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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全文阅读

作者:罗森     六朝云龙吟前传txt下载     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赤阳圣萝卜

    第四章

    小紫将已经完工的零件逐一取出来,对于有些进度迟缓的工具,她小手直接一抹,抹去龙睛玉内的yīn魂,接着从都卢难旦妖铃中重新取出一条,纳入其中。

    仅程宗扬知道的,死丫头在宋军的伤兵营,就一次取走不下三千条yīn魂,用来办这种根本见不到血汗的奴隶工厂再合适不过。

    程宗扬伸头看着,“还要多久?”

    小紫对进度颇不满意,嘟着嘴道:“一两个月呢。”

    程宗扬“啧啧”赞叹两声,然後道:“老匡买来的龙睛玉全给你了。花了我这么多钱,你要做出来个跟死老头一样的垃圾,那可笑掉我大牙了。”

    “还是小心你的下巴好了。”小紫皱了皱鼻子,“别到时候吓脱了。”

    两人说笑几句,程宗扬一挑眉峰,“姓徐的来了。”

    想起徐君房的招牌,小紫不由挑起唇角,“程头儿,你怎么会选他呢?”

    “原因很简单——你觉得他招牌上那些生意有上门的吗?”

    “傻瓜才会上当。”

    “这就对了。能来苍澜的肯定不是傻瓜,他要能接到生意就见鬼了。一樁生意都没有,他肯定是整个苍澜镇最便宜的向导。”

    “他的修为好低,连雪雪都打不过,”小紫抬起雪雪两隻小前爪拍着,一边笑道:“到时候他如果进不去,那就好玩了。”

    房门轻轻响了两声,徐君房在外面道:“程公子可在?”

    程宗扬拉开房门,“徐兄好快的手脚!”

    “几条鱼,哪里要吃半个时辰?”徐君房生意上门,也有些意气风发,“程公子想去哪里看看?”

    程宗扬回头对小紫道:“你说呢?”

    小紫道:“人家好困,想要睡觉。”

    程宗扬知道她是打着楼上那女子的主意,只好瞪了她一眼,jǐng告道:“别乱来啊。先把正事幹完再说其他。”

    “知道啦。”

    程宗扬与徐君房一同出门,边走边道:“太泉古阵在什么地方?”

    徐君房手一指,“就在东面,两里外。”

    程宗扬挑了挑眉毛,苍澜峡谷并不算大,两里外差不多已经到雾瘴边缘,难道太泉古阵这么小?

    徐君房道:“太泉古阵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每隔五rì,要到半夜才能进入。这会儿去了也是白去,不如先往镇上逛逛。”

    眼下要紧的是先与武二和小狐狸会合,倒不急于去探太泉古阵的虚实,程宗扬边走边道:“我听说太泉古阵里面的东西无穷无尽,苍澜镇的人甚至都用古阵挖出来的东西盖房子,有没有这回事?”

    “有,”徐君房道:“瞧见那院墙了吗?就是用太泉古阵的东西砌的。”

    程宗扬抬眼望去,却是一处废弃的房舍,墙上爬着藤蔓,依稀能看出垒墙的石料是上好的大理石。

    程宗扬回头看了看太泉古阵的方向,“那地方看起来不大啊,难道现在还没搬完?”

    徐君房笑道:“新来的人都有这疑问,觉得太泉古阵比想像的小了许多。公子却是不知,太泉古阵不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还有这种事?”

    徐君房道:“传说太泉古阵共分二九一十八层,寻常人顶多在前几层转转,看有没有运气寻宝贝。第三层往下,进的人便少了。这么多年下来,外面的宝物大多被人捡走,真要找好东西,还要过了第三层的奈何桥才能见到。”

    “**桥,奈何桥——太泉古阵里河很多吗?这么多桥?”

    徐君房连连摇头,“太泉古阵虽然有河,这桥却不是建在河上。其间详情,程兄进去便知。”

    程宗扬道:“太泉古阵到底有什么宝物?”

    “什么都有!”徐君房道:“说实话,一大半都没人知道怎么用的。最吃香的,还是里面的药材。各种天地灵宝,应有尽有!不过能不能找得到,全得看运气。”

    自己来太泉古阵,一半是为小狐狸找赤阳圣果,希望小狐狸运道够好。他思量着说道:“太泉古阵里面是不是有很多红sè的石头?”

    徐君房想了一会儿,“这个……倒还没有留意过。”

    两人边走边谈,不多时便到镇上。程宗扬忽然道:“徐兄的生意怎么样?”

    徐君房一边点头,一边面不改sè地说道:“过得去。”

    “是吗?”程宗扬一万个不信,“有买独眼石人的吗?”

    “怎么没有?”徐君房指着街上琳琅满目的摊位,带着几分得意道:“那不都是的!”

    程宗扬张大嘴巴,这才知道那些破烂人偶都出自徐大忽悠的手笔,“全是你做的?包挖包埋什么意思?”

    徐君房压低声音道:“来太泉古阵寻宝的人不少,真能找到宝物的可不多,空手回去免不了被人笑话,所以有人就在外面买几件,当自己找到的。外边的人不懂,见到东西太新都以为是假的——其实都是太泉古阵的石头,有什么区别?没办法,我也只好先埋到土里,等旧了然後再挖出来。”

    徐大忽悠这行当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自己早该想到的,如果徐大忽悠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早就饿死了,哪儿还有力气吹牛皮呢?

    程宗扬停住脚步,“这些宝物就算了。有卖药材的吗?”

    “有!跟我来!”

    …………………………………………………………………………………

    苍澜镇上只有一纵一横两条像样的街道,横的一条被临街的各种店铺占据,纵的一条通往镇後的背巷。由于镇上的建筑没有任何规划,出了主街,根本就没有道路的概念,房前屋後,只要有空地都可以走,如果不是跟着徐君房这个识途的土著,自己恐怕早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往北树荫渐浓,如今正值五月酷暑,走在树荫下,燠热中带来一丝清凉。一盏茶工夫之後,徐君房领着程宗扬来到一条背巷。

    那条小巷只有一人多宽,两旁有七八个卖水果的摊位,让程宗扬惊讶的是,每个水果摊後面都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她们的衣饰各不相同,但都是sè彩鲜艳的齐胸短上衣,下面或者是一条斜拉的三角巾,或者是短窄的筒裙,裸露出白生生的腰肢和腿足。

    那些水果席地而放,後面的女子却是坐在半人高的木凳上,对着来往的客人搔首弄姿,不时娇声招呼:“客官,来尝尝,妹妹的水果最美味呢。”

    “妹妹的果子甜似蜜,便宜又好吃呢。”

    “上好的果子两文钱一隻,买一篮送两粒呢。”

    木凳旁摆着木屐,如果有客人挑好水果,她们便从木凳上下来,赤着脚踏上木屐,用一隻竹篮将水果盛好,递到客人手中。那些客人借着付钱摸摸她们的小手,在她们身上贴贴蹭蹭,她们也不着恼,仍然是笑靥如花。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在六朝看到衣着这样暴露的女子,不禁有些愣神。眼前这一幕唤起了他的记忆,那些叫卖的水果妹暴露的衣着,秾艳的妆扮,在这个荒僻的小镇中显得熟悉而又陌生。

    程宗扬站在巷口,恍惚间仿佛穿过了现实和梦幻的界线。

    忽然旁边响起一个暧昧的声音,徐君房道:“这里都是苍澜特产,程公子要不要买些尝尝?”

    程宗扬回过神来,不用问,徐大忽悠肯定是把自己当成登徒子了。他苦笑着摇摇头,把回忆甩到脑後,一边道:“这里也卖药材吗?”

    “过了这条巷子,就是卖药材的。”

    “药材也是这么卖的?”

    “那可不是。只有这些水果是妹子卖的。”徐君房道:“我刚才说,镇上有门生意被外姓人独占了,就是这些水果妹。”

    程宗扬瞧着那些瓜果,“这么好的水果,为什么在背巷卖呢?”

    “说来话长。那些外姓人困在镇上出不去,也没什么营生可做。为了糊口,有些去闯太泉,捡些东西来卖。有些往林子里摘些水果,一半为了填肚子,一半拿出去卖掉,换些粮食。这些水果妹本来是在主街的,但她们穿得那样,搅得别家做不成生意。後来本地人联合起来,把她们赶到背巷。不过也算苍澜一景,来太泉的人总会来这里逛逛,买些瓜果尝鲜。”

    程宗扬道:“那就买几个吧。”

    徐君房接过程宗扬掏出的一把铜铢,指着摊上的水果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每样来两个。”

    摊後的女子从木凳上下来,拿过一隻竹篮,将水果逐一盛好,含笑道:“十隻水果,一隻竹篮,一共三十文。”

    徐君房倒没有像别的人客人一样沾便宜,老老实实付了钱,接过篮子。交易间,几名客人走进巷中,从衣着上能看出,前面几个是外地来的汉子,旁边一个则是镇上人。那个镇上人附耳对客人们说了几句,几名汉子蹲下来,挑选摊上的水果。摊後的水果妹在高凳上一边扭动腰肢,一面仿佛不经意地分开双膝。

    那几名汉子手里拿着水果,眼睛却不约而同盯着水果妹裙内的旖旎风光,目光发直。镇上人咳了一声,几名汉子才回过神来,问道:“这水果怎么卖的?”

    水果妹娇滴滴道:“十文钱五隻。”

    一名汉子摸出十文钱就要递过去,却被镇上人拉住。那镇上人低笑道:“不是这么给的……”然後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那汉子如梦初醒,连忙从囊中摸出一枚银铢。水果妹笑容越发灿烂,她从凳上下来,踏上木屐,然後蹲在摊前将水果一隻一隻放在篮内,让他们近距离看了个饱,这才起身将篮子递过来,一边把身子挨在那汉子臂上,手指勾着胸衣,轻轻拉开,露出白腻的rǔ沟,眼中充满诱惑和挑逗的意味。

    那镇上人按着向导的指点,将银铢塞到她胸衣内,顺势摸了一把。水果妹笑啐着把他推开,一边娇声道:“客官拿好。下次再来,妹妹还有上好的水果给客官品尝呢。”

    徐君房有些尴尬,“这些水果妹都是外姓人,没羞没sāo的,让人看笑话。”

    程宗扬却道:“水果十文钱五隻,卖七十五个才够一隻窝头。要活下去,还能怎么做?”

    徐君房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琢磨了一下,然後点头道:“公子说得没错。这也怨不得她们,只能怪窝头太贵。”

    “走吧,我们去看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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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药材的巷子与水果巷相隔不远,生意虽然比起水果巷差了许多,但也有五六家店铺。程宗扬随便往旁边的地摊看了一眼,目光顿时发直——那摊位上摆着一堆乱糟糟的植物,每一株下面都写着药材名称。其中一棵红通通的乾果下面,赫然写着:赤阳圣果!

    程宗扬强忍着心头的激动再往下看,价格仅仅五贯——程宗扬忽然发现已死老秃驴当初开的价钱不算低了。如果当时知道他给的五件破衣服足够换一隻赤阳圣果还绰绰有余,自己早就换了。

    程宗扬正要开口,巷尾忽然霹雳一声大喝,“贼厮鸟!敢偷二爷的东西!”话音刚落,便看到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巷子另一端。

    武二郎光着上身,肩背肌肉虬结,皮肤泛着古铜sè的光泽,脖颈黑黄的虎斑鼓起,犹如凶神恶煞。前面那个“贼厮鸟”勾着头,穿着件贴身的褂子,两手抱着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在武二郎的追赶下玩命的狂奔。

    看着武二郎煞神般狂吼着冲来,巷子里的人纷纷闪避,生怕这位二爷的拳头没长眼,不小心碰到,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小蝥贼跌跌撞撞跑过来,两手死死抱着那团东西。眼看武二郎越追越近,他脚下忽然一歪,跌倒在地,那团东西脱手飞出,正落在地摊,把那隻赤阳圣果盖得严严实实。

    “哪里走!”

    武二郎暴喝一声,劈手抓住小蝥贼的脖颈,高高举起——程宗扬下巴险些掉地上——那小蝥贼虽然神sè惊惶,可那张脸却俊得天怒人怨我见犹怜,除了萧遥逸那死狐狸还能是谁?

    只见武二郎抓住萧遥逸的後颈,举起一人多高,然後暴喝一声,“篷”的一声巨响,按着他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萧遥逸脸朝下被砸进土中,手脚像触电般一阵抽搐。

    武二郎丝毫不肯放过那厮,腾身骑在小狐狸背上,抡起海碗大的拳头,朝下擂去。

    那局面堪称殒石撞地球,只见巷中尘土飞扬,武二郎巨大的拳头带着“霹雳啪啦”的劲风狂猛之极地连番暴打。地面像被重锤凿击一样,以肉眼可见速度的凹陷下去。小狐狸的背影则趴在坑底,不时发出凄惨之极的叫声。

    “贼厮鸟!二爷的东西你也敢偷!今天二爷非把你这小白脸打成豆腐渣!”

    “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啊!啊!”

    武二郎当街行凶,兽神般的气势把众人都吓住了,胆子再大的也不敢走近他十丈之内。倒霉的是那摊主离他们最近,泥土、石子“哗哗”得往摊主脸上身上乱溅。那摊主吓得魂不附体,武二爷刚一出手,他就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免得受池鱼之灾。

    那摊主背後紧紧贴着墙壁,等看到武二郎拳下鲜血狂喷,他连脚尖都踮了起来,恨不得把身体整个塞到背後的墙缝里。

    萧遥逸的叫声越来越低,最後只剩下手脚抽搐。

    终于武二郎放开手,地面已经被砸出一个半人深的大坑。萧遥逸趴在坑底,头髪披散着,满脸是血,不知死活。

    武二郎举着血迹斑斑的大手,指着坑底的小蝥贼恶狠狠骂道:“贼厮鸟!敢偷二爷的东西!不长眼的狗杀才!”

    武二郎大骂几声,然後一把抄起小蝥贼扔在摊位上的那团东西——那厮手掌有蒲扇大,一把下去,连带下面那颗“赤阳圣果”也被他抄走。

    摊主“哎”了一声,刚想开口,只见那煞神猛虎般扭过头来,抓着那团衣物瞪着眼举过来,粗声大气地说道:“这东西是谁的?”

    摊主双手紧抠着墙壁,死死忍住尿意,然後猛地一点头,眼都不眨,毫不犹豫地说道:“你的!”

    “呸!”武二郎朝土坑里恶狠狠啐了一口,一手把那团东西掖进腰里,一手抓住萧遥逸的脚踝,拖死狗一样把他从土坑里拖出来,骂骂咧咧地走开,萧遥逸四肢摊开,脑袋不住往下滴血,在身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摊主踮着脚尖贴在墙上,良久才“呼”的一声悄悄透了口气。再看刚才那个想问价的年轻人,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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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二郎拎着萧遥逸走到巷後,一看周围没人,那小狐狸立刻活了过来,他爬起身,一边抹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呸呸”地吐着血沫,“下次别用这鸟血,太臭了!赶紧把果子给我!”

    武二郎捂住那团衣物,“说好的,五贯铜铢!你要敢短二爷一文,二爷跟你没完!”

    “行了吧!萧爷的身家拔根汗毛都比你腰粗!”

    萧遥逸一把夺过那团衣服,抖开披上,一手拿着那枚“赤阳圣果”,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二啊,你说我是就这么生吃呢?还是煮熟了再吃?是切片呢还是打汁?”

    “二你大爷啊二!”武二郎朝他脑门凿了一记,“就这么吃!”

    萧遥逸也是爽快人,拿起“赤阳圣果”在袖子上擦了擦,然後一口咬下。

    武二郎凑过来,“什么味儿的?”

    萧遥逸鼓起腮帮,一边“咯吱咯吱”咬着,一边皱起眉,含含糊糊道:“有点儿辣……”

    程宗扬抱着肩走出来,一边笑眯眯道:“不会吧?都放了两个月了,怎么还辣呢?”

    萧遥逸瞧了他一眼,然後低头看着手里半个“赤阳圣果”,接着醒悟过来。

    “呸呸!”他一边吐着,一边骂道:“幹!是萝卜!还是糠了的老萝卜!我说味儿怎么这么怪呢!武二!这钱我不能掏!”

    “哟!合着二爷刚才的力气白出了?”

    “我也是受害人啊!谁知道苍澜人这么缺德!把萝卜染了sè当赤阳圣果!”

    程宗扬扭头道:“徐兄,有人骂你呢。”

    徐君房矜持地一笑,从容道:“赤阳圣果、红皮萝卜,皆是天地所养,哪里便是骗人呢?”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铜、金都是天地所出,我把那个金铢给你换成铜铢行不行?”

    “按道理亦无不可。奈何世人多愚,竞相以金为贵,在下虽知其非,也只能从俗——”徐君房一把抱住程宗扬的手臂,哀求道:“千万不能换啊程公子!”

    程宗扬一边把他从手臂上摘下来,一边道:“认识一下吧——萧遥逸,就这位小白脸,跟着来吃闲饭的。武二郎,我们商队的头等打手兼一流吃货。这位是徐君房,苍澜本地人。小狐狸,你刚才吃的那个老萝卜版的赤阳圣果,就是徐大师亲手做的。除了卖假药,徐大师还专办开国大典,天书封禅什么的。现在这世道差了点儿,生意不是太好,你要有业务,可以和徐大师多联系。”

    “不敢当,不敢当。”徐君房极有派头地拱了拱手,“兄台若是准备开国登基,扯旗造反,仪式的事尽管包在徐某身上!”

    萧遥逸愕然半晌,喃喃道:“这人才……太难得了啊。圣人兄,你怎么找到的?”

    “运气运气。”程宗扬道:“死老头呢?你们两个怎么混成这德xìng了?”

    “别提了!”萧遥逸道:“咱们不都绑着绳吗?你在前面一喊,我跟武二赶紧拽住朱老头,生怕那老家伙跑掉。结果死老头那绳在驴子上绑着。那驴不是被石头砸到掉下去了吗?那驴一掉,死老头也跟着往悬崖下滑,我和武二只好拽着绳抢救朱老头的驴——”

    武二郎气怵怵道:“等拉上来一看,rì他妈!绳子下面坠了块大石头!二爷扔了绳,拽着小狐狸好不容易从雾里出来,这么一瞧,得,驴没了,马没了,骡子没了,连杀千刀的死老头也没了。”

    萧遥逸道:“我的钱全在白水驹的鞍袋里,二爷全身上下总共就摸出来六个大子儿,眼看着赤阳圣果在那儿放着,实在没辙,才用上这一招。”

    武二郎白丢了五贯,心情正差,摇头道:“苍澜人太坏了!没良心!”

    看到徐君房略显难堪的脸sè,程宗扬道:“这假货你们也不是好来的,谁也别说谁——我的黑珍珠呢?”

    萧遥逸道:“八成被朱老头牵走了。”

    程宗扬黑着脸吐出一个字:“幹!”

    自己和小狐狸一样,带的钱铢都由黑珍珠驮着,随身只装了一点零钱,这点钱在苍澜镇上连窝头都啃不了几个。朱老头要是不露面,自己四个人只能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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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上的钱全在这儿了,六枚金铢,十七枚银铢,三十来个铜铢。”程宗扬找遍所有口袋,把钱在床上排成一排,“每天的开销:两间房,一天房费一枚金铢,徐君房的雇佣费一天一枚金铢。每天吃饭起码也要一个金铢。这点钱够我们用两天的。”

    程宗扬总结道:“赶紧想办法找朱老头,找不到朱老头,也得把咱们的骡子和马找到!”

    小紫道:“说不定他迷了路,走回南荒了呢。”

    “他敢!”程宗扬道:“死老头敢放我鸽子,我立马和剑玉姬联手,把死老头灭了再说!”

    没想到自己一来苍澜,还没有进太泉古阵,居然会为填饱肚子发愁,程宗扬道:“我去找小狐狸和武二,无论如何要把死老头揪出来!”

    两间客房连在一处,萧遥逸和武二还因为要住在一间房里而不满意,得知一间房每晚的价格就一贯,才打消了每人一间客房的主意,这会儿程宗扬一进门,却发现只有徐君房待在房里,萧遥逸和武二郎都没了踪影。

    徐君房一边啃着水果一边道:“萧公子和武二爷去汤池了。”

    “哪儿的汤池?”

    “公子有所不知,”徐君房道:“栖凤院靠着山麓,下面有个天然温泉,最里面一进,就是汤池。萧公子身上沾的鸟血不好洗净,听说能泡温泉,便自己去了。武二爷刚才出去溜弯儿,回来听说萧公子去泡温泉,也跟着去了。”

    “这两个鸟货!还真会享受!走!咱们也去!”

    程宗扬走到门口,突然想了起来,“泡温泉要钱吗?”

    徐君房跃跃yù试地说道:“我也没进去过,这回沾程兄的光了。听说栖凤院的汤池是五百文起。”

    “那还去什么?”程宗扬道:“那两个家伙身上总共就六文钱!”

    “萧公子和武二爷都说了,泡温泉的费用都记到房费上,免得程公子结账的时候麻烦。”

第五章 瑶池君雄飞

    第五章

    程宗扬黑着脸进了汤馆,把带着铭牌的钥匙往柜上一放,“记账。”

    “客官里边请!”

    在房内换了浴衣、木屐,侍者掀开帘子,只见里面是一道长廊,墙壁都是用打磨光滑的青石砌成,石缝间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苍澜镇四面群山合抱,应该说镇上气候四季如chūn,但自己在镇上走了一遭,却发现这里温度极为奇异,有些地方犹如chūnrì,有的地方和外面一样正值酷暑,而栖凤院所在的地方却冷了许多,感觉倒像盛夏时节待在空调房里一样,这会儿被水汽一蒸,颇有几分惬意。

    穿过青石长廊,眼前是一个在岩石间开凿出的大池,池上缭绕着一层白雾。此时店中客人不多,武二郎独占了池子最好的位置,露出一个硕大的脑袋,脑门上盖着块浴布,半眯着眼,正泡得舒服。

    “咣”的一声,一隻木屐甩到武二郎脑门上,武二郎虎目一睁,扯下浴布就要发飙,见到是程宗扬,转手擦了擦脖颈,大咧咧道:“程小子,水正热乎着,赶紧来泡。”

    “小狐狸呢?你不会把他垫屁股底下了吧?”

    “二爷倒是想。”武二郎悻悻道:“那小子嫌大池便宜,泡着跌份,自己往里面泡小池去了。”

    “还是二爷知道给我省钱,居然没去泡小池?”

    武二郎却道:“谁定的规矩不能两个都泡?小池太窄,二爷嫌憋闷,泡了一阵就出来了。不过钱已经记账上了,回头你记得结啊。”

    徐君房本来想在大池泡一阵,见程宗扬继续往里面走,连忙跟上来,小声提醒道:“里面的小池可是一吊钱起的。”

    程宗扬这会儿已经不生气了,这些货一个比一个潇洒,自己瞎cāo什么心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随他们去吧。

    “一贯?你可太小看咱们萧公子了。那小子肯定要最好的。”程宗扬叫来侍者,“这里最好的池子是哪个?我找人。”

    “客官请!”

    侍者领着程宗扬穿过一个庭院,来到靠山的一间汤馆,“便是这里了,小的不便进去,请客官自便。”

    那汤馆竹篱茅舍,看上去颇为别致,程宗扬上前一推门,里面却是闩着的。

    “开门!”

    里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请稍等。”

    接着房门打开一线,一个女子露出娇靥,柔声道:“客官有事吗?”

    程宗扬回头道:“我就知道。小狐狸这家伙不管到哪儿,肯定少不了这些风流勾当——我找里面的客人。”

    那女子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打开房门,“公子请进。”

    这里的温泉明显比外面热得多,馆中水汽蒸腾,犹如雲雾。开门的女子只披了一条薄纱,这时早已被水汽打湿,薄薄地贴在肌肤上,白皙的**在水雾间时隐时现。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把,引得那女子一声娇呼,半嗔半喜地说道:“奴家是伴浴的,客官既然来找人,不好随便乱摸。”

    程宗扬笑道:“改天我把小池包下来,专门点你伺候好了。”

    那女子抿嘴一笑,“奴家小红,公子记得便好。”

    掀开内间的小帘,一阵莺莺燕燕的笑语声便伴着水雾飘了出来。馆内一个丈许见方的池子,里面挤着五六个光溜溜的美女,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肉光,只看到玉臂粉腿纵横交错,分不清谁是谁。

    程宗扬往人群中一看,顿时傻了眼,众女环侍的那位大爷不是小狐狸,而是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老熟人——朱老头!

    朱老头依红偎翠,一张老脸乐得像盛开的菊花一样,在一堆美女的映衬下分外猥琐。他背後两个美女服侍,左右各抱着一个美女,身前还有一个美女正给他做胸推——下一个瞬间,他就被程宗扬拽着鬍子从脂粉堆中扯了出来。

    “死老头!”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的马呢!”

    “轻些轻些……”朱老头一边叫痛,一边道:“在呢!在呢!都在呢!”

    “你哪儿来的钱?”

    “要啥钱啊,”朱老头叫屈道:“俺只说是贩粮食的,人家就把俺给请到这儿了。”

    程宗扬追问几句才明白过来,朱老头从雾里出来,除了打头的一匹骡子被滚石击中坠崖,其他一匹没少,全被朱老头带到镇上。骡队带的还有半石粮食、盐巴和其他物品,朱老头这么一亮相,顿时被镇上人当成活菩萨。不仅住上最好的贵宾房,还被请到最好的汤馆享受最好的服务——死老头一文钱都没花,这一切都是用那半石粮食换来的。

    朱老头裹着浴袍蹲在池子边,口沫横飞地说道:“我就说粮食金贵,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不是大爷跟你吹牛!能带着骡队进来的,除了大爷,哪儿还有第二个?”

    程宗扬道:“你就可劲吹吧,小心闪了腰。”

    徐君房道:“了不起了不起!镇外的雾瘴徒步还容易过些,带牲口比带活人还难。这位老丈能带骡队进苍澜,自打盘古开天地,也没多少人能做到。”

    朱老头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瞧瞧!瞧瞧!小程子,大爷没吹牛吧!”

    “都吹到盘古了,还没吹?”骡马失而复得,程宗扬心情正好,也不跟朱老头计较,叫来外面的侍者,问道:“有位姓萧的客人在哪个汤池?”

    萧遥逸独占了一个jīng致的小池,程宗扬找到他时,那家伙正张开双臂靠在池边悠哉悠哉地泡着温泉。

    程宗扬啧啧称奇,“竟然没找个姑娘过来服侍?这还是咱们风流倜傥的小侯爷吗?”

    萧遥逸笑了一声,笑容却有些难看。

    程宗扬手指往他的脉门上一搭,不由皱起眉,“来之前五哥和六哥不是才帮你打通过经络吗?”

    萧遥逸坐起身,温热的泉水从肩背上流下,露出肩後一个灰sè的掌印。当rì秦翰一掌伤了他的经脉,至今也未能痊愈。

    “过雾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还好武二替我挡住那些怪鸟。不过被雾气侵蚀,伤势又重了些,现在恐怕只能撑上五六天。”

    说着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意外,赤阳圣果那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现在能泡泡温泉,比起那些溅血沙场的兄弟们,我萧遥逸已经够走运了。”

    程宗扬收回手,“晚点再笑吧,回房商量一下,今晚咱们就进太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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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的房间一下挤进六个人,还有武二那种超级大块头,顿时显得拥挤了许多。

    小紫盘膝坐在床榻里面,程宗扬坐在榻侧,萧遥逸捞到房中唯一一张椅子,意态闲适地斜靠在椅内——程宗扬知道,小狐狸不是故作潇洒,实在是要避开肩後的伤处。

    武二郎抱肩靠在墙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泡温泉泡得过瘾,二爷这会儿还有心情哼着小曲。朱老头拢着手蹲在桌腿旁,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徐君房只剩门边一个空处,只能凑合着挤在朱老头旁边。

    “这位徐先生大家都认识了,这位朱老头,徐兄可能还不认识,你就当他是我们商队的老把式得了。”程宗扬道:“闲话不多说,这会儿叫大家来,就是为今晚进太泉古阵的事。目的只有一个:找到赤阳圣果。徐先生,那东西怎么找,你先说说。”

    徐君房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鹅毛扇,一边仙风道骨地扇着风,一边道:“太泉古阵之所以闻名遐尔,就是因为阵中除了各sè天地异宝,还有数不尽的仙芝灵药,赤阳圣果就是其中之一。赤阳圣果生于纯阳极热之地,种五十年而芽,芽五十年而枝,枝五十年而叶,叶五十年而花,花五十年而蒂,蒂五十年而果,果五十年而熟,历经阳火养炼,内蕴至阳之气,外应九天之象,起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

    程宗扬打断他,“说实在的!那东西怎么找?”

    “我这不就说到了?”徐君房嘟囔一声,然後道:“说起赤阳圣果,当年我与师傅在古阵深处采到一颗,确实是生在极热之地,其下有烈焰升腾……”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小徐子啊,别蒙大爷。太泉古阵那地方,修为差点儿的连边都摸不到,你还能进到里边?”

    徐君房把鹅毛扇往颈後一插,抱拳朝天上一揖,正容道:“徐某修为虽然平平,吾师鬼谷先生却是参透造化的高士。”

    朱老头眨巴眨巴眼,“鬼谷先生?没听说过啊。”

    程宗扬却坐直身体,“鬼谷子?”

    “正是。”徐君房半是骄傲半是遗憾地说道:“吾师学究天人,变通古今,可惜二十年前便羽化仙去。”

    程宗扬道:“说说进太泉古阵需要些什么东西?能买到的尽量准备好。”

    …………………………………………………………………………………

    “乾粮、腊肉、水囊……”程宗扬一边看着单子,一边道:“咱们进去一趟就走,又不是去过rì子的,用得着带这么多吃的喝的吗?”

    “公子有所不知,那太泉古阵规模极大,单是第一层,想走一遍,至少就要两天时间。而且太泉古阵五rì一开启,即使咱们运气好,进去便找到东西,也要带够五天的吃食。”

    “绳索二十丈,方便铲两把,火刀火石五副。护身符簶十张,石人三个,河图五册……”程宗扬道:“徐掌柜,你不会是把你的破烂全卖给我了吧?”

    徐君房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後面这几样少买点也可以。”

    “哪里的绳索一丈就要一个银铢?”萧遥逸袖子挽到肘上,拍着柜台与小二讨价还价,最後让他成功地杀下五枚铜铢,二十丈省了一枚银铢。

    穿着牛仔服的武二郎一脸憨厚地过来,把绳索套在肩膀上,顺手摸了那jiān商两副火刀火石。朱老头揣着手在店里晃悠,不时大声咳嗽着吐口浓痰,让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直翻白眼。

    等东西买完,程宗扬觉得大伙的脸差不多也都丢尽了,这才收拾东西结账。就在这时,一个英姿勃勃的身影跨进店铺,朗声道:“小二,有绳子吗?”

    小二没好气地说道:“就剩那么点儿,全被买了。”

    听到那个声音,程宗扬两眼顿时放出光来,转身堆起一脸笑容道:“哎呀,好久不见!小宗,竟然是你?”

    那个英武少年被他垂涎三尺的模样吓得後退两步,半晌才大叫一声,“竟然是你!”说着去摸他的腰刀。

    程宗扬手一抬,将他出鞘的腰刀按回鞘中,一边亲热地攥住他的手腕,笑眯眯道:“小宗啊,你不在军中当值,怎么跑到这儿来玩呢?”

    来的正是选锋营的勇将宗泽,可惜这位未来的名将现在还太嫩了点儿,来不及出手就被程宗扬吃得死死的。

    宗泽额角绷出青筋,切齿道:“我家大貂珰就在此处!看你们这些反贼还往哪里跑!”

    程宗扬下巴险些掉下来,失声道:“秦大貂珰!他不是出去办差兼养伤,怎么跑到苍澜来了?”

    门外低低咳嗽一声,秦翰半显阳刚半显yīn柔的声音响起,“秦某奉太皇太后慈旨赶赴苍澜,不意在此遇到故人之子。”

    萧遥逸冷笑一声,“老阉人,我爹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秦翰负手立在阶下,他没有穿军中的戎装,也没有像内宦一样戴貂佩珰,只穿了身普普通通的灰袍,就像一个疲倦的老人。

    就在程宗扬愕然的刹那,宗泽猛地拔出手腕,向後跃去,一边叫道:“大貂珰!我叫人擒下这班反贼!”

    秦翰目光往店内一扫,然後转身背对着众人,淡淡道:“秦某平生无私敌。既然双方言和,诸位便非是我大宋之敌,何必生事?”说着他顿了顿,“殇兄以为然否?”

    程宗扬颈後的汗毛微微竖起,感觉到一丝危险。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你是没鸟事,我是鸟没事,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秦翰毫不动怒,淡淡道:“一言为定。”说罢拂衣而去。

    宗泽紧赶两步,追上秦翰,然後回头狠狠瞪着程宗扬。

    程宗扬眉毛满脸乱飞地朝他挥了挥手,然後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小宗子!放心吧!我会等着你!”

    宗泽背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接着赶紧逃之夭夭。

    武二郎热闹只看了一半,一脸不过瘾地咂咂嘴,“没意思,没意思。”

    萧遥逸手指敲着柜台,忽然一笑,“圣人兄,好机会啊。要不要踩踩点,顺手幹掉这老太监?”

    程宗扬收起笑容,“先办正事要紧,尽量别节外生枝。”

    一行人离开店铺,武二和萧遥逸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吵闹,朱老头拢着手落在後面,程宗扬放慢脚步,眼角余光微闪,看到朱老头身影一晃,绕到屋後。

    自从秦翰叫破朱老头的身份,程宗扬就留了心,见状想也不想便跟了过去。刚到屋後,他便感觉周围的气息仿佛凝固般变得冰寒,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道:“殇振羽,你居然还活着!”

    朱老头腰背缓缓挺直,佝偻的身体伸展起来,像株大树般昂然而立,开口说道:“君老儿,今rì倒是好心情。”

    月光下,一名鬚髪皆白的老者立在破旧的竹舍上,寒声道:“殇、岳二贼同至太泉,倒省了老夫一番手脚!”

    “这老头叫君雄飞,是我手下败将。”殇侯道:“你仔细看,他右手少了一根小指,便是当年在我的五毒散下断指求生,才保住一条xìng命。”

    君雄飞一张老脸像抹了层硃砂般涨红起来,厉声道:“殇老贼!若非你当rì施诈,怎会令老夫自废一指?看掌!”

    此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天际无数星光仿佛嵌在天鹅绒般的夜幕上,君雄飞一掌拍出,满天星光都随之一暗,一股霸道的劲风从空中覆压下来,击向殇侯的脑门。

    远在十几步外的程宗扬被这股劲风扫到,身上仿佛被一块千斤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艰难。他催动丹田的气轮,抵抗身上的压力,一边惊愕地望着那老者,这君老头看着老得要死,修为却非同一般,难怪敢来找死老头的麻烦。

    殇侯却是抬手屈指一弹,指尖shè出一缕乌黑的气息,游蛇般破开掌风,飞向君雄飞的掌心。

    君雄飞五指收拢,化掌为拳,重重抓向那缕黑气。黑sè的气息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爆响,轻烟般破灭无遗。

    君雄飞狞笑着露出尖尖的牙根,“多年不见,殇老贼,你还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殇侯哂道:“对付你这老东西,哪里用得上大招?”

    “凝!”君雄飞一声断喝,周围数丈范围的空气应声凝出冰霜,将殇侯的身影包裹其中。

    趁殇侯视线被冰霜阻隔,君雄飞一脚悄无声息地挑出,撩向殇侯胯下。

    程宗扬叫道:“小心!他出腿了!”

    君雄飞浑浊的双眼一翻,抬手探入凝结的冰霜间,接着一支冰锥跃然而出,shè向程宗扬的喉咙。

    程宗扬拔出那柄三百铜铢买来的宝刀,硬生生挡住冰锥。

    那支冰锥轰然粉碎,程宗扬也喉头一阵发甜,吐了口血出来。程宗扬有真气护体还不觉得,可那口鲜血还没落地,就凝成一团冰块,可见周围空气的酷寒。

    程宗扬吐了口血,经脉的气息略微畅通了些。却见君雄飞怪眼蓦然一翻,断喝道:“小子!老夫先杀了你!”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拔出另一柄钢刀,双肘一前一後,牢牢守住自身的要害。

    君雄飞枯瘦的手掌朝程宗扬胸口重重击落,程宗扬连忙双刀架住,谁知君雄飞用的却是虚招,掌至半途便突然改向,握住腰间一隻剑柄,拔剑朝殇侯的脖颈斩去。

    “声东击西的老套路,你用了几十年也不嫌烦?”殇侯奚落声中,身影蓦然一闪,疾若闪电地掠向君雄飞,抖手撒出一片赤红的粉末。

    那些粉末一遇空气,颜sè变得愈发鲜艳,接着冥冥中传来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儿啼。只见那层赤粉隐隐凝结成一个古怪的婴儿形状,让人毛骨悚然。

    “赤婴粉?殇老贼!你竟然用数百婴儿为引,炼出这种绝毒!”君雄飞骇然後退,一面出掌击散那片赤粉,一面尖啸着发声示jǐng。

    殇侯冷笑道:“君老儿,你这次可托大得紧了。”

    君雄飞的尖啸声刚出唇便反弹回来,却是不知不觉中周围已经被设下禁制,声音尽数隔绝。他脸sè愈发难看,忽然握拳往胸口一擂,张口喷出一股血沫。

    赤红的粉末与鲜血一触,就像被烈火焚烧一般,发出“滋滋”的细响,随即消失无痕。

    那老者脸上像开了一个颜料铺子般,又青又红又白又黄,他手掌发抖地咆哮道:“假的?!”

    殇侯怪笑道:“一点胭脂,哪里用得着使出炼血之术?君老儿,你此番大耗真元,可是亏大了。”

    那老者暴喝道:“青冥碎玉手!”

