东西。小紫也在这里,只不过这会儿失散了。”

    乐明珠道:“我们去找她好不好?”

    “好啊。不过我们要先办点事……”说着程宗扬笑眯眯捏住她圆翘的美臀。

    “哎呀,你坏死了,又想做那种事……”

    “小香瓜愿不愿意?”

    乐明珠嘟起嘴,“你才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呢。好啦,反正都是你的啦。”

    程宗扬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乐明珠连忙道:“不行!不行!这里是野外哎,万一被人看到羞死了……还有好多蚊虫……”

    “蚊虫?我怎么没发现呢?”程宗扬拉起乐明珠,“跟我来,有个地方不会让人看见。”

    程宗扬钻到芭蕉树下,挥起匕首,砍下一片蕉叶。

    乐明珠惊叹道:“好大的叶子。”那片蕉叶足有小船那么大,用来当席子,并肩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还有更大的呢。”

    程宗扬拉着乐明珠穿过芭蕉树,片刻後,两人来到一株巨大的植物下面。那植物不过丈许多高,叶片却大得惊人,一片叶子就像一座绿色帐篷,站在叶下,四面都被叶片覆盖。

    “哇,这么大……咦,这里是不是和南荒一样,东西都长得特别大?”

    “是不是和南荒那样不好说,不过这种草本来就有这么大,但六朝没有这种草,很少有人见过。”

    程宗扬把蕉叶拖到叶下,然後砍了几段树枝,将叶片边缘钉在地上,免得被风吹开。

    忙碌完,程宗扬回过头,只见乐明珠双手抱着膝盖,像个乖宝宝一样坐在蕉叶上,小脸红红的看着他的身影。

    程宗扬心头一阵悸动,把背包丢在地上,展臂将乐明珠搂在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小嘴。

    两人唇舌相连,充满激情地纠缠在一起。乐明珠衣衫一件件滑落,裸露的肌肤宛如明玉,散发出幽兰般的体香。

    阳光透过叶片,带来沁人的凉意。叶下隐秘的空间浸在一片明净的绿色内,仿佛一团透明的果冻。乐明珠身无寸缕,白嫩的**躺在翠玉般的蕉叶上,晶莹而又润泽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美妙的曲线宛如羊脂白玉雕成。

    …………………………………………………………………………………

    程宗扬心头一阵激荡,他没有开口,只紧紧搂住她香滑的玉体,半晌才道:“等手边的事忙完,我就去明州。”

    “咦?你要去明州?离我们那里好近呢。”

    程宗扬刮了刮她的鼻尖,“我就是去光明观堂,找你师傅。”

    “为什么?你又不认得她。”

    “小笨蛋!我是找你师傅要人——要你!明白了吗?”

    乐明珠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乐明珠心花怒放,接着又伤心起来,“不行……人家舍不得师傅,还有小板凳、小木头她们……老公,你能不能把她们都要走?”

    程宗扬呛了一口,“……很难吧?”

    “好吧好吧……”乐明珠撒娇地在他胸口磨蹭着。

    程宗扬坏笑:“我如果把她们都要来……难道你不难过吗?”

    乐明珠愕然道:“为什么难过?”

    这丫头还真是不舍得动脑筋,程宗扬索性道:“如果我和她们做刚才和你做的事,你不会伤心吗?”

    “哦,”乐明珠大度地说:“人家才没那么小气呢。”

    “真的吗?”

    乐明珠想了一会儿,忽然兴奋地说道:“刚才的感觉好舒服,小板凳和小木头还没试过呢,老公,你哪天让她们也舒服一下好不好?”

    程宗扬彻底被这丫头给打败了,“你还真大方啊……”

    乐明珠握起小拳头,“大师伯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程宗扬玩笑道:“那你大师姊呢?”

    小香瓜却当了真,高兴地说道:“好啊好啊!一会儿见到大师姊,我去对她说——”

    “千万别!”程宗扬赶紧阻止她。开什么玩笑?潘姊儿如果知道,捅自己十剑八剑都不解恨。

    “小气鬼!”

    “幹!不是我小气好不好?”程宗扬纳闷地说道:“你师傅难道就没教过你贞洁什么的?”

    “有啊。但你又不碰前面啊,师傅又没说过屁眼儿也不可以。”

    你师傅还真教不了这么细……程宗扬终于理解了,原来小香瓜以为只有**才是绝对禁忌。其他部位师傅没教过,于是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件很害羞但很好玩的事。又好玩又不犯禁忌,让师姊跟自己做一次,大家都开心……

    当然这只是小香瓜自己以为的,据程宗扬所知,潘姊儿肯定不会开心。程宗扬生怕小香瓜越想越合适,一会儿就去鼓动潘姊儿跟自己来个後庭花开,赶紧岔开话题,“小香瓜,你师姊为什么整天都冷着脸?”

    “我也不知道啊。以前师姊很喜欢笑的,後来下山,再回来就板着脸了。”

    程宗扬立刻转起了念头,潘姊儿该不会是下山时遭遇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连性子都变了吧?

    “小香瓜,我们不提那个又舒服又好玩的事了,你有没有办法让你师姊笑一个呢?”

    “哦……”乐明珠想了几秒钟,然後闭上眼睛,呢哝道:“好累呢,人家才不想动脑筋……”

    “……你乾脆睡一会儿吧。”

第十八章 走出雨林

    遇到乐明珠,程宗扬才知道信永那秃驴是个彻头彻尾的路痴,他们追着那头陀从奈何桥追过来用了一整天,其实一直在兜圈子,这片雨林离桥头并不远。天一亮,程宗扬找到那条水泥路,两人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出雨林,看到远处的奈何桥。

    桥上笼罩着一层薄雾,隐约能看到几具守桥力士尽职尽责地在桥上巡视。忽然桥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被机械警察判定违章,给严格执法了。

    这会儿桥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样子都是被困在此地,无法过桥。一般来太泉古阵寻宝的,九成都被阻隔在奈何桥头,真正能进入太泉古阵深处的少之又少。这回没有汽车代路,程宗扬也在桥头犯了难,光凭两条腿,自己可没有信心能跑进百米六秒大关,而且还一口气跑上三公里。

    乐明珠也一样,她全靠着师姊帮忙才能越过奈何桥。好在众人约好在桥头见面,程宗扬也不着急,找个凉快的地方和小香瓜卿卿我我聊着天,分享自己从售货机里找到的各种零食。

    忽然桥头一阵骚动,人群分开,接着周飞气宇轩昂地走过来,後面簇拥着周族一众人马。上次周飞就是在桥头出的车祸,也不知道他怎么死里逃生,这次程宗扬倒想看看这个五十级的大高手怎么过桥。

    周飞在桥头傲然一笑,然後伸出手,後面一个女子缓步上前,将柔荑放在他掌中。那女子戴着面纱,但一袭宫装,分明是剑霄门的黎锦香。

    “今日!”周飞豪情万丈地说道:“我周飞要在诸位见证之下,踏过这奈何桥!不仅如此!所有追随我的人,都能踏过奈何桥!”