    夜空中蓦然探出一隻骨节分明的大手,魔神般带着滔天气势抓向殇侯。殇侯身形微微一挫,双脚踏在实处,接着一指点出,正点在巨掌的掌心处。与巨掌的规模相比,殇侯枯瘦的手指就如同一条蚁足。然而就是这根蚁足般的手指,不但挡住了巨掌的重压,还有余力反击。

    “十余年不见,君老儿略无寸进,”殇侯道:“如今在瑶池宗只怕也排不上前五位吧。”

    谈笑间,那隻大手碎裂开来。君雄飞被殇侯骗得使出炼血之术,大耗真元,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压箱底的绝技也被殇侯轻易化解,君雄飞自知不敌,立即拔身而起,朝禁制最薄弱的顶部冲去。

    然而殇侯速度更快,君雄飞刚触及天幕,颈後蓦然一凉,被一隻手掌扼住。

    君雄飞魂飞魄散,叫道:“殇侯不——”

    “格”的一声,殇侯一把拧断君雄飞的脖颈,接着抬掌将他颅骨拍得粉碎。

    君雄飞重重跌入尘埃,溅起一片灰土。

    两人这番交手,程宗扬能看懂的还不到一半,不过殇老头明摆着是黑魔海出身,姓君的老者却弃武斗法,不输得灰头土脸才是怪事。这下倒好,连命都给丢了。

    殇侯摊开手掌,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侯面前献宝?”

    君雄飞头颅尽碎,一点莹光在殇侯滴血的指间飞舞,却飞不出他的掌心,只听那老者尖利的声音道:“殇振羽!你敢——啊!”

    殇侯两指一捻,将那缕残魂抹去,然後飘落下来,“秦太监没安好心,只怕半个镇子都知道老夫已经来此。事不宜迟,这便往太泉古阵去吧。”

    程宗扬只觉丹田内的生死根犹如巨鲸般吸收着周围浓郁的死气,带来阵阵不适的反胃感,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皱起眉头说道:“你老人家仇人不少啊,漏个名字就能招来仇家上门?”

    殇侯叹道:“不招人忌是庸才啊。”

    “等会儿,我先吐一口,你这牛皮吹得我太不适应了。”

    程宗扬真的吐了一口,然後直起腰,“他是瑶池宗的?”

    殇侯点了点头,一边打量着他道:“小程子,你又练什么功夫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鸟的功夫。你不是说再提升修为不好,让我jīng炼真元吗?”

    殇侯愕然道:“你有炼吗?”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房中术不行啊?”

    “荒唐!房中术岂是随意修的?”殇侯横眉冷道:“老夫这身修为,全靠童男之身为底子,一点真阳不失,才有如今的进境!”

    “哎哟,你就吹吧,还童男呢。你要是童男,我就是处女!再说了,谁没童男过?我要说我这身修为也是童男时打的底子,你信不信?”

    “小程子,”殇侯语重心长地说道:“半吊子的房中术修之无益,还是多走正途。”

    程宗扬冷笑道:“你这是嫉妒!”

    “咳咳咳……”殇侯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用一阵猛咳掩饰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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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听出来了。”萧遥逸道:“楼上住的是瑶池宗的。一共来了七个人,一位瑶池宗的长老,五名门人,还有一位身份有些特殊,据说是瑶池宗三仙子中的奉琼仙子朱殷。”

    “他们来太泉古阵幹嘛?”

    “柜上的小二都不知道,我去哪儿打听呢?”萧遥逸道:“不过听说他们刚才也在收拾行李,今晚恐怕也要去太泉。”

    “凉州盟的人呢?”

    “没见到。”

    “凉州盟?我知道!”徐君房道:“他们人数太多,直接在邻近太泉古阵的地方扎营。一会儿过去就能见着。”

    程宗扬扭头挑了挑眉毛,“二爷,你可得小心些了。”

    武二郎大咧咧道:“怕什么?难道为隻羊他们还敢打上门来?”

    程宗扬道:“我倒不怕人家打上门,就怕二爷的把戏被戳穿,这脸都丢到凉州去了。”

    武二郎道:“等二爷娶了族长,就在南荒躲一辈子!谁敢咬我?”

    萧遥逸道:“二啊,我要是苏荔族长,这会儿就上吊!免得嫁给你丢脸。”

    武二郎美滋滋道:“你们知道个屁!族长就喜欢二爷这调调!”

    “呕……你个臭不要脸的……让萧爷吐一会儿先……”

    徐君房道:“朱老头呢?”

    程宗扬没好说朱老头刚才落在秦翰眼中,露了行藏,只道:“听说今天来的人多,他先往太泉古阵找位置去了。”

    栖凤院距离太泉古阵不过两里多地,有徐君房这个地头蛇领路,众人连火把都不用打,一路顺风顺水。

    程宗扬落後一步,挽住小紫柔软的手掌,低声道:“看瑶池宗的样子,今晚也要进太泉。你要琥珀我不反对,但最好别弄出人命来。”

    小紫唇角弯起一个娇美的弧度,“知道啦,好心人。”

第六章 九天玄兽

    第六章

    靠近太泉古阵,程宗扬渐渐感觉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前面那个地方自己仿佛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整个太泉古阵呈圆形,数百块巨大的岩石毫无规则地散布在数百丈范围内,形成一个参差不齐的阵型。那些岩石不知经过多少岁月,已经风化大半,但残留的部分依然需要仰望才能勉强看到顶端。

    远远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程宗扬不由张大嘴巴,“这是赶集的吧?”

    一天时间,镇上便涌进数百人,大多数都和凉州盟一样,在太泉古阵旁边扎下帐篷,把个荒僻的苍澜镇挤得热闹异常。

    武二郎左顾右盼,“入口在哪儿呢?”

    徐君房道:“太泉古阵乃是上古仙人所居,阵法玄奥异常,两块岩石之间都是门户,进去倒是容易,出来却难。”

    程宗扬道:“每个门户进去的位置不一样吗?”

    徐君房赞道:“公子有见地!正是如此!即使两门相邻,进去之後也可能天差地远。”

    程宗扬抱着肩想了半晌,“既然每个门进去都不一样,就算有几百个门,这么多年你们也该摸熟了吧?”

    徐君房苦笑道:“要不说太泉古阵玄奥异常呢?太泉古阵五天一开,每次开启,这些门户的位置都会变化。谁也说不准进去会是在哪一处。”

    岩群周围已经聚集了近百人,一眼望去,那些人便有不少实力强横之辈,人数虽多,却听不到什么声音,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各自戒备,都静悄悄等待着古阵开启的时刻。

    程宗扬道:“平常人都这么多吗?”

    徐君房头摇得拨郎鼓似的,“平常一个月有七八起就不错了。我在苍澜住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有这么多人。咦?谁把马都带进来了?”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远处一群人强马壮的好汉,正是包括铁马堂在内的凉州盟。最前面一个臂缠彩带的艳丽女子,这会儿正冷冰冰盯着太泉古阵。

    萧遥逸笑道:“武二,那位好像就是你没见过面的老熟人呢,没想到会是个女的……咦?武二呢?”

    武二头一缩,早躲得没影了。

    除了徐君房,众人都骗过人家羊肉吃,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打照面,趁对方还没发现,赶紧调头回来。

    巨石另外一侧只有两个人,却是一对花枝般的女子。那两女一头银髪束在白玉冠中,身上穿着墨黑的皮衣,无论容貌、衣饰都仿佛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却是一对标致的孪生姊妹,让萧遥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两女这会儿正肩并肩,美目紧盯着门户,对周遭的情形不闻不问,似乎阵中有什么令她们一定想要到手的东西。

    “世上之大果然无奇不有,”萧遥逸眉飞sè舞地说道:“这对姊妹不仅生得一般无二,偏生还貌美如花,圣人兄……咦?圣人兄呢?”

    这回轮到程宗扬躲得没影了,这对姊妹武二和小狐狸没见过,却是自己的老熟人——龙宸的杀手,虞白樱虞紫薇这对姊妹花!没想到她们两个也来了。

    绕过两女的视线范围,程宗扬才钻出来,一脸慎重地说道:“情形有些不对啊。”

    萧遥逸道:“哪里不对了?”

    “一是人多得蹊跷,二来女人领头的太多了些。”程宗扬悄声道:“通常女子领头的十起里未必有一起,这会儿就有四五起势力是女子领头了。”

    武二郎这会儿也悄没声地钻出来,撇撇嘴道:“女人领头,屁事不成。”听到小紫怀中的雪雪一声咆哮,武二连忙道:“丫头,我可没说你!”

    小紫笑道:“那就是说苏荔姊姊喽?”

    武二压低声音道:“丫头,你放二爷一马,算二爷承你的人情,回头二爷肯定报答你……”

    萧遥逸看着周围,讶然对程宗扬道:“有这么多吗?”

    说话间,身後传来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铁蹄声,接着一群汉子簇拥着一个女子疾驰过来。那些汉子披着羊皮袍,**着一侧肩膀,头髪都有剃过的痕迹,不少人耳垂还留有耳洞。举止剽悍,尤其是他们所乘的马匹,比铁马堂的骏马几乎高了一头,虽然人数比凉州盟少了一半,气势却更胜一筹。

    萧遥逸脸上的嘻笑不翼而飞,神情变得慎重起来,轻声道:“是胡人。”

    程宗扬稀奇地说道:“他们能怎么穿过六朝,赶到苍澜来的?”

    “多半是走海路,从晴州绕过来的。”萧遥逸道:“这回热闹了。”

    看到小狐狸眼中涌动的杀意,程宗扬扛了他一下,“少找事!”

    骑队前方的女子戴着一副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她目光扫过程宗扬和武二,然後落在萧遥逸身上,弯巧的眉毛挑了挑,毫不掩饰地对这个纨绔气十足的小子流露出一丝鄙视。

    萧遥逸身上的杀气cháo水般退去,接着抬脸甜甜一笑,整个人变得像隻纯良的小白兔,还是没牙的那种,只不过这家伙一边笑一边还模仿那女子的动作扬了扬眉毛,挑逗的意味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那少女美目顿时迸出怒火,勒住马匹,就要找这个登徒子的麻烦。程宗扬赶紧把小狐狸扯到一边,免得还没进太泉古阵就跟人打起来。

    再绕过一块巨岩,便听到朱老头的声音,“大爷不是给你们吹,这地界大爷走过没有一千趟也有八百趟!跟你们这年纪的时候,大爷哪次来不是左边一口袋金子,右边一口袋银子地往外搬?”

    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岩石边,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听他吹牛,有个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脑袋,“老头,你就吹吧。还一口袋金子——你背得动吗?”

    朱老头不服气地说道:“大爷年轻时候可壮着呢。”

    几个年轻人都笑了起来,“这老头真能吹。”

    程宗扬认出那几个是瑶池宗的门人,不由暗地里直咧嘴,如果那几个家伙知道死老头手上还沾着他们长老的血,恐怕连屎都能吓出来。

    远处有人叫道:“时辰快到了!仙子说了,不再等瑶长老,咱们先进去!”

    那几个年轻人应了一声,连忙离开。

    程宗扬过去道:“老头,跟他们闲扯什么呢?”

    朱老头擤了把鼻涕,“一个坏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我一个都不听,憋死你!”

    “那大爷给你说个好消息:”朱老头诡秘地一笑,“岳鹏举在太泉里面。”

    程宗扬还未开口,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脚下的太泉古阵似乎转动起来。

    …………………………………………………………………………………

    阳光下,薄雾渐渐散去,露出一片带着露珠的草地。

    武二郎坐在草地上,使劲摇了摇脑袋,头一个叫道:“rì怪了!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太阳!”

    萧遥逸对周围的异象不理不睬,扯住朱老头的袖子道:“岳帅在太泉古阵?谁说的!”

    徐君房一副胸有成竹地模样侃侃言道:“太泉古阵又称别有洞天,阵中自有rì月。程公子,此地便是太泉古阵的第一层。”

    程宗扬坐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旁边一隻钢铁怪兽。

    众人脚下的草地并不是泥土,而是一片带格子的水泥地砖,翠绿的青草从空隙中生出,满目芳绿。

    旁边的钢铁怪兽有着深黑sè的外壳,两隻巨大的眼睛足有铁锅大小,鼻子高高隆起,鼻孔中有着螺旋状的扇页。它长大的身躯伏在地上,身下没有脚,却有两排轮状物。

    武二郎凑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徐君房道:“这是太泉古阵的绝代妖兽:九天玄兽——蜕下的壳。里面是空的。这种玄兽身长数丈,力大无穷,寿命可至千年。徐某曾见过一隻,蜕壳时声如雷霆,天地变sè……”

    程宗扬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是汽车。”

    虽然与自己记得的汽车相差极大,程宗扬仍一眼认出这是一辆汽车。它比一般的汽车大了两倍,轮子也不是四隻,而是八隻,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一辆货真价实的汽车。

    “汽车?”武二郎道:“这东西还能喘气?”

    萧遥逸道:“咱们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徐君房刚才被他打断,正没面子,闻言jīng神顿时一振,抢道:“当然是九天玄兽的兽穴所在!此地的守阵力士不仅凶强霸道,而且对兽壳视若xìng命,曾有一位六级修为的高手对这些兽壳动了觊觎之心,结果被数十力士围攻,力竭身死,其状甚惨。”

    见众人听得入神,徐君房满意地一笑,温言道:“不过有徐某的河图护身,便是遇上守阵力士也自无妨。只要不碰触这些兽壳……”

    还没说完,武二就手贱的摸了一把,徐君房惨叫道:“武爷!这东西万万摸不得啊!”

    武二郎手掌刚放上去,车内立刻响起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啸。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呜呜”的jǐng报声,朝这边飞速赶来。

    徐君房叫道:“快跑!这里的守阵力士铜头铁额,无人能敌!”

    程宗扬喝道:“武二!把後轮抬起来!”

    武二郎溜到车後,双臂用力,硬生生把後轮抬起尺许。

    jǐng报声戛然而止,接着几个高大的金属物体出现在视野中。那是几个人型机械,银白sè的外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头上两隻闪着红光的眼睛不住转动,扫视周围的动静。

    看着那些机械守卫越走越近,众人都屏住呼吸。突然雪雪大声吠叫起来,包括程宗扬在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只恨进来之前怎么没把这条小死狗给炖吃了。

    这会儿车辆的jǐng报声已经停止,那些机械守卫对雪雪的叫声恍若未闻,毫无波澜地与众人擦肩而过,消失在停车场的另一端。

    众人都鬆了口气,徐君房眉飞sè舞,“徐某说得如何?有徐某的护身符,在阵内百邪不侵!”

    程宗扬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将近一人高的车门找不到任何把手的痕迹,他索xìng拔出长刀,重重斩在玻璃上。以他现在的修为,这一刀斩下,连岩石也能砍进半尺,那层看似单薄的玻璃却只绽开一道裂缝。

    程宗扬连斩数刀,从玻璃上砸出一隻拳头的小洞,然後伸手进去一拨,沉重的车门轻巧地向上滑开。

    车内基本没什么装饰,但车内的座椅是自己见过最好的。nǎi白sè的皮革柔软而充满弹xìng,坐上去就像被一个光溜溜的大美人儿抱着一样,舒适无比。

    雪雪从小紫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这辆汽车。小紫一手抚着雪雪,一边眨了眨眼睛,程宗扬看到她的目光,摇头道:“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车内驾驶席、方向盘、档位、仪表盘一应俱全,但尺寸比自己见过的大了许多,差不多是房车的形制,但里面的结构明显是轿车。

    当程宗扬撬开方向盘下的护板之後,那些熟悉的电路使他鬆了口气。除了体积和外型,这辆车与自己见过的车辆似乎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众人都一脸稀奇地看着程宗扬的cāo作,武二郎忽然叫道:“亮了!亮了!”

    本来空无一物的仪表盘出现一道投影,用柔和的白sè光芒勾勒出各种图形和印迹——那些文字是程宗扬从来没有见过的符号,但仪表盘上的数字,却是自己熟悉的阿拉伯数字。

    程宗扬一手搭在方向盘上,闭上眼想了半晌,忽然道:“老头,你说岳帅在太泉古阵里面?”

    朱老头道:“是瑶池宗的人说的,眼下都传开了。不过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在太泉古阵见到武穆王岳鹏举,在阵里躲了十几年。有人说他其实不在这儿,但这两个月会在阵中出现。还有说在阵里见到的其实是他的坟,人早就死了。”

    萧遥逸绷着脸道:“我们怎么没听说?”

    小紫道:“因为消息是从北边传开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这次来的都是北三朝和晴州的势力,甚至还有塞外牧族,晋宋两国没有听到丝毫风声,消息来源只可能是由北向南。

    程宗扬有点头痛地拍了拍脑袋,“这回麻烦了。”

    武二郎道:“啥意思?来的都是什么人?”

    “听到风声就拼了命要来太泉古阵找岳帅的会是什么人,那还用问吗?”程宗扬禁不住抱怨道:“小狐狸,我说你们那岳帅也太鸟了吧?这才第一拨就来几百号人马,他到底惹多少仇家啊?”

    萧遥逸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眼睛闪闪发亮地说道:“看来这次我来对了。太泉我要仔细走一走!”

    徐君房劝道:“萧公子,这太泉可不是小地方,单是第一层就有苍澜镇两倍大,想找一遍,没有几个月工夫可下不来。”

    萧遥逸一眼扫过,将此地的方位牢牢记下,一边道:“徐兄说这里是九天玄兽的兽穴?”

    徐君房还未答话,便听到程宗扬道:“是停车场。”

    程宗扬扶着方向盘,脸上露出奇特的表情。视野所及,整片空地上停满各式各样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尽头。虽然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这些车辆却像刚刚停放在这里一样,没有任何时光的痕迹。

    程宗扬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当初看到朱老头手里的高压包,他曾猜想过太泉古阵会是自己那个时代的遗留。但如果真是面对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程宗扬很难想像自己面对着一切都成为过眼雲烟的时代痕迹会无动于衷。

    这会儿坐在一辆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汽车上,程宗扬终于可以安心下来,知道自己那个时代并没有毁灭。正如自己所见到的六朝是扭曲的历史一样,太泉古阵所呈现出的,是一个扭曲的未来。这座城市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和事,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超时代物品。

    长久的期待化为乌有,长久的忐忑也随之消失。程宗扬整个人都放鬆下来,不再患得患失,终于能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来探寻这个未知的世界。

    “岳帅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现在还不清楚。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赤阳圣果。”程宗扬道:“朱老头,你那个灯泡和高压包在哪儿拣的?”

    朱老头脱下一隻鞋,合在手中念叨几句,丢到地上,然後朝着鞋尖的方向一指,“那边!”

    旁边五个人黑了四张脸,只有徐君房又惊又喜,“朱先生的卜筮之术与徐某大有渊源,不知是哪位师叔所授?”

    朱老头乐得直抹鼻涕,“你也是丢鞋派的?左脚还是右脚?”

    程宗扬没理会两个大忽悠的瞎扯,叫道:“上车!我带大家兜兜风!”说着他打开前排的车门,“死丫头,你坐这儿!”

    小紫抱着雪雪上了车,接着众人一拥而入。

    徐君房道:“这椅子还真软啊。程公子,咱们走的时候搬一个回去成吗?”

    萧遥逸道:“武二!屁股往那边让让!你一个屁股顶我们仨了都!”

    武二道:“兜啥风啊?难道这玩意儿还能飞?”

    朱老头道:“大爷可飞过!那次跟小程子一飞好几十里……”

    程宗扬挂上档位,然後一踩油门,众人的叫嚷戛然而止。

    虽然不认识仪表盘上的符号,但从提速的顺畅和快捷中,程宗扬意识到车辆并不是用汽油作燃料,而更接近于电能。这样庞大的车体,cāo纵的灵活xìng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车辆就像在水上滑行一样穿过停车场,行驶平稳异常。如果不是窗户的破洞进风,车内听不到任何噪音。

    一年多来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只有两条腿步行,平常最顶级的代步工具也就是连个像样的减震装置都没有的豪华马车,让程宗扬无比怀念自己以前骑过的自行车——汽车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

    这会儿驾驶着一辆庞大的轿车,眼前是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而且整条路只有自己一辆车行驶——和现实比起来,自己的美梦实在太寒酸了。

    武二紧紧抓着程宗扬的座椅,喘着气道:“这玩意儿居然会动?”

    萧遥逸使劲伸长脖子,望着前方,“够快的啊!圣人兄!”

    徐君房死死靠在座位上,脸sè煞白,“太……太快了……”

    朱老头攀着车窗往外看着,一边发出“哎哟!哎哟!”的惊叹。

    车辆刚驶出停车场,徐君房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此处乃大凶之地!”

    程宗扬望着眼前笔直的公路,愕然道:“凶地?哪儿凶了?”

    徐君房道:“天生煞地,寸草不生——入太泉的人都要避开这些凶地,不然必有後患!”

    程宗扬一边加挡提速,一边道:“是你师傅说的?”

    徐君房露出一丝尴尬,忙道:“吾师鬼谷先生倒是提过那都是一派胡言,只不过大伙都这么说,徐某也是提醒公子一下。”

    整条公路就像当建成一样,阳光下满目皆新,但上面空荡荡没有任何车辆,仿佛一条巨龙延伸到视野尽头。

    “坐稳了!”

    程宗扬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辆斗然加速,众人身体往後一仰,发出一片惊呼,片刻後回过神来,都挤到窗户边,贴着玻璃往外看。

    “怪了,从外往里看黑漆漆的,从里往外看倒是亮堂堂。”

    “贴的太阳膜,防晒的。”

    徐君房瞧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太……太快了……我瞧着都眼晕……”

    “别闭眼,往前边看,要不然你晕车晕得更厉害。”

    徐君房眼刚睁开就又紧紧闭上,“不成!我透不过气……”

    程宗扬找了下按钮,车窗滑下半尺,一阵强风顿时涌进车内。

    萧遥逸兴奋的把手伸到车外,感受着指间呼啸而过的气流,“这比马可快多了!圣人兄,咱们把这个东西搬回去吧!”

    “行啊。你先从江州修条水泥路到苍澜,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回去。”

    萧遥逸怪叫道:“开什么玩笑?从江州修条水泥路到苍澜?整个六朝全开成水泥窖也不够啊!”

    小紫美目异彩连闪,“拆开一块一块运到江州,再拼起来,好不好?”

    程宗扬吓了一跳,“不好!拆开容易,想拼回去,我可没这个本事!”

    小紫皱了皱鼻子,“程头儿,你好没用。”

    程宗扬嘿嘿一笑,“说不会就不会——你激我也没用。”

    路旁闪过一队骑手,马背上的汉子回头一看,立刻惊叫道:“九天玄兽!快走!”

    萧遥逸哈哈大笑,武二郎更是臭屁的吹起口哨,让那些发现车上有人的汉子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车外的景物飞速掠过,视野所及,除了宽阔平坦的公路,就只有路旁茂密的丛林,偶尔有几处房屋,也早已被寻宝人搬掠一空,连砖石也被拿走,只剩下看不出模样的残垣断壁。

    从周围的迹象来看,程宗扬猜测,所谓太泉古阵的第一阵,很可能是进出城市的门户,虽然面积辽阔,但是以大片大片的绿地为主,真正有价值的住宅区和商业区恐怕都在下面几层。

    程宗扬不再浪费时间,问道:“第二层的入口在哪里?”

    “顺着凶地直走就是,”车窗打开,被凉风一吹,徐君房的脸sè好了许多,“从九天玄兽的兽穴到入第二层的龙洞,差不多有半rì的路程。那龙洞长近二十里,打着火把要走半rì,最是凶险……”说着他嘴巴忽然张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个巨大的隧道入口。

    “徐老板,是这里吧?”

    徐君房几乎傻掉,“怎……怎……怎会如此之快……”

    “半rì的路程顶多六七十里,”程宗扬看了眼仪表盘,“我这会儿都快开到二百迈了,六七十里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徐君房惊叹道:“难怪古人称九天玄兽能rì行千里,果不其然!古人诚不我欺!”

    程宗扬打趣道:“古人没告诉你九天玄兽吃什么?”

    “这你可问对人了!”徐君房道:“吾师鬼谷先生曾言,九天玄兽觅食时需掘地数百丈,吞食地下的石中之油。”

    程宗扬笑容僵在脸上,徐君房的话虽然不靠谱,却提到了最关键的两个字,难道他口中的鬼谷先生,也与自己有相似的经历?

    程宗扬没敢在隧道内飙车,先略微减速,然後打开车灯,怪兽般的巨型车辆呼啸着闯进隧道。

    隧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雪亮的车灯映出隧道内各种反光标志,不时还能看到途中散乱的白骨。

    几名汉子正打着火把在黑暗的洞窟中前行。忽然身後传来一阵轰鸣声,接着两道刺眼的光线直shè过来。众人急忙遮住眼睛,惊慌失措地往旁逃开,喊叫道:“风紧!扯呼!”

    时速接近一百公里的车辆带着一股狂风卷过,扑灭了众人的火把。眨眼间那车辆已经驶出数十丈,剩下一群惊魂未定的汉子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才撞上了什么怪物。

第七章 周族少主

    第七章

    徐君房死死攥着把手,心里呯呯直跳。不到一刻钟,车辆便驶出隧道,重新沐浴在阳光下。他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程公子以前可是来过太泉古阵?”

    程宗扬道:“没有。我是头一次来。”

    “那公子可是见过这种玄兽?”

    “算是见过吧。”程宗扬道:“不过比这个要小。”

    徐君房道:“难怪公子cāo纵兽壳,能如臂使指。”

    程宗扬放慢速度,打量着这所谓的“太泉古阵第二层”。和第一层相比,这里的阳光强了许多,太阳的位置也移到西方,假如说第一层是清晨,这里更像是午後。

    公路两旁陆续出现一些建筑,但门窗都空空如野,看来没少被人光顾。大约走了十公里左右,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

    “当心!三眼魔咒!”徐君房指着前方道:“此眼变化无穷。绿眼开,百无禁忌。黄眼开便需谨慎,一旦瞳仁变为血sè,便有天大的事也要停下来,不然必遭守阵力士的追杀!”

    程宗扬看着那架红绿灯,一边减速停车,一边佩服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徐君房深沉地点点头,“太泉古阵凶险四伏,可谓是步步杀机,便是名震一方的高手,殒身其中的也不在少数。比如周围这些白房子,每年都有不少人进去寻宝,结果无一出来,名列太泉古阵十大绝地之一,公子且莫打它的主意。”

    路旁是一排长度超过三公里,高近十米的巨大白sè建筑,外型方方正正,就像一堆盒子,冰冷的结构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寒意。

    程宗扬一眼看过去,立刻道:“你放心,就是给钱,这地方我也不进!”

    白sè的建筑物上,每隔一百米就有一个三角形图案,黄sè的底漆上绘着三个黑sè的扇页——萧遥逸道:“这些符咒很诡异啊。难道里面封印着什么宝物?”

    程宗扬道:“别琢磨了!见到这种符咒有多远躲多远,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朱老头道:“那是麻风院!小萧子,你要进去,小心染一身大麻风,一张脸烂得你爹都认不出来。”

    徐君房顿时对朱老头刮目相看,“朱大爷,行家啊!”

    朱老头鬍子都翘了起来,“不是跟你吹!这太泉古阵大爷闭着眼就能走个来回!小徐子啊,有大爷在,你这一天一个金铢可挣得太轻鬆了!”

    程宗扬道:“老头儿,你别绕着弯地提醒我。一天一个金铢请徐先生带路我乐意!让你带路,一个子儿我都嫌多。你要不高兴呢,自己下车,爱泡温泉你就好好泡温泉,等我们回去接你。”

    朱老头恬着脸道:“这话咋说的?俺提一个字要钱了吗?提一个字了吗?小程子,大爷这一片好心,可都被你当成驴肝肺了。”

    “你要是头驴,驴肝肺肯定早就被狗吃了。”

    程宗扬看了眼小紫,死丫头今天有点儿邪门儿,一路都没怎么吭声,两隻眼睛一个劲儿乱转,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都坐稳了!”

    绿灯一亮,程宗扬立刻加起油门,远远离开这片不知道是核电站还是核污染区的地域。

    整个第二层以工业为主,公路两侧随处可见各种布满管道的巨型建筑,至于里面到底生产的是什么,从外面看不出半点端倪。

    程宗扬也没心情在外围浪费时间,他已经有九成把握断定太泉古阵是一座失落在时光长河中的未来之城,那么对他而言,最有价值的区域莫过于商业区和住宅区。

    从太泉古阵的布局来看,第一层是郊区,第二层是工业区,第三层很可能是将居民与工业区隔开的绿化带。

    徐君房的描述证实了程宗扬的猜测,“古阵第三层又称琳琅洞天,周边巨木参天,中间有四个相互通连的湖泊,每一个都不下千亩。一路行来,各种奇花异草络绎不绝……”

    武二道:“有赤阳圣果吗?”

    徐君房道:“赤阳圣果却不在此处。”

    “没有你瞎咧咧啥呢?”武二道:“赶紧找到果子,二爷好寻几件合手的玩意儿。”

    “等等!”

    程宗扬忽然踩住刹车,望向路旁一块岩石。黑sè的玄武岩一侧被打磨光滑,上面用粗犷的痕迹刻着自己看不懂的符号,但最上面一个飞扬跋扈的“段”字分外触目,後面还有一串令程宗扬心跳的数字:2019。

    程宗扬压下心头的激动,“这是谁刻上去的?”

    徐君房看了一眼,“哦,你说这个啊。那是好几十年前了吧,有位自称段皇爷的外地人来太泉古阵,气派大得很,单随从就带了好几百名,让人搭了梯子,亲手在上面刻的。”

    “後来呢?”

    徐君房咧了咧嘴,“段皇爷是外地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第三层的琳琅洞天最忌讳的就是随地吐痰,乱丢物品,更别说乱刻乱画了,结果字还没刻完,段皇爷就被守阵力士抓走,到现在还没出来。”

    众人都倒抽了口凉气,这里的守阵力士未免太霸道了,一关几十年,那位段皇爷的骨头也该变成渣了。

    程宗扬“啧啧”两声,如果这位段皇爷真是来自2019年,那他可比那位穿越成太监的赵鹿侯还倒霉呢。

    “这都第三层了,看来挺顺利的嘛。”

    徐君房道:“公子连九天玄兽都能使唤得动,又沿着太泉凶地一路走来,自然群邪辟易。若是徒步,就算能躲过林中觅食的兽群,也少不得会撞上阵中的机关险阻。”

    程宗扬深以为然,如果不是一进来就让自己捡到一辆汽车,恐怕大伙儿这会儿还在路上跑呢。

    徐君房又道:“况且公子实在是好运,这一路都未曾遇到守阵力士。”

    他们口中的守阵力士,多半是城市中用来服务的机器人。自己这一路未曾遇到,不见得就是运气好,更大的可能也许是那些机器人只查外来行人,对原本属于此地的车辆直接就放行了。

    程宗扬笑道:“看来这一趟太泉古阵之行,大家都能轻鬆些了。”

    “哪里轻鬆得了?”徐君房与朱老头异口同声说道:“前面便是奈何桥!”

    …………………………………………………………………………………

    “奈何桥是进出下层的门户。人称太泉古阵第一险地!”

    “古往今来,无数豪杰在奈何桥饮恨而归。”

    “守桥力士被称为太泉古阵最霸道的存在。”

    “不仅刀枪不入,强悍无比,手中的暗器更是雷霆万钧,无人能挡。”

    “当年汉国第一暗器大师试图过奈何桥,结果被守桥力士截杀,身中九九八十一镖。”朱老头摇头道:“最後收尸的时候是用勺捞的。”

    “唐国硬功天下第一的金刚大侠过奈何桥,以硬对硬,以强破强,结果被守桥力士拧断一臂两腿。”

    “一旦踏上奈何桥,必须足不停步,飞驶而过,才有可能避过守桥力士的耳目。”

    徐君房扼腕道:“可恨奈何桥长近六里,有些豪杰轻功虽然卓绝,耐力却是不济,行至桥中便被守桥力士追上。”

    “宋国智谋第一的智多星在桥头坐了月余,最後留下一句话:此桥非五级修为难以逾越。”

    “无数江湖豪杰用血的事实证明了这句话。此言愈传愈广,後来成为太泉古阵的标尺,想要深入古阵的寻宝客,至少必须具备五级修为,否则即便能进,也难以出来。”

    徐君房无比慎重地说道:“公子千万当心,那奈何桥不是轻易过的。”

    平整的地面上,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渊将眼前的大地划分为yīn阳两界。一边阳光普照,另一边则如同雾气弥漫的黑夜。

    程宗扬蹲下来往深渊中看了片刻,然後抬头望着对岸。

    旁边一座笔直的长桥凌空跨过深渊,桥上的路灯在雾sè中闪烁着,伸向对岸未知的黑暗中。

    程宗扬听朱老头和徐君房一唱一和说得凶险,也有些不放心起来。离奈何桥还有一里多地就停了车,徒步过来察看。

    桥前的广场已经聚了几帮人马,每个人都神情慎重。一名汉子“呼喇”一声解下腰间的链子枪,厉声道:“这么多人难道被几名铁疙瘩力士吓住了?我燕三不信这个邪!哪位兄弟与我闯一闯?”

    周围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显然跟他没什么交情。燕三冷笑一声,飞身朝桥上掠去。

    後面几人互相使了个眼sè,等燕三掠出数十丈,同时纵身登桥。一直按兵不动的人群立刻sāo动起来,一名大汉翻身上马,“铁马堂的好汉,跟我来!”说着纵马驰出。

    另外一队人马中,一名老者道:“少主,咱们也跟上去?”

    旁边一名汉子道:“少主,我们兄弟修为都差了点儿,要不留在这边替大伙看守帐篷?”

    “用不着。”那名老者yīn声笑道:“此地的守阵力士虽然厉害,终究数量有限,燕三那蠢材当先闯桥,若被守桥力士抓住,咱们便可趁乱过去。”他话锋一转,满脸骄傲地说道:“何况少主是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妖孽级天才,同级之内再无敌手!何必怕这几个守桥力士?”

    那位少主冷冷哼了一声,“急什么?再等一会儿。”

    除了这队人马,其他人都乱哄哄涌上桥去。

    徐君房想张口又闭上了,在後面急得跺脚,“这些人来太泉,怎么就不找个本地人领着呢?这下可是麻烦了!”

    “走错路了吧?”

    徐君房愕然道:“公子怎么知道?”

    “标志牌都在右边,肯定是右行。那些人一窝蜂都走得左边——这可是逆行啊。”程宗扬仰脸看着桥头的jǐng告标示——虽然这里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但蓝底白字的标示牌内容很简单:一个数字60,然後画了一个圆圈。

    “限低速60公里……”程宗扬嘀咕道:“这太泉古阵不会是德国的吧?一路只见限低速,没有限高速的。”

    桥上蓦然传来一阵呼喊声,那位燕三似乎已经和守桥力士交上手。程宗扬好奇地往桥头走去,想看看桥上执法的机器交jǐng什么模样,却被一名大汉挡住。

    “没看到我们周族的少主在这里吗!”那大汉板着脸道:“让开些!”

    如果武二在这儿,早把这不长眼小子打得满头是包,可惜武二爷赖在车上不肯下来,说自己还没坐够。剩下程宗扬和徐君房都不是那种让人瞪一眼就要杀人全家的菜刀大侠。两人面面相觑,然後一脸不解地说道:“哪儿来的周族?”

    “井底之蛙!”那大汉拇指傲然一挑,“我们周少主乃是妖孽级的天才!三岁学艺,五岁便越过十级大关!十岁迈过三十级,如今已是五十级的高手!并且我们少主最擅长越级挑战,便是六十级的高手,也不是我们少主的对手!”

    程宗扬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五十级!要知道王哲才八级巅峰!五十级的修为放个屁都能把王哲崩死!一拳下去,起码能砸碎半拉地球。

    那老者踱着步过来,“吵什么呢?”

    那大汉弯下腰,陪笑道:“两个不开眼的小子,打听少主的来历。”

    那老者立刻来了jīng神,“小子,看你年纪轻轻就能来太泉古阵,想必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吧?”

    程宗扬道:“这你可问错人了。我就是个普通人,稍微有点特别,加起来就是特别普通。”

    “休得瞒我。”那老者yīn沉沉道:“以老夫的眼力,想必你也有五十级的修为了吧?”

    “打住!你给我打个一折得了。五十级?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

    “井底之蛙!”

    这都被人说了两遍井底之蛙,程宗扬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土狗了,他扯了把徐君房,“你师傅的修为多少级?”

    徐君房也是目瞪口呆,期期艾艾道:“徐某根骨平平,至今未能筑基。”

    “没问你,我问你师傅,鬼谷先生。”

    “哦,好像是五级的修为。”

    “听说过五十级的高手吗?”

    徐君房头摇得拨郎鼓似的。

    老者嗤笑道:“无知之徒!世间修行分为九境:筑基、内视、生象、入微、坐照、通幽、归元、至臻、入神!每一境都有十级!我们周族少主便是第五境坐照大圆满的绝世天才!”

    程宗扬脸顿时一黑,自己听到五十级吓得肝儿颤,没想到是因为人家的剧本设定跟自己不同。五级坐照境的颠峰,虽然以那位周少主的年纪而言挺了不起,但自己屁股後面现放着一个小狐狸,一个武二郎,论年纪也不比他大几岁,论修为哪个不稳压他一头?

    老者道:“看你的气息,多半也已经踏入第五级坐照境,四十二级还是四十三级?”

    程宗扬谦虚地说道:“照您老的说法,四十一级吧。”

    老者道:“看你的年纪也在三十上下,五岁开始修炼,二十五年修为突破四十一级,比平常人快了六七年,如何不是天才?”

    如果他知道自己才修炼一年多,不知道什么表情?

    以前在南荒时自己和朱老头聊过,所谓的修行时间大致是个平均数,一个资质普通的平常人,每天两三个时辰修炼下来的时限。按朱老头的说法,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只不过是用不用心和下不下功夫的区别罢了。

    死老头虽然不靠谱,这话自己自己倒是听进去了。眼见面前这老头又是一番论调,程宗扬忍不住道:“我说大爷,我都算天才,这天才也太不值钱了吧?”

    “可笑!世间天才层出不穷,岂是凡人所能知?我们周少主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妖孽……”

    “老家伙!再说一句妖孽,信不信我整死你!”

    老者脸sèyīn沉下去,“好胆!少主!”

    那位周族少主一步踏来,挡在程宗扬身前,接着身体一抖,猛地散发出一股霸道的气息。

    程宗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远躲在後面的徐君房,有点儿拿不准地问道:“什么意思?”

    那位周族少主微微一笑,“能在我庞大的气势下寸步不让,你是第一人。”

    程宗扬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我说大哥,你没搞错吧?难道你以前都不动手,全靠抖啊抖的,把人吓死?”

    “巧言令sè!”那位周族少主退後一步,喝道:“让开!”

    周围人连忙散开,让出一片空场。

    “我周飞出道以来,从来都是越级而战,永远都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那位周族少主傲然道:“但是从无败绩!所以才能一手缔造我大周之族!”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总打越级战,那还设定级别幹嘛?好玩吗?哦,对了,忘了你自己设的级,四十一打四十二,四十二打四十三这种越级……”他琢磨了一会儿,一脸向往地说道:“好像很刺激呢。”

    周飞负手而立,冷冷道:“准备好便放马过来吧。我周飞从来不先动手,但我jǐng告你,一旦动手,怎么收场,只有我说了算!”

    周族众人脸sè都紧张起来,低声道:“少主这次只怕麻烦了。”

    “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我看败局占了九成九!”

    一名汉子握拳眼含热泪:“我周族人宁折不弯,就是必死也要一拼!”

    “喂!喂!喂!”程宗扬叫道:“咱们不认识吧?替我助什么威呢?”

    众人同声嗤笑道:“井底之蛙!谁给你助威?我们是给少主助威!知不知道我们少主每次都是越级挑战,面对必败的局面!我们这样喊,他胜了才能给大家惊喜!让我们对他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

    程宗扬哭笑不得,“这次我级别比他低好不好?”

    “不能打!”那老者猛然省悟过来,急忙叫道:“少主!他级别不及你,如果动手,会坏了你的名头!与比自己级别低的动手,虽然少主绝不会输,但即使赢了也没有加分啊!这场比试一旦传扬出去,少主的追随者起码会少一半!请少主三思啊!”

    周飞这位周族少主迟疑地停住手,过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觉得他不是四十一级,很可能是五十一级的修为!”

    老者应声道:“正是如此!险些被他骗过!”

    程宗扬骇笑道:“幹得漂亮啊,周少主。不过这样一来,我比你年轻几岁,修为还比你高,天才的名头是不是该换换了?”

    周飞道:“你有三十五岁?”

    程宗扬道:“说良心话,我还真没这么老。”

    周飞断然道:“你瞒不过我!”说着他厉声喝道:“我用的兵刃乃是大霸王天龙大王之大神枪!小心了!”

    程宗扬感觉就像被人泼了一身的狗血,“你是大马韩还是大辰韩人?怎么跟大字较上劲了?”

    周飞狂喝道:“大弁韩!”说着从身後拔出一柄五尺长枪,飞身朝程宗扬直逼过来。

    妖孽般的天才周少主拔枪而战,枪尖的寒光仿佛一点流星划破夜sè,天际的群星也在他这一枪之下黯然失sè——这是周少主和他的手下们说的。事实上程宗扬根本就没看到周少主使枪的英姿。因为周少主身形刚一动,一个巨大的钢铁怪兽便直冲过来,“篷”的一声将周少主撞得飞起,从天际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然後坠入深渊……

    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嘴巴张成O型,呆呆望着场中多出的一头黑壳黑甲的九天玄兽。那玄兽口鼻高高昂起,碰撞的地方连漆都没掉,两隻怪眼放出雪亮的光芒,霸气十足。

    武二“腾”地跳下车,大呼小叫道:“丫头,你撞着人了!”

    车窗中露出小紫娇俏的玉脸,只不过她已经从旁边的副驾驶换到了主驾驶席上,纤美的玉手握着那隻比她还大的方向盘,神情似笑非笑,一点都没有新手出事故的紧张感。

    萧遥逸靠在窗边一迭声道:“撞到哪儿了?撞到哪儿了?”

    徐君房颤声道:“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众人呆了半晌,那老者才揪着头髪叫道:“这……这……怎……怎么回事?天……天啊!”

    程宗扬急忙道:“车祸!车祸!别紧张,就是一起普通的车祸!别傻站着!赶紧去找周少主!失踪没办法要保险!”

    周族众人乱纷纷涌到悬崖边,程宗扬赶紧跳上车,等武二郎和徐君房上来,“呯”地合上车门,然後挂上挡一踩油门,车辆猛地冲上奈何桥。

    程宗扬把小紫挤到一旁,一边换挡提速,一边叫道:“死丫头!我说你一路怎么不说话呢,原来在打它的主意!幹!你怎么会开车的!”

    小紫抱着雪雪道:“上面的圆盘管方向,下面两个铁板,一个进,一个停,中间的杆可以调速度。好简单呢。”

    “这么简单你还会撞到人?”

    小紫笑吟吟道:“人家是故意的。”

    “等等!死丫头,这事儿我得先和你说明白——这叫汽车,是交通工具,不是凶器!不是专门用来撞人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是撞人的,前面起码要装个冲角吧。”

    小紫抚着粉腮想了想,笑道:“程头儿,你的主意真好呢。”

    “喂!我不是出主意让你去撞人的……”

    萧遥逸挽着袖子道:“让我来试试!”

    “这是太泉古阵,不是驾驶学校!”

    “哇!圣人兄,你重sè轻友啊!”

    “死狐狸,你怎么才知道?”

    朱老头忽然道:“哎!哎!打起来了哎!”

    一群人都挤到车窗边,“哇,真的啊!”

    右边四条车道空荡荡的,左边却是人声鼎沸。几名头顶闪着红蓝光芒的机器人发出一阵怪声,然後用人类的语言道:“jǐng告!jǐng告!本桥属于高速公路,限低速六十公里,严禁畜力拖车、逆向行驶等各种违规行为。一旦违反交通规则,对当事人处以七至十四天拘留!”

    “兄弟们!并肩上!杀了这些条子!”

    “别管他!咱们绕开!”

    “合则力强,分则力薄!大伙联手才是上策!”

    厮杀声中,另一名机器人用冷漠的电子声道:“jǐng告!jǐng告!立即停止袭jǐng行为,否则我们将采取法律规定的自卫措施。”

    燕三振臂一呼,“兄弟们!跟我来!”

    徐君房在车内叫道:“看!守桥力力士的暗器!”

    程宗扬赶紧去看,却见一名机器jǐng察抬起手臂,亮出肘下一柄巨大的枪械,接着“呯”的一声巨响,燕三惨叫着扑倒在地,整条大腿几乎被枪弹打断,场面惨不忍睹。

    那群人也有高手,一柄开山斧趁乱狂劈过来,将机器jǐng察的枪支击飞,接着双方一团混战。

    对向车道一片混乱,这边程宗扬将车速保持在六十公里以上,一路无惊无险地驶过奈何桥。

    当车辆穿过桥头的石拱,徐君房终于鬆了口气,他回头张望着,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就这么过来了?”

    武二大咧咧道:“瞧你吹得!二爷还以为多了不得呢!”

    徐君房争辩道:“若非程公子能使动这九天玄兽,哪儿这么容易过呢?”

    程宗扬道:“限低速六十公里,百米六秒,还要一口气跑上三千米,全程不超过三分钟——老徐,真有人能用轻功穿过来吗?”

    “当然有!”徐君房叫道:“那不就是嘛!”

    程宗扬往倒车镜里看了一眼,果然一个火红的身影沿着桥栏疾掠而过,正是瑶池宗奉琼三仙子之一的朱殷。

    程宗扬“啧啧”两声,“真了不得啊。能有这等轻功的,整个六朝也没多少吧?朱老头,别说你不知道还有别的方法过这奈何桥。”

    “有啊。”朱老头乐呵呵道:“桥上走不了就走桥下,轻功要是差点儿,用壁虎功从桥底一路游过来也是个法子。”

    “……那还不如练轻功呢!”

    程宗扬从倒车镜中看着朱殷的身影,忽然咧嘴一笑,放慢车速。朱殷轻风般掠来,擦肩而过时讶异地看了眼这头疾驰的九天玄兽,待看到里面竟然有人时,神情顿时一滞。

    程宗扬看准时机,猛地一打方向,汽车几乎贴着朱殷的纤腰驶过,车身带出的狂飙将朱殷火红的长裙卷起,宛如风中一朵火红的蔷薇。

    朱殷飞身避开,玉脸惊得雪白,待看清车内那年轻人戏谑的神情,顿时恼怒得握住剑柄。

    程宗扬打开车窗,与萧遥逸一道挤眉弄眼地吹了几声口哨,眼看着朱仙子的俏脸由红转青,才猛地一踩油门,车辆疯狂提速,把朱殷远远甩开。

    武二道:“程小子,你这可不地道啊。一个娘儿们,你跟她闹啥别扭呢?”

    “我没撞过去就是好的。”

    隔了一会儿,程宗扬道:“她是瑶池宗的。”

    武二道:“程小子,你和瑶池宗有仇?”

    程宗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小狐狸,墨枫林有下落吗?”

    萧遥逸道:“四哥专门去截过他一次,被姓墨的溜掉了。这次秦太监来太泉,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来。”

    藏锋道人因为力竭而断然自尽的场景,自己还历历在目。六朝六大宗门,与星月湖大营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其中最恶劣的,似乎就是瑶池宗。别人来太泉古阵还有可能是寻宝的,瑶池宗肯定是来找岳鸟人报仇的。

    小紫笑道:“瑶池宗有些事很有趣呢,程头儿想知道吗?”

    “你那个小侍奴?”

    小紫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没有记错,惊理也出自瑶池宗。但程宗扬有些怀疑,惊理资质也不算差,如何会成为瑶池宗的弃徒?

    徐君房怕晕车,照程宗扬的吩咐,一直扶着椅背,伸头看着前方,忽然惊叫道:“**桥!这么快就到了**桥!”

第八章 明珠金莲

    第八章

    “百回千转**之桥,桥如其名,不小心上了桥,百转千回也难以下桥,曾有人在桥上走了月余,直到力竭身死也没找到出口。”

    徐君房说得慎重,程宗扬却有些不以然——他们说的“桥”,其实就是自己司空见惯的立交桥、高架桥,所谓桥下无河的诡异之处,在自己看来没有半点稀奇。不过到了那座“**桥”跟前,程宗扬心里也不禁一阵发毛。

    和自己驾驶的车辆一样,眼前这座立交桥规模大得离谱,单自己看到的就不下六层,足有十几层楼高,更上面的部分则被夜sè笼罩,只能看到一些缥缈的光影。

    太泉古阵每一层的时间都着微妙的改变,这里已经是夜晚,但路上的灯光设施极为齐全,无数灯光仿佛飘在空中,勾织出道路纵横交错的轮廓。

    无论道路还是周围的设施,都像新的一样,没有任何被时光侵蚀的痕迹。规模如此恢弘的道路,只有自己一辆车在上面行驶,徐君房等人倒没什么,程宗扬却有种错觉,似乎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梦境,下一瞬间道路上就会重现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吾师鬼谷先生在太泉古阵探究多年,”徐君房的话语将程宗扬拉回现实,“曾说**桥是整个太泉古阵的中枢,分别通向古阵五至十层,但吾师穷数十年之力,也只带着我探寻过第七层。”

    前面依次是郊区、工业区和绿化区,如果鬼谷子说得没错,这里的第四层应该是整个城市的交通枢纽,那么五至十层,就该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居民区和商业区了。

    “第五层有什么东西?”

    徐君房jīng神一振,“第五层是太泉古阵最值得去的地方,里面的宝物堆积如山!那些房子都是用巨大的石块建成,墙壁浑然一体,没有一点缝隙,房子里盛满了数不尽的宝物,一座座连绵如山,只要能进去,就发了大财了……”

    难道是仓储区?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老徐啊,既然有那么多宝贝,你又去过,怎么不捡几样呢?”

    徐君房叹道:“能进古阵第五层的莫不在宝山流连忘返,吾师鬼谷先生却心如止水,非但一芥不取,还不让我去拿。”

    程宗扬来了兴趣,“第五层的路你还记得吗?”

    徐君房神情笃定地说道:“若是旁人,上了**桥早不辨西东,但徐某随师父来过多次,上了桥,一路右行便是。”

    程宗扬扭头道:“丫头?”

    小紫笑道:“去看看好了。”

    “小狐狸?”

    萧遥逸“啪”的打开扇子,悠然道:“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去看看!”

    “老头,你说呢?”

    朱老头乐呵呵道:“去!去!大伙儿都去!”

    武二不乐意地嚷道:“程小子,你怎么不问二爷呢?”

    “二爷,要不要咱们去瞧瞧,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苏荔族长带点回去?”

    武二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快点啊!你小子还耽误啥呢!”

    上了桥程宗扬感觉真像是进了**阵,主道、辅道、侧道、左行、右行、上行……层层叠叠的道路像拧麻花一样拧成一团,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全是蜿蜒连绵的道路。

    程宗扬忽然叫道:“幹!徐大忽悠!这回可你被坑了!”

    徐君房一头雾水,“没错啊,右转就是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立交桥上全是右行道,你给我找个左转试试!”

    徐君房愕然道:“有这等事?”

    “一路右转咱们就该回去了。”程宗扬道:“想想,有什么标记没有?”

    徐君房攒着眉头想了半晌,“好像有个符咒,是第五层的入口……”

    程宗扬仰起头,道路上方悬着一排交通标示,上面标注的文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但图形还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有限速、禁止停放、限制行驶……还有一个绘着一个女xìng图案,上面打了个叉,似乎是禁止步行。

    徐君房忽然叫道:“那边就是第五层的门户!”

    程宗扬扭头看去,远远能看到下方一片灯光,所谓的门户,就是路口的检查站。

    但看见归看见,怎么开过去,程宗扬一点头绪都没有。望着那一堆乱麻般的交通网,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设计师可缺了大德了……

    小紫却道:“走这边啦。”

    程宗扬愕然道:“死丫头,你怎么知道?”

    “呶。”

    程宗扬低头看去,却是仪表盘旁边有个小小的投影,此前程宗扬只以为那是个结构复杂的商标,根本没有留心,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细细的白sè光线依稀就是眼前立交桥的模型。这个立体地图虽然逼真,可实在太小了,与庞大的车身完全不相衬,即使自己也得趴过去才能看清——这辆车原来的主人有如此庞大的身躯,难道还有如此犀利的视力?

    程宗扬把车开到暂停的辅道,琢磨了一阵,有些失望地说道:“就算这是地图,可不知道咱们在哪儿也没用啊。”

    “就在这里啊。”小紫指了指投影的左下方,“这个紫sè的光点一直在动,现在停下来了。”

    程宗扬竭力去看,也没看到那个所谓的紫sè光点,“哪儿有啊?”

    小紫坚持道:“就在这里。”

    程宗扬抬起头,“你们看到了吗?”

    众人一起摇头。

    程宗扬道:“死丫头,你不会见鬼了吧?”

    小紫道:“往前第三个路口右转。”

    这会儿满车的人没一个能认出方向,如果调头回去,恐怕还不到路口就会被机械交jǐng拦住。要因为逆行被拘留十天八天,再留个案底,这太泉古阵自己就算能活着出去,恐怕也进不来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程宗扬抱着一丝侥幸,按照小紫的指点往前开去。

    “沿着桥绕两圈,然後是条下行的道路。”

    “向右,上行,一直往前走。”

    “右转,第一个路口。”

    远处的路口时远时近,有几次车辆都背对着出口越走越远,让众人都怀疑是不是指错了路。但一刻钟後,当车辆驰入检查站,众人的怀疑都烟销雲散。

    朱老头道:“丫头,你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啊。”

    武二一听不乐意了,“胡咧咧啥呢?二爷早就说过,跟着紫丫头走没错!”

    程宗扬低声道:“真有光点?”

    小紫点了点头。

    “紫sè的?”

    “没错啊。”

    程宗扬深深吸了口气,“幹!紫外线仪表盘!这是什么鬼东西用的车啊!死丫头,你是不是连红外线也能看见啊?我说你怎么跟妖jīng似的……”

    “看!宝山!”

    随着徐君房一声大喝,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那山的结构十分奇特,下方是徐君房说的巨大的围墙,通体毫无缝隙——其实就是个直径超过一公里的水泥筒。无数所谓的“宝物”堆积其中,隐隐能看到几个白sè的物体在顶端飘扬。

    “此地的宝物数不胜数,单是那水晶袋便是奇物!”徐君房侃侃言道:“透如水晶,薄如蝉翼,入水不侵,用来盛放物品,数月不腐。但忌金、火二物。遇金则碎,遇火而化,委实神奇……”

    程宗扬看着那几个迎风招展的塑料袋,然後一打方向,直接调头离开这片所谓的宝山。

    武二郎叫道:“幹嘛回去啊!二爷就缺个水晶袋!”

    程宗扬喝道:“一个垃圾场有什么好看的?别耽误时间了!”

    自己早该想到的,这么大的城市怎么会没有垃圾场?自己要是带着这一群人爬到垃圾山去寻宝,那脸可丢大了。

    方向盘在程宗扬手里,众人乾着急也没用。程宗扬道:“老徐,第六层是什么?”

    连车都不下就这么空手走掉,徐君房虽然也心痛,但他好歹比武二郎多点见识,闻言道:“是山洞。”

    “什么山洞?”

    “里面是一个光秃秃的大山,满山全是洞口。也不太深,大概七八丈,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第七层呢?”

    “是若木。”徐君房老实道:“但我只去过一次,那些树都高得很,师父一个人上不去,让我帮忙递绳子。”

    “第八层呢?”

    “我没去过。师父说里面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烂泥。第九层师傅没提过,第十层入口在桥下,”徐君房道:“走路就可以到,因此进太泉的人都会聚在那里,比别的地方都热闹,只不过第十层的隧道比第二层的还长,也更危险,所以很少人敢进,都在隧道入口处落脚,在四周找找东西。胆子大的就上**桥往别处寻宝。”

    徐君房停顿了一下,提醒道:“中诅咒的,不少都是进了第十层的隧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然後道:“死丫头,看看下桥的路口在哪儿。”

    …………………………………………………………………………………

    车辆悄无声息地驶进树林,程宗扬俯身看着仪表盘,上面密密麻麻映shè出各种符号,却看不出哪个是油量的。按道理说,任何车辆最要紧的就是油量表,这上面一点类似的标记都没有,除非这车压根就不用标记油量或者电能。

    徐君房道:“离入口还有一里多路。咱们坐着九天玄兽过去,只怕吓住人,不如停在这儿,咱们走过去。”

    武二赖在车上道:“开过去多风光啊,到时候二爷一露脸,肯定把那些孙子都给震了。”

    朱老头道:“二啊,听大爷的,起来走两步,这一路你都躺在车上,迟早懒出病来。”

    “那是富贵病!你想得还得不上呢。”武二悻悻下了车,借着佯怒的模样,一件行李没拿就溜了。

    整个太泉古阵到处都被树木覆盖,林间一片空地已经聚了不少人,但众人都小心避开中间的路面。

    篝火前,一名赤膊的汉子正说得口沫横飞,“……刚进来就撞上一头九天玄兽!活的!马老六跑得慢,险些被玄兽吃掉!”

    马老六灌了口烈酒,“那鬼东西能吞火!我举的火把被它一口吞掉,连烟都没吐!”

    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马老六陪着笑脸道:“我们几个武功低微,本来都想打道回去。可左护法在这里,少不得硬头皮闯一闯。哥儿几个倒是走运,正赶上奈何桥乱成一片,要不也进不来。”

    忽然有人叫道:“咦?那不是武二爷吗?”

    武二郎刚想开溜,人群中就站起一条汉子,铁中宝嚷道:“二爷!二爷!这边!是我啊!老铁啊!”

    这下武二郎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装作没听到,他背着身抹了把脸,然後气宇轩昂地走过去,抱拳道:“原来是铁兄弟!好!好!好!”

    铁中宝开心地说道:“在外面还找二爷呢,没想到二爷倒先进来了!你看这位是谁!”

    武二往人群中一看,半个脸熟的都没撞上,倒是中间一个女子,二十余岁年纪,穿着橙黄的衫子,臂上绕着七彩丝带,容貌颇为艳丽。

    武二浓眉一挑,半惊半喜地说道:“左护法?”

    萧遥逸一脸偷笑,难怪当初武二叫嚣自己与丹霞宗左护法的交情如何如何,铁马堂那些汉子的表情那么古怪呢,原来左护法是个女的。武二那张大嘴巴一嚷嚷,这位左护法不定让人在背後说了多少闲话呢。

    左彤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位是?”

    武二热络地说道:“上个月在长安,听王老七说左仙子要来太泉古阵,我二话不说就来了!武二!武二郎!”

    左彤芝娥眉微挑,“白武族的武二郎?”

    “可不是嘛!我只怕耽误了路程,一路紧赶慢赶,结果倒赶到左护法前边来了,要不是碰上老铁,这下可错过了。”

    铁中宝在旁边道:“二爷可是仗义人!”

    左彤芝似笑非笑地看着武二,然後抱拳道:“多谢武兄。”

    武二胸口拍得山响,“咱们的交情还用说这个?进了太泉古阵大伙儿就是一家人!江湖好汉同气连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一趟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武二郎一席车轱辘话说得气壮山河,正对了凉州盟好汉们的心思,周围的汉子们都大声叫好。

    程宗扬想笑又不敢笑,木着脸在旁看热闹。萧遥逸露出一脸纯真的笑容,对武二道:“二哥,这就是你常说的左姊姊?哇,好像仙子一样呢。”

    左彤芝笑得花枝招展,佯怒道:“武二,你在背後又乱嚼什么舌头了?”

    武二一脸憨厚地小声道:“别听这小家伙瞎说。来来来,我给大伙介绍几位朋友,这是老程,一手刀法名震三朝!这是小萧,盘江萧家的小少爷!上面七个哥哥,号称八虎!这是朱老……呸,赶车的,别理他。这位紫姑娘是盘江派的高手,我跟你们说,惹天惹地也别惹咱们这位小姑nǎinǎi。这位徐先生,苍澜本地的高人!不是我说,人家练的功夫,你们拍马都摸不着边。”

    众人一阵大笑,接着武二又半个主人般介绍道:“老铁是老熟人了,铁马堂的副堂主!一身横练功夫比二爷只强不弱!”

    铁中宝脸上有光,连忙拱手,“不敢当!不敢当!”

    “这位左护法,丹霞宗的护法长老!咱们凉州盟内外全靠左仙子一手撑着,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大伙儿这就算认识了!往後多打交道!”

    众人纷纷拱手,各道:“久仰!久仰!”

    眼看气氛热闹起来,武二郎趁人不注意,溜到树後,解开衣衫扇着风,“瞧我这头白毛汗。”

    程宗扬道:“二爷,你脸皮那么厚,居然还能出汗,真是奇事一樁。”

    武二伸头看了看,低声道:“老程,小狐狸是不是对左护法有啥想法啊,头次见面就说这么开心?”

    “啥想法?还不是岳鸟人给闹的。小狐狸这是套话呢。”

    朱老头抱着块羊肉过来,一见两人也在树後,赶紧想溜,却被程宗扬一把拉住,“给我们送肉的吧?放这儿就行了。”

    朱老头紧紧抱着羊肉道:“这点儿肉哪够你们吃啊……”

    程宗扬一把夺过来,“够我吃就行。你再给二爷拿一份大的。”

    朱老头跳着脚道:“缺德啊,小程子!”

    “有rì子没听见你骂我了,还真有点儿挺想念的。”

    萧遥逸这会儿也凑过来,“有羊肉?给我一口!”

    程宗扬愕然道:“咱们人都出来了,他们跟谁说得那么热闹呢?”

    “老徐在呢。放心,他那张嘴,顶咱们十七八个还富余。”萧遥逸撕了口羊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听哪个?”

    “先说好的。”

    “凉州盟不是来找岳帅复仇的。”

    “坏的呢?”

    “他们是来找赤阳圣果的。”萧遥逸道:“丹霞宗的宗主修炼时受了点伤,要赤阳圣果疗伤。”

    “这么隐秘的事都被你打听到了?”

    “这不刚认了个乾姊姊嘛。”萧遥逸道:“我瞧着她有些话当着众人不大好说,只含糊说宗主练功时出了岔子。依我看,八成是被人打伤的。对了,左护法邀咱们一起走,程头儿,你看呢?”

    程宗扬想了一下,“既然不是岳帅的仇家,咱们便一起走,多些人也好多点照应,遇到赤阳圣果,有两个就分一个给他们。也不好白吃了人家的羊肉。”

    “赤阳圣果要只有一个,咱们的羊肉不就白吃了吗?”

    “那是你欠凉州盟的人情,回头记着还啊。”

    萧遥逸叹了口气,靠着大树坐下,“我怎么一点感应都没有?”

    “什么感应?”

    萧遥逸道:“岳帅如果在太泉古阵,我肯定能找到他。”

    朱老头嚼着羊肉,含含糊糊道:“多半是被黑狮犬吓住,不敢出来了吧,哈哈!”

    程宗扬道:“老头,你也知道黑狮犬?”

    “瞧你说的!”朱老头翻了个白眼,“那狗原来就是大爷的。”

    程宗扬想起岳鹏举去南荒的事,“岳鸟人被咬不会就是你幹的吧?”

    朱老头气哼哼道:“谁让那厮不长眼睛?”

    “我明白了,是不是岳鸟人调戏叶媪,老头你放狗咬了岳鸟人——”程宗扬道:“结果你仇没报成,连狗都被人逮走了,哎哟,这么丢脸的事你都好意思往外说?”

    朱老头脸都红了,梗着脖子道:“咋丢脸了?咋丢脸了?”

    正吵闹间,树外一声娇笑,“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左彤芝笑靥如花地过来,一手挽着臂上的彩带,一手拿着酒囊道:“老武原来躲在这里,人躲得了,酒可躲不了,来尝尝我们凉州的烈酒!”

    武二郎也不含糊,接过皮囊豪饮一口,“好酒!”

    “萧弟弟,你也来一口。”

    萧遥逸跳起来,“左姊姊给的酒,我怎么能不喝呢?二哥!你别拦我!”

    武二郎一把夺过羊皮酒囊,虎着脸道:“年纪轻轻喝个什么酒呢?长几岁再说!”说着他抬头道:“左护法,我这兄弟年纪小,家里交待过不能饮酒,这酒我替他喝!”

    左彤芝笑着看武二郎一番痛饮,再想不到那个俊俏的後生是在躲酒。

    程宗扬走到林外,却见小紫一个人抱着雪雪坐在林侧,他蹲下来,“丫头,你真能看见紫外线?”

    “什么紫外线?人家才不知道呢。”

    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实在没办法给她解释。据说鱼类和某些动物的视觉能够看到人类所无法察觉的光谱,小紫出身碧鲮族,也许具备同样的视觉。可这辆车的原主人究竟是兽人还是鱼人呢?

    小紫逗弄着雪雪,一边笑吟吟道:“程头儿,你的小香瓜也来了呢。”

    …………………………………………………………………………………

    幽暗的树林中,两道纤美的人影交错而过,朱殷身体微微一沉,脚尖在细枝上微一借力,然後轻掠而起,立在枝头,接着“锵”的一声,回剑入鞘。

    “鹤羽剑姬,果然名不虚传。”

    月光下,映出一张娇艳的面孔,潘金莲一袭白衣,玉容像冰雕一样没有丝毫表情,然而她美目盈盈如水,微微上挑的眼角带着天生的几分风流媚态,把她冰若冰霜的气质化解大半。

    另一边,一个少女盘膝而坐,她长剑横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努力表现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可那双水灵灵的美目不住乱转,心似乎早就飞到外面。

    潘金莲淡淡道:“承让。”

    朱殷犹豫了一下,展颜笑道:“仙子此行,也是为那个人么?”

    潘金莲红唇轻动,“我与师妹只是为采药而来。其他事情与我光明观堂没有任何关系。”

    朱殷轻笑道:“光明观堂想撇清关系,又哪里能撇得乾净?无论那人此番是死是活,只要水落石出,光明观堂总是能鬆口气吧。”

    “师门之事,我等无可奉告。”潘金莲转身离开,对乐明珠道:“走了。”

    乐明珠像小兔一样跳起来,“那边有人烤肉,好香!”

    潘金莲递给她一隻篮子,“你若饿了,便先吃吧。”

    乐明珠苦着脸道:“我不要吃水果……”

    潘金莲气恼地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已经辟谷了,哪里整天还想着吃?”

    乐明珠小声道:“师傅说,即使辟谷也可以吃些果脯啊,蜜饯啊,瓜子啊,还有肉……”

    潘金莲认真道:“我再jǐng告你一次:进了太泉古阵,除了自己带的,任何东西都不能随便入口。”

    乐明珠咽了口口水,无jīng打采地说道:“人家记得了。”说着她又扬起脸,好奇地问道:“潘师姊,你为什么骗她,说我们不是找那个人的?”

    潘金莲险些从树上栽下来,“谁告诉你我们要找姓岳的?”

    “师傅说的啊。”

    潘金莲头痛地抚住额头,“燕师叔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呢?”

    “好啊,你还有事瞒着我。”

    “闭嘴!”

    看到乐明珠垮下的小脸,潘金莲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来太泉古阵,找姓岳的还在其次,要紧的是找燕师伯。”

    乐明珠惊讶地说道:“燕师伯?她也在这里?”

    “不知道。”潘金莲低声道:“但她当rì和姓岳的一起消失,如果能找到姓岳的,多半就能找到她了。”

    “潘师姊,我们去哪儿?那边人好多呢。”

    潘金莲眉头轻皱,“我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还是避开吧。”

    …………………………………………………………………………………

    程宗扬一阵心跳,“真的吗?在哪儿?”

    “据说光明观堂来了两个人,一个眼如桃花的大美人儿,还有一个大眼睛高胸脯的小美女。你猜会是谁呢?”

    程宗扬身上一阵燥热,恨不得把小香瓜揽在怀里,狠狠温存一番。

    “她们多半也是来找岳鸟人的,这回可真热闹!”

    忽然有人叫道:“妖兽!护阵妖兽!”

    林中一声咆哮,冲出一头巨大的怪物,它比武二郎还高出半头,浑身黑毛根根竖起,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皮甲,看似柔软,可众人shè出的弩箭、暗器打在上面都被弹开,却是一件坚韧无比的护甲。

    当即就有人叫道:“是我们洛帮先看到的!这甲归我们洛帮!”

    “有本事拿到你再说吧!这畜牲扎手得紧!”

    那妖兽看轮廓仿佛是一头黑熊,可它庞大的躯幹上却长了一个不相衬的小脑袋,咆哮声中,它抡起一截斧柄,在举过头顶的刹那,斧柄光线闪动,凝出一隻三尺来长的斧轮,接着狂劈下来。

    一名汉子好不容易闯过奈何桥,来到古阵深处,没想到头一个撞上太泉古阵的护阵妖兽。他举起镔铁打制的短枪奋力一挡,“叮”的一声,斧轮劈开枪杆,切下他半边头颅。

    这下洛帮的好汉们都忘了鼓噪,惊呼着四散逃开。

    妖兽发出一声嗜血的嚎叫,旋风般扑向人群。刚才还口沫横飞的好汉们一窝蜂地逃开,露出林侧一帮人马。

    那帮人头髪剃得千奇百怪,身上斜披着羊皮,露出肌肉虬结的肩膀,却是在阵外遇见过的那队胡人。他们本来待在树木边缘,与众人互不来往,这时人群散开,反而首当其冲成了妖兽的目标。这会儿他们在林中或坐或卧,一如游猎的牧民,但遇到危险的刹那,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拔出兵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那名戴着面纱的女子坐在正中间,她一手拿着盛酒的银爵,美目冷冷看着冲来的妖兽,充满了难以触犯地威严感。

    在她旁边坐着一名胡人老者,他举起一根木杖,往地上一刺。妖兽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将它庞大的身躯陷进一半。

    一声鸣镝的尖啸掠出,接着十余枝利箭同时飞出,落点jīng准地选在妖兽眼、口、喉头等部位,鲜血顿时四下飞溅。

    妖兽嚎叫声像被利刃截断一样,林中变得鸦雀无声,本来不少人都对这些胡人抱有敌意,没想到这些胡人如此剽悍,眨眼间就把这头妖兽当场shè杀。

    那些胡人胆子甚大,当即出来几个人,咬着短刀把那妖兽从土中拖出,剥下那件皮甲,然後呈给那名胡人老者。老者审视了一下,双手捧给那名少女。少女接过来,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皮质,然後道:“乌护大叔,这皮甲应该是你的。”

    乌护苍老的声音道:“如果部族的巫师也需要披甲,部族就危险了。”

    “那么就是拔也古的。”

    第一个shè出鸣镝的勇士道:“这件皮甲太大了,我只要一半。”

    少女道:“一半太小了,没办法做成一件护甲。”

    拔也古道:“如果为部族冲锋的勇士还需要背部的护甲,部族就危险了。”

    “那么留下一半,作为献给长生天的礼物。”

    妖兽的巨斧也作为战利品,被胡人收起来。周围的汉子虽然眼红,但惮于对方显露的实力,一时没有人敢出声争夺。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响声从远处传来,连脚下的大地都微微颤抖。

    徐君房脸sè大变,“是兽群!快走!”

    程宗扬拉住他,“哪儿来的兽群?”

    “太泉古阵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兽群出没。一旦被兽群围住,任你武功再高,也难以逃生——”徐君房手掌有些发抖地说道:“那些兽群里面可是有会飞的鸟妖!”

    徐君房这句话让周围几名准备上树躲避的汉子打消了念头,身後的响动越来越近,徐君房叫道:“跑不了了!进隧道!”

第一章 太泉熊谷

    第十二集

    第一章

    杂乱的脚步声打碎了隧道的宁静,昏暗的火光摇曳着,在四周投下巨大的影子。匆忙间,众人只在篝火旁捡了几根树枝作为火把,不时有人因为慌乱碰撞在一起,随即爆发出一阵大骂,甚至于拳脚相加。

    程宗扬一手按着刀柄,一手拉着小紫,防止被人群冲散。眼前的隧道并不狭窄——事实上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但所有人都拼命挤在一处,再宽的路也没用。能来到这里的人修为都不弱,但修为再高,没有纪律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换作星月湖大营,纵使只有一个班,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一名大汉强行挤了过来,见到程宗扬在前面挡路,伸手扳住他的肩头,想把他推开。程宗扬也没客气,抬肘撞在那大汉肋下,将他撞到一边。

    “直娘贼!敢挡我金枪刘的路!”那大汉稳住脚步,叫骂着擎出一杆金光闪闪的短枪,猛刺过来。

    程宗扬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枪身。

    “来得好!”金枪刘沉腰坐马,发力回夺。忽然小紫怀中白影一动,雪雪张牙舞爪地探出小脑袋,朝金枪刘腕上咬了一口。

    那大汉惨叫一声,金枪落地,他抱着手腕叫道:“这小子暗箭伤人!天地盟的兄弟们!幹掉这小子!”

    周围传来几声怒吼,“谁敢动我们天地盟的人!”

    “小子别跑!”

    站这儿等着挨打才是傻子,程宗扬拉着小紫,不言声地冲出人群,往黑暗里一钻。那些人摸黑过来,一时找不到目标,没头苍蝇般叫骂一阵,悻悻离去。

    程宗扬笑道:“算他倒霉,被小贱狗咬这一口,那家伙的金枪起码半年举不起来。”

    雪雪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小紫却没理会他的玩笑,她扬起脸,美目泛出异样的光彩。

    程宗扬也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空间,这条隧道和太泉古阵其他建筑一样,规模大得惊人,火把微弱的光线根本照不到隧道顶部,从周围的回音判断,隧道的高度至少有五十米,宽度更是超出视野,与隧道的庞大规模相比,下面的人流就像一群渺小的蚂蚁。

    自从进入太泉古阵,程宗扬就在猜测这座神秘的古阵究竟来自何处。乍然看来,太泉古阵与自己熟知的城市极其相似:停车场、汽车、道路、立交桥……一个现代都市该有的都有。但具体到细节,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体积庞大的车身,用紫外线作为可视光的仪表盘,未知的动力能源,还有那些陌生的文字——每一件都在提醒自己,这里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现代城市。

    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是太泉古阵与外界迥异的时间和空间。太泉古阵在六朝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但阵内的车辆、桥梁、建筑都和新的一样,没有任何被时间侵蚀的痕迹。

    这里的时空不仅与外界完全dú lì,而且每一层都互不关连。一桥之隔,昼夜相别的情形屡见不鲜。这种诡异的时空差别,让程宗扬有种堕入电玩世界的荒唐感。他甚至怀疑,自己不会真是掉进某个电玩游戏里面了吧?如果这样,那可实在太逊了。

    除了诡异的时空,另一樁令程宗扬难以理解的,是太泉古阵充沛的能源,任何一个角落都灯火通明,悬在十几米高空的路灯照着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毫不在意地消耗着电力。即使这座城市用的是核能,程宗扬也不相信它的反应堆能工作几百年,况且维护的工人又在哪里?

    相比于外界的灯火辉煌,这条隧道的黑暗就很例外了。不知道是有人像朱老头当初一样采掘墙壁上的“夜明珠”,破坏了照明线路,还是别的缘故。

    火把摇曳的光线渐渐远去,小紫的星眸在黑暗中却越发璀璨,她抱着雪雪,仰脸望着头顶黑沉沉的空间,忽然道:“上面有个奇怪的东西。”

    程宗扬jīng神一振,“哪边?”

    “就在上面。”

    程宗扬用足目力,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光线,只好叹了口气,“什么东西?”