    在众人震惊而又艳羡的目光下,周飞与黎锦香携手踏上桥面。

    “逆行!”程宗扬心道:“这家伙找死啊。”

    几名守桥力士如风般驰来,远远就响起警告。周飞不慌不忙,神情一派从容镇定。

    守桥力士疾驰而至,正当众人以为要爆发冲突时,周飞抬手道:“我乃周族少主周飞!”接着一声厉喝,“让开!”

    警报声戛然而止,那些守桥力士调转方向,居然真的让开道路。

    短暂的沉寂之後,桥头的喝彩声响成一片,声音最大的当然是周族众人,竞相交口称赞周族少主的霸气,连守桥力士都为之折服。

    程宗扬目瞪口呆,表情一片呆滞,周飞这一手给他带来的冲击,远比其他围观者强烈。旁人只以为周飞王霸之气四溢,连守桥力士也无法阻止,但在程宗扬眼中,周飞脚下一样东西远比任何事物都来得震撼。

    不知道周飞用了什么手段,在他抬手的一刹那,脚边出现了一条手掌宽的白线。那白线笔直伸出,在深黑的桥面上白得耀眼,别人也许觉得神秘,程宗扬却知道这是一条行人线。

    桥面程宗扬早已看过,那条白线原本并不存在,而是在周飞抬手的一瞬间出现。这也许是某种法术,但怎样弄出这条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飞怎么知道一条白线就能骗过那些守桥力士的认知?他知道这条线的涵义吗?如果知道,难道他也是能看懂交通标志的穿越者?

    流星般崛起的天才……自建周族,吸引追随者……不败神话……嚣张的王霸之气……还真像是段强说过的那种穿越主角啊。

    程宗扬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拉住周飞问个明白。

    人群蜂拥挤上桥面,程宗扬拉起乐明珠,“我们走!”一边竭力向前挤去。

    忽然一隻雪白的玉手按住肩头,劲力含怒一吐。程宗扬半边身体仿佛被巨物压住,顿时呼吸不畅,接着小香瓜一声惊呼,“大师姊……”

    程宗扬沉肩侧身,卸去力道,踉跄退了几步。潘金莲面沉如水,右手一把扯住乐明珠,左手一甩,将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丢在地上。

    信永狼狈地爬起来,陪着笑脸道:“果然是鹤羽剑姬!好功夫!好功夫!”一边猛拍马屁,一边赶紧躲到程宗扬身後。

    程宗扬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把戏被戳穿了,他打了个哈哈,“信永方丈的伤势已经痊癒了?”

    “托福!托福!”信永道:“潘仙子妙手回春,贫僧修为已经恢复了两成有余。”

    程宗扬怕他吹破牛皮,连忙道:“潘仙子,武二……”

    潘金莲凤目生寒,咬牙道:“无耻败类!”

    乐明珠怯生生道:“师姊……”

    潘金莲厉声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这个小笨瓜从桥上扔下去!”说罢拉起乐明珠,飞身掠起。

    乐明珠一脸委屈地扁着嘴,不住回头张望。程宗扬倒是想追,可看潘姊儿一掠数丈的轻身功夫,马上就死了这条心。

    “大哥,”信永伸出头来,诚恳地说道:“我啥都没说!”

    眼看自己白嫩可爱的小香瓜,刚啃了一口就飞掉了。程宗扬心里这别扭,都想给这秃驴一记耳光解恨。

    半晌,程宗扬叹了口气,拍了拍信永的肩膀,“谢了。”

    “大哥,你去哪儿?”

    “过桥。”

    程宗扬刚一举步又停下来,从包里抓了把零食,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信永,然後摆了摆手,转身踏上奈何桥。

    …………………………………………………………………………………

    周飞一声断喝震退守桥力士的壮举,毫不意外地引起轰动,无数人视为畏途的奈何桥从此变成通途,让所有来到太泉古阵的寻宝者都惊呼连连。

    程宗扬穿过奈何桥时,另一端已经聚满了人,原本没有加入周族的,这会儿都觉得跟着周少主能大捞一笔,放下架子与周族结盟。已经加入周族的,如今更是趾高气昂,深觉自己跟对了人,大发横财指日可待。

    程宗扬本来想找周飞问个明白,刚挤到跟前,还没开口便调头就走。人群间几个默不作声的汉子,赫然是苍澜的外姓人。

第十九章 外姓人围捕

    桥上同样有外姓人踪影,有几个蹲在桥头仔细观察那道白线。那白线在阳光逐渐变淡,看来要不了多久便会消失。程宗扬暗暗後悔,自己一时冲动,赶来想弄清周飞的底细,结果忽视了一路追来的外姓人。

    这会儿想回去是不行了,桥上桥下都有外姓人,待在这里,迟早要被他们发现,程宗扬索性趁着人多,往前走去。

    层层叠叠的立交桥在头顶交错纵横,高不见顶。程宗扬这次没有再踏上**桥,而是随着人群从桥下赶往第十层入口。

    如果周飞真是穿越者……想到这个可能性,程宗扬心头就禁不住一阵忐忑。自己来到六朝已经一年多了,对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陌生。可是对六朝每多一分了解,心底就多一分困惑。这个倒影般扭曲的世界似乎陷藏着太多秘密,可自己看不清,摸不着。自己的困惑无人能够解答,连交流也成为奢望。

    程宗扬能感觉到,随着在六朝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也越来越像一个六朝人,而自己曾经的记忆渐渐变得模糊。有时自己都有种错觉,仿佛从前的经历仅仅是一个梦境,紫玫、段强、飞机……那些全部都是幻觉,根本就没有真实发生过。

    程宗扬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与人交流,自己有太多的困惑需要倾诉,太多的疑问需要印证。但这些需要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背景的穿越者。

    程宗扬脑中乱纷纷,说不清是喜是忧。人群渐渐稀疏,等他惊觉过来,身边只剩下寥寥数人。前面一个慢吞吞走着,旁边两个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步子。