    “一个很亮的符号。”小紫在他手心画了一个图案。

    程宗扬握住拳头,“红sè的吗?”

    “紫sè的。”

    程宗扬往左右看了看,人群匆忙奔走,显然都和自己一样,没人意识到就在他们头顶上方,有一个紫外线的右转标示牌。

    武二郎背着萧遥逸大步奔来,一边扯开喉咙嚷道:“程头儿,发什么傻呢?快跑啊!”

    萧遥逸伏在武二背上道:“二爷!你先放我下来!你放心!我欠你的钱肯定还!我萧遥逸有一说一!绝对不会跑路赖账!”

    武二郎手臂一紧,蛮横地说道:“少来!把欠二爷的钱还了,二爷立马放你下来!”

    “哎哟……二啊,你勒死我了!”

    武二牢牢抓住小狐狸,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子!你要嫌背着不舒服,一会儿二爷把你夹胳肢窝里!”

    “千万别!”萧遥逸只好妥协,“还是背着得了。”

    徐君房一手拿着根手指粗的松枝,一手扶着朱老头,两人跌跌撞撞过来,那模样活像瞎眼的黄鼠狼攥个瘸腿的耗子,“快走快走!要到里面才平安!”

    “火把给我!”

    程宗扬从徐君房手里接过松枝,朝头顶照去。松枝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火光下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痕迹显示头顶的紫外线标记。往旁边看时,火把微弱的光亮只能照出周围十几步的范围,再远就被黑暗所吞噬。

    人群乱纷纷从旁奔过,那群来自塞外的胡人也冲进隧道。他们用兽皮包裹住座骑的马蹄,以免马匹在坚硬的路面上受伤,奔驶时发出闷闷的响声。

    凉州盟人多,反而落在後面,左彤芝飞掠过来,急急唤道:“赶快走!兽群快进来了!”

    程宗扬道:“我们往右边去,左护法,你们呢?”

    左彤芝讶然道:“为什么往右?”

    程宗扬没办法解释这里有一个人类肉眼无法看到的标记,只好搪塞道:“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反而容易兽群围攻,分散开才好逃生。”

    左彤芝犹豫了一下,然後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来这边!”

    一群人应声停住脚步,朝这边聚来,大部分是凉州盟的,还有些是与同伴失散,跟着人多的地方走。

    程宗扬顾不上解释,举起火把道:“跟我来!”

    黑暗中分不出东南西北,没多久松枝烧到尽头,众人只能靠声音在黑暗中摸索,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程宗扬倒是越走越放心,那些人眼无法察觉的紫外线标记并不止一处,而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就像一座座看不到的灯塔,引领着众人走进黑暗深处。

    直行,左转,直行……右转……

    众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始终没有看到光线,但也没有碰到墙壁。这里的空间似乎比想像的还要大。

    “有一个梯形。”小紫在程宗扬掌心画出图案。

    程宗扬道:“是台阶。”

    “呯”的一声,有人撞到硬物,接着铁中宝大喝道:“有敌!”

    铁马堂的副堂主拔刀在手,“叮叮铛铛”与来敌连过数招。黑暗中,只能听见铁中宝一手快刀使得密不透风,一边大叫道:“好棍法!大伙儿小心!这厮使得蟠龙长棍!哎呀!这点子扎手的紧!”

    听着旁边传来的金铁交鸣声,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铁中宝大呼不绝,似乎已经受了伤,仍然血战不退,让人敬佩不已。只是四周一团漆黑,谁也不知道敌人来自何处,更不知道有多少敌人。

    “噗”的一声,眼前猛然一亮,众人纷纷後退,急切地握紧兵刃。

    一点火焰燃烧起来,映出一张年轻的面孔。程宗扬吹亮火褶,扫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铁爷歇歇吧。那是楼梯扶手。”

    众人一片哑然,火褶微弱的光线下,能看到一条银亮的不锈钢扶手远远朝下方伸去,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铁中宝气喘吁吁,手里的快刀砍出七八个缺口,旁边的栏杆却没有留下丝毫印迹,这会儿瞠目结舌地看着那道不锈钢栏杆,连找个地缝钻进去都忘了。

    程宗扬望着下方黑沉沉的地下通道,吩咐道:“大伙儿扶着栏杆,免得走错了路。”说着当先踏入。

    左彤芝犹豫了一下,朝武二看去。武二却对那条不锈钢扶手来了兴趣,他一手紧紧攥着萧遥逸这个欠了自己赌债的小狐狸,一手屈指朝栏杆上敲了敲,然後趴在上面听了听声音。

    程宗扬走了几级台阶,然後把火褶扣好,塞进袖内。这里的台阶比平常人使用的高了一倍,走起来有些不适应。好在旁边有扶手,只要小心些不至于摔倒。

    台阶笔直朝地下伸去,众人一路向下,感觉像是深入大地腹内,未知的压迫感使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一顿饭时间後,台阶终于走到尽头,与上面一样,这里也没有电力,周围一片黑暗。当双脚踏到平地,程宗扬提气大喝一声,片刻後四周传来回音,似乎正置身于一个庞大而空旷的大厅中。

    程宗扬贴在小紫耳边道:“有东西吗?”

    “有。”小紫停顿了一下,“有八个。”

    程宗扬一阵头大,竟然出现了八个图案?

    “每一个图案都不一样。一条长羽毛的蛇、一隻狼头、一朵花、一隻蜜蜂、一隻熊……”

    忽然有人叫道:“地上有东西!”

    两三隻火褶同时亮起,接着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脚下是平整到极点的大理石地板,打磨光滑的地面像镜子一样反shè着火褶的光焰。然而此时光洁的地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印痕,有用枪锋刺出的箭头,有用刀尖刻出的划痕,有一些难以索解的折线,甚至还有完整的掌印和足印。

    众人议论纷纷,“这是什么鬼画符?”

    “旁边还有!”

    “诸位不必担心。”纷乱中,徐君房挺身而出,抚鬚说道:“若徐某所见不差,此地应该是太泉古阵的雁过石。”

    有人道:“什么雁过石?难道这地下还有大雁?”

    徐君房道:“所谓雁过留痕,上面的印痕都是进入太泉古阵的寻宝人所留,曾有人沿着前人的标记寻到宝藏,所获至多。传说雁过石藏在太泉古阵深处,非大有缘者难得一见。”

    听到徐君房这番话,众人顿时被激起贪yù,都在猜测这些印痕中隐藏了什么样的宝物线索。

    萧遥逸蹲下来摸着地上的印痕,俊朗的面孔猛然胀红,眼中迸出一缕激动的神采。

    左彤芝开口道:“程少主,这里已经够安全啦,咱们在此休息一时,等兽群散了便回去。”

    有人附和道:“兽群顶多一两个时辰就散,这地方黑灯瞎火,不好多待。”

    更多人却跃跃yù试,说道:“左护法,都已经摸到宝山边上了,怎么能不进去看看?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宝物呢。”

    有老成持重的说道:“此地不可久留,万一迷了路,困死在这地下玄宫那可冤枉。”

    众人道:“前有车後有辙,咱们也照葫芦画瓢,走几步就刻个记号,万一迷路,就沿着记号回来。”

    争论中,程宗扬低声问小紫,“你说有隻熊?”

    “在你左手边的位置。”小紫道:“第三个标示牌。”

    听到“熊”字,程宗扬第一想起的是刘娥的那句“熊谷”。他摸了摸背包,岳鸟人留下的钥匙还在包里,难道岳鸟人留下的物品就在里面?

    程宗扬沉吟半晌,对徐君房道:“你说这里是第十层的入口?”

    徐君房点头道:“没错,就这个山洞。”

    “里面有什么?”

    徐君房道:“那我可说不准了。”

    程宗扬道:“你说曾经和鬼谷先生在阵中遇到过赤阳圣果?是在什么地方遇到的?”

    徐君房老实道:“那可有年头了,如果到了地方,我也许还能想起来,这会儿让我说,可说不上来。”

    身後忽然“呯”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金属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人惊出一身冷汗,不少人都立刻拔出兵刃,戒备地望着声音传来处。

    那声巨响过後,周围再没有任何动静,大伙儿暗暗鬆了口气,多多少少都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大厅位于地下深处,虽然光线全无,但空气清新,没有丝毫浊意,显然通风良好。

    火褶陆续熄灭,接着一个声音响起,“凉州盟的众位好汉!在下姓程,方才在外面已经见过。”

    程宗扬提声道:“大伙儿为了躲避兽群到了此地,能遇到这雁过石,也算有缘。不过里面究竟有没有宝物,谁都说不准,风险倒是占了九成。左右已经到了此地,程某一行准备进去看看。诸位若是不愿去的,便留在此地。想进去的,便结伴而行。左护法,你看如何?”

    左彤芝犹豫片刻,“我们凉州盟还有人马在外面,方才听徐先生说,这洞窟原是极深的,只怕在阵中失散。”

    铁中宝赶紧道:“没事儿!让刘三带几位兄弟在这里守着,咱们一起随程少主进去看看!”

    左彤芝只好道:“如此也好。不过此地标记虽多,却无人认得,不知程少主准备往哪里去?”

    程宗扬还未开口,萧遥逸便道:“这边。”他缓慢却坚定地抬起手,指的正是那个印着熊图腾的方向。

    …………………………………………………………………………………

    在徐君房的安排下,程宗扬等人带的物品十分齐全,可这会儿全扔在车内,都两手空空。好在凉州盟人多势众,当下一名使棍的好手拿出自己的齐眉棍,折成两段,接着有人撕下衣服,浸上油缠在上面作成火把,用来照明。

    程宗扬举起火把,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面,左边小紫,右边萧遥逸,徐君房和朱老头跟在後面,武二那厮却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

    萧遥逸紧盯着前方乌黑的空间,连身体都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神情间却带着一丝亢奋。

    程宗扬还记得他一向怕黑,这会儿居然没有吓得尿裤子,也算是十分有勇气了。

    “怎么样?能撑住吗?”

    萧遥逸低声道:“那些印痕里,有一个是岳帅留下的。”

    程宗扬心头微震,“你确定?”

    萧遥逸道:“岳帅的画押我从小就看惯的,绝不会认错。”

    “侯二哥他们不是来过太泉古阵吗?怎么没听他们提过这事?”

    萧遥逸道:“他们为了找岳帅的下落进过一次,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调的平静,“如果不是遇见雁过石,也许我也错过了。”

    “哎呀!”

    後面猛然传来一声大叫,萧遥逸若无其事地停住脚步,但程宗扬清楚看到一股冷汗从他脸侧流淌下来。

    “小心!别摔下去!”

    “这是什么?”有人叫道:“这扶手怎么倒下了?”

    “那是铁轨。”程宗扬道:“用来跑车的。”

    “跑马车的?怪了,难道马车还能在两条铁棍上跑?”

    程宗扬不知道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地铁,索xìng不提,只道:“咱们下去走!”

    众人有些好奇地下到轨道中,铁中宝走了两步,骂骂咧咧道:“这石头铺得太坑人了!一次走一根太窄,跟个娘儿们似的迈不开步子。一次走两根太宽,扯得胯子疼!”

    徐君房不放心地跺了跺铁轨,低声道:“程公子,这么走对吗?我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呢?”

    “放心吧。这是条直路,比从上面走要快得多。”

    徐君房嘀咕道:“真的假的?你头一次来,怎么连这里有捷径都知道呢?”

    程宗扬道:“要不说这是缘份呢?”

    沿着台阶走进大厅时,程宗扬已经有所预料,此时终于可以确定,刚才众人所处的大厅,正是城市地铁中心,这一条是通往“熊谷”的隧道。程宗扬不无遗憾地想到,可惜地铁早已停运,要不然再搭乘一段地铁,那才快捷省事。

    火把并没有支撑太久,半个时辰之後,两支火把先後熄灭,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虽然沿着轨道不会迷路,但队伍不可避免得逐渐拉开。程宗扬只好停下来,收拢队伍休息片刻,等後面的人尽快追上来。

    萧遥逸伤势未癒,走到这会儿浑身都是虚汗,还在咬牙硬撑。他们兄弟寻找了十几年,乍然见到岳鹏举留下的痕迹,能撑到现在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死丫头却对这个消息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没听见似的。

    趁着休息的时候,程宗扬道:“丫头,你猜他是不是真在这里?”

    “谁啊?”

    “当然是你……那个……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小紫翘起唇角,慢悠悠道:“如果真在这里就好啦——可惜不是。”

    程宗扬不禁替岳鸟人庆幸,看死丫头的表情,那鸟人如果真在这里,八成要被死丫头抽筋剥皮,填上草当靶子打,“你这么肯定?”

    “一个人走投无路,在太泉古阵躲上十天半月还有可能。要这里待十几年,骨头都可以打鼓了。除非……”小紫停顿了一下,目光闪闪地说道:“……有哪个傻瓜躲在苍澜镇上。”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对萧遥逸道:“岳帅吃鸡吗?”

    萧遥逸正闭眼养神,闻言倒是一愣,“吃啊。”

    程宗扬扬声道:“老徐!”

    徐君房的声音传来,“这儿呢!”

    程宗扬摸黑过去,“老徐,问你点儿事。”

    徐君房痛快地说道:“尽管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在镇上住了不少年头,有没有什么怪事?”

    徐君房寻思了一下,“没有啊。挺正常的。”

    程宗扬暗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徐君房就住在镇上,再古怪的事也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换了个问题,“近十几年镇上有没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物?”

    徐君房笑道:“这你可问着了。苍澜镇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历不明的。就比方我吧,我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苍澜的,反正自打我懂事起,就跟着先生住在镇子上。”

    程宗扬道:“你说镇上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贩运进来的,对吧?”

    “没错。”

    “镇上常住有一千多人?”

    “是啊。”

    “口粮每人每天两斤,减半算的话,一天也要一千多斤,差不多是十石,一个月要三百石——想把三百石粮运进来,至少要一百五十头走骡。就是三十头走骡的商队,每个月也要五趟——你在镇上瞧着,有这么多吗?”

    徐君房一肚子苦水,“每天有半斤粮就不错了。外面的商队一个月也来不了两趟。好在山上有果子,水里有鱼,还能对付。”

    “如果想吃鸡怎么办?”

    “别说鸡了,鸡蛋我都没见过。”徐君房悻悻道:“那些好东西,也就外姓人才能吃上。”

    “哪些外姓人?”

    徐君房撇了撇嘴,“栖凤院的东家,水果行的会首。”

    “栖凤院的东家是谁?”

    徐君房乾脆地说道:“不知道。那些外姓人鬼鬼祟祟的,谁知道呢。”

    程宗扬叹了口气,抚住额角,拧眉思索。江山易改,秉xìng难移,像岳鸟人那种享受惯的,如果让他在鸟不生蛋的地方待十几年,还不如杀了他痛快些。从他生活习惯入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看来从太泉古阵出去,自己该查查从外面运进苍澜的鸡都被谁吃了。

    不过最大的可能,所谓岳鸟人在苍澜出现的消息,仅仅只是讹传。毕竟这个消息出现得太过蹊跷,而且是从远离太泉古阵的北三朝传播开来,怎么看都透着一股yīn谋的气息。

    黑暗中,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撞在身上,对方一声低叫,却是个女子。

    程宗扬连忙道:“是我!”

    对方鬆了口气,“原来是程公子,唐突勿怪。”

    程宗扬笑道:“这地方黑得要命,也怪不得左护法。”

    左彤芝却道:“公子年纪轻轻,修为却是不凡,呼吸声弱不可闻,连奴家也没听到呢。”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让左护法见笑了。”说着他站起身,扬声道:“凉州盟的朋友都到齐了吗?咱们接着赶路!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到地方了!”

    众人欢呼一声,振作jīng神,沿着轨道继续前行。

    程宗扬高估了众人行进的速度,也低估了隧道的长度。隧道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足足一个时辰之後,才看到一缕金黄的光线出现在隧道尽头。众人顿时一阵欢呼,当即就有人抢先跃过去,看看是什么宝物发出的金光。

    “水晶!好大的水晶!”有人震惊地叫道。

    “土狗!”铁中宝撇了撇嘴,“这是玻璃!每年走凉州道从泰西贩来的,起码有几十驼。啧啧!这么大的玻璃倒是少见。”

    出口是一个设在地面上的地铁站,整座建筑全部采用是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建成,宛如一座水晶宫。

    水晶宫外,夕阳的余晖从两道山梁之间shè入,山谷内长满巨松,上面覆盖着皑皑白雪,一片寒冬景象。

    众人面面相觑,外面正值盛夏,谁能想到会在阵内遇上寒冬腊月天气?待在地铁站内还不觉得寒冷,但隔着玻璃看看外面的雪景,就够人打冷战的。

    程宗扬一阵失望,关于赤阳圣果的信息,自己得到的不过是隻鳞片爪,但那些杂乱的信息不约而同都提到赤阳圣果生长在至阳极热之地。眼前这大雪封山的景象,与赤阳圣果生长的地域天差地远。

    铁中宝头一个站出来,他跃过一道铁栅栏,蹿到站外,捧起一把雪搓了搓,叫道:“真是雪啊!”说着朝脸上擦去,边擦边道:“痛快!痛快!”

    徐君房伸长脖子道:“雪是这样的?这就是雪?”

    众人一阵哄笑,“怎么有人连雪都没见过?”

    徐君房道:“苍澜最冷的时候穿两件单衣也就对付过去了,从来没下过雪。我听先生说过,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搓着手道:“铁堂主,这雪凉不凉?”

    “这点儿冷算什么?我老铁在凉州,三九天照洗凉水澡!这天气离滴水成冰的时候差得远呢!”

    程宗扬望着站外一棵巨松,对徐君房道:“老徐,这地方你没来过?”

    徐君房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

    程宗扬扭头看着一边裹紧羊皮袍一边乐得鼻涕泡都出来的朱老头道:“死老头,你来过吧?”

    “可不是吗?”朱老头乐呵呵道:“这都好几十年了。”

    “我说你怎么把羊皮袍翻出来穿上呢?”程宗扬道:“好你个死老头,也不提醒我们一声。”

    朱老头叫起屈来,“谁知道几十年雪都没化呢?话说回来,你有钱给咱们备冬衣吗?就算你有钱,也得有地儿买啊。”

    程宗扬一边翻出多余的衣物给小紫披上,一边压低声音道:“死老头,都到这里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万一有个闪失,有你哭的时候。”

    朱老头堆起猥琐的笑容,嘿嘿笑道:“瞧你说的。哪儿能呢?我不走到这儿才想起来——那颗夜明珠,就是在这儿采的。”

    “还装!”

    朱老头一脸委屈,“我那次走了六天才到,哪儿能想到你这回不到半天就摸到地方了呢?”

    地方本来就陌生,再加上双方走的不是一条路,也难怪朱老头弄不清楚。这里虽然不大可能找到赤阳圣果,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程宗扬道:“在哪儿摘的?”

    朱老头估摸了一下,“往右,过了山口就是。”

    外面忽然有人叫道:“脚印!这边有脚印!”

第二章 太泉的下水道

    第二章

    雪地上印着几行浅浅的脚印,凉州盟都是北疆豪客,对于雪上踪迹再熟悉不过,一眼看去,就能推断出对方一共有四个人,那些足迹全是前半个脚掌着地,两个略深一些,另外两个只有浅浅一点印迹。

    铁中宝蹲下来看了片刻,赞道:“好轻功。”

    左彤芝脸sè出奇地凝重,低声道:“什么时候留下的?”

    铁中宝摇头道:“上面没有浮雪,应该是雪停的时候才路过。咱们刚来,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的,这倒瞧不出来。”

    左彤芝望着周围,吩咐道:“大家小心些,这地方……有些古怪……”

    程宗扬突然觉得耳边清静得有点过分,好像少了某个大牲口的聒噪,他回头一看,愕然道:“武二呢?”

    萧遥逸、朱老头、徐君房一起摇头,“不知道。”

    “幹!不会把那家伙弄丢了吧?”

    左彤芝道:“你说武二爷?在雁过石我还见过他,一晃就没影儿了。”

    小紫笑道:“别担心,他说找件东西给苏荔姊姊当礼物,一会儿就来。”

    “黑灯瞎火他找什么礼物呢?不会是想掘两块地砖吧?”

    程宗扬看了看前面的雪景,天气虽冷,但以众人的修为,尽可以抵挡,只是徐君房耐不得寒,抱着肩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先过了山口,找个地方生火!”

    众人轰然应诺,迈步朝山口奔去。

    山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无数巨大的松树拔地而起,枝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每一株松树下都有一座建筑,高度与平常住房相似,但门前铺着一条向下的台阶,仿佛入口是在地下。

    铁中宝跃下台阶,只见在上面看起来平常的房门居然有自己两三个高,几乎赶上城门的规模。房门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sè泽棕黑,表面平整得没有丝毫划痕。他伸手yù推,却被徐君房叫住,“不可!”

    铁中宝连忙停手,程宗扬道:“怎么了?”

    徐君房告诫道:“太泉古阵有谚,遇桥慎行,遇室慎入。这里房门紧闭,一旦触动,说不定会惊动守阵力士,若是那边,倒可一入。”

    顺着徐君房的手指看去,远处一座圆形的建筑,房门大开着,门前堆着半人高的积雪。

    …………………………………………………………………………………

    萧遥逸一脸扫兴地收回脑袋,“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程宗扬打量着这座建筑,与周围的建筑不同,这座建筑完全建在地表,中间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平台,周围隔成一个个房间,呈环形排列。房间里只有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与外面的桥梁、建筑相比,这座建筑显得过于粗大笨重,到处是粗糙的水泥构件,看不到任何装饰的痕迹。整座建筑头一眼看去,像是剧场,但周围全是房间,没有设置席位的地方。如果说是宾馆,又实在太过简陋。

    程宗扬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来这建筑是做什么用的,此时眼看天已经快黑了,一旦下雪,这里倒是遮风挡雪的好地方。

    程宗扬与左彤芝商量了一下,决定挑出三组人手,每组五人,往周围寻宝,剩下的留在此地接应。

    程宗扬道:“我们准备往南边去看看,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

    左彤芝笑道:“真巧,我也要往南边。”

    程宗扬往南,是因为朱老头偷灯泡的地方是在南边,左彤芝却是盯上了那行足印,坦然道:“太泉古阵危险重重,不摸清那些人的底细,奴家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程宗扬道:“一起走也无妨,不过我们已经五个人,左护法再带几个人,恐怕太多了些。”

    “何必带人?”左彤芝道:“我自己与你们一道去便是了。”说着她眼波轻转,有意无意地抛了个媚眼,轻笑道:“以程公子的身手,想必能保护奴家的周全。”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那可不好说。这地方古怪得很,我们这几个跛脚鸭都自身难保呢。”

    “啊嚏!”徐君房打了个喷嚏,摇手道:“我,我是去不成了……在这儿等你们便是。”

    凉州盟诸人久经酷寒,又有修为打底,对外面的大雪并不在意,徐君房却是自小生在苍澜,刚才这段路差点儿冻得连小命都丢掉。这会儿虽然把能穿的衣物都穿在身上,还是冻得脸青唇白,抱着肩不住发抖。等凉州盟的人捡来松枝,生起篝火,才缓过劲来,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挨冻。

    左彤芝眼波流转,轻笑道:“算上奴家,正好五人。”

    无论朱老头的身份还是岳鸟人的遗物,都是不好公开的隐秘,因此程宗扬并不想和生人同行,但左彤芝一口应诺孤身而来,倒不好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萧遥逸豪气干雲地说道:“姊姊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姊姊吃亏!”

    左彤芝笑道:“有弟弟这话,奴家便放心了。程公子,咱们这便走吧。”

    朱老头试探着道:“要不……我也歇歇?”

    “少废话!这点儿雪冻不死你!”

    众人离开圆厅,不多时便看到那行足印在雪地上蜿蜒向南。程宗扬也在奇怪是谁先到了熊谷,沿着足印一路追去。

    走出两里多路,雪下松软的土地变得坚硬起来。程宗扬拨开积雪,果然已经离开山地,眼前是一条铺过沥青的公路。

    忽然“呯”的一声,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

    绕过一排巨松,只见一幢四四方方的建筑笔直矗立在雪原中,却是一幢巨大的楼宇,大楼前的雪地一片狼籍,两名穿着僧衣的和尚手持方便铲,正与一名守阵力士斗得正紧。

    两名和尚身手矫健,招术大开大阖,气度雄浑。守阵力士只有一个,形制与程宗扬在停车场见过的有些相似,高度都在两米以上,体格庞大。当初过桥时程宗扬只远远瞥了一眼,这会儿才首次看到机械守卫出手,和那两名僧人相比,它根本没有招术,而是依靠迅捷的判断能力,做出最合理的反应。动作简单直接,目的xìng极强,反而更难应付。

    众人赶到时,打斗已临近尾声,两名僧人落在下风,边战边退,那名守阵力士一板一眼地向前逼去,接着肘下哗啦一声,掉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似乎要将两名僧人当场捉拿归案。

    一名僧人忽然往下一蹲,方便铲横扫而出,打在守阵力士腿部,坚硬的合金外壳溅出一缕火花。接着另一名僧人跃起身来,方便铲往前暴挺,弯月状的铲牙锁住守阵力士的喉咙,深深切了进去。

    机械jǐng察合金制成的外壳破碎开来,露出一丛红sè的电线,接着电线被月牙切断,猛然迸出一团火光。那名僧人如受雷殛,身体猛地向後弹去,方便铲脱手飞出,双手已经变得焦黑。

    另一名僧人大吼一声,将守阵力士摇摇yù坠的头颅击飞,然後扑过去扶起同伴,叫道:“师兄!”

    受伤的僧人身体僵硬,口鼻呼吸断绝,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味道。

    “师兄!师兄!”那和尚叫了几声,不见回应,不由抱着师兄的尸体放声大哭,一时间肝肠寸断,闻者落泪。

    两名僧人情同手足,生离死别的情形催人泪下,程宗扬都觉得鼻子有点儿发酸,小紫一双美目却闪闪发亮,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具机械守卫。

    朱老头怂恿道:“把它剥开,肚子里有宝贝呢。”

    “别碰!”程宗扬一把扯住小紫,“小心触电。”

    朱老头道:“啥电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连高压包你都捡?怎么就没打死你呢?”

    左彤芝凝视着那两名僧人,片刻後走过去,双手合什施了一礼,“两位虽是联手,但能击败守阵力士,实属难得,不知两位出自十方丛林哪处下院?”

    那僧人垂泪道:“小僧惠远,乃佛光寺弟子,五rì前与几位师兄同至太泉古阵,不意遭此大难。”

    朱老头拢着手,一脸兴灾乐祸地说道:“两个小光头不学好,砸人家玻璃,想偷东西,这不是报应来了。”

    惠远怒道:“小僧与师兄在阵中迷路多rì,谨守戒律,一芥不敢妄取。方才闻声赶来,却遇上守阵力士,不由分说便yù锁拿小僧,因此才动起手来。”

    朱老头吹鬍子瞪眼,老气横秋地说道:“不是你们幹的,那玻璃好端端的会碎?小和尚,想骗我老人家,再好好学几年吧。”

    惠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光秃秃的额角绷出青筋。

    萧遥逸从袖子里摸出扇子,一边悠闲地扇着风,一边仰脸看着楼上,说道:“玻璃是从里面碎的。”

    众人纷纷抬起头,只见楼上一扇窗户的玻璃被人击碎,露出一个大洞。玻璃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上,上面依稀还沾着血迹。

    左彤芝沾了点血迹,在指间一捻,然後嗅了嗅,“人血。”

    惠远一抹眼泪,便要过去推门,程宗扬扯住他,“小和尚,看清楚些,门前有脚印吗?”

    那楼的一层是一整排落地玻璃,只不过里面挂着帘子,看不清里面的设置。门前的雪地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厚厚的白雪上,除了两名僧人的足印,再没有其他痕迹。

    左彤芝道:“既然没人进门,楼里为何会有人打碎玻璃?”

    萧遥逸合起折扇往掌心一敲,“後门!”

    惠远一听,拖起方便铲就往楼後赶去。萧遥逸向程宗扬使了个眼sè,叫道:“我和你一起去!”

    左彤芝应声道:“我也去!”

    三人连袂走远,剩下程宗扬、朱老头、小紫和地上一具守阵力士的残骸。

    程宗扬道:“老头,你的夜明珠在哪儿摘的?”

    朱老头呶了呶嘴,“就在这上面。”

    程宗扬抬头看着楼顶,“你不会是飞上去的吧?”

    朱老头道:“可不是嘛。俺使尽浑身解数,一口气飞到楼顶,才找到入口,结果刚进去就被守阵力士围住,只来得及摘了颗夜明珠就逃了出来。”

    “里面有守阵力士?”

    “从外面来的。”朱老头神情间难得露出一丝凝重,沉声道:“此地房舍多半都设有禁制,而且不止一重。只要碰触门禁,就会惊动守阵力士的耳目。”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说道:“死丫头,帮我看个东西。”

    小紫正远远审视那具机械守卫,头也不抬地说道:“看什么?”

    “墙上有没有红线?”

    小紫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啊。”

    “怎么会没有?你仔细点,别敷衍我。”

    小紫眼中泛出奇异的光泽,片刻後回头看了程宗扬一眼,笑道:“让你猜对了,有三根极细的红线。程头儿,你怎么知道的?”

    “红外线jǐng报器嘛。幹!怎么看不到发shè源呢?”

    小紫摊开手,“我怎么知道?”

    程宗扬拍着额角,“玻璃不会无缘无故破裂,大门进不去,楼外有红外线报jǐng……”他琢磨半晌,忽然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萧遥逸、左彤芝和惠远先後掠来,“没找到门户。”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边!”

    程宗扬往公路奔去,片刻後在路旁找到一片微微凹陷的积雪,他伸手一拨,下面露出一块黑沉沉的铁板。

    “呯”的一声,数百斤重的铁盖被掀到一边,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程宗扬点燃松枝,伸进去试了试空气的含氧量,然後垂下绳索,当先进入洞内。

    洞穴比自己以前见过的深了许多,用了将近五丈的绳索才到洞底,程宗扬估算了一下方位,然後举着松枝往旁边一个洞口走去。

    “这洞穴好生古怪,”萧遥逸摸了摸洞壁,“看起来和我们江州的水泥很像啊。圣人兄,这是什么洞?”

    “下水道。”

    “骗鬼啊!哪儿有这么大的下水道!”

    “这还是小的,你到主城区,几丈高的下水道说不定都有。”

    萧遥逸抽了口凉气,“单是这条下水道,便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一条下水道算什么?这座太泉古阵当年兴盛的时候,生产能力是你想像不到的。”程宗扬停顿了一下,“连我也想不出来。”

    眼前的下水道极其宽敞,比起一般的隧道也不遑多让。不时有融化雪水从头顶滴落,发出“叮叮咚咚”的水声。左彤芝、惠远都一脸的怀疑,但当走到通道尽头,看到嵌在壁上的铁制长梯时,众人的怀疑都变成了惊讶。

    程宗扬摸了摸铁梯,回头道:“看来已经有人抢先了啊。各位,要不要上去打个照面?”

    萧遥逸道:“我先来。”

    话音未落,惠远和尚便跃起身,猿猴般攀援而上。

    钻出洞口,已经大厦内部,松枝的火光映出cháo湿的四壁,还有几个白sè的物体。惠远伸头去看,低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倒和瓷碗差不多。”

    瞧着他的光头伸在里面拧眉琢磨,程宗扬忍不住笑了起来,恶作剧地说道:“那是便池。撒尿用的。”

    惠远赶紧退到一边,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切莫打诳语。”

    “你不信就算了。喂,小和尚,我们是来寻宝的,你跟来幹嘛?”

    “敝师兄因故惨死,小僧自然要一究根底,好向师门禀报。”

    “你们出家人,怎么也来太泉古阵凑热闹呢?”

    惠远道:“不敢欺瞒施主,敝寺月前接到消息,说有一个大魔头要在太泉古阵出世,敝寺便派了十几位师伯师兄,前来察看。不成想在阵内屡遭凶险,一来二去便与众人失散。如今师兄也被守阵力士所杀,只余小僧一人。”

    程宗扬与萧遥逸对视一眼,然後道:“那个大魔头,是什么来历?”

    “这个……师伯却未曾说过。”

    又是岳鸟人的仇家,他们早来了几天,结果到现在还没能出去。这鸟人死了还害人不浅。

    惠远道:“施主既然能来此地,不知走了几rì?离出口还有多远?”

    朱老头吹着鬍子道:“哪里要几rì?我们今rì刚到!从这儿走,要不了半rì就能出去。”

    左彤芝道:“老爷子莫诳人家和尚。我们凉州盟运气好,从古阵进来,就在第二层的入口处,比别人省了一两rì的路程。若是出去,只怕不易。程公子,你们来得倒快。”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还没开口,萧遥逸便笑嘻嘻攀住他的肩膀,“要不说是圣人兄呢?生而知之,给咱们带了条好路。”

    程宗扬与萧遥逸交往已久,只看他目光闪动,便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微微摇了摇头。

    萧遥逸苦笑一声,松开扇柄。这小和尚虽然是来找岳帅麻烦的,但对双方的恩怨一无所知,这么杀了他,未免刻毒了些。

    惠远浑然不知自己的小命已经被人掂量几遍,他提起方便铲,“小僧在前开路。”

    萧遥逸最後一点杀意也荡然无存,牢sāo道:“这和尚也太老实了,居然都不问问咱们的底细!”

    惠远愕然道:“你们不是凉州盟的吗?”

    萧遥逸泄了气,“就算是吧。佛爷,你先请。”

    小紫招了招手,萧遥逸立刻凑过去,两人咬着耳朵说了片刻,小狐狸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点了点头。

    程宗扬道:“你们嘀咕什么呢?”

    萧遥逸道:“我出去办点儿事,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哎,这死狐狸,怎么跑这么快?”

    小紫笑吟吟道:“不用管他。程头儿,先出去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座巨大的卫生间让程宗扬也大开眼界,坐便器足有半个浴盆那么大,而且是加厚的,真不知道是供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在上面方便——程宗扬也不想知道。

    从卫生间出来,外面是一道楼梯,上下都看不到尽头。程宗扬发觉这座大厦和外面建筑一样,都是一半建在地下,从建筑物的结构判断,恐怕地下的规模更加庞大,不知道是因为习俗,还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上行,毕竟上面的建筑露出地表,万一遇到危险,还能跳窗跑路。

    走过两层楼梯之後,眼前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夕阳最後一点余辉透过落地窗的纱帘,照在宽阔的大厅内。不出所料,这里的东西也差不多被人搬空了,只剩下几张足有卧床大小的沙发,静默地沐浴在阳光下。

    程宗扬道:“这是一间酒店。”

    朱老头立刻来了jīng神,“有酒?我老人家这一路可累坏了,先来口酒润润嗓子。”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没酒。这地方是住宿的。”

    朱老头大失所望,“住人的叫啥酒店啊。”

    “这边是客房。”程宗扬指着走廊里一排房间道:“既然已经有人进来,估计能搬的都搬得差不多了。”

    左彤芝道:“弄碎玻璃的,应该是这一间了。”

    惠远伸手一推,门却是锁着的。他举起方便铲正要去劈,却见程宗扬握着把手,轻轻一拧,紧闭的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股寒风从房中涌出,众人都打了个冷战。

    房间无论高度还是宽度,都比平常人住的大了一倍,房内摆着一张大床,被褥零乱不堪,上面似乎还沾着血迹。

    惠远握着方便铲慢慢走近,忽然表情一呆,接着脸上像火烧一样胀得通红。

    大床内侧的地上伏着一个女子,她衣衫半裸,一条小腿蜷屈着,腿後有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似乎是被玻璃划伤。

    惠远闭上眼不敢去看,忽然又觉得不妥,连忙扯了被褥掩在那女子身上,然後蹲下身,小心道:“女施……”

    话音未落,那女子猛然翻身,手中寒光一闪,一枚细长的利器深深刺进惠远胸口。惠远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退後,指间涌出的鲜血瞬时便将僧衣染得血红。

    左彤芝翠袖舒展,臂上的彩带飞出,灵蛇般缠住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挽住彩带,另一隻手朝左彤芝腹下刺去,一边叫道:“素——”说着喉中溅出一串血沫。

    左彤芝见她出手狠辣,也不敢怠慢,右手往腰间一抹,长剑出鞘,一招霞染千山,挡住她手中的利刃,顺势向前递出。

    这一招以攻代守,仍是守势为主,出招并不十分凌厉,谁知剑刃相交,那女子手中的利刃应剑破碎,竟然没能阻挡剑势分毫,就被长剑透体而过。

    那女子手中的利刃零碎掉落,却是一块狭长的玻璃。左彤芝愕然间,头顶一声狞笑,接着一条人影蝙蝠般滑落。

    左彤芝急忙抬头,只见九柄雪亮的尖刀凌空而至,齐刷刷朝自己刺来。左彤芝所在的丹霞宗也是凉州一霸,她与如今的宗主系出同门,早已独当一面,论修为也是五级巅峰,虽然猝然遇敌,却临危不乱,当即旋身退步,抬剑去挡,谁知那九柄尖刀突然一旋,将她的长剑拧得脱手飞出。

    左彤芝展开身法,流霞般闪身避开,接着臂下一阵剧痛,一柄带钩的短枪毒蛇般探出,从她袖下刺过,只差毫厘,就废了她的手臂。

    “退开!”

    暴喝声中,一柄钢刀犹如跃出的猛虎扑上刀丛,将那大汉撞得退後半步。

    程宗扬双刀在手,双臂雁翅般张开,将左彤芝和小紫护在身後。左彤芝惊魂甫定,这时才看出从房顶跃下的是一名黑大汉,他一手提着短枪,另一隻手拿的却是一面布满利刃的刀盾。

    那大汉满面鬍鬚,看着颇具豪气,眼神却有种异样的yīn毒,带着些许疯狂的意味。

    程宗扬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大汉哈哈大笑,笑声中却殊无喜意,只有刺骨的寒气,“死人!老子是阎王爷都不敢收的死人!”

    说话间,那大汉刀盾并出,狂风暴雨般猛攻过来。

    程宗扬刚交两招,就知道这回撞上硬茬了。论修为,那大汉比自己也高不了太多,比起招数的jīng熟,却是天差地远,尤其他左手的刀盾和右手短枪,都不是凡品,放在外面至少都是千贯起价的高档货,又正能克制刀剑之类的短兵,交手不过数招,自己一个不慎,左手的单刀就被那大汉用刀盾绞飞。

    程宗扬越打越是心惊,那大汉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兵刃,而是出奇的疯狂。他的短枪刀盾对自己的双刀已经稳占上风,还非跟自己玩命,招术都险得不能再险。自从来到六朝,自己也见识过几个疯子,但和这大汉疯狂的劲头根本就没得比。陷入绝境玩命还好理解,稳占上风还玩命就不是正常人思维可以理解的。

    疯归疯,那大汉出招却丝毫不乱,枪盾并出,根本无隙可入。程宗扬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忽然“格”的一声,右手单刀也被盾上的尖刀锁住。那大汉臂上肌肉隆起,刀盾往旁一拧,大笑声中,那柄短枪毒龙般钻出,朝双刀脱手,手无寸铁的程宗扬刺去。

    程宗扬已经退到墙边,退无可退。就在这时,他左手一翻,从背後又拔出一柄单刀。那柄单刀刚一出鞘就带着如割的劲风,在空中微微一凝,然後带着森然的刀光,闪电般劈下。

    那大汉刀盾旁移,为了将程宗扬的右刀拧到一边,胸前空门大露,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还有第三柄刀,出手又如此迅猛,略一分神,胸口已经被刀锋劈中。刀锋入肉,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飙血的胸口,接着仰天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鲜血从伤口中四溅而出,半晌才轰然倒地。

    一股怪异的死气涌入丹田,带来刀割般的痛楚,而且yīn寒之极,体内的血脉都仿佛在一瞬间凝结。半晌程宗扬才呼了口气,将那股死气化解在丹田内。

    左彤芝起初对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过留心,此时一场短兵相接的剧斗,让她不禁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一副商贾模样的年轻人能斩杀这个棘手的疯子。她整理了一下袖带,柔声道:“程公子如此身手,倒是奴家走眼了。”

    程宗扬苦笑着吐出两个字:“运气。”他半身都是鲜血,手臂隐隐作痛,心里却万分庆幸,如果不是自己贪便宜在苍澜镇上多买了把刀,这会儿躺在地上的就该是自己了。

    两把钢刀已经被刀盾绞弯,不能再用,程宗扬先从背包里拿出雷shè宝刀的空柄放在袖内,又摸了摸珊瑚匕首,然後擦去刀上的血迹,还刀入鞘。

    朱老头拢着手躲得远远的,这时才露出头来,“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一照面就打死打活的?”

    程宗扬也觉得蹊跷,可两人已经尸横就地,想问也问不出什么。他瞧了瞧惠远的伤势,小和尚被玻璃碎片刺了一下,虽然避开心臟,却伤了肺叶,如果不尽快治疗,只怕也要将小命丢在太泉古阵。

    “小和尚,这两人你认识吗?”

    惠远低咳两声,低低道:“小僧未曾识得。”

    “左护法?”

    左彤芝摇头道:“不认识。”

    小紫一手抚着雪雪,轻笑道:“还有人在这里呢,你问他们好了。”

    被她一提醒,程宗扬明白过来,先挥手让众人退开,然後提刀朝那张大床劈去。床下顿时有人惨叫道:“大侠!饶命啊!”

    “滚出来!”

    床下悉悉索索响了片刻,接着两人搀扶着钻出来,却是一男一女。那女子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娇小可人,只是这会儿受了惊,身子不住发抖。另一个是个瘦削男子,论模样倒和朱老头有八分相似,都是一副猥琐嘴脸。

    那男子看样子也吓得不轻,一出来就语无伦次地叫道:“小的宋三!小的苍澜人!几位大侠大爷!千万饶小的xìng命!”

    程宗扬眯起眼,“苍澜人?”

    宋三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小的是向导,花钱雇来的!不关我事啊大爷!”

    程宗扬问那少女道:“你是谁?”

    那少女望着地上的尸体,眼泪一滴滴淌下,却不敢开口。程宗扬等了半晌,只好道:“宋三,你来说。”

    “是大爷!”宋三咽了吐沫,“小的本来在镇上讨生活,这两位女客官五rì前到镇上要进太泉古阵,雇了小的作向导,说好一天给一吊的脚力钱。谁知到了阵中,那位女客官只不肯走,尽在阵里转悠,结果被人盯上——就是那黑厮!”

    宋三朝那黑大汉啐了几口,然後道:“女客官和那黑厮交了几次手,都吃了亏,幸好小的知道路径,带她们逃到此地。原想着躲几rì,避避风头,谁知那黑厮也跟了进来。如果不是几位,小的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左彤芝点头道:“难怪有四个人的足印,原来是三个在前,一个在後。”

    程宗扬对那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宋三替她答道:“宁素。那位女侠是她师傅。”

    “他说的是真的吗?”

    少女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小姑娘吓得挺可怜的,如果是小狐狸,这会儿已经过去安慰了,可自己身边这几个,死丫头视而不见,只抱着雪雪逗弄,死老头倒是看见了,可只顾着看笑话。左彤芝在处理臂伤,一时顾不得开口。

    好在宋三嘴上有些功夫,对宁素道:“遇上这几位好心人,咱们可有救了!姑娘放心,我宋三拿了钱,就是xìng命不要,也把姑娘安安稳稳的送出去。”

    那少女含泪点了点头,声如蚁蚋地说道:“多谢……”

    程宗扬与宋三攀谈几句,得知这座大厦由于位置醒目,早就被苍澜镇上的人盯上,能拿的早已拿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想寻宝,还要再往南,那里到处都是藏宝窟。

    “既然有下水道,你们守着太泉古阵,还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下水道?”

    “就是你们进来的石头洞。”

    宋三明白过来,“也就是这种大房子才能进人,别的出口只有大腿那么粗,再细的也有。我们倒是想挖开,但那些石头硬得要命,还得防着守阵力士,轻易没人敢靠近。”

    程宗扬看了看天sè,“趁这会儿天还没黑,我去看看。左护法,你既然受了伤,不如和惠远、宁姑娘一道先回去。”

    左彤芝四处打量着说道:“这里更暖和,地方也大,不如把他们叫来。”

第三章 你死我活

    第三章

    “当心!当心!”铁中宝在下面一叠声地说着。

    一名汉子壁虎般贴在房顶,用刀尖小心翼翼撬开灯罩,看了一眼,朝下面嚷道:“没有珠子!只有根管子!”

    铁中宝一听就急了,“喂!老头!你不是说有夜明珠吗!”

    朱老头眨巴着眼道:“咋会没有呢?你再往深处挖挖。”

    徐君房抱着灌满热水的羊皮囊道:“别乱挖,小心碰到煞气!”

    铁中宝道:“什么煞气?程公子说了,那叫电!”

    “堂主!这边有!”旁边几名汉子把沙发割开,海绵扯了一地,露出里面成排的弹簧。

    有人好奇地摸了摸,“这小玩意儿怪有趣的。”

    铁中宝喜出望外,叫道:“程公子交待过,只要能带出去,一枚银铢一隻,他全要!”

    众人都兴奋起来,一隻沙发里起码有几十个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小物件,费不了什么力气就能拿一大包,这简直是捡钱啊。

    众人幹得热火朝天,宋三满脸羡慕地说道:“徐瘦子,你这回运气好,接了这么大一票生意。”

    徐君房道:“那是!我徐某的口碑谁不知道?”

    程宗扬接连打开几个房间,都是空的,不但物品全无,连墙上的开关都被撬走,让他大失所望。他玩笑道:“宋三,你们下手够利落的,除了大厅这点儿东西,连根毛都没留。”

    宋三道:“程爷,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们来时这里面就是空的,只有几张桌子,也不值钱,都让大伙劈了当柴烧。”

    徐君房道:“宋三,让我说,你们外姓人可不厚道,这地方从来没听你们提过。”

    “行了,我这回够倒霉了,”宋三唉声叹气地说道:“死了个客官,还泄漏了地道的事,回去可有我受的。”

    程宗扬道:“下面是什么?”

    宋三道:“下面是一道铁门,咱们费尽力气才打开,谁知道里面还有一道铁门,再打开,里面还有一道……一连开了三道,里面全是空的,大伙也没力气再去开了。”

    程宗扬脚下一硬,踩到一个东西,他捡起来一看,却是个金属铭牌,上面写着“1026”。

    程宗扬扭头朝门上看去,门上残留着相同形状的痕迹,果然是从上面摘下的门牌。

    “宋三,这是你们摘的?”

    宋三道:“可不是嘛。瞧着金灿灿的,原想着能值几个钱,谁知道全是些假货,一文不值。”

    程宗扬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自己只想着一四七五是门牌号,却忘了酒店的房间也有门牌。唯一的麻烦是这些房间的门牌都被撬得七零八落,不知还能不能找到那间一四七五。

    程宗扬没有声张,转身去找小紫。萧遥逸这会儿也回来了,正和小紫说话。程宗扬道:“你们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小紫笑道:“挖坑去了。”

    “小狐狸,你是不是挖坑上瘾啊?”程宗扬走到一旁,压抑着兴奋道:“找到了!”

    萧遥逸道:“找到什么了?”

    程宗扬一笑,“你在玉露楼找的东西。”

    萧遥逸霍然站起身,“什么?”

    程宗扬道:“丫头,你来不来?”

    小紫道:“没意思,人家才不去呢。”

    “看个热闹也好,”程宗扬笑道:“说不定他还给你留东西了。”

    话刚出口,程宗扬就想把舌头咬掉。岳鸟人根本就不知道小紫的存在,怎么可能给她留东西?

    小紫却没有生气,她眼珠一转,改变了主意,“好啊,我们去看看。”

    “啥热闹啊?”朱老头凑过来,眨巴眼道:“俺也去瞅瞅?”

    …………………………………………………………………………………

    程宗扬一边跨上楼梯,一边对萧遥逸解释道:“你们岳帅留了枚钥匙,还有句话:太泉熊谷一四七五。”他信心满满地说道:“太泉就是太泉古阵,熊谷就是这里。”

    萧遥逸却有几分怀疑,“圣人兄,你怎么知道这里是熊谷?”

    程宗扬不好透露小紫能看到紫外线的秘密,半是玩笑地说道:“看这里的规模,多半是熊瞎子住的吧。”

    萧遥逸接着问道:“那一四七五呢?”

    “是门牌号。”程宗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四是指第十四层楼,七五是第七十五个房间。”

    萧遥逸和朱老头一起点头,“有理!有理!”

    “咱们站的位置是第十层,上去五层就是十四楼。”程宗扬估量了一下大楼的高度,“差不多到楼顶了。”

    萧遥逸道:“难道这下面还有九层?”

    “可能有。我刚才问过宋三,下面都有铁门锁着,他们费尽力气也只进过三层,而且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程宗扬停下脚步,“这里就是十四楼了。太好了!”

    这里的门牌倒没有被取下来,也许宋三等人撬了几个,发现这东西不值钱,没有再费这工夫,倒是省了自己一个大麻烦。

    “1401”、“1402”……“1435”……“1456”……

    程宗扬一间间数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兴奋。没有知道岳鸟人究竟留下了什么东西,但以鸟人当年的权势地位,他留下的物品绝对不简单。只希望鸟人的品位别恶俗到留下一屋子的金条——就算值钱,自己也搬不动。

    “1472”、“1473”、“1474”——

    程宗扬怔了片刻,然後猛地推开大门,一股寒风夹着雪花涌进走廊,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幹!”程宗扬禁不住一声大骂。自己白费了这么大一番工夫,结果整个酒店的房间号只到1474,根本就没有1475!自己本来早有准备,以岳鸟人一贯的尿xìng,寻宝之旅肯定不会一帆风顺,可万万没想到那鸟人会给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房间,这纯粹是拿自己当羊肉片,涮着玩呢。

    程宗扬还不死心,转身挨个房间查看,萧遥逸则掠上天台,在大雪中寻找岳帅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看着程宗扬的糗态,朱老头一张老脸都笑成菊花,那感觉比三伏天喝冰水还美上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小程子,玩砸了吧?我就说,那混蛋怎么会安好心?没留泡屎让你掏就是好的。”

    程宗扬“呯呯”地开着门,他一肚子的火没地方撒,黑着脸道:“想散伙是不是?”

    “急了吧?急了吧?”朱老头倒是识趣,没再撩拨程宗扬,扭头道:“紫丫头,别难过,他不给我给!往後大爷的破衣裳啊,破碗啊,破箱子啊,都给你留着。”

    小紫倒没看出多少失望,她皱了皱鼻子,“人家才不稀罕你的衣钵呢。”

    程宗扬找遍所有房间,也没找到一点值钱的物件。萧遥逸也不比他好多少,他把整个天台都翻了一遍,衣袖都被雪水湿透,同样一无所获。

    程宗扬心里这个憋闷,恨不得把岳鸟人吊起来往死里打。没想到这鸟人这么缺德,人都蒸发了还玩自己一道。

    萧遥逸却是兴致勃勃,一边拧着袖子一边赞叹道:“天马行空,无迹可寻,这才是岳帅的手笔!”

    “手笔个鸟啊!”程宗扬关上最後一扇门,没好气地说道:“不找了!”

    回到大厅,天已经黑透了。凉州盟的好汉们从林中捡来树枝,在大厅里生起火,架起铁锅,烧了一锅雪水,锅里煮着肉乾。

    程宗扬一肚子气,咬了几口乾粮,喝了口热汤便丢下了。铁中宝等人倒是兴高采烈,他们没找到朱老头说的夜明珠,却拆了几大包的弹簧,按程老板开出的价码,至少能换五六百银铢,也算小捞一笔。

    半夜时分又下起雪来,外面风雪交加,酒店内却其暖融融,凉州盟安排了两名汉子jǐng戒,众人累了一天,围着篝火说了会儿话,便各自睡去。厅中声音渐渐低沉,偶尔有几声低咳,却是惠远因为肺伤而发出的。

    徐君房怕冷,离篝火最近,朱老头远远缩在角落里,和萧遥逸挤在一处。程宗扬满心都在想着岳鹏举留下的那句话,不明白岳鸟人是缺德到都死翘翘了还要捉弄人,还是别有蹊跷?

    小紫合身偎依在他怀中,把他当成睡觉的垫子,她闭着眼,发出轻柔悠长的呼吸,似乎正睡得香甜。

    程宗扬在她耳边道:“别装了,陪我说说话。”

    小紫红唇微张,用口型道:“大笨瓜,快睡觉。”

    程宗扬低声道:“武二那厮去哪儿了?咱们不会真把二爷给丢了吧?”

    小紫一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程宗扬道:“行了吧,我才不信你能睡得着呢。”

    小紫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用口型道:“睡着了才能看好戏。”

    程宗扬来了兴致,“什么好戏?”

    小紫张开手掌,露出掌心一面小小的凸面镜。

    大厅的光线原本极暗,但这面镜子不知用了什么巫术,镜中的景物比实际明亮了许多,隐约能辨认出里面的人影。

    随着小紫手掌的转动,镜中的景物不住变化,程宗扬看到铁中宝大模大样地躺在一堆海绵间,枕着一包捡来的弹簧,打着呼噜睡得正熟。旁边五六名汉子挤在一起,紧紧裹着毡毯,兵刃都堆在一处。

    左彤芝靠着柱子,盘膝而坐,用一种奇异的节奏正在吐纳。朱老头靠着墙,两手拢在袖子,身体弯得像虾米一样,头一点一点正在钓鱼。萧遥逸却没睡着,jǐng觉地睁着双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程宗扬眼角一跳,看到微凸的镜面中出现一根大理石柱,柱下肩并肩躺着两个人,却是宋三和宁素。

    程宗扬抬起头,那根石柱在大厅另一侧,众人都挤在离篝火尽量近的位置,那边并没有多少人,而且那两人睡在柱後,从自己的角度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他们的方位。不知小紫用什么手段让光线折shè到镜中。

    篝火越来越暗,厅中鼾声四起。镜面中宋三忽然睁开眼,瞳孔像猫一样发出莹光,他侧耳听了片刻,然後慢慢伸出手,探到宁素裙下。

    程宗扬心里“哈”了一声,看不出这家伙居然是条sè狼,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偷香窃玉。宁素要是惊醒过来,反手给他一个耳光,那就热闹了。

    宁素身子微微一动,从睡梦中惊醒。出乎程宗扬的意料,那少女竟然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抬起圆臀,任由抚弄。

    程宗扬心里笑骂,自己还以为是强姦,原来是通姦。没想到这个看着挺清纯的小丫头竟然和宋三搞到一起。

    “这对野鸳鸯够大胆的,满屋子的人,他们就敢来真的。”

    “大笨瓜,只知道看人家小姑娘的屁股。”

    “废话,不看小姑娘的屁股,难道还看宋三的吗?”

    程宗扬嘴里说着,目光向上移去,只见宁素双目紧闭,睫毛间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程宗扬一怔之下,顿时明白过来,接着心头火起,从火堆中抽出一根松枝,朝石柱甩去。

    宋三和宁素藏在大理石柱後面,松枝扔过去只会被石柱挡住,但程宗扬是向上投出,松枝撞在天花板上,带着溅落的火星反弹过来,正好落在宋三头顶。

    宋三一声怪叫,抬臂格开松枝。众人都惊醒过来,纷纷跃起身。铁中宝沾着一身碎海绵拔刀叫嚷道:“有敌!”

    左彤芝凤目一扫,厉声道:“宋三!你在做什么!”

    灯光亮起,宁素就呆住了,这时才惊叫一声,连忙掩住身体。宋三一把揽住她,亮出袖中一把匕首,对准她粉嫩的脖颈,厉声道:“都滚开!”

    徐君房也爬了起来,见状跳着脚地骂道:“宋三!你个狗东西!我早就看你们这些外姓人不地道!好端端的,你扯人家姑娘裤子做什么!”

    “扯裤子?”宋三嘿嘿笑了两声,接着伸出舌头,在宁素脸颊上狠狠舔了一记,“扯她裤子又算什么?”

    宁素身体微微战慄着,在众人的注视下面孔时红时白。

    左彤芝忽然一笑,柔声道:“宋三,你且放开宁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

    宋三嘻笑道:“咱家虽然困在苍澜,但也听说过,丹霞宗的左护法是有名的蛇蝎美人儿。”他哈哈笑道:“算你运气好,遇到宋三爷。一会儿三爷拔了你的毒牙,剪了你的蝎钩,好好玩玩你这个大美人儿。”

    铁中宝大吼一声,“好狗贼!吃铁爷一刀!”

    第一个出手的程宗扬这时却没有作声,他拧眉看着宋三,这家伙孤身一人,凉州盟却有好几十号人马,一人一拳都能把他打成肉泥,他为何还有恃无恐?

    正怀疑间,宋三忽然拍掌笑道:“倒!倒!倒!”

    铁中宝刚掠出两步,身体忽然像散了架一样,“哗啦”一声跌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与此同时,凉州盟的好汉们也接二连三跌倒,最後连左彤芝也未能幸免,背靠着柱子缓缓坐下。

    左彤芝用最後一点力气摸出一截竹哨,在唇间用力吹响。尖锐的哨声远远传开,留在地道戒备的汉子自然能够听见,宋三却冷笑不语。

    片刻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甩了进来,在地板上滚了几滚,露出一双怒睁的眼睛,正是在外面戒备那名汉子的头颅。

    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进来,两人身材高瘦,身穿白衣,两道眉毛直竖着,脸sè像抹过石灰一样苍白,就像一对yīn间出来的无常鬼。

    宋三一脸开心地笑道:“大伙儿可能有些面生,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一姓活,一姓死,右边这位是活无常,左边这位是死有分。”

    左彤芝如堕冰窟,不由打个了寒噤,“你死我活?”

    宋三挑起大拇指,赞道:“左护法果然见闻广博,江湖人称的你死我活,就是这两位,没想到左护法也听说过。”

    左彤芝勉强笑道:“两位名声赫赫,没想到这次也来了太泉古阵。”

    宋三、活无常和死有分对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

    宋三笑道:“刚夸你见闻广博,这就漏了底了。活爷和死爷在咱们苍澜已经住了七八年,这太泉古阵不敢说一次不漏,隔三差五总要来上一遭。”

    左彤芝道:“是奴家孟浪了,不知两位是找什么东西?也许我们凉州盟可以帮帮两位。”

    宋三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yín笑道:“找的就是你这活宝贝。”说着他扭过头,“徐瘦子,你还站那儿幹吗?”

    满堂几十条汉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就剩下徐君房自己还站着。他瞧了瞧地上,有点儿拿不准自己是不是也该躺下。

    宋三道:“徐瘦子,看在都苍澜人的份上,三爷今天不为难你,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徐君房巴不得赶紧走,想了想又停住脚步,壮着胆子道:“我走可以,但随我来的几位客人我要带走。”

    “好说,”宋三手一指,“只要把那丫头留下。”

    程宗扬侧了侧肩膀,把小紫挡在身後。

    徐君房赔着小心道:“几位哥,我大半年没开张了,好不容易接了笔生意,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怎么说也得让我混口饭吃吧?再说了,这丫头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你留她还不是白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咱们都是给人领路的,摸摸良心说,你们也不能把自己的客人丢在阵里吧?”

    宋三笑骂道:“这徐瘦子还当真了!”他一把扯过宁素,托起她的下巴道:“明白告诉你,这一大一小两隻雌兔一进古阵就被我们哥四个盯上了,要不是哥几个玩得高兴误了时辰,这会儿早带回院子慢慢调教了。”

    “这小雌兔倒是好收拾。那老雌兔却有点xìng子,被黑疯子弄得受不了了,踢碎了玻璃要自杀,没成想钓了你们这一大堆鱼。嘿嘿,死爷和活爷刚才不在,没奈何,三爷只好在雪锅里下了点佐料,不仅捞到了左护法,还弄了个绝sè。好运气啊好运气!”

    程宗扬本来还有些担心,看到他们用出下毒的手段,反而气定神闲,玩什么不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玩下毒,这种**裸打脸的行为,就算死老头能忍,死丫头也不能忍啊。

    程宗扬这会儿早已明白过来,雪地上的四行足迹并没有错,但其实是四个人背着两个人,因此有两行显得更深一些。宁素师徒被他们劫到酒店,师傅踢碎玻璃,引来守阵力士和惠远二僧。结果自己误打误撞进了酒店,一场混战,黑疯子和宁素的师傅都死在自己一行人手里,宋三见势不妙,编了一通谎话出来。宁素不知道自己一行人的底细,只见到师傅被左彤芝所杀,恐惧之下没敢揭穿实情,让自己这一群人都上了套——除了死丫头。

    程宗扬回头看去,只见小狐狸带着一脸欠揍的贱笑,似乎一反手就能把宋三等人给拍扁。至于自己,更是真气顺畅,丝毫没有受到毒物的影响。说句掏心窝的话,有殇侯那个毒宗老大和死丫头这个妖jīng在,宋三玩的这点毒药算是遇到祖宗了。

    在宋三等人看来,厅中凉州盟的人虽多,但都是上了砧板的死鱼。宋三搂着宁素笑逐颜开,活无常和死有分则围着左彤芝动手动脚。

    “嗤剌”一声,左彤芝衣襟被活无常撕开,露出里面翠绿的抹胸。接着死有分伸出长舌,津津有味地在她颈下舔舐。左彤芝俏脸时红时白,生死荣辱在心头滚过,一时间身体僵住。

    程宗扬正待出手,萧遥逸却笑道:“歇歇吧,咱们商队的打手来了。”

    “呯”的一声巨响,那扇被人砸过无数次也没半点裂痕的玻璃门轰然破碎,飞溅的玻璃像子弹一样溅得满厅都是,接着一条龙jīng虎猛的大汉踏着满地的碎玻璃迈步进来。

    小紫皱了皱鼻子,“大笨牛,来得这么早。”

    程宗扬鬆了口气,“不早了,再耽误一会儿,左护法就该抹脖子了。”

    小紫笑道:“程头儿,要不要赌一把?”

    程宗扬道:“赌就赌!我赢了,亲你一下,你赢了,亲我一下。”

    武二郎满身是雪,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吼道:“小子!二爷的饭呢!”

    萧遥逸朝宋三一指,一脸无辜地说道:“被那家伙给吃了。”

    “呯”的一声,武二郎虎臂一振,捣碎一块地砖,这时程宗扬才注意他手里握着一根银亮的钢管,却是当初在地铁站众人撞到的不锈钢扶手,不知道这厮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拧下来丈许长一截。

    程宗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武二落在後面不见踪影,原来是在打这东西的主意。这根不锈钢管看起来既花哨又体面,就是给苏荔当聘礼,也很看得过了,只不过武二郎打虎用的哨棒,换成一根镀铬的不锈钢管……这落差实在有点大。

    武二郎大步过去,气吞山河地吼道:“敢吃二爷的东西!给二爷吐出来!”

    活无常和死有分眼睛微微眯起,不屑地看着武二手里的不锈钢管,宋三冷笑道:“又来个呆子,拿根灯草当针使,哈哈。”

    活无常和死有分在江湖中凶名赫赫,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他们两人不仅手段凶残,而且身手强横,两人联手,连六级通幽境的强者也难撼其锋。见到武二郎大咧咧走过去,众人手里都捏了把汗。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旁边还有个一肚子坏水的宋三虎视眈眈。

    但当武二郎一路走来,他身後的人不约而同都张大嘴巴。程宗扬瞧着稀罕,等武二郎从面前走过,也伸头去看。看到他背後藏的东西,程宗扬才知道武二这厮犯起坏来也很有一套。武二郎手里的不锈钢管只是个幌子,真正要命的是他背後藏着两截又粗又黑又长又直又重的铁轨!武二这牲口本来就身高体壮,两根铁轨斜着从小腿直到脑後,每根都差不多有两米长!

    难怪这厮折腾这么久,弄两截铁轨和弄一根不锈钢管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赤手空拳把铁轨扒下来,这活儿连牲口都做不到,恐怕也只有武二能做得出了。

    活无常和死有分放开左彤芝,同时纵身掠来,人在半空,便从袖中挥出两根尖细的利剑。武二郎虎吼一声,举起不锈钢管。活无常和死有分yīn声狞笑,细剑一递,轻易就将钢管削下一截。

    宋三哂道:“这钢管爷们儿早就用过,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大个子,你死在活爷和死爷手下,这不算冤了!”

    武二郎心痛地赶紧收回钢管,别在腰间,然後双手往背後一翻,活无常和死有分只觉头顶整个空间都被乌雲遮住,接着两根粗黑长直沉重无比的工字型钢轨猛砸下来,两人的细剑就像牙签一样折断,紧接着血肉横飞,活无常的左臂和死有分的右臂被钢轨砸得骨骼尽碎,爆出一团血雾。

    孟老大的天龙霸戟已经是顶级的重兵刃,一般人连抬起来都吃力,可这两根钢轨比天龙霸戟还足足重了一倍,此时被武二这种肌肉男施展出来,完全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寻常人受了这样的伤势,只怕会当场休克,活无常和死有分却像毫无痛觉,一言不发地并肩向後退去。宋三瞪大眼睛,短暂的惊愕之後,立即脚下一弹,衔尾追去。三人见机极快,一阵风般钻入下水道,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血迹。

    堂内沉寂片刻,然後欢呼起来,“二爷好本事!”

    “我说的吧!要紧关头还得看二爷!”

    “二哥!老铁真服了!威武霸气啊!”

    “解药!解药呢?”

    “快追!别让他们逃了!”

    “不可!他们是地头蛇,二爷一个人,那地道轻易进不得!要去咱们一块儿去!”

    “屁!没有解药你连爬都爬不起来!先取了解药再说!”

    “我不就说一块儿去取解药吗?”

    众人吵成一锅粥,一时吵着取解药,一时又担心武二爷孤身犯险,万一有个什么长短,大伙也都别活了。

    吵嚷声一浪高过一浪,宁素怔怔站在原地,脸sè越来越苍白。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锦衣落在身上,替她遮住身体。

    萧遥逸把衣服往她身上一遮,扭头道:“别吵了,这毒药来得快去得也快,喝口凉水就能解。老徐,去外面弄点雪来。”

    徐君房往手上呵了口气,抱着玩命的心思冲出去,捧了把雪回来。

    “给我!给我!”

    铁中宝扬着脖子吞了雪,片刻後猛然翻身跃起,叫骂道:“直娘贼!敢暗算铁爷!武二哥!这回要不是哥哥,老铁就yīn沟里翻船了。”

    徐君房来回跑了几趟,鞋袜都湿透了才停下来,在火堆旁哆哆嗦嗦烤着火。

    程宗扬没打算亮出自己所有的底牌,一直按兵不动,这会儿危险解除,才问道:“宋三是什么来头?”

    徐君房又冻又气,“我原本瞧着那些外姓人不地道,没成想还在古阵里杀人劫财,真真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我们苍澜的名声,就是被这些外姓人给败坏的!”

    难怪太泉古阵危险重重,进入太泉古阵的寻宝人,恐怕有不少都是被他们暗中幹掉的。程宗扬宽慰道:“为非作歹的终究是少数,何况这一回咱们人多,明天咱们去找赤阳圣果,找到就走。”

    武二翻出一包肉乾,风卷残雲般一通猛吃。铁中宝凑过来,充满敬畏地摸了摸铁轨,咂舌道:“这一根怕不有二三百斤?”

    武二大方地说道:“给你一根!”

    铁中宝连连摇手,“也就二哥的神力能使得动。我要拿它上阵,累也累个半死。”

    “笨!”武二郎道:“瞧这钢口!拿回去打成单刀,不比你的刀强?”

    铁中宝一拍大腿,“可不是嘛!”

    武二郎豪迈地一挥手,“别提钱!拿走!”

    不提钱倒也罢了,一提到钱字,铁中宝顿时急了,“那怎么成?单是这钢,天底下哪儿找去?一斤起码得一贯!五百贯!你要不拿就是看不起我!”

    武二郎道:“兄弟,你这是怎么说的?哎呀……那就五百贯!多一个子儿你就是看不起我!”

    左彤芝掩好衣襟,恢复了平常的从容,拿着酒囊道:“武二爷,奴家敬你一杯。”

    武二郎接过来灌了一口,“好酒!老铁,你也来一口!”

    “成!”铁中宝喝了一口祛祛寒意,他摸着那截铁轨,越看越是喜欢。这段钢条的份量至少能打六七十把单刀,每把才七贯,质地更是没得说,算下来自己还赚了。

    程宗扬没过去凑热闹,他靠在石柱上道:“那坑是武二挖的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人家要挖坑呢?”

    “废话!你搞这么大阵仗,不把守阵力士引来才见鬼了。你从头到尾就是想逮个活的守阵力士吧?”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变聪明了哦。”

    程宗扬叹了口气,“聪明个鸟啊。我是想到守阵力士肯定会来,既然我能想到,你肯定也想到了。既然你一点都不着急,我还急个什么?真稀罕的是武二那头号懒虫居然肯幹活——你又怎么吊他胃口了?”

    小紫笑道:“当然是苏荔族长又来信了。”

    “得,你这一个鱼饵够钓武二一辈子了。”程宗扬把背包往脑袋下面一放,枕着双手道:“剩下的事用不着我插手,我好好睡一觉,从现在到天亮,就是天塌了也别来打扰我。”

    小紫依过来,姣美的面孔几乎贴在他鼻尖上,笑吟吟道:“程头儿,你生气了。”

    程宗扬哂道:“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吗?”他闭上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跟你那鸟人老爹好好较较劲!”

第四章 虞氏双姝

    第四章

    天sè微明,凛冽的寒风掠过雪野,卷起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一条猛虎般的汉子踏雪行来,他浓密的头髪在风中飞舞着,毫不畏冷的敞着怀,露出胸前厚厚的护心毛,那种龙jīng虎猛的气势,任谁都得挑起拇指,叫一声:二爷威风!

    只不过在程宗扬看来,这厮穿着帆布做的牛仔服,扛着一截工字钢,怎么看都不像打虎英雄武二郎,如果加个安全帽,十足就是大雪天还要上工地的苦逼铁道工。

    武二郎扒开积雪,露出一隻锃亮的金属壳,然後屈指敲了敲,得意洋洋地说道:“紫丫头,二爷说过误不了你的事,怎么样!”

    雪地中掘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一具完整的守阵力士正卡在洞内,只有一隻脑袋露出地面。洞口几乎是比照它的大小挖成的,正把它的四肢都卡在洞内。由于是冻土,周围像铁一样结实,生生把这个守阵力士困在其中。

    程宗扬蹲在雪坑边仔细看了半晌,然後扳住它头部的金属盖,用力一掀。那隻金属盖“咔”的掀开,敞露出内部复杂的结构。里面并没有线路,而是一组奇异的模块。模块呈现出纯净而透明的天蓝sè,看不出任何导线的痕迹,但程宗扬可以断定,那些水晶般的模块中,有无数肉眼看不到的电路正在运行。

    伸手点了点里面一块天蓝sè的芯片,“多半是这个芯片。”

    小紫望着那块天蓝sè的物体,“什么是芯片?”

    “你就把它当chéng rén的大脑好了。用人工智能代替人的判断,做出反应。具体怎么工作你就别问我了,牵涉到材料、数学、电子、语言……每一门都够学一辈子的,总之很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小紫纤指一紧,将那块水晶般的芯片拔了出来,然後捏得粉碎。

    “喂喂喂!你不是对机器人很好奇吗?那可是最要紧的东西。”

    “太麻烦了,人家才懒得学呢。”

    小紫一手放在守阵力士脑壳中,臂上传来“咯嚓”的轻响,那隻红珊瑚臂钏分解开来,又连接成一条小蛇,蜿蜒游进机械守卫的脑壳中,在里面没有规律地碰触着。

    雪雪看着有趣,从小紫怀里蹿出来,跳到机械守卫敞开的头部,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气势,得意地摇着尾巴。

    程宗扬对小紫道:“我要是你,这会儿就把守阵力士的脑壳盖上,憋死这隻小贱狗。”

    雪雪四肢踞地,愤怒地吠叫两声,然後撒了一泡热腾腾的狗尿。

    程宗扬呆了一会儿,然後按捺不住地拍手大笑起来,“这下彻底完了!死丫头,你要再抓一个守阵力士了。”

    小紫唇角却浮现出一丝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话音未落,那具守阵力士一手便从泥土中伸出,在空中“呯”的握紧。让众人都为之目瞪口呆。

    程宗扬半晌才合上嘴巴,“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只要控制水就可以。”

    “开什么玩笑!水是导电的,会造成电路短路!烧毁芯片!腐蚀金属……”

    程宗扬接受过科学教育的理xìng思维被眼前的现实击得粉碎,那具机械守卫捏住雪雪的尾巴把它提出来,“啪”的盖上金属壳,然後扭过头,眼中发出一抹淡淡的红光。

    程宗扬明智的闭上嘴,从这一刻起,这具机械守卫已经脱离科技的范畴,进入到魔法的世界,对于自己不理解的领域,还是少说为妙。

    那具守阵力士挥动四肢,带着泥土和雪水从土坑中钻出来,然後垂手立在小紫身後,就像一个听话的奴仆。

    小紫美目异彩连闪,那具守阵力士举起手臂,露出机械臂中内置的枪械,然後手肘的挡板滑开,亮出两副手铐。接着原地一个空翻,展示出惊人的平稳xìng和cāo纵xìng。

    在小紫的cāo纵下,机械守卫毫不延迟地进行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cāo作。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後,小紫终于停下来,抬手道:“去!”

    机械守卫拔步奔过雪地,消失在白皑皑的松林中。

    “它去幹什么?”

    “找赤阳圣果啊。”

    “它怎么知道……你告诉它的?可它怎么知道……幹!它对太泉古阵比咱们都熟!肯定知道在哪儿!哈哈,小狐狸这下有救了!”

    …………………………………………………………………………………

    回到酒店,众人都已经准备停当,昨晚武二郎破门而入,倒省了大家再钻下水道。等程宗扬一回来,铁中宝就眉飞sè舞地说道:“程头儿!咱们今天去哪儿发财?”

    “大伙自己组队,往周围找找。如果找不到好东西,午後准时回来,咱们换个地方。”

    被岳鸟人摆了一道,程宗扬也不准备在这儿多留,只不过还需要点时间,看那个被小紫改造过的机械守卫是不是好用。

    众人三五成群离开酒店,大厅一时间冷清下来。左彤芝和惠远都有伤在身,在厅中休养。程宗扬则是在等机械守卫传回的消息,也不必出去东翻西捡,去做无用功。

    “小和尚,你怎么样?”

    惠远靠着柱子盘膝打坐,他肺叶受创,胸前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但不可能不呼吸,苦撑一夜之後,这会儿胸前淋淋漓漓都是咳出的血沫。他勉强说道:“施主……”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猛咳。

    程宗扬道:“老头儿,你不是会熬药吗?熬些药给小和尚喝。”

    朱老头嚷道:“这大雪封山的,去哪儿找药材?”

    “翻开雪不就看到了?小和尚要死了,账都算在你身上。”

    “小程子,你不能不讲理哇,他死了关我老头儿啥事?”

    程宗扬讶道:“你才知道我不讲理?见死不救这种事,你做得出来,我可做不出来。”

    惠远受的只是外伤,要救他xìng命并非难事,只不过平白救一个敌人,也只有这个滥好人才会幹吧。朱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熬药容易,可谁出门会背个生药铺子?少不得我老人家亲自去采。小程子啊,你可真会坑大爷。”

    朱老头冒着雪出了门,程宗扬取了碗热水喂惠远喝下,一边道:“小和尚,往後好好念你的经,这种地方就别来了。”

    惠远低声道:“多谢施主,咳咳……”

    左彤芝道:“程公子真是好心人呢。”

    程宗扬道:“左护法伤势怎么样?要不要让老头儿也熬点药?”