    程宗扬猛然停步,三人同时生出感应,齐齐停住步子。接着程宗扬纵身向侧前方掠出,三人急忙追来,却晚了一步,眼看着程宗扬掠入林中。

    程宗扬一手扣着匕首,猎豹般在林中飞驰。这里像是一片废弃的绿化带,草木茂盛,根本看不到隧道入口的位置。刚才自己只顾想着心事,头也没抬地跟着前边人走,那三名外姓人也狡猾,故意把自己引到僻静处,显然是怕人多眼杂,想在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自己。

    身後一阵风声疾飞过来,程宗扬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一柄短枪。短枪比箭矢大得多,只要自己反手挑中枪锋,连脚步都不用停。可惜反手接暗器这门功夫,自己从来都没练过,反手一刀九成九挑不中,被短枪扎个透心凉倒是有点把握。

    程宗扬转身停步,挥起匕首斩落短枪,接着劈手扔出一隻圆滚滚的物体。後面一名外姓人长刀翻起,一刀将那物体劈开。

    “篷”的一声,金属罐猛然破开,泡沫飞溅而出。错愕间,一道冰冷的寒意切入胸口,肋骨一声轻响,被锋刃斩断,鲜血从破裂的心臟狂涌而出。

    程宗扬毫不停顿地错身而过,一边闪避血迹,一边心痛那罐可乐。另两名外姓人各自出刀,从两侧掩杀过来。

    程宗扬收起匕首,双手握住雷射刀狭长的刀柄,真气一吐,一道电光从柄中射出,随即将一名外姓人连人带刀斩成四截。

    飘飞的血雨中,程宗扬咬牙一笑,朝最後一名外姓人杀去。那些外姓人虽然悍不畏死,但白白送死的事没人肯幹。眼见这年轻人一刀一个,接连幹掉自己两名同伴,那名外姓人转身就逃。

    程宗扬大喝一声,“哪里逃!”

    大喝声虽然响亮,程宗扬脚下却没挪动半步。他早已发现,雷射刀保持在电光状态时,展现的攻击力完全超过这个时代的认知,就像刚才那一刀,轻轻鬆鬆就把对手斩成四段。这种武器根本就是变态的存在。问题是雷射刀对真气的消耗更加变态,自己只支撑了短短五秒钟,丹田的真气已经耗尽,如果最後那名外姓人攻来,恐怕一刀就将自己砍翻了。

    闪烁的电光逐渐消散,程宗扬微微一怔,看着柄上凝出一截暗银色的刀身,与以前黑白相间的纹路大相径庭。仔细看时,才发现纹路并非消失,而是变得更加细密,通体呈现出暗银的光泽。

    也许是自己修为更加精纯,才导致刀身的变化吧。程宗扬到现在也不知道哪个才是雷射刀的真实面目,电光状态下的雷射刀锋锐异常,但五级巅峰修为也支持不了几秒钟,根本就是过渡状态。刀身呈现实体时,雷射刀和一把平常的武器相差不远,但程宗扬这时感觉到,它应该与持刀人的修为相关,如果自己突破五级,进入六级通幽的境界,雷射刀凝出的刀身会更加坚固。

    程宗扬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转身欲走,背後脚步声响,却是那名外姓人去而复返。

    程宗扬心头不由悬了起来。自己这会儿只是个空架子,消耗的真气至少要几个时辰的静修才能恢复,如果不是斩杀两人,接连吸收两道死气,自己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如果是别的对手,程宗扬也许直接弃刀投降,等着武二他们赶来,救自己出去。但这些外姓人的残忍自己已经见识过,如果弃刀,他们八成不会用点穴那么简单的手段,如果被他们砍断一手一脚,还不如拼死一搏。

    那名外姓人并没有靠近,只在远处恶狠狠盯着他。程宗扬知道他是要盯紧自己的行踪,等待其他人接应,可惜知道归知道,自己这会儿扑过去把他杀了,那是千难万难。

    程宗扬有心无力,外姓人有力无心,局面一时僵持下来。可自己是虚,对方是实,僵持的结果只会对自己不利。

    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真气运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入丹田,已经枯竭的经脉略微多了几缕真气。程宗扬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林中转出一名头陀。他双目深陷,眉骨高突起,乾瘦的身体包着一块髒兮兮的白布,皮肤黝黑,一手持着竹杖,肩上背着一隻布囊,下面赤着双足。

    刚一照面,程宗扬正奇怪这里会有一个头陀,忽然人影鬼魅般一闪,那头陀悄无声息地掠近,接着蓦然挺起竹杖。程宗扬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下竟没能躲开,被他一杖刺进肩窝,鲜血顿时飙出。

第二十章 乾瘦头陀

    盯梢的外姓人转身就逃,那头陀乾瘦的身形如同一个跳动的影子,在林中忽隐忽现,片刻後,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一连串的变故让程宗扬都有些糊涂,直到听见惨叫声才急忙按住伤口,勉强撑起身体避往林中。

    那名头陀似乎只是路过,并没有折回来杀人灭口。程宗扬靠在树後,沉心静气,缓缓吐纳。

    这会儿冷静下来,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实在太冲动了。太泉古阵充满危险,这是自己早己知道的,结果一时失去理智,就接连陷入险境。可以说,从看到那条行人线开始,自己就犯了一连串的错误。

    周飞可能是穿越者,或者可能有穿越者的知识——这一切仅仅是个可能,自己就头脑发热,急切地想与对方交流。即使周飞真是穿越者,难道自己会迫不及待地亮出身份,大家抱头痛哭?最大的可能,也许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程宗扬现在已经不像初入六朝时那样天真,他完全可以想像,一个与自己有同样背景的穿越者,可能意味着是同伴,但更可能意味着是对手,自己最危险的对手。

    程宗扬暂时把周飞放到一边,开始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按路程来算,自己虽然在雨林花费了太多时间,但很幸运的被传送到第三层。自己赶到奈何桥时,萧遥逸、武二、朱老头、徐君房,还有小紫都没有出现,如果他们被传送到第一层,现在还在路上也不奇怪。

    可惜自己穿过奈何桥犯下一个大错。在那些外姓人的监视下,自己很难折回去与萧遥逸等人会合。现在自己等于是独自处在外姓人的包围中,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抛开周飞穿越的迷思,程宗扬头脑变得灵活起来。他立刻想到,刚才的头陀很可能就是娑梵寺追逐的目标。那头陀身上带着从佛门诸寺手上抢走的舍利,因此才一言不发,痛下杀手。也正是因为他急于甩掉群僧,自己才捡了一条命。

    遇见那名头陀只是偶然,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那些外姓人。程宗扬不知道他们往太泉古阵投入了多少人力,但显然比以前要多出许多,即使苍澜所有的外姓人如今都在太泉古阵,自己也不会意外。

    程宗扬盘算许久,最後站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第十层的隧道入口肯定是外姓人重点监视的位置,自己只要露面就会被他们盯上。重新回到桥头,也是同样的结果。现在自己最要紧的,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调息入定,恢复体力。这样的地方,太泉古阵肯定会有。

    …………………………………………………………………………………

    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管道中回荡,程宗扬拿着一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藉着珠身的莹光往管道深处走去。

    遍布太泉古阵的下水道几乎构成一个地下世界,以前曾经也有探险者进入下水道寻宝,但运气最好也是无功而返,倒霉一些的,就此消失也不奇怪。既危险又没有收获,久而久之,这些下水道就被人无视了。

    阵内的下水道宽窄不一,小的需要伏身爬行,大的足有几层楼高,宏伟的规模让人怀疑它们真的就是下水道。程宗扬一边走,一边抬头张望,最後在一道竖井旁停下脚步。

    竖井直通地面,抬起头便能看到阳光从井盖的栅栏射入。竖井下方是一条主管道,高度超过五米。而在井壁上方,有一排圆形的洞口,一旦天降暴雨,雨水将从这些支流进入主管道。这个位置离地面不远,便于通风,开口又在高处,隐蔽性也是一流。程宗扬拔出珊瑚匕首,费力地爬进洞口,在里面盘膝坐下,然後闭目凝神。

    随着气轮的运转,真气宛如涓涓细流,在经脉中流淌。每循环一周天,就恢复一分。程宗扬闭上眼,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真元缓缓恢复。

    不知过了多久,管道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大汉道:“没人啊?孙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那位孙哥道:“就是这儿。咱们等会儿看看。”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过一会儿,那名大汉小声道:“孙哥,真是帮主找咱们?”

    “哥哥还能骗你?”

    “孙哥,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大汉期期艾艾,半晌没说出口。

    孙哥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汉心一横,压低声音道:“孙哥,何帮主待咱们是不错,可咱们现在都是周少主手下的人……”

    “没错啊,怎么了?”

    “我觉着吧,在周族,比咱们在洛帮可风光得多。以前在帮里,虽然没少拿钱,可整天累死累活的。在周族不用撑篙,不用拉纤,比以前可轻鬆多了。”

    孙哥沉着脸道:“姜勇,你什么意思?帮主叫咱们,你不想来是吧?”

    “孙哥开口,兄弟肯定要来。不过这事……是不是要给大主灶说一声?毕竟咱们刚加入周族不是?”

    孙哥瞪着他,片刻後,忽然“嘿嘿”低笑起来,“哥哥没看错人,你平时不声不响,可心里有数。实话告诉你吧,”孙哥压低声音,“我这趟来,是庞执事的吩咐。”

    “庞执事?”

    “没错。何帮主虽然是咱们帮主,可洛帮都没了,帮主还顶啥用?何帮主留的暗号我是头一个看见的,转头就禀报了庞执事。庞执事吩咐我把暗号擦了,别让旁人知道,然後来看看是不是真是何帮主。”

    大汉精神一振,“庞执事是要……”

    孙哥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後低声道:“我怕自己搞不定,才叫上你。这次事要办成,可是大功一件,咱们在周族也算立住脚了。”

    “可咱们两个,也不是帮主的对手啊……”

    “这你放心,庞……”

    孙哥还没说完,就赶紧闭上嘴。

    何漪莲的身影从远处出现,她谨慎地看了片刻,然後道:“孙义?姜勇?”

    孙义一脸惊喜地说道:“帮主!”

    “就你们两个吗?”

    姜勇赶紧道:“我们一看见帮主留的暗记就立刻来了!”

    “其他人……”何漪莲犹豫了一下,“都已经加入周族了?”

    姜勇道:“那都是副帮主他们几个的意思。”

    “什么鸟周族!”孙义拍着胸口道:“我们兄弟只认帮主一个!”

    何漪莲露出一丝笑容,慢慢走了过来,她脸色苍白,虽然努力保持镇定,可眼中的惊惶藏也藏不住,似乎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你们两个很好。”何漪莲道:“果然是忠心耿耿,有勇有义。”

    孙义道:“帮主,你怎么在这里?来,先喝口水吧。”

    何漪莲接过他递来的竹筒,拔下塞子,正要喝下,忽然自失地一笑,“我洛帮几十条好汉,应召而来的只有两人……”她提高声音,像发誓一样道:“等回到洛都,一人给你们一把交椅!”

    “帮主别这么说!”姜勇拍着胸膛道:“我们都是帮主的人,为帮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用不着,”何漪莲目光一转,轻笑道:“你们两个既然跟着我,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着她回头道:“兰儿,出来吧。”

    两人睁大眼睛,看着帮主身後一个白艳的身影。

    何漪莲挑起唇角,“怎么?你们不认识吗?”

    孙义咽了口吐沫,“这是青叶教的……尹夫人?”

    “便宜你们了。”

    何漪莲轻轻一推,把尹馥兰推到两人面前。这位青叶教教主夫人此时只穿着一条肚兜,白生生的玉体大半暴露在外。从井盖透入的阳光洒在身上,肌肤闪动着白腻的光泽。她微微抬着头,脸上带着茫然的笑容。

    何漪莲道:“青叶教已经没啦。这位尹夫人在太泉古阵输光了盘缠,无以为生,便把自己卖到我们洛帮,为奴为婢。是不是啊?兰儿。”

    尹馥兰柔声道:“是。”

    何漪莲转头笑道:“你们两个是我得力手下,又忠心耿耿,尹夫人早就想巴结你们呢。”

    姜勇“咕咚”咽了口吐沫,“啊?”

    孙义有些不相信地说道:“巴结我们?”

    “她现在是帮里的奴婢,不巴结你们还能巴结谁?”