    “只是皮外伤,已经敷过金创药了。多劳公子挂怀。”

    武二郎一手揣在怀里,像揣个宝贝一样鬼鬼祟祟过来,压低声音道:“程头儿,你瞧我找到什么宝贝了!”

    程宗扬道:“二爷运气不错啊,又捡到什么了?”

    武二作贼似的把程宗扬扯到一边,看看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拉开一线,露出怀里一隻——明晃晃的水龙头。

    “瞧见了吗?把这东西往墙上一插,那水就嘟嘟的往外冒啊!拿着这个,到哪儿都有水喝!那还了得!”武二郎道:“程头儿,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程宗扬默然半晌,然後道:“二爷,你这是个活宝……千万藏好了,别让外人看见。”

    “二爷还用你教?”武二郎赶紧把水龙头掖到怀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了个哈哈,“今儿个天不错啊,二爷出去散散步!”

    左彤芝盈盈起身,“二爷,奴家和你一起去可好?”

    武二大方地说道:“行啊!”

    众人各自出门,整个大厅只剩下寥寥数人,惠远闭目体养,小紫在逗雪雪,徐大忽悠冻得不轻,蹲在火堆旁打死也不挪窝。萧遥逸四处溜跶着在看酒店的布局,在他身後,一个少女跟着他的步伐亦步亦趋,却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程宗扬没有询问宁素事情经过,不过看了昨rì的经过,也用不着多问。她师傅已死,只剩下孤零零一人在这太泉古阵中,如果没有小狐狸,也许昨晚就自尽了。萧遥逸未必对她有什么动心之处,只不过出于基本的道义施以援手,往後怎么解决,就让小狐狸自己想辙好了。

    天sè越来越yīn沉,看来又要落雪。程宗扬从背包中取出一根炭条,一边回想着昨rì的路程,一边在地上画着。六朝的毛笔自己始终用不惯,更懒得带墨锭和砚台,于是专门烧了几根炭条,用来在路途中写写画画。

    太泉古阵进来是郊区,穿过一条隧道,进入建有核子电站的工业区。所谓第三层,是将市区和工业区隔开的绿化区。从石阵传送进来之後,有些人在郊区,有些人在隧道口,有些人甚至直接出现在绿化区,由此可以推断,这三层是位于一个平面之上。

    第四层的奈何桥是抵达太泉古阵核心区域的必经之路,也是第一道关口。而**桥应该是整个太泉古阵的交通中枢。第五层的垃圾处理厂不用理会,六至九层自己还没来得及寻找,第十层既然是地铁中心,那么程宗扬很怀疑站台上方的八个标志就是传说中太泉古阵的第十一至十八层——如果是这样,那么太泉古阵的真实分层可能只有三层。一至三层在一个时空平面上,四至十层和十一至十八层又处于不同的时空平面。

    直到现在,程宗扬也没找出是谁建造了太泉古阵,但从已有痕迹分析,这座城市的建设者很可能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目前看来,最大一种可能——太泉古阵来自于六朝的未来,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居民,有相当一部分是六朝兽蛮部族的後代。

    程宗扬看着自己绘制的草图,暗道:这些猜测并不重要,要紧的是找到赤阳圣果救好小狐狸,然後找到那块红sè的石头,完成王哲的嘱讬。至于太泉古阵的秘密,以後再找也不迟。

    外面风声响起,程宗扬抬起头,只见两道人影风一般掠入大厅。那两名女子玉冠银髪,jīng致的面孔宛如一个模子中刻出一般,带着冰雕般的冷漠,却是在晴州打过交道的老熟人,虞白樱和虞紫薇这对姊妹花。

    程宗扬暗叫不妙,赶紧把纸张举到面前,遮住两女的视线。虞氏姊妹冷冷朝大厅中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掠上楼梯。

    接着外面一声长啸,“两名妖女进了石窟!沈道长,朱仙子!今番我们三宗联手,切不可让那两名妖女逃了!”

    虞氏姊妹的身影刚从楼梯上消失,程宗扬便“哗”的收起草图,一把扶起惠远,“走!”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追杀龙宸的虞氏姊妹,但肯定不是自己的友方。这点儿自知之明程宗扬还是有的,整个太泉古阵里面,恐怕八成都是岳鸟人的仇家,如果加上朱老头的仇家,不算十成也差不了太多。就算一时间没有暴露身份,自己不识相的夹在中间,被两边殃及池鱼,也没什么好下场。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还是先闪人要紧。

    萧遥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程宗扬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紧急,当即扯起徐君房,回头对宁素道:“一起走!”

    宁素原本梦游般跟在他身後,被他一喝,仿佛惊醒过来,连忙跟了过去。

    虞氏姊妹已经上楼,程宗扬别无选择,只能往下跑。朱老头和武二郎先後离开,厅中六个人,小狐狸是个空架子,徐大忽悠战斗力为零,惠远负伤,宁素的修为比死丫头还差了一截,除了死丫头,就剩自己一个能打的。想照顾五个人,就是把自己切成五块也不够用的。

    外面人声嘈杂,来人已经追进大厅。萧遥逸道:“往哪儿?”

    “下水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逃出去,只要与朱老头、武二和凉州盟诸人会合,便有自保之力,即使再遇到虞氏姊妹也丝毫不惧。

    程宗扬一头闯进那个庞大无朋的卫生间,紧接一声大骂,“幹你娘啊!武二你个牲口!”

    程宗扬就像腾雲驾雾一样,刹那间越过十几丈的距离,“呯”的一声直接撞在墙上。

    武二那厮拧了水龙头,水溅得满地都是,这会儿地面结了厚厚一层坚冰,当溜冰场都足够。程宗扬猝不及防,当场摔了个结实。他带滚带爬从卫生间挣扎出来,顾不得自己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便道:“下楼梯!”

    下水道的入口被武二搞成冰封绝地,程宗扬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带领众人往地下逃去。

    头顶呼喊声不断传来,“兀那妖女!你伤我师兄,还想再逃吗?”

    不知道虞白樱还有虞紫薇的声音冷冷道:“玉音子口出狂言,死有余辜。”

    “我师兄只是声讨岳逆的恶行!何曾有一言涉及两位?你们二人痛下杀手,取我师兄xìng命,此仇不报,我长青宗还有何面目立于六朝?沈道长,朱仙子,我道流六大宗门同气连枝,还请两宗不吝援手。”

    虞氏姊妹一声冷笑,接着有人叫道:“小心丝弦!”

    “啊——”一声惨呼响起,不知是谁已经着了虞氏姊妹的道。

    脚下的楼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程宗扬闷头走了半晌,才踏到平地。萧遥逸从袖中摸出火褶,取下扣盖用力吹了几下,火焰跳动着亮起,照出周围的空间。

    入目的情形使众人都一阵发呆。与楼上的房间不同,眼前是一道高近两丈的墙壁,光滑的表面没有拼接的缝隙,却是一道整体铸成的金属墙。墙壁一侧的大门已经被人破坏,厚达半尺的门体扭曲着倒在地上,门侧一排折断的锁头几乎有手腕粗细,真不知宋三等人费了多少力气才把它打开。

    徐君房抱着羊皮水囊道:“这是太泉古阵的绝仙门,连仙人都要束手,没想到竟然被外姓人打开。不知道里面藏的什么好东西?”

    萧遥逸当先进入,举着火褶照了一圈,一脸失望地说道:“空的。”

    门内是一个宽阔的大厅,空荡荡没有任何物品。程宗扬游目四顾,然後道:“这里没办法藏人,再往下面去。”

    通往下层的楼梯在大厅外侧,一道同样加厚过的钢门被重撞得弯曲,侧面露出一个狭窄的入口。

    众人逐一钻了进去,里面的情形大同小异,仍是空无一物。一连走了三层之後,楼梯下终于出现一扇紧闭的大门,看来暂时还没有被人破坏过。

    徐君房道:“这些外姓人倒是好耐xìng,换作是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撞开门,一样东西都没捞到,早就罢手了。”

    萧遥逸敲了敲大门钢制的表面,“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要藏这么深?”

    程宗扬自问没有那个力气能把半尺厚的钢门砸开,苦笑道:“那只有天知道了。”

    金属的墙身触手冰冷,两丈高,十余丈宽的空间完全被这道浑然一体的金属墙壁隔断。程宗扬沿着墙壁摸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出口的痕迹,不由心下叫苦。自己原以为下面也和楼上一样,分成不同的房间,谁知道只有一个无遮无掩的大厅,而且还是条死路。这下如果被人堵住,那可逃都没处逃去。

    隔了三层的空间,头顶传来的打斗声已经微不可闻,但程宗扬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想把那扇被宋三等人拆掉的大门抬起来,稍微阻挡一下,可入手的份量远远超过自己的能力,至少也有七八吨重,只好放弃。

    萧遥逸忽然惊叹道:“好大的锁孔!”

    程宗扬jīng神一振,“什么锁?”

    “在这里。”萧遥逸拍了拍门上。

    程宗扬踮起脚尖才摸到门上一个凸起的圆形,上面还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保护盖,手指一拔,盖子滑开,露出里面一个手掌宽的凹槽。

    程宗扬摸了摸匙孔的宽度,忽然摘下背包,从里面取出那枚短剑般的巨型钥匙,“小狐狸,蹲下。”

    萧遥逸二话不说,往地下一蹲,“来吧!”

    程宗扬踩着他的肩头,举起钥匙往锁孔中一插,一边暗自祈祷。这会儿自己纯粹是瞎猫想逮个死耗子,何况年深rì久,整把锁锈死也不奇怪……那枚钥匙轻轻一送便滑了进去,没有丝毫滞碍。

    黑暗中,锁簧跳动的轻响分外清晰。那枚钥匙不断深入,终于顺顺利利插到尽头。程宗扬屏住呼吸,顺时针慢慢转动。

    一圈、两圈、三圈……

    “幹!”

第五章 地下金库

    第五章

    沉重的大门仿佛突然消失,程宗扬和萧遥逸本来都贴在门上,这会儿失去屏障,同时跌了进去,摔成一对滚地葫芦。

    程宗扬抬手往地上一撑,跃起身来,一边晃亮火褶。

    徐君房没想到他竟然能轻轻鬆鬆打开这道门,在外面一叠声道:“怎么样?怎么样?”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程宗扬道:“好消息是宋三他们真没捞到什么东西。坏消息是这里面也是空的。行了,小狐狸,别找了,你没看到这地面乾净得都跟舔过一样吗?”

    徐君房扶着惠远进来,一脸难以置信地道:“竟然就这么进来了?程公子,你怎么会有钥匙啊?”

    “捡的。”

    程宗扬眼睛忽然一亮,他收起火褶,跃起身,在墙上一拍,灯光乍然亮起,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众人本能地遮住眼睛,避开刺眼的灯光。程宗扬眯起眼睛,外面的电路几乎都被人破坏,这里还保存完整,看来一直没有人进来过。

    整座大厅足有近百步宽,厅中整齐立着两排十六根柱子,光洁的地板仿佛一整块瓷片,雪白的表面一尘不染,空旷得让人心里发慌。

    萧遥逸便浑身一震,盯着石柱上一片刻痕。

    程宗扬认出来那划痕与雁过石所留有八分相似,不由叫道:“真在这里?”

    萧遥逸用力一点头,“不错!正是此处!”

    自己的瞎猫居然真的逮到耗子,程宗扬既惊喜又恼火,“他怎么不把标记留在外面?”

    “也许有。但可能被大雪盖住,也可能被人破坏了。”

    程宗扬心里暗自嘀咕,这下面还有几层,不知道岳鸟人留下的一把钥匙能不能把所有的门都打开。

    程宗扬跃起身,从门上拔下钥匙,一边关上大门,一边安慰众人,“不管能不能找到宝贝,起码这会儿是安全了。”

    大门正要关上的刹那,一隻修长的玉手忽然伸进门缝,接着用力一推,将大门推开。

    门外是一个银髪丽人,她银白sè的髪丝束在珊瑚状的玉冠内,五官鲜明而又冷俏,唇角点着一颗红如玛瑙的小痣,雪肤花貌不外如是。她穿着一袭黑sè的皮衣,**凸凹有致,妖娆无比。

    银髪丽人美目一扫,顿时目光生寒,冷冷道:“原来是你!”接着她一眼瞥见小紫,冷漠的面孔顿时怒气勃发,厉声道:“还我玉来!”

    小紫翘起唇角,笑道:“来拿啊。”

    丽人飞身而起,人在半空,便擎出碧玉杖,朝那个该死的小丫头刺去。

    程宗扬长刀挑出,磕开她的碧玉杖,然後闪身後退,挡在小紫身前,横刀笑道:“原来是虞紫薇虞姊姊。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那丽人踏前一步,雪白的大腿外侧,一朵蔷薇纹身像火一样跳动。虞紫薇寒声道:“当rì孟走狗救你,今rì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当rì在晴州,自己就能与她们姊妹周旋几招,此时再度交手,程宗扬心下大定,说话也更有底气,“虞姊没搞清形势吧?如果我没听错,这会儿外面好像一大票人正对两位喊打喊杀呢。”程宗扬笑道:“别说你能不能拿下我们,就是能拿下,也免不了被人堵在这里。虞姊,那些人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心肠。”

    虞紫薇没理睬他的挑动,只目光闪闪地盯着小紫,“原来只听说他有一个女儿在王哲军中,後来才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藏在南荒,托庇在殇侯门下——想必就是你了。”

    小紫笑道:“姊姊猜错啦,人家没有爹爹呢。”

    “狡辞堆砌。”虞紫薇唇角露出一丝充满恨意的冷笑,“既然你是那个无耻之徒的女儿,那便……拿命来吧!”

    程宗扬没想到岳鸟人的仇恨值竟然这么高,这女人正被人追杀,这会儿拼着xìng命不要,也要杀小紫泄忿,都完全丧失理智了。

    萧遥逸摇着折扇,忽然手一挥,折扇利斧般朝虞紫薇颈下切去。虞紫薇扬起碧玉杖,杖尖挑中扇面,接着劲力疾吐,刺在萧遥逸胸口。

    萧遥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门上,接着他双腿奋力一蹬,半开的大门“呯”得合紧。

    虞紫薇面沉如水,没想到这个弱不经风的公子哥如此yīn险,对自己的碧玉杖毫不抵挡,反而趁机关上大门。

    萧遥逸有苦自己知,虞紫薇那一杖他不是不想挡,实在是挡不住,只好借势後退,拼尽最後一点力气,把门关上,这会儿他浑身就像散架一样,随时都可能倒下。

    萧遥逸啐了口血沫,一脸凶相地说道:“老程!关门打狗!”

    程宗扬赞道:“小狐狸,有你的!”虞紫薇摆出玩命的架势,他也有些提心吊胆。一个虞紫薇并不可怕,可万一外面那群人全冲进来,就岳鸟人这迎风臭十里的招牌,真不知道自己和虞氏姊妹哪一边先死。

    程宗扬人随刀走,猛虎般直扑过去,刹那间与虞紫薇连交六刀。萧遥逸虽然撞上门,但没用钥匙关紧,只有一道锁舌在起作用,如果遇到猛人,说不定真能撞开。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掉虞紫薇这个麻烦,把门彻底锁上。

    一轮疾风暴雨般的攻势过後,两人蓦然分开。程宗扬气定神闲,虞紫薇艳丽的面孔却像蒙上一层寒霜,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进境如此之快,数月不见,修为突飞猛进,而且气息jīng纯,仿佛下过十余年苦功。她的黄泉玉被小紫抢走,许多法术难以施展,此消彼长之下,再难有必胜的把握。

    程宗扬杀意涌起,有千rì作贼,没有千rì防贼的道理,虞氏姊妹对岳鸟人恨之入骨,连他的女儿也不放过,她们两个是龙宸的人,天知道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暗杀法门,万一让她们得手,自己就後悔莫及了。

    小狐狸那句关门打狗正说到点子上,趁此机会先把她幹掉,剩下一个虞白樱就不足为患了。

    就在这时,坚固的金属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像被风吹一样,就那样自己滑开。

    程宗扬固然目瞪口呆,萧遥逸也一脸撞见鬼的表情。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是断月弦。”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门侧附着几条细如髪丝的丝弦,正挡在锁舌的位置。刚才萧遥逸虽然拼了命的把门撞上,其实锁舌被丝弦挡住,并未弹出。

    一个与虞紫薇一模一样的丽人踏入室内,然後纤手一收,将丝弦收回掌中。

    “妖女休走!”大门一开,外面的呼喊声便传了进来。那个大腿上刺着樱花的丽人不动声sè,纤手轻轻一推,大门合拢,“嗒”的一声锁紧,将呼喊声隔在门外。

    刀剑劈在门上的声音不断传来,虞白樱却充耳不闻,她目光像刀锋一样上下打量着小紫,半晌才道:“想不到南荒那个娼妇竟然也生了一个女儿,倒比那娼妇还标致些。只是不知道是谁的种。”

    萧遥逸一挽袖子,指着她叫道:“虞白樱你个泼妇!嘴巴放乾净些!岳帅当年又没碰你们,用得着这么不依不饶吗?”

    虞白樱玉脸闪过一丝羞怒,断月弦无声无息地飞出,绞向萧遥逸的喉咙。程宗扬举刀挡开断月弦,一边回头对萧遥逸叫道:“等等!既然姓岳的跟她们没关系,哪儿来的仇啊?”

    萧遥逸道:“孟老大没和你说过?她们两个当年遇到岳帅,本来情投意合,都准备谈婚论嫁了,谁知中间出了点岔子,後来岳帅还专门从鬼阎宗抢了一对黄泉玉,送给她们作为补偿。”

    “你无耻!”虞紫薇怒道:“你怎么不说那个负心贼一边对我们姊妹大加奉承,一边竟然还去勾搭我娘!”

    此言一出,一直莫名其妙看着两边打来打去的徐君房顿时“哎哟”一声,一手捂着胸口,好像心臟都有点受不了。

    旁边的惠远赶紧低下头,双手合什,一边咳嗽,一边念道:“阿弥陀佛。”

    程宗扬听着也有点晕菜,“真的假的?这料够猛的啊!就是乱了点儿。”

    萧遥逸尴尬地低声道:“不是那么回事——岳帅先认识她们,後来才认识的虞夫人,那会儿根本不知道她们是母女。岳帅对自己的女人照顾得紧,本来好心想介绍她们认识,结果两边一见面……”

    程宗扬只是听着都替她们尴尬,可以想像当时的真实场面有多悲剧。不过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不至于到现在还余恨未消吧?

    萧遥逸小声道:“这事yīn差阳错的,岳帅本来想解释,没想到虞夫人一回去就伏剑自杀了……”

    程宗扬明白过来,本来说好的情郎,突然变成乾爹,又害得母亲自杀,她们不把岳鸟人恨到骨子里才怪。

    “不过也别把她们想得那么无辜。她们姊妹後来加入龙宸,这些年来杀人如麻,只要与岳帅有关系的都不放过。如果不是岳帅吩咐过不要与她们为难,我们兄弟早就除掉这两个变态的泼妇了。”

    虞白樱道:“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斩草除根了吧?”

    程宗扬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个玉音子不会正好提到这件事,让你们给灭口了吧?”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众人的交谈,虞紫薇寒声道:“你既然知道了,所以——你也该死!”

    虞白樱的断月弦和虞紫薇的碧玉杖同时攻出,程宗扬寸步不退,一柄单刀舞得密不透风,将两人的攻势尽数接下。

    萧遥逸连一击之力都没有,能站着不倒就是胜利。徐君房用嘴还行,动手根本没有他的事。反而是惠远小和尚挥动rì月铲,带伤加入战团,多少替程宗扬挡了两招。

    虞白樱和虞紫薇是孪生姊妹,心意相通,联手的威力远超寻常同门,程宗扬一边要应付虞紫薇攻势凌厉的碧玉杖,一边还要提防虞白樱无孔不入的断月弦,只能勉强守住门户不失。

    虞白樱玉指急挥,断月弦攻势突然一紧,逼得程宗扬手忙脚乱。与此同时,虞紫薇的玉杖幻化出森森碧影,真气急剧攀升,却放开了程宗扬。

    程宗扬早防着两女的分击之术,见状立即撤回长刀,挡在小紫身前,准备硬撼虞紫薇的碧玉杖。谁知虞紫薇身形一转,没有攻向她们恨之入骨的小紫,而是袭向旁边的萧遥逸。

    程宗扬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儿里,小狐狸的底细自己再清楚不过,别说刺他一杖,就是风大点儿就能把他吹趴下。

    萧遥逸这会儿无论硬接还是闪避都难逃一死,他索xìng刷的合起折扇,反手朝虞紫薇玉脸抽去。横竖是一死,死也要死得光棍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横掠过来,挺身挡住虞紫薇的碧玉杖。贯满真气的杖身从宁素肩头穿过,带出一篷血雨。接着萧遥逸奋力一掌,“啪”的抽在虞紫薇脸上,然後抱着宁素一跤坐倒。

    碧玉杖吸饱鲜血,sè泽变得暗红,虞紫薇雪白的面孔露出五道指痕,她银牙咬紧,一寸一寸抬起滴血的玉杖。

    背後一声巨响,只有一道锁舌关紧的大门终于被人撞开。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道:“妖女!哪里逃!”

    程宗扬毫不犹豫,腾身一个倒勾,头下脚上,脚尖踢在墙壁上。“啪”的一声,灯光瞬间熄灭。

    徐君房本来就躲在後面,老老实实当他的看客。这会儿眼前一黑,他赶紧贴着墙壁,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忽然手里一沉,多了一个**的东西,程宗扬在他耳边低声道:“拿好钥匙!去开下一道门!我挡住他们!”

    徐君房连忙点头,摸索着朝楼下走去。

    黑暗中,众人一团混战。程宗扬紧守着楼梯,把自己一行人挡在身後,不管谁杀过来,都是一刀劈出。

    徐君房摸到楼下,果然又是一道大门,他摸到锁孔所在,按照刚才的方式,使劲踮起脚尖,勉强把钥匙插进锁孔,用指尖拨着转了几圈。好在那锁质量不是一般的好,转动时滑顺无比,除了手臂伸得快要脱臼,倒没有费多少力气。

    看到紧闭的大门悄然滑开,徐君房才鬆了口气,他踮着脚正准备取下钥匙,却摸到一隻柔软的手掌。

    耳边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居然有钥匙。你是苍澜人吧?”

    接着一点白光微微亮起,映出一张姣美而优雅的面孔。一个朱衣女子一手按着仍留在锁孔中的钥匙,轻盈的身体仿佛悬在半空,另一隻手中指与拇指扣紧,其余三指兰花般绽开,指间却是一粒货真价实的夜明珠。那女子柔美的面孔在珠辉映照下仿佛散发出明月般的光辉,玉容妙姿,宛如雲中仙子,正是瑶池宗的奉琼仙子朱殷。

    她皓腕一翻,优雅地递出长剑,抵在徐君房颈下,柔声道:“我从不滥杀无辜,只要你不贸然行事,我保你xìng命无忧。”

    徐君房咽了口吐沫,两眼盯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几乎瞪成斗鸡眼,小心翼翼地点头表示明白。

    朱殷微微一笑,将房门推开,淡淡的珠辉冲破黑暗,映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物品。

    几名黄冠道人联手攻出,终于将程宗扬从楼梯口逼开,他退到角落里,张开双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众人。宁素受伤,自己的队伍里又添了一名伤号,小狐狸更是彻底打回原形。即使听说岳鸟人在太泉古阵出现的消息就有些不大正常的死丫头这会儿心情突然好转,愿意给他们点颜sè看看,也未必能把这么多对手都幹掉。

    虞氏姊姊远远退在另一处角落里,如今控制局面的,是长青、阳钧、瑶池三宗联手的人马。长青宗以玉魄子为首,带有近二十名门人。阳钧宗以道长沈黄经为首,门中十余名弟子。瑶池宗的长老突然失踪,为首的是奉琼仙子,也有六名门人在侧。

    三宗联手接近四十人的规模,而且组织严密,准备齐全,就是凉州盟的人马全部赶来,也就是站旁边看着的份儿。

    这会儿三宗的门人举着火把分布各处,控制了整个大厅。他们分成三组,一组应对程宗扬等人,攻势并不凌厉,只将他们困在角落里。另一组则是以长青宗为主,围攻虞氏姊妹,只不过空间太过狭小,虞氏姊妹又占着易守难攻的地形,一时未能得手。

    这座大厅与楼上几层的格局一模一样,之所以空间狭小,是因为厅内堆满了物资。无数打磨光亮的板甲、锁甲、鳞甲、皮甲、马铠……分门别类,整齐堆在一起。单是把头部完全保护起来的全盔,就不下三千隻。整个库房存放的甲胄足以装备出一支完整的军队——比如全盛时期的星月湖大营。

    程宗扬终于可以断定,这里的确是岳鸟人留下的遗物,上面之所以是空的,也许是九层的库房实在太大,他还没来得及全部填满就遭了雷劈。问题是他在临安掌权,却在千里之外的太泉古阵存放下这么大一批军械,真不知道这鸟人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打算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占苍澜全镇,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称王称帝?

    程宗扬和虞氏姊姊能撑到现在,不是三宗手下留情,而是面前的物资把众人都镇住了。来太泉古阵的人都想着寻宝,可谁都没想到会找到一个军械库。这东西对朝廷也许有用,但对这些江湖宗门来说,根本就是个祸端。无论瑶池宗还是长青宗,都不可能让门人全部装备板甲——落在朝廷眼里,那纯粹是找死。不过在太泉古阵找到这么大一个武库,即使对众人来说毫无用处,可价值数万金的库藏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谁见了都不免想到,里面是不是还藏有价值连城的宝物?

    因此就连口口声声要给师兄报仇的玉魄子这会儿都把虞氏姊妹抛到一边,和阳钧宗的沈黄经、瑶池宗的朱殷一起,一脸严肃的围着徐君房,审讯这个拥有宝库钥匙的苍澜人。

    说是审讯,其实本质可以说是三宗的高手聚在一起听徐大忽悠讲故事。徐君房见这些人动嘴不动手,立刻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条舌头几乎吐出莲花来,先从盘古开天地讲起,一直说到当年共工氏怒触不周山,以至于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这太泉古阵乃是上古仙人所居,**之内八阵之一,雄居天南。”徐君房道:“所谓地陷东南,正陷在此处!可叹纵然有女娲炼石补天,终究未能恢复原状。因此群仙翩然而去,只余空阵在人间。”

    玉魄子道:“荒唐!看此地的房舍,上古仙人难道都是身高一丈的巨汉?”

    面对质疑,徐君房毫不露怯,仰天大笑道:“道长此言庶几近道矣!道长岂不闻丈夫一词?丈夫丈夫,一丈乃可称夫,如今之人身高六尺已是壮汉,诸位行遍天下,谁曾见过身高一丈之人?既然无一丈之人,何来丈夫一词?可见这正是上古仙人身高一丈的铁证!”

    玉魄子哑口无言,沈黄经若有所悟,颔首道:“此言甚是有理。”

    徐君房攥个鹌鹑蛋都能说出天鹅来,被沈黄经一赞,当即侃侃言道:“昔rì上古仙人以九天玄兽为座骑,千里之遥一rì可至。更有甚者,驾驭法宝,以铁鸟御风而行。所穿的仙衣非丝非棉,非皮非毛。群仙对谈虽隔千里,如在面前。入海如闲庭信步,更能蹑步太虚,凌驾于九天之上!一饮一食,莫非仙品。仙液入喉,犹如雲起东山。鸡鸭之属,喂之仙药,瞬息可成。夏之柑桔,冬之蜜桃,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居处有长明之珠,径逾数寸,光芒万丈。出入仙乐随身,其音如断金切玉,绕梁不绝……”

    那些道人本来就是求仙信道之辈,听他说得天花乱坠,纵然有七八分不信,也合手赞道:“无量天尊。”

    朱殷放缓口气,“尊驾所言上古仙迹虽然动听,终究缥缈,敢问这钥匙如何会在尊驾手中?”

    徐君房微微一笑,“这钥匙不是我的。”

    众人都是一愣,只听他从容道:“乃是天人所授。”

    等了片刻,玉魄子道:“天人?在哪儿?”

    “见天人者,非徐某也。”徐君房走到程宗扬身边,一把举起他的手,“乃是这位大有仙缘的程公子!”

    一群人“哗”的把程宗扬围了起来。朱殷看了看程宗扬,又看了看萧遥逸,冷冷道:“你们是不是乘过九天玄兽?”

    程宗扬谦恭地施了一礼,“朱仙子仙缘不凡,那九天玄兽一见仙子便雀跃欢呼,让程某也惊出一身冷汗。”

    朱殷深深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程宗扬凛然道:“若有一字虚言,便让九天玄兽吞了程某!”

    朱殷见他说得果决,不禁暗自犹疑,难道当时九天玄兽朝自己狂啸扑来,是因为自己真有仙缘?

    沈黄经道:“不知程小友如何得到钥匙?”

    程宗扬道:“既然道长相询,在下不敢隐瞒,只不过……天机不可泄漏。”

    眼看那些道士露出一副被人抢了钱的表情,程宗扬赶紧道:“但是——各位既然到了此地,可见冥冥之中,也有仙人点拨。所以说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有仙缘!既然仙人让我们都到了此地,这枚钥匙我也不能独吞。这样吧,大伙儿一起进去寻宝,见者有份,怎么样?”

    玉魄子第一个点头,沈黄经迟疑片刻,也微微颔首。最後朱殷道:“你去开门,无论里面有什么东西,都不许乱动。”

    忽然一个声音冷冷道:“他们是岳鹏举的人。”

    这下就像油锅里泼了碗冷水,所有人都跳了起来,十余柄长剑锵然出鞘,将程宗扬等人团团围住。

    虞氏姊妹挑破程宗扬等人的身份,趁双方惊疑不定,随即一声娇呼,冲破长青宗的围攻,并肩掠出库房,消失无踪。

    程宗扬高高举起双手,“冷静!大家冷静一下!不要听那两个妖女的挑拨!她们两个是岳贼的姘头,当年和岳贼有一腿!要不然刚才诸位揭露岳贼的醜行,这两个妖女会突然出手伤人?”

    朱殷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和那两个妖女打起来?”

    程宗扬几乎声泪俱下,发自内心地说道:“因为我们是岳贼各种罪恶行径的受害者,都是岳鹏举那个鸟人的仇家啊!”

第六章 岳鸟人的“遗嘱”

    第六章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每方出一个人。”程宗扬道:“玉道长、沈道长、朱仙子,你们上前一步,我把钥匙插进去,你们每人转一圈。大家互相监督,谁都不能作弊。”

    三宗以正道自诩,倒没幹出杀人夺钥的事来。这会儿见程宗扬痛快地交出钥匙,众人疑心稍解,听到他的提案,都觉得很公平,当即依言轮流上前,转动钥匙。

    在众人注视下,坚不可摧的钢铁大门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的库房。

    众人刚才所在的是第五层,这里的第四层存放的只有一种物品:箭矢。锯齿的、木羽的、三尖的,弩用的、弓用的、车弩、床弩、角弓用的,甚至是装有鸣镝的响箭……林林总总不下百余种,将偌大的库房装得满满当当。

    接下来第三层是各种帐篷、拒马、重盾、军用旗帜,琳琅满目,让人大开眼界。

    萧遥逸接连负伤,眼神却出奇的亢奋,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终于能肯定,我们在江州起事,做得没错!岳帅暗中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胸中定有宏图伟业!你看,这些坚甲利弩,都是岳帅给我们准备的。我们打下江州这片基业,才是岳帅意志的延续!”

    “小狐狸,不是我泼你冷水啊。岳帅藏的东西是不少,可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凑合呢?你瞧这些旗子,连字号都没有。倒像是抢了哪家作坊还没做好的半成品。还有,这么多军械,好像都不怎么配套……”

    “也许这只是一部分,”萧遥逸猜测道:“下面不是还有两层吗?”

    沈黄经等人一路看过来,都暗暗心惊,这么一大批jīng良的军械,至少价值几十万金铢。可是谁都没胆量把它们运出去贩卖,就是白白献给朝廷,也得落下私藏军械,图谋不轨的嫌疑,唯一的做法只能视而不见,权当没看到这些价值不菲的军械。

    玉魄子道:“程公子,这一路已经走了六七层,不知天人说没说,这里到底藏了什么宝物?究竟有多深?”

    程宗扬道:“仙人的心意我们这些凡人怎么能懂?只有凭缘份了。玉道长,该你来转钥匙了。”

    第二层的大门刚一打开,程宗扬便是一身冷汗,厉声道:“火把拿开!千万别过来!”

    第二层的库房里一半都堆着盘好的铁丝网,带着无数尖刺的铁丝几乎挨到库房顶部,就像一头狰狞的庞然怪物踞伏在黑暗中。但是真正可怕的,则是旁边一堆不起眼的木箱。木箱内铺着鹿皮,里面盛放着泥沙般黑sè的颗粒物,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气味。

    这间库房里放的都是星月湖大营才有的特殊军械,火炮、铁丝网、突火枪、甚至简易版的火焰喷shè器……

    程宗扬小心退开,回头道:“这里非常危险。玉道长、沈道长、朱仙子,你们看是不是大家都留在外面,只挑几个人进来?”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人叫道:“何出此言!大伙儿同进同退!便是刀山火海也一同闯了!哪里能让几位道长孤身犯险?”

    程宗扬暗骂道:这帮鸟人,只怕别人得了好处,火药桶都抢着钻!

    长青宗本来是由玉音子带队,玉魄子的威望远不及师兄,被众人一阵鼓噪,根本压服不住。其余两宗见长青宗的人都进来了,也不甘落後,结果所有人都涌进库房。

    程宗扬只好道:“任何火种都不许带进来!朱仙子,借你的夜明珠一用。”

    朱殷略一犹豫,弹出那颗夜明珠。

    程宗扬远远绕开那堆火药,凭藉夜明珠的光辉找到另一扇大门。

    与其余几层不同,猜想中最後一道大门并没有位于楼下,而是在库房内侧。

    程宗扬打量片刻,微微吐了口气,然後原样插入钥匙,玉魄子、沈黄经、朱殷先後上前转动。与前面几层一样,门锁“嗒”的轻响,顺利地打开,然而开门时却出现了意外。朱殷转完最後一圈,伸手推了一下,大门毫无反应。

    玉魄子连忙伸手去推,可房门就像焊在墙上一样,纹丝不动。沈黄经沉着地抬起手掌,掌力一吐,锁分明已经打开的房门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朱仙子,是不是你少转了一圈?”玉魄子一边说,一边着急地转动钥匙。可手上传来的感觉,钥匙分明已经拧到底。

    沈黄经道:“向左。”

    玉魄子赶紧把钥匙重转一遍,房门仍然没有打开。

    程宗扬靠墙站着,不时叹几口气,表示自己也很着急,偶尔还出出主意,是不是钥匙插反了?转得太快或者太慢了?

    三人折腾了一刻多钟,仍然没能打开大门,这时候轮到徐大忽悠出场了。程宗扬悄悄捅了捅徐君房,然後用蚊子哼哼般声音道:“大师,能不能卜一卦?”

    徐君房一点就透,他煞有其事地掐了半天手指,一边捋着鬍鬚一边道:“屈指算来,公子已经过了八道天门。加上前面入门一道,其数为九。九者,天地之至数也。想来仙人所指,便在此处。至于这道门……”徐君房矜持地摇了摇头,“多半是打不开的。”

    “再麻烦大师一下,可知宝物在哪个方位?”

    “东南灵气所聚,必有异宝。”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场的修为何等高明,程宗扬刚一开口,众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玉魄子厉声道:“程公子!说好了见者有份,难道你想独吞!”

    程宗扬道:“没有的事!我只是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朱殷冷哼一声,闪身朝大厅的东南角掠去。玉魄子不敢怠慢,大袖一挥,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朱殷。

    沈黄经摇了摇头,叹道:“小友何必如此?我等出自玄门正宗,便是寻到宝物,也不会短了小友一份。”

    一群人都冲到大厅角落里,在堆积如山的军械里翻找起来。程宗扬看了看自己的人都在,然後清了清嗓子,对着大门上方的声控锁说道:“太泉熊谷,一四七五。”

    大门“嗒”的一声滑开。程宗扬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小紫、徐君房、惠远和宁素都推了进去。这边萧遥逸拿出火褶,狠吹几口,抬手往火药箱里一扔,然後“呯”的关上大门。

    巨大的爆炸使整座建筑都一阵晃动,等四周恢复平静,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小狐狸,够痛快的啊。”

    萧遥逸道:“先下手为强,後下手遭殃,反正迟早都要交手,乾脆点儿大家都痛快。”

    程宗扬道:“别的也就罢了,瑶池宗那个美人儿要炸死了,倒是挺让人心痛的。”

    萧遥逸揶揄道:“莫非圣人兄又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程宗扬道:“那也得搂怀里才好怜惜啊。”

    惠远咳嗽着道:“阿弥陀佛……”

    程宗扬一拍脑袋,“忘了还有个和尚呢。小和尚,这种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当没听见好了。”

    程宗扬嘴上说笑,手下也没闲着,他拿出那颗夜明珠往墙上照了片刻,找到开关的位置,飞身打开。

    莹白的灯光一瞬间便充斥了整个空间。这座房间是从外面库房隔出来的,面积并不大,四面都是光洁厚重的合金墙壁,见不到一丝缝隙,但空气仍和外界一样清新,真不知道是怎样做的通风管道。

    房间空荡荡的,只在室内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隻木台。比起一路走来的纯金属风格,这隻木台就普通多了,只有四五寸高,上面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外面还覆盖着一层油布。

    程宗扬一路走来,已经意识到自己最初的猜测是错的。这座建筑并非酒店,而是一间银行。自己所在的位置,就是地下金库的最深处。至于岳鸟人当年怎么找到这间金库,还把它改造成自己的仓库,已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既然解不开,程宗扬也不去费那个心。一路千辛万苦,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程宗扬老怀大慰,他拍了拍油布,笑道:“猜猜,这里面放的是金铢还是金条?”