    何漪莲貌似从容,心里却忧急如焚。洛帮被周族吞并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如何不知道这是庞白鸿和严森垒的指使?洛帮和青叶教能够立足,全是广源行在背後支撑,如今两帮都已不复存在,她和尹馥兰也成为弃子,为了给周族让路,被人暗中下手除掉也并非不可能。

    何漪莲自问在洛帮经营多年,总会有几个足够忠诚的手下,没想到自己留下暗记,却只来了两个小脚色。但何漪莲此时已经无可选择,只能用尽办法来拉拢这两个手下。

    何漪莲对尹馥兰道:“我这些手下也见过你多次,可都隔着衣服,哪里看得清楚?如今你到我帮中为奴,便让他们看个仔细。”

    孙义本来还盯着何漪莲手中的竹筒,为她半晌没喝而心里发急,这会儿直看得眼花缭乱,脖颈涨得通红,口鼻呼呼地喘着粗气。

    何漪莲道:“这贱人自愿到我洛帮为奴,你们还客气什么?”

    孙义和姜勇同时伸出手,朝尹馥兰白花花的雪臀抓去。

    一道暗银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接着刀风暴起,程宗扬从空中腾身跃下,将两名汉子砍翻在地。

    两人虽是洛帮好手,修为比程宗扬还差了许多,这会儿又全无戒备,顿时毙命。鲜血泼溅在水泥壁上,淌下一片殷红的血痕。何漪莲神情大变,却没有立即出手,而是退後半步。

    程宗扬提起雷射刀,指向何漪莲。冷笑道:“竹筒里的水可是庞执事专门给何帮主准备的,何帮主怎么拿到现在还不喝呢?”

    何漪莲玉手一颤,像被烫到一样急忙丢开竹筒。

    “何帮主怎么不出手呢?哦,是不是被人制住经脉,无法运气啊?”

    何漪莲脸色渐渐发白。

    “难怪何帮主肯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来拉拢手下。”程宗扬踏前一步,“小紫在哪里?”

第一章 小紫何在

    巨大的桥墩拔地而起,宛如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森林。无数桥梁纵横交错,遮蔽了天空。一行人匆匆从桥下穿过,与头顶宏伟的建筑相比,桥梁阴影笼罩下的人类仿佛蝼蚁般渺小。那些人行色匆忙,浑未留意远处有一双阴狠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

    盯梢的外姓人像螳螂一样伏着身,悄无声息地穿过草丛,他路过的荒草间,埋着一隻不起眼的窨井盖。

    阳光透过井盖的栅栏,一直向下延伸,最後落在一片阴暗的地下世界中。

    鲜血在冰冷的水泥壁上缓缓流淌,两具尸体一左一右倒在脚边,脸上还残留着惊骇的表情。

    程宗扬又重复了一遍,“小紫在哪儿?”

    听出他声音里并没有恶意,何漪莲紧张的神情略微放鬆了些,反问道:“你是谁?”

    程宗扬皱起眉,“你紫妈妈没说吗?”

    “哪里来的紫妈妈?”何漪莲不悦地说道:“你这般胡言乱语,莫非是个疯子?”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自己眼看着小紫趁乱将何漪莲和尹馥兰劫走,才杀出去接应武二,可何漪莲似乎根本不知道小紫的存在。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何帮主为何会在这里?”

    “怎么?这里不能来吗?”何漪莲微微抬起下巴,“我从太泉古阵进来便在此地。”

    怎么可能?程宗扬虽然对太泉古阵远称不上熟悉,但徐君房说过,从太泉古阵传送进来,只会随机出现在前三层。也正是因此,通向第四层的唯一出口奈何桥,才成为探险者难以逾越的天堑。何漪莲是在撒谎?还是别有缘故?

    何漪莲忽然道:“你是来寻宝的么?”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那还是能是别的吗?”

    何漪莲微一沉吟,接着展颜笑道:“你运气真好——我今日一进太泉古阵,便在此地找到一隻宝箱,既然大家都是寻宝的,不如一人一半如何?”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了。”

    “在这边,随我来吧。”

    何漪莲一边走一边像是随意地说道:“我一直在这里寻找宝物,还没有出去过,外面想必很乱吧?”

    程宗扬连连点头,“乱得一塌糊涂。”

    “方才还要多谢你。”何漪莲道:“没想到那两个奸细竟然包藏祸心,敢暗中算计于我。”

    这位洛帮大当家虽然竭力保持镇定,言谈从容不迫,但眼底不时闪过的惊惧却掩也掩藏不住。自己一出手就杀了两个人,虽然是叛徒,毕竟是她手下,她非但隻字未提,反而刻意向自己示好,还拿出平分宝物这种诱饵……程宗扬一肚子的纳闷,随口应道:“正好遇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程宗扬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目光移动间,不可避免地落在旁边一具白艳的**上。尹馥兰身无寸缕,赤条条跟在女主人身後,两条白生生的美腿优雅地迈着步,纤腰柔软地一扭一扭,丰满的雪臀微微颤动,肉感十足,充满活色生香的艳态。

    这位早早就死了丈夫的教主夫人艳名远播,能一手把持青叶教十余年,也颇有些手段。但此时她脸上带着空洞的笑容,目光茫然,像具美丽的傀儡跟在女主人身後。

    “这贱人是天生的的淫材儿,你若想用,尽管用便是。”

    听到何漪莲用不屑而又随意的口气说着那个裸裎的尤物,着实能撩拨起人心底最深处的**。

    好在程宗扬不是第一次见到尹馥兰,还能把持得住,打着哈哈道:“还是先分了宝贝再说。”

    两人一前一後走了片刻,何漪莲她停下脚步,指着角落里一隻黑漆漆的箱子道:“就是这个了。”

    望着那隻铁箱,程宗扬终于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何漪莲道:“这箱子有些奇怪,外面看不到锁钥,却怎么也打不开。你若是能把它打开,里面的东西我们各拿一半。”

    程宗扬心事一去,整个人都轻鬆下来,笑道:“一人一半?不好吧。”

    何漪莲一颗心直沉下去,面上还竭力保持镇定,微微眯起眼睛道:“你想独吞?”

    何漪莲暗自戒备,却听那年轻人厚颜无耻地说道:“箱子本来就是我的。”

    何漪莲心下恚怒,“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原来也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对着救命恩人说这话,你亏心不亏心?”程宗扬道:“何况这箱子是我从临安一路背到苍澜,你以为是无主的?”

    “胡说!”

    “何帮主,你还没弄明白呢?”程宗扬道:“太泉古阵不是今天才开启,而是前天。这里也不是第三层,而是已经过了奈何桥。何帮主,我看你也不笨啊,怎么连自己少过了两天也不知道呢?”

    何漪莲瞠目结舌,心底的震惊再也无法掩饰。当初她在镇上听说尹馥兰沦落到贩卖水果,赶去大加嘲讽。谁知正得意间却突然失去意识,醒来时自己便和尹馥兰待在这处冰冷的洞窟中,身边只有一隻根本打不开的铁箱。

    何漪莲对昏迷中的经历一无所知,只是惊骇地发现,自己虽然行走如常,身体毫无异样,修为却荡然无存,无论怎么运功,都无法凝聚出哪怕一缕真气。

    何漪莲如堕冰窖,再看旁边的尹馥兰修为还在,心下更是慌张。她与尹馥兰结怨已久,这会儿修为尽失,尹馥兰一翻手就能置她于死地。好在尹馥兰被行淫兽咬中,淫毒攻入心脉,神智受创,又被人调教过,虽然修为还在,但失去攻击性,就像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这样的发现并没有让何漪莲轻鬆下来,她压下心底的恐慌,好不容易在这迷宫般的地下管道中找到出口,在外面遇到几名周族的人,才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太泉古阵之内。听说洛帮也并入突然崛起的周族,何漪莲更加不安,她深知太泉古阵的危险,此时修为已失,更不敢在外面多加停留,只匆忙留下暗记,希望有忠心的手下赶来救援。

第二章 变异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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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来的两名手下却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利落地斩杀当场,还告诉自己他们心怀鬼胎。对何漪莲而言,那两名手下是忠是奸根本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怎么保障自己的安全——尹馥兰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自己奚落她时快意非常,但一想到自己沦落到她的境地,何漪莲便不寒而慄。

    那个年轻人一脸怜惘地看着她,用同情的口气道:“我如果告诉你真相,恐怕你也不信。这样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何漪莲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程宗扬爽快地放开手,做了个送行的手势。他已经有十成把握,这两个女人都是被死丫头扔在这儿的。被死丫头选中的东西,还没有逃走的先例,何漪莲再强十倍,也破不了这个例。

    不过尹馥兰却被他留了下来,“光着屁股乱走很危险的。你紫妈妈要是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乱动,少不了会发脾气,还是跟我走吧。”

    何漪莲顾不得理会,年轻人那番话,让她越想越是惊惶。匆匆走过甬道,她猛然停下脚步,仿佛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发冷。

    一缕阳光从头顶的窨井透下,在地上留下一片耀眼的光斑。那两具尸体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隐约能看到一隻野狗大小的物体,正伏在尸体上抱着一隻头颅吸食得叽叽作响。

    何漪莲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忽然那隻野狗抬起头,露出口中两排挂满血肉的利齿,豆大的眼睛散发出蓝汪汪的光泽,嘴巴尖尖的,却是一隻变异的老鼠。它昂起前爪,接着腋下弹出两片翅膀般的肉膜,在空中一鼓,“嗡”的一声,蝙蝠般腾空飞来。

    何漪莲尖叫一声,反身逃开。

    程宗扬正发愁怎么给尹馥兰遮住身体,听到何漪莲这声尖叫连腔调都变了,立即拔刀跃起。

    何漪莲踉跄着跑来,忽然身体一紧,衣衫被鼠妖的利爪扯住,接着“嗤”的撕开。

    看到那隻长了翅膀的巨鼠,程宗扬也倒抽一口凉气,他一把拉住何漪莲,右手挥刀斩向鼠妖的尖牙。

    谁知变异鼠猛地一旋,贴着刀锋绕了个圈,调头扑向程宗扬的面门。这一下变招比寻常的武林好手还来得迅猛,程宗扬惊出一声冷汗,急忙斜身向後退去,紧接着雷射刀闪电般劈出,重重斩在变异鼠一侧的膜翅上。这一刀又狠又准,变异鼠跌在地上,肢体蜷曲着发出尖锐的叫声。

    程宗扬一口气还没鬆开,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随即黑暗中浮现出一层发蓝的眼睛。

    程宗扬一刀刺穿那隻受伤的变异鼠,鼠腹中掉落出来的人牙让他一阵作呕,赶紧挥刀将鼠尸挑开,喝道:“走!”

    何漪莲惊魂未定,尹馥兰也本能地尖叫起来,周围都是光溜溜的水泥管,根本无处藏身。

    “上边!”

    程宗扬一把扯起何漪莲,把她推到上方一条支管中。尹馥兰神智受创,修为尚在,被程宗扬一扶,裸着身子爬进管道口。

    空气中传来“嗡嗡”的响声,一群变异鼠鼓动着膜翅飞来,还有些半路停下来,趴在两具尸体上大肆啃嚼。

    程宗扬抢过铁箱,刚准备跃上去躲避,一隻变异鼠已经飞到背後,尖利的爪子几乎钩到背包。

    程宗扬把铁箱扔进管口,一手攀住管道下缘,一边返身出刀,将那隻变异鼠凌空劈落。硕大的鼠妖蜂拥而至,不逊于刀锋的尖爪利齿雨点般袭来。

    管道中露出两女苍白的面孔,何漪莲目光闪动,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趁机逃开,片刻後,断然道:“拉他!”

    尹馥兰听话地挽住程宗扬的手掌,把他拉进管道。一隻变异鼠猛扑进来,尖爪钩住她的手臂,在她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三道血痕。尹馥兰吃痛地低叫一声,本能地鬆开手。程宗扬抬手一撑,半身钻进管道,接着管口爆出一团刀光,将几隻扑来的变异鼠尽数绞杀。

    程宗扬肩上被那头陀的竹杖刺伤,伤口本来已经癒合,这时一使力,伤口又重新迸裂,热血瞬时涌出染红了衣物。

    变异的鼠妖越来越多,一眼看去,尽是飞舞的膜翅和滴血的利齿。程宗扬暗暗叫苦,不知道这片地下世界有多少变异的鼠妖,这么一波一波层出不穷,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撕成碎片。

    忽然“咯”的一声,何漪莲用尽手段也无法打开的铁箱张开一道缝隙,伸出一条尖细的触肢。那条触肢灵巧地钻出箱子,大步向前迈去。接着从後面的箱子里滚出一堆各种各样的零件,追赶着格格作响地拼在触肢上。触肢一边走动,一边变得越来越完整,却是一隻巨大的蜘蛛。

    蜘蛛细长的肢体变幻出不可思议的形状,紧贴着程宗扬的身体钻出洞口,接着八条触肢同时张开,仿佛一张巨网扣在管道入口上。袭来的鼠妖撞在上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蜘蛛看似纤细的触肢却纹丝未动。