    萧遥逸替宁素裹好伤,扶她坐在一旁休息,一边道:“都是金铢那还了得?我猜是一小半金铢,其余都是银铢。”

    “紫丫头,你猜呢?”

    小紫眼珠微微一转,“我猜是手纸。”

    程宗扬撇了撇嘴,“要是这么一大堆手纸,我那位便宜岳父可缺大德了。”

    徐君房道:“程公子,我这会儿还糊涂着呢!这是到底怎么回事?我说公子爷,你那钥匙真是仙人给的?”

    “老徐啊,你刚才说得不是挺明白的吗?”程宗扬笑道:“那段仙人的掌故讲的不错啊,在哪儿看的?”

    徐君房道:“先生有空的时候跟我聊天,没事瞎说的。”

    “那可不是瞎说。”程宗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徐君房道:“这件事本来不该瞒你,但你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徐君房赶紧道:“那我就不问了。”

    见他这么懂得避祸,程宗扬也笑了起来,“那行。简单的说,是我们认识的一个人留下些东西,我们来拿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徐君房咧了咧嘴,“程公子,你这借口可找得不咋的。外面那些可都是打仗用的家伙。谁好端端的会留这些?再说了,只有从太泉古阵往拿东西的,从来没听说有人往里面送东西的,何况这么多,怎么可能从外边运来?哎!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打听啊!”

    “放心吧。我这会儿还没打算灭口。”程宗扬道:“他怎么弄到这儿的,我也不明白。不过费了这么大力气,不可能只放了些白占地方的军械。这最後一间密室,肯定是他放黑钱的地方!”

    程宗扬信心满满地揭开油布。入目的情形让他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小紫笑道:“大笨瓜,下面是木架,如果是大堆金银,早就压坏啦。”

    萧遥逸道:“圣人兄,这花花绿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宗扬沉默半晌,最後咬牙切齿地说道:“钱!”

    程宗扬满头满脑都是火,只想把自己看见的东西一把火烧掉!

    油布下面放的都是钱。可惜不是金铢,也不是银铢,而是如假包换的纸币,一张张挺刮崭新,仿佛刚从印钞机里取出来的一样,一叠一叠刀切一样码放得整整齐齐。上面那些鸟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只有数字能看明白,面额从一千到一元都有,连号码都是连着的。

    想起这一路的艰辛,再看看面前这一堆“钱”,程宗扬寻死的心都有,终于忍不住大骂道:“我幹!这鸟人是神经病啊!藏了这么一大堆不流通的纸钞有个鸟用啊!连擦屁股都嫌硬!”

    惠远道:“阿弥陀佛,钱财乃身外之物,得之不足以喜,失之不足以忧,施主……咳咳……”

    “小和尚,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别以为你是伤号我就不敢打你!”

    程宗扬怒火冲天,如果岳鸟人这会儿敢露头,自己非拿这些钱砸死他,然後再点把火,把他连人带钱都烧成渣!

    萧遥逸道:“这里还有个箱子。”

    程宗扬一个箭步过去,只见角落里放着一隻保险箱。说是保险箱,但这里的东西比一般人用的都大了一倍,倒和衣柜差不多,柜体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制成,看样子比这间金库都结实。

    萧遥逸道:“怎么没有钥匙孔呢?”

    “这是数字锁。”程宗扬看着保险箱上的键盘,毫不犹豫地按下:一、四、七……

    剩下最後一个数字,程宗扬吸了口气,鸟人啊鸟人,你不会再玩我吧?都用上保险箱了,起码给我个安慰奖吧?

    五……

    保险箱传来一阵机械运动的复杂响声,片刻後箱门弹开。

    程宗扬木然看着里面的宝物:一隻空的饮料罐。一支已经乾掉的签字笔。一双快磨破的旅游鞋。一隻打火机。一副少了几张的扑克牌……

    程宗扬yù哭无泪,这些东西对岳鸟人来说,也许的的确确是他最为珍贵,无可代替的宝物,可是对自己来说,实实在在是屁用没有。他一边翻着东西,一边暗道:鸟人啊鸟人,你就是给我留个过期的保险套也是好的啊。

    保险箱挺大,里面的东西却并不多。程宗扬找到最後,发现自己所获得最有价值的东西居然是一隻老掉牙的传呼机。

    萧遥逸却是神情亢奋,激动地说道:“没错!这些都是岳帅用过的物品!”

    程宗扬恨恨纠正道:“是用过的垃圾!”

    萧遥逸道:“怎么会是垃圾?这些是岳帅亲手用过的,就和盘古用的巨斧,神农用过的锄头,伏羲用的渔网一样,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哎哟,你拿姓岳的和盘古、神农比?你个脑残粉,我都不稀罕说你了。”

    萧遥逸郑重地把那些物品收起来,“岳帅遗泽,以此为大。如果放点黄金白银,倒是俗气了。”

    “我就是俗人!”程宗扬都绝望了,他开始还担心岳鸟人留的是金条,自己一行人背不动,谁知找到最後连毛都没捞到一根,他一手举天,大声道:“我发誓!我这辈子如果藏宝,一定会放上一公斤的金条!不!五公斤!还有一颗最大的宝石!绝不学某些抠门缺德的家伙。”

    见他崩溃的样子,小狐狸都有些不忍心看了,提醒道:“圣人兄,这里好像还有个夹层。”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一挥手,“谁爱看谁看。我这会儿心都碎了,你就让我多活一会儿吧。”

    小紫伸手打开夹层,“有一个信封。”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给岳霜的。”

    “还有一个。给岳霏的。”

    小紫把两隻信封递给萧遥逸,微笑道:“没有啦。”

    萧遥逸咳嗽一声,“岳帅那时如果知道还有紫姑娘的话,肯定会……”

    小狐狸越描越黑,死丫头虽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可程宗扬真有点提心吊胆,不等萧遥逸说完,就一把夺过信封,看也不看就一把撕开。

    萧遥逸忙道:“这可是给月姑娘亲启的。”

    “看看又不会少!”程宗扬一边拆着信,一边道:“岳霏是谁?”

    萧遥逸心痛地看着信封,“是岳帅在临安的私生女。”

    程宗扬想了起来,据说岳鸟人和韦后还生了个女儿,但鸟人消失之後,这个叫岳霏的女儿也失踪了,如果她还在世的话,算算年纪,也有十七八岁了。可惜自己在临安众事纷纭,没有顾得上打听。不过死丫头以主宰者的姿态强势入主宋宫,什么秘密打听不到?她既然不说,自己还是少打听为妙。

    信封挺大,里面的东西却不多,给月霜的信封里放着一份地契,是长安近郊三百来亩田地,看价格不算一等一的好田,但靠近渭水,收成也过得去。给岳霏的信封里则放着一张当票,寄当的是几件金银首饰,写明见票即取。

    拿着这两份遗物,程宗扬隐约有些明白了岳鸟人的良苦用心。给月霜留的三百亩田地,不算小也不算大,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大富大贵,但差不多够让一家人平平安安渡过一生,可见他对女儿的期许也仅仅是如此而已。至于岳霏,几件首饰更多是象征xìng的礼物,毕竟她无论真假,还有个公主的身份,衣食应当无忧,岳鹏举留下的只是纪念物。

    可惜岳鸟人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他给月霜留下几亩田地作嫁妆,希望自家女儿作个吃租过活的小地主婆,但这地契如果让月霜知道,肯定直接换钱,转手买来军火,装备她的女营。留给岳霏的礼物,更是连人都没了。

    “这家伙可真抠门。”程宗扬随手把地契和当票收进背包,然後拿起那隻打火机,“紫丫头,你瞧这个有意思吧?这个轮子一擦就能出火,比火褶可方便多了。幹!是个坏的!”

    徐君房拿着传呼机摇了摇,“这盒子非金非木,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萧遥逸赶紧接过来,“不管什么东西,我都得带回去。”

    程宗扬找了半晌,最後叹了口气,“本来想找到东西,给大家都分一点。没想到咱们这位大爷心这么狠,一点值钱的都没留……”

    小紫笑道:“不是还有钱吗?”

    “得。一人拿一张吧,也不算白来。”程宗扬拿起一张钞票,苦笑道:“不管它以前多值钱,现在就是一张纸。”

    …………………………………………………………………………………

    武二郎大猫般伏在白雪覆盖的松枝间,只露出一双虎目,远远望着楼厅的大门。片刻後,他手足并用地向後退去,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左彤芝扶着受伤的手臂,悄声道:“怎么样?”

    武二郎抹了抹头上的雪,“人不少,不好整。”

    左彤芝道:“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进去找程公子。”

    “你傻吧你?好几十号人呢!”武二郎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把人找齐是正经的。”

    左彤芝瞥了他一眼,轻笑道:“二爷倒是个明白人。”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说道:“二爷这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左彤芝背靠着松树望着他,过了会儿道:“有一件事,想请二爷帮忙。”

    “啥事啊?”

    “想必二爷也看出来了。”左彤芝从容道:“我们来太泉古阵,说是寻找赤阳圣果,其实是个幌子。昨晚共历生死,奴家信得过二爷,不妨实言相告——敝宗主实是被人行刺,身负重伤,奴家一路追踪凶手到此。”

    武二郎抱着肩膀,一手漫不经心地摸着下巴的鬍髭,也没有接口,不知道是听着还是没听。

    左彤芝只好接着说道:“刺伤宗主的,乃是我凉州盟的副盟主。我们凉州盟是本地几个帮会组成,难免良莠不齐。这位丁盟主年纪甚轻,敝宗主原本有意将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给他,谁知他暗藏祸心,趁宗主闭关时,花言巧语骗小师妹窃走本盟信物,刺伤宗主,拐了小师妹一路潜逃。”

    “丁盟主修为颇强,奴家虽然急调本盟高手追杀,但事起仓促,只有铁马堂和河西门派人赶到,想要捉他回去,力有不逮。二爷若能不吝援手,除去此贼,无论是我丹霞宗还是凉州盟,都深铭大德。”

    左彤芝柔声道:“那人修为虽强,但比起二爷还逊sè几分。只要二爷出手,取他xìng命易如反掌。”

    “至于我那位小师妹,她是宗主的独生女,自小养成骄纵莽撞的xìng子,如今做出这等事来……”左彤芝轻叹道:“即便我肯饶她,帮规也不会饶她。”

    左彤芝微笑道:“奴家这般说,二爷想必已经明白了,二爷若是出手,不需有任何顾忌。”

    她说了半晌,武二郎却全无反应,只老神在在的抱着肩。左彤芝暗忖是因为自己隐瞒,才让他生了戒心,又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欺瞒你们,其中的缘由连铁副堂主也不知晓。我们凉州盟地处边陲,结盟自保,盟中鱼龙混杂,传扬出去只怕人心浮动,还请武二爷见谅。”

    武二郎大手一挥,“少整那些没用的。不就是杀人吗?给个明白话,多少钱吧!”

    左彤芝怔了半晌,才知道自己jīng心准备的一番说辞其实都是白搭。她正待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都为之震颤。

    …………………………………………………………………………………

    巨大的爆炸下,库房的金属门没有丝毫变形,轻轻一拉,便即打开。呛人的火药味涌入门缝,程宗扬伸头看了看,然後背着惠远,掠出房门。

    库房内一片狼藉,堆积如山的铁丝网乱成一团,不少铁丝上还挂着碎衣和血迹,成串的鲜血一直延伸到上面几层,可见那场爆炸造成的惨重後果。巨大的爆炸并没有对金库的结构造成太多影响,但里面码放整齐的物资基本都翻了个儿。程宗扬等人不得不从成堆的兵器、箭矢、衣甲间扒出一条路来。

    萧遥逸背着一隻包裹,一边咳血一边笑道:“可惜没炸死那两个妖女。”

    “行了,小狐狸,你就歇口气吧。别还没找到赤阳圣果,你就先不行了。”

    “人的命,天注定。”萧遥逸嘻笑道:“生死这种小事,我一向是看得很开的。”

    “生死都是小事,什么是大事?”

    萧遥逸一拍包裹,“这是大事。”

    程宗扬嘀咕道:“岳鸟人给你们下了什么药啊?一个二个都这么卖命。”

    “岳帅给了我们一个梦想。”萧遥逸带着一丝缅怀的口吻道:“一个关于公平的梦想。我和几位哥哥愿意为之付出一生的梦想。”

    “公鸡和天鹅那个?”程宗扬道:“行了,你说过了,再说就不新鲜了。”

    萧遥逸忽然道:“圣人兄,你知道六朝有多少人吗?”

    不等程宗扬回答,萧遥逸就自己回答道:“最少的秦国也有将近一千万户。六朝的总户数,大致在一万万户上下。一户平常人家,每年用在衣食上的花费,约为二十贯左右,也就是说,十万万金铢就可以供养普天之下所有的人。”

    萧遥逸收起往rì的洒脱,流露出一丝深沉,“而六朝每年仅用在军武上的开支,就不下十万万金铢。如果能把军武上的耗费全部用到民生上来,再多十倍的人口也足以供养。如果天下一同,销兵弭战,一户人家的耕织,可供两户所用,多出来的一户,尽可以去做其他事。岳帅曾说,如果能集天下所有人的智慧,用作正途,便是征服星辰,也非幻想。”

    程宗扬道:“小狐狸,不是我打击你,这也太理想化了。公平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人人有衣食,可衣食也分三六九等,照样会觉得不公平。你别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所有人的衣食都一样就解决问题吗?不能。事实上我觉得不公平并不完全是坏事,正是因为这种差别的存在,人才有动力去追求更好的。如果不管幹什么,所有人衣食都一模一样,那还有什么好幹的?所以你们岳帅画的饼子虽然很大,但注定不能实现。”

    萧遥逸道:“圣人兄说的没错,岳帅也提过,为了避免一潭死水,必须有竞争,但要导引人们良xìng竞争,把聪明才智用在更好的生活上,而不是杀人的武器和智慧上。”

    “这同样是不能实现的。因为人xìng不支持这种理想化的社会模式。”程宗扬道:“打个比方,你,还有孟老大,可以为了高尚的目的付出一切,甚至你可以让整个六朝的人像君子一样行事,但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真正成为君子。人有私yù,有野心,也有惰xìng,不承认这些负面情绪确实存在,或者想彻底改变它们,注定是要失败的。说到底,人的优越感是建立在与其他人的比较之上的,尤其是与自己周围人的比较。”

    “圣人兄,你这话可不好放在圣人典论中。”萧遥逸开了句玩笑,然後正容道:“岳帅曾言,人人皆可为尧舜。尧舜尚可为之,何况君子?”

    “事实上唯一那位圣人说过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後道:“我可以告诉你,所有成功的社会,都是使由之,而非使知之。”

    萧遥逸怫然道:“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难道不可笑吗?”

    “问题是人往往是自以为他们知道。”

    萧遥逸道:“岳帅说过,物竞天择——竞争无法避免,我们只希望这种竞争能用在正途上。”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杀人才是最好的竞争。”

    程宗扬和萧遥逸同时扭过头去,徐君房赶紧摆手,“不是我说的,是鬼谷先生说的。”

    程宗扬来了兴趣,“鬼谷先生怎么说的?”

    “有次闲聊,鬼谷先生也说到这个。他说人类想要进步,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仗,只有生死关头,才能激发人的潜力。他还说了一句……”徐君房拧眉想了半天,然後一拍脑袋,“人类每次进步,都伴随着战争。”

    “瞎说吧。”萧遥逸头一个不乐意,“一仗打下来,东西都打没了,人都死光光了,哪儿还有进步?”

    徐君房道:“先生那么一说,我就那么一听。老实说,先生说的东西,有七八成我都听不明白。”

    程宗扬道:“你说鬼谷先生已经羽化仙去了?”

    徐君房点头道:“还是我埋的呢。坟就在镇子外边。”

    “他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有。他写了好多书呢。”

    程宗扬刚一兴奋,就听徐君房一脸欣慰地说道:“後来我全烧给他了。”

    “幹!”

    “喂,先生留下的墨宝,我饿死都没有卖!先生在九泉之下能看到自己的手迹,该是多欣慰啊。”

    “你个人类发展的绊脚石!给我闭嘴!”

    头顶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嗓声,“程头儿!你们还活着吗?”

第七章 神经

    第七章

    程宗扬叫道:“楼梯断了!给我们扔条绳子下来!”

    “两丈来高,你们跳上来不就得了?”

    “有伤号!哎哟,你个武二,都这时候还犯懒呢!赶紧把我们拽上去!”

    片刻後,头顶垂下绳索。程宗扬一上去就问道:“外边的人呢?”

    “出来七八个。别的没看见。”武二伸着头,眼巴巴打量着下面,“你们搞啥玩意儿呢?”

    程宗扬道:“没什么东西,别瞧了,人去哪儿了?”

    武二郎道:“跑了。有几个烧得都跟烤红薯似的,隔二里地二爷都能闻到人肉味。”

    “别说那么恶心!看到那两个妖女了吗?”

    “你说那两个露着半截大腿的?早就跑了。”武二郎道:“不过後来出来那些牛鼻子都说是那两个妖女捣得鬼。埋怨那个玉啥子的光顾着抢东西,没有先除掉她们。”

    萧遥逸笑道:“这个黑锅背得好。”

    武二郎道:“你们是不是捡着啥好东西了?”

    萧遥逸把他扯到一边,悄悄掏出一张纸币,“见过吗?”

    武二郎使劲摇头。

    “见过这么jīng细的花纹吗?见过这么鲜亮的颜sè没有?怎么擦都不掉sè!”萧遥逸小心翼翼收起纸币,右眼朝武二郎挤了挤,“值钱着呢。”

    武二郎哂道:“少诳二爷,一张纸片值啥钱啊?”

    “值不值钱,你自己想去吧。”

    程宗扬对左彤芝等人道:“长青宗、瑶池宗和人火拼,让我们赶上了,结果弄得这么狼狈。”

    左彤芝看到他们出来,也鬆了口气,“幸好诸位尚无大碍。这位姑娘……”

    程宗扬道:“受了点伤。xìng命倒是无忧。这会儿昏迷过去,多半还是前几rì受的惊吓,让她休息休息也好。”

    左彤芝道:“这里还有些金创药,我来替她敷上好了。”

    “我来!”萧遥逸挽起袖子,解开宁素血迹斑斑的衣衫。

    左彤芝抿嘴一笑,“萧弟弟倒是豁达。”

    萧遥逸笑道:“心里无鬼,何必怕别人说三道四?”

    武二郎凑过来,小声道:“程头儿,钥匙借我使使。”

    “幹嘛?”

    “我刚才可听小狐狸说了——你们都捞了好处,二爷还空着手呢。”

    “什么好处?小狐狸又瞎说什么了?”

    武二郎道:“那小子太坏了,二爷还是下去瞅瞅才放心。”

    程宗扬笑骂道:“你是生怕少占了便宜是吧?拿着!”

    武二郎接过钥匙,兴冲冲跃进地底金库。

    程宗扬等左彤芝给宁素裹好伤口,说道:“左护法,我看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一会儿人到齐了咱们就走。”

    左彤芝笑道:“虽然没有发什么横财,多少也捡了些小玩意儿,换个地方碰碰运气也好。”

    一刻钟後,地下的合金门“篷篷”关上,接着武二猛虎般跃了上来。程宗扬看着他肩後那隻小山般的包裹,愕然道:“二爷,这是什么宝贝?”

    武二郎小心揭开包裹一角,露出里面成叠的“纸币”,然後朝他挤了挤眼,“这玩意儿老值钱了……”

    那一大包纸钞怕是有三五百斤,饶是武二这厮够牲口,背起来也不轻鬆。但无论程宗扬怎么苦心婆心地劝说,这玩意儿纯粹是废物,他妈的连手纸都不如,二爷就俩儿字:不信。

    程宗扬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冲萧遥逸道:“死狐狸,你还有脸笑!瞧你幹得好事!”

    萧遥逸道:“圣人兄,你这就不厚道了。二爷的财路你也敢挡?”

    武二背着那包“钱”就跟背着宝似的,程宗扬只好不去理他,扭头道:“朱老头呢?怎么还没回来?”

    小紫拨弄着臂上的钏子,笑吟吟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程头儿,你想听哪个?”

    “怎么都搞这游戏啊?”程宗扬道:“先听坏的!”

    “他去给小和尚找草药,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个废物!”程宗扬大骂一声出了口气,“好消息呢?”

    “他找到了赤阳圣果。”

    …………………………………………………………………………………

    朱老头拢着手蹲在一棵大树下,吹着鬍子道:“这东西算啥?大爷以前当饭吃!一顿都得吃好几个!”

    旁边一个娇蛮的少女叉着腰道:“你以为是喂猪的吗?看你身上髒的,离本姑娘远一点儿!”

    她抬脚yù踢,却被身後的男子拉住,“这赤阳圣果成熟极快,半个时辰之内就会熟透。再耐心等待片刻。”

    少女挑起眉梢,“这么多人看着,不如我们先采了。”

    男子道:“未成熟的赤阳圣果全无效力,采了也没用。要等它果熟蒂落,才可撷取。”

    过了一会儿,少女小声道:“丁师兄,这赤阳圣果真能治我爹爹的伤吗?”

    那位丁师兄沉声道:“肯定能。”

    少女嘟起小嘴,埋怨道:“爹爹也是。好端端的闭关,偏要出来,惹出这么多事。”

    男子忽然拉起她,“快走!是铁马堂的人!”

    少女顿时怒道:“左彤芝!那个贱人!我白仙儿……”

    男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飞身离开。

    程宗扬赶到地方,顿时倒抽了口凉气,“这么多人?嘿!别人捡宝都跟作贼似的,怎么我碰上宝物都跟赶集似的?”

    眼前一片稀疏的林地,此时聚集了不下百人,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着前方。林地边缘隆起一个火山口般的土丘,新翻出来的泥土热腾腾冒着白气。十几丈高的山口处,盘绕着一丛手腕粗的藤条,翠绿的藤身透出一丝血迹般赤红的sè泽,藤上一左一右悬着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这会儿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两颗果实,看着它正在阳光下逐渐变红。

    徐君房打量着周围,有点纳闷地挠着头,“怎么绕到这儿了?”

    “你来过?”

    徐君房点了点头,“这是岩洞进来第一个路口,南来北往都要从这儿过,怪不得会聚这么多人。”

    程宗扬一听不乐意了,“徐掌柜,进来就有这么大个火山口,你竟然没跟我提过?”

    徐君房叫屈道:“公子爷,你不知道,赤阳圣果是至阳之物,根茎平常都在地下,到结果的时候才钻出地面。别看藤条那么细,一夜之间就把整个地面都拱起来。我敢打赌,这土山昨晚上还没有呢。”

    “小程子,小程子!”朱老头招手道:“这儿呢!这儿呢!”

    程宗扬走过去,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自己找到的呢,让我白高兴一路。”

    朱老头乐呵呵道:“有钱难买高兴,能高兴这一路,你可赚大发了。”

    “你不是采药去了吗?怎么溜这儿来了?”

    “都是我老人家运气好,正找药呢,听见有人嚷嚷,我一寻思,小萧子不正馋这个吗?就跟来了。”

    萧遥逸叫道:“我那是馋的吗!”

    程宗扬道:“行了,老头,哪个缺心眼儿的见着赤阳圣果会满世界嚷嚷?你又偷听人家墙角了吧?”

    朱老头搓着手,猥琐地嘿嘿笑道:“那哪儿能呢……”

    周围人议论不绝,程宗扬也听了两耳朵。那些人从洞窟进来,走了几十里的林路,差不多晚了一rì才到地方,结果运气好,正看到赤阳藤从土里钻出,还结了两枚果实。这里是出入太泉古阵的大路,人多眼杂,消息一下传扬开去。前面的纷纷折回,後面的加劲赶来,结果人越聚越多。

    林中人声喧哗,似乎在争论这两颗赤阳圣果该怎么分。忽然远处有人说道:“瞧,我说的没错吧?赤阳圣果就在这儿。”

    程宗扬眼神一厉,相隔虽远,但他一眼便认出说话的正是宋三,另一边也不陌生,却是刚从金库逃生的玉魄子、沈黄经等人。

    玉魄子满脸乌黑,连鬚髯都烧掉一半,他一手缩在袖内,仍不住渗出血来,显然被炸得不轻。沈黄经伤势更重,他胸口被一条铁丝刺穿,这会儿连拔都不敢拔,只能一手按住伤口,勉强止血。相比之下,瑶池宗的朱仙子就幸运得多,除了裙角被爆炸的冲击波带到,有些烟薰火燎的痕迹,整个人都好端端的。

    玉魄子恼道:“你说有赤阳圣果的消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宋三道:“这位道爷,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几位急着要找赤阳圣果,我也把你们带来了不是?咱们说好的,一条消息一贯,带路另加两贯,按人头算钱。你们八个人,三八二十四,一共二十四贯。我再让两成的人情,给二百枚银铢就成。”

    玉魄子还要再争,却被沈黄经拦住。朱殷取出荷包,丢了十枚金铢过去。

    宋三一把接住,笑道:“多谢几位客官。”说着一边恭敬地低下头,一边朝朱殷纤美的腰臀狠狠盯了几眼,这才离开。

    人群里传来一声长笑,“莫不是阳钧宗的沈道兄?”

    沈黄经单手施礼,“原来是尹道兄。”

    尹思元大步过来,朗笑道:“玉兄和朱仙子居然也在,太好了!今rì我四大宗门在此聚首,实在是幸会。哎呀,沈道兄似乎是受了伤?”

    沈黄经叹道:“一时不慎,遭了jiān人暗算。”

    尹思元大惊失sè,“何人下此毒手?”

    玉魄子道:“两名杀手出身的妖女!道爷擒到她们,必定碎尸万段!”

    尹思元道:“原来如此。我四大宗门同气连枝,这两名妖女敢下杀手,便是我乾贞道的死敌!幸好正赶上赤阳圣果出世。待果实成熟,少不得要送沈道兄一颗。哎呀,玉兄的伤势……徒儿,快拿药来!”

    尹思元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我道宗四门一向同进同退,既然几位有伤在身,这赤阳圣果,在下说不得要替诸位争上一争。”

    朱殷微笑道:“尹道兄说的是,我瑶池宗但凭吩咐。”

    玉魄子脸上时红时白,难得遇上赤阳圣果,说他不眼红那是假的,可自己的伤势虽重,终究是皮肉之伤,拿赤阳圣果疗伤只是浪费。沈黄经却有xìng命之忧,尹思元开口便分了一隻出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有虞氏姊妹背黑锅,但程宗扬也不想招惹那几大宗门,远远避开他们的视线,低声道:“左护法,你们不是也在找赤阳圣果吗?”

    左彤芝苦笑道:“哪里争得过?”

    尹思元方才的一番话,让林中众人都暗生忿懑,但长青宗、阳钧宗、乾贞道和瑶池宗名列六大宗门,随便拉出来一支,都不是众人能应付的,玉魄子等人虽然形容狼狈,像是吃了大亏,但四宗联手,任谁也要掂量掂量其中的份量。

    程宗扬正冷眼旁观,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梵唱,“阿弥陀佛。”

    这声佛唱殊无庄重,反而显得油腔滑调,世俗味十足,程宗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和尚排众而出,笑嘻嘻道:“贫僧乃娑梵寺首席方丈,十方丛林名誉主持,唐国佛门理事会总理事,我佛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释信永——”他从僧袖里摸出一块尺许的竹板,双手递来,“这是我的名刺。”

    尹思元脸颊抽搐了一下,接过那块竹制烫金的名刺,然後又原璧奉还,拱手道:“原来是信永方丈。”

    信永笑道:“我汉唐两国十八上院,七十二护法僧众前来太泉,幸会诸位道门的好友,幸会幸会,哈哈哈哈。”

    尹思元陪着乾笑两声。

    信永热络地说道:“大伙儿都是玄门正宗,如果贫僧没记错,一世大师首倡的《核不扩散条约》,诸位都是缔约方吧?”

    尹思元只好点头,“确实如此。”

    信永道:“那就是一家人嘛。哎呀!沈道兄这伤势……非我娑梵寺小还丹难以治癒!来人啊,取小还丹来!”

    沈黄经推辞道:“小还丹乃贵寺之宝,太贵重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沈道兄万万不可推辞。若是未能见效,还有赤阳圣果呢。”信永和尚一张肥脸几乎绽出花来,热络地说道:“圣阳圣果乃是世之奇珍,今rì有缘让我们佛道两门同时遇上,而且一遇就是二颗,天意!天意!正好我佛道二门一边一颗,沈道兄若是用了小还丹伤势仍然不济,先吃我们佛门那一颗!来来来!十方丛林的徒儿们,见过诸位道长!”

    人群中“呼喇”一声,站出来几十个大光头。长青、阳钧、瑶池三宗损失惨重,乾贞道也不过十几名门人,气势上顿时被十方丛林压过一头。

    有人忍不住牢sāo道:“好大的威风,仗着人多势众硬抢吗?”

    信永和尚只当没听见,拉着沈黄经、玉魄子的手寒喧示好。那群和尚里却猛地冲出一个带髪头陀,抢到刚才说话那人面前,两眼怒视着他,然後大喝一声,“还我经来!”

    那人愕然道:“什么经?”

    “哇呀呀!”那头陀也不答话,叉开棒槌般的五指把他推了个跟头,然後纵身上去,双拳左右开弓,一通猛砸,当场就把那人打得闭过气去。那头陀还不罢休,暴喝一声,一手抓住那人的脖颈,一手抓住那人的大腿,高高举过头顶,接着抬起膝盖,当场就要把他一撅两段。

    眼看要闹出人命,信永这边才刚寒喧完,他抬眼看去,顿时大惊失sè,急忙道:“住手!”

    几名和尚慌慌张张冲出来,搂腰的搂腰,抢人的抢人,好不容易救下那人的xìng命。信永顿足道:“这个癫头陀!唉!敝师弟因丢了寺里的经书,情急伤神,一旦发病,见人就索要经书,惹出不少乱子。幸好这位施主伤得不重,不然贫僧可就百死莫赎了。”

    尹思元等人看看那个被打得血葫芦般的汉子,嘴角都抽了抽,乾笑道:“癫头陀嘛,神智不清,伤人也非本意。纵然打杀人命,官府也例不过问。无妨,无妨。”

    朱殷道:“心病还得心医,不知癫头陀丢了本什么样经书?”

    信永叹道:“还不是敝寺镇寺之宝——一本《神经》。”

    众人恍然道:“哦。”

    前车之鉴之犹在,再没有人敢作仗马之鸣,不少人都萌生退意,觉得在娑梵寺和道门四宗手下也捡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去别处寻些宝贝。

    就在这时,有人叫道:“圣果熟了!”

    众人同时往山顶看去,青藤上一颗赤阳圣果已经变得赤红,似乎随时都会落下。这下想走的也都停住脚步,就算沾不到便宜,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尹思元道:“信永方丈,你先请。”

    信永和尚挽住尹思元的手,连连谦让,“道兄先请!道兄先请!”

    人群中一声低咳,“这赤阳圣果老夫只取一颗,剩下的你们去分好了。”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小狐狸,你的冤家来了。”

    萧遥逸抬头望着即将成熟的赤阳圣果,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姓秦的阉狗居然也来凑热闹。”

    人群分开,露出一个身材挺拔的老者。秦翰一手握拳,在唇角低咳两声,然後道:“宗泽,你去取来。”

    宗泽把长枪绑在肩後,纵身朝土丘跃去。

    癫头陀目中凶光闪动,眼看就要发癫,却被信永一把抱住。信永把癫头陀推到身後,一张肥脸抖动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是宋国的秦大貂珰。大貂珰出自宫中,用过的奇珍异宝比我们见过的都多。哈哈,不知大貂珰这趟来太泉古阵,是为了这赤阳圣果?还是为了那个大魔头?哈哈,小僧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大家都知道,他毕竟……那个……哈哈……”

    信永这番话一出,众人都生出七八分疑心。姓岳的魔头在宋国根深蒂固,好端端的突然冒出个宋宫的太监,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

    忽然间一条人影掠出,斜刺着冲上土丘,然後一折身,挥刀将宗泽逼退,大喝道:“小子!你抢这赤阳圣果,是不是为给岳贼疗伤的!”

    宗泽被他一刀逼退,滑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待看清上面的人影,顿时气得血脉逆流。

    程宗扬朝他又是挤眼又是挑眉,神情轻佻,口气却郑重无比,厉声喝问道:“老实说!岳贼受了什么伤?躲在哪里!你们这次来,又有什么yīn谋!”

    这么个大的屎盆子从天而降,扣在脑门上,宗泽额头青筋爆跳,反手摘下长枪,怒喝道:“你——”

    可不等他开口,周围已经鼓噪起来,“他们是宋国的!”

    “和岳贼是一伙的!”

    小狐狸在中间叫得最响,“拦住他们!要不等大魔头伤癒,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杀了他!”

    “杀了这狗太监!”

    尹思元右手一抹,从腰间拔出长剑,接着将一道小符拍在剑上,挺剑挡住宗泽的长枪。

    程宗扬道:“尹道长!你且拦住这厮!我去给沈道长取赤阳圣果来!”

    信永连忙道:“小施主!我来助你!”

    “一颗果子,用不着这么多人!大和尚,你去挡住秦太监!”

    秦翰在宋军以外的名声并不响亮,信永却是知道的,一听让自己去幹这种猛活儿,浑身肥肉都打了个哆嗦,他手脚并用往土丘爬去,一边叫道:“小施主何必客气,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不是?”

    林中乱成一团,众人蜂拥朝土丘冲去。娑梵寺的僧人和乾贞道的道士站成一排,拼命阻挡。秦翰却没有动,他淡淡看着树下那个猥琐的老头,浓密的眉毛缓缓挑起。

    朱老头抹了把鼻涕,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哎哟,一身的伤,全靠玄武血诀压着,万一哪天压不住,浑身伤口迸裂,哪怕是乌龟王八的命,立马也得死翘翘。这不,一见赤阳圣果,眼珠子都红了,要不是我那大侄子机灵,可就中了你的计了,啧啧啧啧。”

    秦翰一揽袍角,做了个请的姿势。朱老头也不含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两人一前一後走进林子深处,片刻後只见一棵大树被震得飞起,苍翠的树冠还在半空就像被抽尽汁液,刹那间变得枯乾。

    程宗扬飞身朝丘顶掠去,信永那胖和尚虽然够肥,动作却不慢。可有人速度更快,离赤阳圣果还差几步,忽然两道身影从土中钻出,修长的身姿宛如两条美女蛇,正是擅长潜踪匿形的虞氏姊妹。

    虞白樱**一挑,足尖勾住赤阳圣果,将熟透的果实挑到半空,虞紫薇弹出一隻玉匣,旋身接住。

    程宗扬一脚踏进土中,牢牢稳住身形,单刀横胸而过,堪堪挡住几根细如髪丝的断月弦。信永和尚却张大嘴巴,一副sè授神予的样子瞪着虞白樱白生生的大腿,被程宗扬在肥脸上狠抽一记,才清醒过来,惨叫道:“抢劫了!抢劫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玉魄子大骂道:“妖女!”一边拔出长剑。

    癫头陀拔足奔来,却相隔甚远。尹思元放开宗泽,擎出一张金灿灿的符箓,喝道:“去!”

    尹思元指间金光一闪,符箓化成一尊金甲力士,纵身跃入凌空,金灿灿的巨拳朝虞紫薇击去。虞紫薇灵巧地折过腰身,避开金甲力士的拳风,一手托着玉匣在空中连行数步,姿势婉妙,仿佛御风而行。

    信永和尚等人都脸sè大变,这等蹑步虚空的手段,只有七级归元境以上的绝顶高手才能施展,这两名突然杀出的女子真要有如此修为,赤阳圣果落在她们手中,任谁也夺不过来。

    程宗扬却看得清楚,虞紫薇的凌空而行,其实是踩着虞白樱挥出的断月弦,这对姊妹花擅长刺杀术,而且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虽然周遭强手如林,却让她们硬生生拔得头筹,将赤阳圣果抢在手中。

    眼看虞紫薇就要脱出重围,逃之夭夭,土丘另一侧的林中弓弦连珠响起,数枝狼牙利箭同时shè中玉匣。虞紫薇一时不备,玉匣脱手飞出。林中弦声不绝,狼牙箭不断疾shè而出,那隻玉匣在空中翻滚着,被利箭shè得不住改变角度,一跳一跳朝林中落去。

    林中一名剃髪的大汉不断张开雕弓,利箭连珠shè出,周围十余名胡人倚马张弓,随时截杀任何敢拦截的亡命之徒。

    为首的胡人少女道:“拔也古的箭法越来越好了。”

    老者乌护道:“既然是猎狼,不应该为野兔分心。”

    少女道:“他们说,这种红sè的果实能让人摆脱所有的疾病和各种伤势。”

    老者低声叹道:“夫人的病……长生天在上,希望我们今次能找到那个可憎的仇人。”

    最後一支狼牙箭shè出,玉匣已经飞到头顶。拔也古收起雕弓,伸手去接,树上却飞出一条丝带,抢在拔也古手指之前卷住玉匣。

    朱殷纤手一扬,稳稳接住玉匣,那条衣带弯折过来,灵巧地缠回腰间,轻笑道:“多谢了。”说着脚尖一点,飞燕般掠上树梢。十余支羽箭同时shè来,哪里能沾上她半点衣角?树上枝叶被箭矢shè得纷飞,那个朱衣丽人已经踪影不见。

    玉魄子拖着受伤的手臂与人搏杀多时,见朱殷一击得手,赶紧追去。尹思元看看林中,再看看仅剩的一隻赤阳圣果,最後一跺脚,“走!”