    身上压力一轻,程宗扬不敢多停,匆忙裹住肩头的伤口,与两女一同往管道深处爬去。回头看时,那隻还未全部完工的蜘蛛牢牢挡在管道口,将变异的鼠妖尽数挡在外面,接着腹下弹出一根腹针,从一隻鼠妖眼眶刺入,带着一串鲜血从它脑後穿出。

    程宗扬鬆了口气,这隻铁箱肯定是小紫有意留在此处,免得自己的猎物撞上什么危险。

    程宗扬一边爬,一边定下心来,仔细打量眼前的管道。这条下水道只有半人高,只能伏着身爬行,好在洞内空气并不污浊,按走向来看前面是上游,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找到出口。

    桥墩的阴影下倒伏着几具尸体,他们随身的行囊、衣袋都被利器划开,从头到脚被人洗劫一空。

    一幢废弃建筑内,宋三道:“那位周少主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眼下正召集人手赶往第十层。”

    莫爷半闭着眼睛,慢悠悠道:“太泉古阵第十层……你们也进去过。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第三章 莫爷探墟

    “因为有力士守着,以前能过奈何桥的次数都不多。小的在苍澜这么多年,也只进去过六七次。第十层有座大山,有个山洞能进到山里,镇上的本地人说叫魔墟,里面颇有些妖物。托莫爷的福,小的上次进去过,那个姓尹的妇人便是从食人的巨藤里捡来的。魔墟地方甚大,即便能进去,想把里面找遍,也要穷年累月的工夫。”

    莫爷道:“终究还是人少……难得有这么多人进来,只盼着老天开眼,能多留些人下来。”

    宋三笑道:“借莫爷吉言,这次怕是要全留下来。”

    莫爷一声长叹,“人多也犯愁啊。苍澜这地方……那些行商也是惜命的。”

    环绕苍澜的浓雾成为一道天然屏障,寻常人身体略差一些,过趟雾障便免不得大病一场。因此即使随便一件货物都能在镇上卖出几十倍的高价,前来贩卖的商人也寥寥无几。

    “若不是莫爷,哪里有我们的今天?”宋三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小的听说,这次来的有家广源行……”

    莫爷连连摇手,“沾不得沾不得。莫忘了,咱们被老天爷留在此地,都是见不得光的。”

    宋三叉手道:“是。”

    莫爷起身踱着步,慢慢道:“我这两日心里总有些不安定……好像有人在暗地里盯着咱们。”

    宋三道:“莫爷,太泉古阵是咱们的地盘,只有咱们盯别人,哪儿有人能盯咱们的?”

    “话是这么说……”莫爷沉默片刻,“那个奉琼仙子有下落了吗?”

    “镇上已经找遍了,都没有踪影。”宋三道:“只怕她逃出去,引来瑶池宗的人。”

    莫爷用手指着他,一边摇头道:“你个宋三啊——她若能逃出去,咱们求之不得啊!”

    宋三省悟过来,“可不是嘛!”他只顾着忧心朱殷逃脱的後果,却忘了在太泉古阵遭遇诅咒的人,还没有逃离雾障的例子。如果朱殷真能逃出去,镇上的外姓人少不得都要弹冠相庆。

    宋三笑道:“让莫爷这么一说,我倒真盼着她能逃出去了。”

    一名汉子半身染血,匆匆进来,拱手道:“回莫爷,打听出来了,周族去的就是魔墟。”

    莫爷道:“那一行人呢?”

    那汉子道:“暂时没有消息。”

    宋三补充道:“有风声说也在这古阵之内。”

    莫爷沉吟良久,然後道:“太泉古阵的好处,怎么能少了咱们一份?有人便是猛龙,也要看咱们这些地头蛇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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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靠在水泥墙上,一边包扎臂上的伤口,一边道:“算你命大,再走远点儿就被鼠妖撕碎了。”

    接连两次被人救下性命,何漪莲也不好再横眉冷对,低声道:“多谢。”

    程宗扬忽然道:“广源行的人为什么要除掉你们?”

    何漪莲半晌才道:“也许是奴家不合他们心意。”

    “广源行是做什么的?”

    “广源行是晴州的大商家,主营丝帛、药材。因为有大批货物要通过洛水,当日找到先父组建了洛帮。先父殁後,洛帮的生意便由奴家打理。有什么不好摆平的事,都由庞执事处置。帮中的收益有六成交给行中。”何漪莲咬了咬唇瓣,“姓庞的多次纠缠奴婢,都被奴婢设法回避了,多半心里早恨上了奴婢。”

    “他倒是不怕出事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何漪莲苦笑道:“我们这些帮会都是靠着行中扶持,原本为着行里的生意也不至如此,可偏有些贱人投怀送抱……”她怨怒地横了尹馥兰一眼,“反让那些人看轻了我等。”

    程宗扬看了看尹馥兰,“是吗?”

    何漪莲余恨难平,“这贱人自甘下贱便也罢了,还撺掇那些人为难我们。仅奴家知道的,这些年就因为这贱人的挑拨,被他们得手的便有好几个。”

    难道何漪莲与尹馥兰势同水火,程宗扬道:“听说你和岳鹏举有点交情?”

    何漪莲沉默多时,轻叹道:“这么多年,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那你来是为什么?”

    “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世吧。”何漪莲道:“那时我刚执掌洛帮,他帮了我很多。”

    程宗扬看得出何漪莲并不恨他,但也没有多少眷恋之情。他们之间,也许更像一樁交易。但在这件事上,自己实在没资格去笑话岳鸟人,自己上过的女人,一多半也是交易。

    水泥管道中忽然传来一阵金属磨擦的细密碎响,不多时,一隻巨大的蜘蛛背着铁箱爬来。黑暗中,蜘蛛准确地爬到两女脚边,放下铁箱,接着箱盖“嗒”的打开,蜘蛛收拢细长的触肢钻进箱内,随即分解成零件,回归原位。

    何漪莲看得目瞪口呆,怔怔道:“这是什么?”

    “你紫妈妈的小玩具。”

    “紫妈妈是谁?”

    “怎么说呢……”程宗扬有点头痛,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反正你把她当神那样敬着,准没错。”

    “她年纪很大吗?脾气是不是很古怪?”

    程宗扬笑道:“见了她,你就知道了。其实那位紫妈妈也不难伺候,只要好好陪她玩,让她开心,至少比你落在广源行手里强些。”

    何漪莲心下权衡片刻,“服侍她便也罢了……”说着横了尹馥兰一眼,咬牙道:“但不能便宜了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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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角的花坛旁,一块不起眼的窨井盖晃动几下,然後被人推开。程宗扬从井口钻了出来,一边肆意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一边看着四周。

    面前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中垒了一座假山,墙角栽着一丛翠竹,竹林旁摆着一张石桌,几隻石凳。天际一弯新月已过中天,淡淡的月光映着地上一条黑色的鹅卵石小径。小径尽头是一幢木屋,规模虽然不大,但结构精致,式样雅洁,月光下仿佛沐浴着一层神圣的光辉。

    这一看就是藏宝贝的地方,程宗扬精神一振,三步并作两步掠进木屋,没等他奇怪这么神圣的地方居然连门都没有,便是一声大骂,“幹!”

第四章 圣洁木屋

    那木屋里面看起来更圣洁——四壁铺着白色的瓷砖,一尘不染,靠墙一排格子间,每间放着一隻雪白的瓷器,曲线优美,形制大气,後面还配着精致的瓷制水箱……

    望着那些抽水马桶,程宗扬脸上什么表情都有。虽然自己沿着下水道一路爬过来,爬到卫生间也不算很奇怪的事;虽然无论马桶还是下水道都乾净得像没有用过一样,可一想到自己是顺着厕所的下水道爬过来,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别扭。

    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程宗扬索性拉开裤子,对着马桶飞流直下,先痛快一把再说。他一边放水,一边四下打量,这卫生间显然也被人光顾过,除了马桶没有搬走,其他早被洗劫一空——连纸都没留下一卷。

    正郁闷间,外面传来一声低呼,“有水声!”

    程宗扬刚放了一半的水就那么硬生生停住。那声音虽远,但因为是夜间,听得分外清楚,就在墙外。

    两名汉子逾墙而入,警惕地看着周围,然後嘀咕道:“你没看错吧?”

    “错不了,就是那个使枪的小子。一晃就没影了。”

    “小心点。把人赶走就行,保命要紧。”

    庭院并不大,两人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状。其中一个忍不住道:“周少主是不是捞到什么宝贝了?”

    “谁知道呢?”

    “要不是找到宝贝,严先生会叫咱们清人?”

    “你别说,周少主还真有点本事,原本大伙都进不来的,周少主就能找出一条路来。你听说了没?上次有人在里边见过赤阳圣果……”

    “少说几句吧。”那人道:“老实跟着周少主就对了。有好处少不了咱们一份,吃不到肉也能喝点汤。”

    两人闭上嘴,摸进木屋,随即也被四壁雪白的圣洁场面给震惊了一把。没等他们清醒过来,身後人影一闪,唯一的出口已经被人挡住。

    程宗扬一手提刀指着两人,喝道:“扔掉武器,双手抱头,原地蹲下!”

    右边一名汉子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蝥贼!敢招惹我们周族!让开!”说着挥刀劈来。

    看他出刀的力道,修为在四级上下,也算是江湖好手,但和现在的程宗扬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交手不过数招,两个人就成了一对滚地葫芦。好在程宗扬没打算要他们性命,只用了拳脚。

    那两人刚加入周族,出身也只是江湖上的小帮会,完全没必要给一个还不熟的人卖命,见过那人厉害,连忙抱着头老实蹲下,口中道:“大侠饶命!”

    “你们周少主呢?”

    两人毫不犹豫地答道:“去山上了。”

    “什么山上?”

    两人争着答道:“旁边的火山!”

    “火焰山!”

    程宗扬打量他们几眼,忽然一笑,“正好两个呢,巧了……你们两个,把衣服脱了!”

    两人一头雾水地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明白过来,顿时浑身一抖,颤声道:“大侠……小的玩不了这调调啊……”

    “少废话!要命还是要衣服!”

    “饶命啊大侠!”

    另一个带着哭腔道:“小的这就脱……”

    最外面的角落里,一扇厕门缓缓打开一线,宗泽握着长枪,一脸困惑地眯着眼往外张望。看清外面的人影,顿时也打了个寒战。

    那个姓程的变态提着刀,威逼两个大汉脱衣服,脸上色眯眯的神情一看就令人作呕。等两人脱下外衣,程变态突然出手,咣咣两拳把人打晕,然後狞笑着解开裤子……

    宗泽浑身的毛髮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他一脚踹飞厕门,没命地狂奔出去,一边跑一边不断弯下腰,发出呕吐的声音。

    程宗扬剩的一半还没尿出来就被吓了回去,自己也实在大意了,竟然没留意厕所里还有个大活人。可那家伙至于逃那么快吗?

    程宗扬废了半天劲才把该尿的尿完,然後把两个半裸的大汉踢到一边,捡起两人的衣服溜了出去。

    衣衫上还有汗味,但何漪莲顾不了许多,接过来便披在身上。程宗扬鬆了口气,这一路尹馥兰光着身子也就算,何漪莲衣衫也在挣扎中被鼠妖撕破,不时露出春光,看得人心猿意马,实在是太考验自己的定力了。那两名大汉也算走运,自己为了两身完整的衣服,连刀都没使。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

    何漪莲道:“这是什么地方?”

    程宗扬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化粪池吧。”

    望着这个深在地下,四四方方毫无异味的洞窟,何漪莲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这儿可能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了。”程宗扬道:“外面情形有些不对,周族的人好像正在清场,不知道在搞什么。你们在这儿小心些,箱子拿好。”

    何漪莲不再开口,只小心看了眼地上的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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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下的小镇一片静谧,连细碎的虫豸声都听不到。远处隐约能看到一座山峰在夜色中勾勒出圆锥的形状,顶部泛着火焰般暗红的光泽。程宗扬边走边看,心里越来越奇怪。这里的建筑和人类世界很相似,但高度差不多矮了一半,倒像是大号的儿童乐园,可宽度又和正常人类使用的差不多,按照这样的比例,除非镇上的居民都是爬行动物才说得过去。可爬行动物需要用卫生间吗?

    程宗扬看了半天也没理出头绪,只觉得自己的智商都不够用了,索性不去理会。这座小镇对五人组的其他几位来说都不陌生,萧遥逸撞墙,武二郎晕车,小紫找人,朱老头碰见焚老鬼——都在这镇子附近。但程宗扬是被赤阳藤直接拖进魔墟,没有经过小镇,出来时他又刚捡到一部摄像机,全部心神都放在那段看似平常的影像上,连怎么离开的太泉古阵都不知道,对小镇更是全无印象。

    听说周飞去爬火山,程宗扬又动了心思,不管那个大弁韩的小子究竟是不是穿越者,总要看一眼才能放心。反正这会儿也没有方向,不如赶去看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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