    这枚赤阳圣果已经落入瑶池宗手中,另一枚娑梵寺说什么也不会退让,没想到自己一番辛苦,白白替了别人做嫁衣。

第八章 六朝的“未来”

    第八章

    四大宗门一走,娑梵寺立刻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些和尚在信永的带领下虽然都修得一副好脸皮,但于情于理都不好去追赶朱殷,索要那颗赤阳圣果,只好死死盯住这最後一颗。当即一帮僧众将众人尽数挡在山丘下,接着三名和尚并肩而出,口宣佛号,截住虞氏姊妹。癫头陀狠狠瞪着程宗扬,一步一个脚印地迈步过来。

    程宗扬横刀而立,守在最後一颗赤阳圣果丈许的位置。

    小狐狸接连受伤,一旦伤势发作,随时可能翘辫子,不用说,这枚赤阳圣果自己无论如何也志在必得,可惜自己身边一个帮忙的都没有。左彤芝、铁中宝等人都在丘下,就算他们肯和十方丛林的娑梵寺翻脸,也未必能打赢那群和尚。朱老头和秦翰的交手双方都不想惊动太多人,默契地远远避开众人的目光。自己手边唯一能打的就剩武二,可一到要紧关头,那厮又溜得不见踪影,让程宗扬一肚鸟气没地方撒。

    癫头陀越走越近,程宗扬不禁心里打鼓,这家伙可是神经病,被他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程宗扬一边盯着癫头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那颗赤阳圣果。那颗看着有些像橙子的果实越来越红,形状也越来越饱满。忽然程宗扬眼角一动,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接着才发现那条青绿的藤蔓确实在动。细嫩的藤梢悄然伸长,慢慢绽开一片细小的叶片,接着再度生长。

    癫头陀破烂的僧袍突然一张,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程宗扬同时出手,一把扯住藤条,将赤阳圣果连藤带果扯了过来。

    癫头陀僧袖挥出,拍在藤上,程宗扬只觉那根细藤像被钉子钉住一般,纹丝不动。他原想把藤身挣断,这会儿劲力一吐,才发现藤身坚韧异常。

    信永和尚高叫道:“阿弥陀佛!小施主且请放手,有话好商量!”

    放手?放手就没自己的戏了。程宗扬一边发力回夺,一边擎出珊瑚匕首,朝藤条斩去。

    那枚赤阳圣果已经熟透,这时藤身被两人扯紧,果实晃了两下,然後脱蒂而落。程宗扬正要去夺,丘下传来一声口哨,却是萧遥逸不知何时绕开娑梵寺的和尚,已经攀到半山腰处。那枚赤阳圣果掉落下来,正好落入他的囊中。

    程宗扬大喜过望,不再理会滚落的赤阳圣果,回刀斩向癫头陀的双腿。

    一颗黑沉沉的念珠疾飞来,却是信永和尚扯断佛珠,弹指打向赤阳圣果。珠硬果脆,一旦击中,那颗赤阳圣果八成要被打成果酱,大家鸡飞蛋打,谁也捞不到,可萧遥逸真气全失,想挡也不住。

    丘下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娇叱:“去!”

    只见萧遥逸肩头跃出一隻象牙蝎子,尾钩一甩,勾住念珠,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声音。

    小紫娇笑道:“娑梵寺好有钱呢,连念珠都是金子的。”

    信永叫道:“有话好商量!女施主若是喜欢,不如把这珠串都拿去,凑成一副也好看些。”

    “好啊。”

    小紫玉手一摇,虚空中蓦然探出一隻狰狞的妖爪,劈手夺过珠串,然後轻烟般散开。

    信永怔了一下才惨叫道:“我的佛珠哇!”

    拔也古挽着缰绳道:“公主!”

    那胡人少女一咬牙,“走!”

    那些胡人同时从林中冲出,十余匹烈马撕开娑梵寺僧侣的防线,那少女从鞍上掠起,rǔ燕般飞上山丘。那枚赤阳圣果离萧遥逸的手掌还有尺许,胡人少女已经後发先至,纤指几乎触到赤阳圣果殷红的表皮。

    萧遥逸一身白衣沾满泥土,看上去狼狈不堪,他这会儿已经拼尽全力,站都有些站不稳,眼看那胡人少女就要从自己嘴边把赤阳圣果抢走,萧遥逸索xìng向前一扑,鼓起最後一点力气,扔出折扇,把那颗赤红的果子打落在地。

    萧遥逸结结实实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那颗赤阳圣果落在他面前尺许的位置,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可惜就差了这么一点……

    殷红的果实在地上弹了一下,继续朝下滚去。那少女一脚挡住,冷冷瞥了那个公子哥儿一眼,然後弯腰伸手去拿。

    萧遥逸张开口,“呸”的一口吐沫,恶狠狠啐在赤阳圣果上。

    那少女神情一呆,手掌僵在半空。萧遥逸纵起身,一把捞住赤阳圣果,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送到嘴边,张开一口漂亮的白牙,用力一咬。

    一股殷红的果汁从他齿间溅出,那少女美目立刻红了。

    “去死吧!”胡人少女一声娇叱,从腰後拔出一柄华丽的弯刀,朝萧遥逸兜头劈去。

    萧遥逸将赤阳圣果连皮带核都吞到肚中,来不及品尝滋味,突然双手按住小腹,脸sè一瞬间变得煞白,接着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从半山腰直栽下来。

    程宗扬原本是一味游斗,缠住娑梵寺诸僧,让小紫和萧遥逸联手夺取赤阳圣果,见状大喝一声,“小狐狸!”刀光暴起,逼开癫头陀,然後一跃而下。

    就在这时,身後藤蔓突然扬起,将山丘上的众人一并缠住。接着以山丘为中心,方圆近百步的地面的同时凹陷。

    …………………………………………………………………………………

    萧遥逸清醒过来,手臂一动,腕上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左手戴着一隻明晃晃的铁镣,另一端则锁在一隻铁扶手上。那铁镣形制极为jīng巧,一侧是中空的半环,另一侧则是可以调节的铐齿。

    旁边传来一个yīn沉的声音,“醒了?”

    萧遥逸扭过头,看到身後蹲着一条粗壮的大汉,他怔了半晌,愕然道:“你是武二?你这是……”

    武二郎眨了眨眼,一隻巨大的黑眼圈在他脸上跳动着,几乎盖住整隻左眼。他哼了一声,使劲又抽了抽鼻子,鼻孔淌出一股血丝,看着像刚被人胖揍一顿似的。

    萧遥逸一惊,反手握住铁镣,沉声道:“咱们落在谁手里了?是谁打的?”

    武二眨巴眨巴瘀肿的牛眼,木着脸道:“咋的?你小子打完就不认账了?”说着他一把掐住萧遥逸的脖子,怒吼道:“二爷的脸你也敢打!”

    吐沫星子雨点般溅了萧遥逸一脸,小狐狸赶紧拿手挡住,“轻点儿轻点儿!没搞错吧?怎么可能是我打的?”

    武二咆哮道:“我幹你个小狐狸!你小子真行啊!一个人打凉州盟一群!二爷来拉架,都被你打得鼻青脸肿!要不是紫姑娘把你铐住,你小子连天都敢翻过来!”

    萧遥逸怔了片刻,忽然一个翻身,从躺着变成半跪的姿势,身体轻盈得仿佛一片落叶。他摸了摸身上,受伤的部位都已恢复如初,体内真气更是充沛之极,比起受伤之前甚至更有jīng进。

    萧遥逸压下心头的狂喜,“这赤阳圣果……”

    “被你小子给独吞了,”武二悻悻道:“连点渣都没给二爷留。”

    “哈哈哈哈!”萧遥逸仰天大笑,自从受伤以来,他始终就笼罩在死亡的yīn影下,此时才一吐胸中浊气。

    “小子,笑个屁啊!”武二指指自己脸上的伤痕,“说吧,这个怎么算?”

    “等会儿,我有点不明白——”

    “有啥不明白的啊!”武二郎叫道:“你小子身子虚得绣花枕头一样,一口吞了赤阳圣果,虚不受补懂不懂?全身血脉暴胀懂不懂?没吃死你就算命大懂不懂?瞧瞧,瞧瞧!这儿!还有这儿!二爷这可都是被你给打的,你小子得给我个说法!”

    “好说。”萧遥逸一拍胸口,“医药费、治疗费、误工费,全是我的!”

    “算你小子识相。”武二郎道:“先记下啊。敢短二爷一文,二爷可跟你没完!”说着他爬起来,“老实待着!二爷给你找钥匙去。”

    “用不着。”萧遥逸手一提,手臂柔软得仿佛一条蛇,轻易从手铐中滑出。

    “哟,你小子还有这一手?”

    萧遥逸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的力量,过了一会儿,他微笑道:“岳帅仇家汇集于此,倒是个报仇的好机会。”

    武二没好气地说道:“报啥仇啊?赶紧找人去!”

    萧遥逸愕然道:“找谁?”

    “程头儿……”武二郎抹了把鼻血,“……丢了。”

    …………………………………………………………………………………

    程宗扬双腿被坚韧的藤条缠住,身体在泥土内不断穿行。他一手掩住脸,防止泥土溅入口鼻,双腿用力一挣,试图挣断藤条。以程宗扬如今的修为,即便铁丝也能轻易挣断,然而那条细藤只是拉伸少许,随即又束得更紧。

    藤身过处,泥土像水一样分开,留下炽热的温度,烫得皮肤隐隐作痛。程宗扬连挣几次,都未能挣开分毫,只能屏住呼吸,竭力支持。

    泥土深得仿佛没有止境,正当程宗扬以为自己支撑不住的时候,身体突然一轻,从泥土中脱出。程宗扬刚鬆了口气,又提起心来。周围是没有烫得吓死人的泥土了,可自己整个人都在空中,这么摔下去,还不把自己摔死?

    气流不断从身边涌过,带来一股植物**的气息。程宗扬努力睁大眼睛,眼前却黑沉沉一片,只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种cháo热的黏稠感,身体仿佛在空气中浮动。

    “篷”的一声,程宗扬重重落在地上,浑身的骨骼都几乎摔散,不等他站起身来,接着又被藤蔓拖得向前滑去。

    那柄单刀早已不知落在何处,这会儿终于腾出手,程宗扬立即从怀里掏出珊瑚匕首,翻身朝脚下的藤条划去。忽然丹田一震,一股死气从前方逸出,旋即被生死根吸入,接着又是两道。

    程宗扬紧盯着前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他却感觉一种强烈的危险感。短短数丈距离,先後出现三股不同的死气,位置都在身体滑行的正前方,而自己正被藤条拖着滑向那个死亡区域。

    程宗扬握紧匕首,接近死气出现位置的刹那,奋力一挥。

    “擦”的一声轻响,一支尖锐的物体被珊瑚匕首斩断,紧贴着自己的鼻尖飞出。程宗扬身体缩成一团,避开尖刺残留部份,一边回手斩断脚下的藤条。

    身体撞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终于停住。程宗扬收敛气息,贴在那个坚硬的物体表面。被自己斩断的藤条寂无声息,似乎并没有作出反应,但周围不断传来重物落下的声音,几乎每落下一个,就迸出一股死气。

    程宗扬调匀呼吸,耐心等了片刻,然後从背包中取出那颗借来的夜明珠,握在掌心,慢慢鬆开手指。

    一抹莹光从指缝间淌出,照亮周围一小片空间。眼前是一根锋利的尖刺,长近七尺,苍黑如墨。不远处又是一根。

    程宗扬一点一点放开手掌,萤火虫般微弱的光芒在掌心绽放出来。周围是一片尖刺的森林,无数长短不一的尖刺拔地而起,荆棘般交错杂陈。更多的则是赤阳圣果那种绿中透红的藤身,它们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然而更令程宗扬惊愕的则是脚下的地面,自己踩的不是泥土,也不是岩石,而是一片雪白的瓷砖。那些巨藤在瓷砖上纵横盘绕,甚至爬上四壁。

    程宗扬脸颊抽搐了一下,他原以为赤阳藤应该生长在一片热带雨林中,甚至是火山内部。然而眼前却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墙壁和地面都贴着白sè的瓷砖,如果不是那些奇异的巨藤和尖刺,程宗扬几乎以为这里是一间医院。

    一条青藤从空中迅速收回,露出藤梢缠住的一条人影。那人遍身泥土,只有一颗光头看得分外清楚,却是一名僧人。他身手比自己似乎还高明,身在半空便挥出戒刀,斩中腿上的藤条。可惜他的戒刀比珊瑚匕首差了许多,一刀未能斩断藤身,反而被反弹回去。接着藤身一甩,像条飞舞的巨蟒般,将那僧人甩到一株尖刺上。

    那僧人连惨叫都未发出,就被尖刺贯穿,直没至顶。接着尖刺周围的绿藤游弋过来,将那僧人团团缠住。随着藤条的蠕动,上面赤红的sè泽越来越深,仿佛正在吸食那名祭品的血肉。

    程宗扬这会儿背後才渗出冷汗,如果不是自己有一柄锋锐至极的珊瑚匕首,现在说不定也被挂在上面当养料了。

    另一根藤条滑动着,又扯进来一个人影。程宗扬握紧匕首,接着一愣。那个刚刚被捕获到的猎物玉冠银髪,妖娆的身材前凸後翘,在黑暗中分外好认。只是看不清她腿上的文身,不知道是虞白樱还是虞紫薇。

    眼看那株虞美人就要被尖刺贯穿,飞舞的藤条忽然一顿,悬在半空,似乎在辨认猎物的身份,然後向上一卷,把她甩到一边。

    那个虞美人似乎已经失去知觉,曼妙的**在空中无力地划过,落向地面。铺着瓷砖的地面忽然地动,一条乌黑的圆柱从地下钻出,接着张开,变成一丛粗细不一的触肢,将那个活sè生香的美人儿包裹起来。

    …………………………………………………………………………………

    虞白樱咳出肺中炽热的空气,从窒息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入目的情形使她娇躯一颤,下身传来一阵失禁的冲动。黑暗的空间中,飘浮着无数足有拳头大小的眼睛。蛇一般狭长的瞳孔中闪动着蓝幽幽的光泽,不时一明一灭地眨动着,似乎正在对她进行观察。

    片刻後,那些眼睛猛地同时涌来。虞白樱短暂的失态之後已经恢复冷静。她银牙一咬,shè出掌心的断月弦。

    一隻巨大的眼睛蓦然裂开,喷出一股浓黑的液体。可不等虞白樱施术脱出重围,手腕忽然一痛,却是被弹回的丝弦缠住。

    虞白樱竭力挣扎,不知手臂碰到何处,眼前突然间灯光大亮。然而虞白樱的恐惧有增无减,她宁愿自己仍然处于黑暗中,也不想见到眼前这些蠕动的怪物。

    无数深黑sè的触肢在空中交错扭曲,粗的有如手臂,细的如同手指,但无论粗细,每条触肢顶端都生着一隻古怪的眼睛。眼睛下方是一个圆孔,偶尔张开一丝,里面可怕的情形让虞白樱几乎为之虚脱。

    那些触肢不断涌来,扭动着缠住虞白樱的身子,将她悬空拉起。虞白樱急促地呼吸着,接着她忽然发现,那些眼睛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胸前,在那里,自己丰满的双rǔ正在皮衣的包裹下剧烈地起伏。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感从虞白樱心底涌起,让她手脚都一阵冰凉。

    那些触肢像蛇一样扭动着,没有鳞片的表皮布满褶皱,看上去令人作呕。接着一条触肢伸来,在她面前缓缓昂起,它不是最粗的,瞳孔的sè泽却与众不同,呈现出血一样的殷红,那种骄傲的姿态,仿佛触肢中的王者。

    触肢顶端的独眼上下转动,仿佛打量着自己的猎物,接着中段弯曲下来,贴住虞白樱裸露的腰腹。

    虞白樱香舌一翻,从玉齿间吐出一截吸管,用力一喷。这支吹管是她最後的杀手锏,装着倒刺的吹矢沾满剧毒,足以见血封喉,即使全身都被制住,也能一举毙敌。然而这一次的对手却不是人类,吹矢飞出的刹那,触肢独目下方的圆孔蓦然张开。

    虞白樱瞪大美目,只见张开的圆孔内部布满了白森森的尖齿,一圈一圈密密麻麻,足以将她的面孔撕扯得粉碎。

    那根吹矢落入触肢的啮食孔中,没有掀起一丝波澜。触肢没有合上啮食孔,而是充满威胁地向前一扑,几乎触到虞白樱的鼻尖。

    程宗扬收敛气息,在藤条和荆棘的丛林中慢慢前行。舞动的藤条不时从空中扯下一个个人影,有娑梵寺的僧人,也有在林中凑热闹的寻宝人,他们修为有高有低,有的甚至能凌空施术,然而他们始终无法挣开束体的藤条,最後无一例外都被尖刺扎穿,成为赤阳藤的养分。

    程宗扬并没有热血上头,贸然出手,一是他没有把握对付这些见鬼的藤蔓,二是大家也不熟,至少没熟到可以让自己拿生命来冒险。但又一条人影被扯下来时,程宗扬丝毫不敢怠慢,纵身掠起,挥动匕首斩断藤条,把徐君房救了下来。

    “你不是在林子里面吗?怎么也被扯下来了?”

    徐君房惊魂未定,颤着声音道:“谁知道呢……我好端端在树後躲着,不知怎么就钻到地里来了,这去哪儿说理呢……公子爷,这地方……咱们不会是在阎王殿里吧?”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赤阳圣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一个大汉被藤条扯落,他疯狂地挣扎片刻,最後还是被藤条束紧,无声无息就化成一堆肥料。

    徐君房狠狠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原来先生说的是真的……”

    程宗扬盯着远处那团扭动的触肢,“鬼谷先生说什么了?”

    “我不是和先生找到过一颗赤阳圣果吗?那时候我才十来岁,本来想尝尝味道,先生不让我尝,告诫我说那东西是吞食人的jīng血而成,虽然有祛病疗伤的神效,但终究是不祥之物,平白无故最好别乱吃。我还以为是先生哄我的……”

    程宗扬指着远处,“那个是什么东西?”

    徐君房一眼便认了出来,“是行yín兽,女子一旦被它捕获,用不了多久就会神智尽失,最後变成只知行yín的行尸走肉。”

    “你见过?”

    徐君房连忙摇头,“我是在先生的书上见过。据说和赤阳藤同生,来历十分古怪,一半是草,一半是虫,用什么试剂什么的。”

    “什么试剂?”

    徐君房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程宗扬抱怨道:“你怎么只看一半啊。”

    徐君房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我不是只看前面了吗……”

    “你还真会挑重点啊。”程宗扬道:“鬼谷先生书上说怎么对付这种东西了吗?”

    徐君房很乾脆地说道:“有我也不记得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让虞美人自求多福吧。”

    徐君房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想办法出去。”

    这会儿周围灯光大亮,程宗扬收起夜明珠,仔细观察周围。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头顶的天花板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是泥土,就像被山体掩埋了一半一样。无数藤条伸入泥土,交织如林。忽然藤丛间闪过一道光线,程宗扬定睛看去,却是一扇玻璃窗。

    程宗扬用匕首的尖柄敲碎玻璃,探头向外一看,顿时一阵眩晕,急忙缩了回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不是在地下深处,而是在空中。

    这是一幢高达数百米的大厦,在下方看起来规模宏伟的高架公路此时宛如丝带。即使自己不像冯源一样有恐高症,猛地一眼看去,也不由生出一种往下堕落的恐惧感。

    程宗扬小心抬起头,只见头顶上方一道山崖向前突出,宛如张开的巨口,自己所在的大厦就竖在巨口zhōng yāng。对面是一片死寂的都市,林立的大楼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更多更大,只不过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对面一幢残存的大楼足有上百层之多,然而楼宇外侧却悬着一个庞大无比的蜂巢。後面几幢大厦间结着无数蛛网,每一张都足以笼罩整个体育场。整个都市中最高的建筑并不是人类的杰作,而是一片白蚁堆。无数尖锥状的蚁塔占据了整个都市的四分之一,其中最高的一座像王者一样傲视全城,塔尖仿佛刺破苍穹的利锥。

    都市中空无一人,偶然有短路的电光划破黑暗,映出天际浓密的乌雲。

    程宗扬呆呆看着这座诡异的都市,良久才惊叹道:“六朝的未来原来就是这鸟样啊?”

第一章 太泉魔墟

    第十三集

    第一章

    隧道内散落着各种变异野兽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气。“呼”的一声,一头牛犊大小的苍狼被人抛开。武二弓着腰扒拉几下,从尸堆中扒出一个巨大的包裹,往黑沉沉的钢轨上一挂,扛在肩上,挥着手意气风发地嚷道:“这边!这边!”

    萧遥逸用衣袖捂着鼻子,“二啊,你还真会找地方藏。”

    “藏啥啊?一堆破纸,又不值啥钱。”武二郎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把水龙头往怀里掖得更牢点。

    左彤芝望着面前的满地尸骸,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大伙儿先避开了,要不然……”

    此时众人正在当初进来的隧道里,那股兽群只有一小部分冲进隧道,来不及逃走的探险者拼尽全力,最後还是被尽数扑杀。那些妖兽不仅体型出奇的庞大,而且出现各种奇特的变异。带翅的苍狼,长有尖角的巨蛇,生着獠牙的野狐……甚至连野鼠也变化出可怕的利爪。

    朱老头趿着双破鞋溜跶过来,“啧啧”地咂着嘴。铁中宝打趣道:“老头,算你运气好,要不是碰上我们,你早成这些怪物的点心了。”

    “瞎说!”朱老头翘着鬍子道:“别看大爷上了年纪,腿脚利落着呢,一口气跑十来里山路都不带喘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老头儿,死鸭子嘴硬啊。”

    萧遥逸道:“左姊姊,我们要去找人,出了隧道,恐怕就不能同行了。”

    左彤芝沉吟片刻,“也好。我们这一趟折损了不少兄弟,算算时间,河西派的人手也该到了,不如先去与他们会合,然後再做计较。”

    萧遥逸笑道:“那颗赤阳圣果被我得了,姊姊不会怪我吧?”

    左彤芝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哪儿能呢?不说这个了,惠远小师傅和宁姑娘都受了伤,我送他们出去。”

    萧遥逸道:“多谢姊姊。”

    “谢什么谢?论理该多谢你们呢。”左彤芝道:“我们在镇上等你们,找到程公子,记得来会合。”

    铁中宝拉着武二郎,一手拿着钱袋,死活要塞给他。

    武二瞪着眼睛道:“铁兄弟!你这是幹啥!”

    “铁锭的钱——这点儿算是定金,剩下的兄弟出去给你凑。”

    “那怎么成!”

    铁中宝攥住武二的手,叫道:“二哥!信不信我给你跪下?”

    “你这……唉!”武二一跺脚,只好把钱铢揣到怀里。

    铁中宝笑逐颜开,嚷道:“二哥!兄弟先出去!这鬼地方啥东西都没有,等二哥回来,兄弟好好请你喝一场!”

    武二郎一拍胸膛,豪气干雲地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喝死拉倒!”

    左彤芝悄悄向武二郎使了个眼sè,武二郎大咧咧道:“放心!记着呢!”

    左彤芝嫣然一笑,拱手道:“告辞!”

    双方在隧道口分手,凉州盟一行带着伤重昏迷的惠远和宁素原路返回,剩下朱老头、萧遥逸和武二郎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後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小紫。

    “程头儿……离这里很远。”小紫抱着雪雪,一手抚着它的绒毛,过了会儿说道:“先回车上好了。”

    武二小声对萧遥逸道:“小子,程头儿被埋到地里了,紫丫头带咱们跑这儿来啥意思?”

    萧遥遥道:“你知道程头儿在哪儿吗?”

    “这鬼地方,我咋知道?”

    “那就听紫姑娘的。”

    武二琢磨半晌,小声嘀咕道:“这丫头不会是给程头儿下蛊了吧?”

    …………………………………………………………………………………

    yīn暗的建筑内,一条瞳孔赤红的触肢像蛇一样盘绕着弯曲下来,独目一闪一闪散发着幽光。

    一具**的女体被触肢紧紧缠住,双腿被拉得张开。虞白樱玉体绷紧,双眼愣愣看着触肢,似乎已经骇得呆滞。

    红瞳触肢盯着虞白樱下体,接着向前一扑。就在这时,虞白樱美目突然迸出一缕寒光,双膝猛然合紧,重重夹住触肢。触肢坚韧的肢体被撞得扁了下去,红sè的独目向外鼓起。

    周围的触肢像受惊的蛇群一样扭动起来,纷纷缠住她的手脚。虞白樱拼尽全力,双膝狠命一绞。以她的修为,就是石柱,被她全力一击也会碎成齑粉,然而那条触肢有着出奇的柔韧xìng,受此重击仍然没有断裂。

    周围的触肢蜂拥而至,纷纷缠住她双膝一点一点拉开。虞白樱口中泛起一丝苦涩,没想到自己大耻未雪,却丧命在这些怪物手中。

    忽然身上拉力一轻,紧绷的触肢猛然弹开。虞白樱睁开眼睛,只见一个年轻人,正挥动珊瑚匕首,将她身上的触肢一一切开。

    虞白樱一怔之下,顾不上自己**还**着,立即配合他的出手,扯开断裂的触肢,挣脱触手怪物的纠缠。

    虞白樱玉体悬空,丰rǔ雪臀一览无余,程宗扬虽然不是成心去看,但目光扫到,免不了一阵眼花缭乱,险些割到虞白樱身上。程宗扬连忙收敛心神,倚仗珊瑚匕首无坚不摧的锋芒,一口气斩断数根触肢。

    剩下的触肢僵硬片刻,接着啮食孔同时张开,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然後cháo水般退开。

    “快走!”程宗扬一手扯起虞白樱,往触手退却的反方向逃开。

    “呯!”程宗扬踹开一道安全门,把躲在後面的徐君房吓了一跳。他看着赤条条的虞白樱,期期艾艾道:“这……这……”

    程宗扬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虽然嘴上说得硬,终究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白生生的大美人儿被那种令人厌恶的妖兽吞噬掉。

    程宗扬放开虞白樱的手臂,然後退开一步,“虞大姊,咱们现在同病相怜,如果想活着出去,先把以往的恩怨放一边,怎么样?”

    虞白樱一手拂着散开的髪丝,一边冷冷道:“给我件衣服。”

    程宗扬抬手去解衣扣,忽然手臂一缩,险险避开虞白樱一条断月弦。他惊出一身冷汗,叫道:“刚脱身就对救命恩人下手?你也太毒了吧!”

    虞白樱寒声道:“把你的匕首给我,我饶你一命!”

    程宗扬心下雪亮,这贱人刚刚死里逃生就悍然出手,完全是为了自己手里的珊瑚匕首。那触肢寻常刀剑都砍它不动,利如刀锋的断月弦也无能为力,像虞白樱这样的杀手,只有把珊瑚匕首抢到手才有安全感。

    程宗扬冷笑道:“都剥成光猪了还嘴硬。徐掌柜!咱们走!”

    徐君房巴不得赶紧离开,闻言撒腿就跑。程宗扬伸手往他肘下一托,“走楼梯。”

    徐君房边跑边喘着气道:“仙人住这地方也太高了……”

    程宗扬道:“赶紧想想,这边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徐君房苦着脸道:“我真没来过。”

    “你没来过,可鬼谷先生来过。你好生想想,他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徐君房愕然道:“你怎么知道鬼谷先生来过?”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他没来过怎么会知道行yín兽?”

    徐君房一拍脑袋,然後拧着眉头思索起来。

    程宗扬回头望去,只见虞白樱双手掩在胸前,迈着两条白生生的美腿远远跟在自己身後。

    “魔墟!”徐君房忽然叫道:“这是魔墟!”

    “哪一层?”

    “不在十八层中间。”徐君房道:“太泉古阵有些隐秘之地根本无路可入,机缘凑巧也许就进去了,魔墟就是其中一处秘境。”徐君房又补了一句,“这都是先生说的。”

    “鬼谷先生还说什么了?”

    徐君房苦想半晌,然後道:“先生说:这里原是仙宫。因为地陷东南,坏了风水,仙人就都离开了,後来被妖怪窃居,成了妖魔洞府。仙人知道後,回来清除了妖魔,也没有再住,就成了废墟。论年头,比外面的十八层还早些。”

    程宗扬越听越是纳闷,难道太泉古阵不是六朝的未来,而是不同时代的城市叠合在一起的?无论鬼墟的来历如何,至少这里曾经是一座人类的城市——从楼梯的高度就能判断出来。

    “这么说,整个魔墟应该都是空的?”

    徐君房心里也没底,“差不多吧。”

    程宗扬道:“看来仙人没有把妖怪清除乾净——至少还有漏网的行yín兽。”

    “我也觉着纳闷,这妖怪是哪儿来的?”

    两人一路下了十几层,徐君房跑得气喘吁吁,刚想开口歇息一会儿,程宗扬忽然停住脚步。徐君房正往前走,被他一把拉住,接着被程宗扬捂住嘴巴。

    顺着程宗扬的目光看去,徐君房不由打了个哆嗦。下方的楼梯拐角处隐隐攀出一条细藤,细如人指的茎身微微泛起赤红的颜sè,仿佛活物般无风而动。

    程宗扬按住楼梯扶手,伸头往下看去,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脚下的楼梯间充斥着无数根茎,仿佛一堆交错的血管,将楼梯完全堵住。那些赤红的根茎从建筑内部延伸过来,占据了整幢大楼。站在楼梯上,仿佛进入一个巨人身体内部,看到他密布的血脉。让人禁不住怀疑,如果一刀斩断眼前的根茎,是不是会喷溅出鲜血?

    程宗扬小心往後退了几步,避开赤阳藤占据的范围,一边暗自盘算。如果魔墟是一个dú lì的空间,赤阳圣果在太泉古阵出现地点的不固定也可以理解了。真实的赤阳圣果只有一株,就在这幢大楼内。它利用发达的根茎穿透魔墟的空间,出现在太泉古阵不同的地点,伺机捕食猎物。

    被赤阳藤捕杀的探险者中不乏强者,他们的血肉jīng华被赤阳藤吞噬殆尽,才凝结成赤阳圣果——赤阳圣果仅仅拳头大小的果实,却要靠无数强者的血肉和一整幢大楼的根系来支撑,可以想像它的珍贵与难得。

    问题是程宗扬不想成为赤阳藤的养分,他只想离开这个空间。赤阳藤既然能钻出去,自己也肯定有办法出去。

    脚下的根茎似乎感受到人类的气息,慢慢扭动着向上伸来。

    程宗扬拉起徐君房,“回去!”

    两人折回楼上,与虞白樱擦肩而过。虞白樱犹豫一下,退开丈许。程宗扬恼她反咬一口,故意哂道:“别挡了,挡住上面还能挡住下面吗?”

    虞白樱美目生寒,断月弦蓦然飞出,旋即被程宗扬一刀劈了回来。如果不是丝弦轻飘飘犹如蛛丝,这一下就会被他的珊瑚匕首斩断。

    虞白樱浑身上下只有颈中那条嵌着黄泉玉的护颈,手上的断月弦也只剩下三根,如果再有损失,就成了手无寸铁,完全落在下风。

    程宗扬没理会虞白樱的怒火,他走到楼梯拐角的安全门处,用珊瑚匕首在门缝间一划,挑断门锁,然後轻轻推开金属制的安全门。入眼的情形使程宗扬微微一怔,接着喜出望外。

    安全门旁边,赫然是一个在六朝从未见过,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金属门,而且上面竟然还有灯光显示——一个还能工作的电梯!

    楼道内同样充斥着赤阳藤血红的根茎,但程宗扬已经没有退路,不管这电梯是不是真的还能用,自己都要赌上一把。

    离电梯最近的根茎还在六七步外,程宗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丝毫声音,然後轻轻按下按钮。灯光闪烁着从一楼开始,逐渐上升。到第七层时,电梯内传来“叮”的一声,金属门缓缓打开。

    突如其来的声响使远处的根茎猛然一动,然後从茎身上抽出一条细藤,飞快伸来。电梯门刚一打开,程宗扬便将徐君房一把推了进去,接着回过身,珊瑚匕首狠狠挥落,斩断细藤。

    就在这时,身边雪白的身影一闪,却是虞白樱闪身抢进电梯,随即一掌将赶来的程宗扬逼开。

    徐君房大喝一声,“黑虎掏心!”说着双手握拳朝虞白樱胸口打去。虞白樱冷笑着抬手一掌,正中徐君房面门,把徐大忽悠直接拍晕过去。

    虞白樱扼住徐君房的喉咙,冷喝道:“滚开!”

    程宗扬道:“虞姊儿,别幹蠢事。没有他这个向导,你想从这里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我数到三。一、二……”

    程宗扬身後的根茎像cháo水一样波动着涌来,被斩断的细藤从断口处重新抽出新枝,後面每条根茎都同样抽出一条细藤,朝程宗扬围拢过来。

    在虞白樱的威胁下,程宗扬後退一步,几乎触到那些扭动的细藤。虞白樱把徐君房扔在电梯角落里,电梯门缓缓合上。

    就在这时,虞白樱脚踝一紧,一条细藤无声无息地从门下伸来,缠住她的玉足,接着挑起,将虞白樱横拖出来。程宗扬旋风般转身,珊瑚匕首寒光闪动,将逼来的赤阳藤尽数斩断,然後猎豹般朝电梯蹿去。

    一条藤蔓长鞭般抽来,缠住程宗扬的双腿,只这片刻耽误,电梯门已经紧紧关上。程宗扬挑断赤阳藤,接着转变方向,飞身朝楼梯口扑去。

    眼前血影闪动,却是楼下的根茎纷纷抬起,仿佛一张交织的巨网,罩住整个楼道,接着从安全门内伸了进来。程宗扬在门侧一蹬,返身掠回。他收敛气息,趁身後的藤蔓还未合拢,直接突入进去,然後飞身攀住墙上一支壁灯,落叶般悬在上面。

    赤阳藤终究只是植物,虽然对人类的气息、环境温度和气流波动十分敏感,但缺乏起码的视觉,尤其是程宗扬收敛气息,同时从丹田的生死根释放出死气,竟然瞒过了近在咫尺的赤阳藤。

    虞白樱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她被赤阳藤缠住的肌肤传来一阵刺痛,藤身不断收紧,将她朝藤丛中拽去。虞白樱双手攀住一根栏杆,修长白美的玉体被拉得笔直。她竭力挣动,试图从藤条间挣脱出来。一条赤阳藤攀上她的手臂,一路抽出细嫩的藤芽,将她双臂缠绕起来。接着身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却是那一丛妖蛇般的触肢去而复来。

    虞白樱**的**大半被藤身覆盖,她抬眼望着悬在墙上的程宗扬,目光不住变幻,方才经历的恐惧使她终于吐出两个字:“救我……”

    程宗扬带着一丝恶意的快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难助,“虞姊儿,你刚才要不是推我一把,咱们早就坐电梯下楼了。现在你只好自求多福了。别害怕,我瞧着那个触手怪对你挺有兴趣的,估计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

    悬在天际的**桥在薄雾中时隐时现,宛如一个繁复华丽的花结,令人一眼看去就无比纠结。桥下的树林中,一群人行sè惊慌,如丧考妣,却是在奈何桥外偶然遇见的周族众人。那位妖孽级天才的周少主踪影不见,为首的是那名老者。

    一个三白眼汉子道:“主灶……”老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大主灶,咱们往哪儿去?”

    老者刚要回答,突然像兔子一样蹿了起来,尖叫道:“九天玄兽!”

    树林里停着一辆通体漆黑的汽车,它泊在一堆乱石中间,表面又盖着树枝,如果不是众人走到跟前,只怕也发现不了。

    周族众人顿时大哗,纷纷叫道:“快躲开!”

    那三白眼汉子却没见过当rì的车祸现场,眨巴着眼睛道:“怕什么?不就是九天玄兽蜕的壳吗?又不是活的。”

    有人颤声道:“这九天玄兽好像正是撞到少主那一头……”

    三白眼汉子小心伸长脖子看着车头,“少主就是被这——”

    话音未落,踞伏的九天玄兽突然一声怒吼,向前蹿出丈许,重重撞在前方的岩石上,那三白眼汉子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被撞得骨折筋断,七窍出血。

    “快逃啊!”周族众人大叫着,转身拼命逃开。

    车内武二郎紧紧攥着安全环,脸sè煞白地叫道:“小子,你行不行啊?”

    “失误!失误!”萧遥逸重新挂档,“这个应该是往後退的……”

    车身又往前一冲,将岩石也挤碎几块。萧遥逸扭头去看小紫,却见她闭着眼睛,一手掐着印诀,正在凝神。萧遥逸话到嘴边,改口道:“武二,下去!”

    武二一脸莫名其妙,“幹啥啊?”

    “抬车!”萧遥逸卷起袖子,“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不就转个头的事吗?抬起来一转,多省事!”

    “说啥呢!你是省事了,可这不省力啊!别拉我!别拉二爷……哎你个小狐狸欠揍是吧!”

    …………………………………………………………………………………

    程宗扬推过一张金属长桌,把门顶上,无数藤条蜂涌而至,“篷篷”作响地撞在玻璃上,宛如无数扭动的血蟒。

    程宗扬鬆了口气,然後打量着周围,这是一个玻璃房间,看房间的结构,以前大概是进行无菌cāo作的试验室——天知道那些“仙人”在这里搞什么试验,不过太泉古阵的玻璃比一般的钢化玻璃结实许多,这些赤阳藤再强悍终究是植物,一时半会儿也钻不进来。

    虞白樱像粽子一样躺在地板上,她大半身体都被赤阳藤缠住,藤身虽然已经被程宗扬切断,却没有鬆开的迹象,反而收得愈紧,像绳索一样勒进她白嫩的肌肤内。

    “别乱动,我帮你解开。”

    程宗扬拽住一截藤条,指尖猛然一痛,却是藤上伸出一根细刺,扎进皮肤,像蚊子一样吸食自己的鲜血。程宗扬本来想鬆手,又改了主意。自从生死根移至丹田,无论是吞噬死气的效率,还是自己对气息的cāo纵,都有了一个飞跃。程宗扬丹田气轮微动,往指尖送出一股死气,那根细刺果然从皮肤中退出,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收回藤内。

    程宗扬呼了口气,他一直怀疑,被赤阳藤捕获的探险者中,比自己修为高的比比皆是,手持神兵利器的也不知道凡几,没道理他们都被赤阳藤吞噬乾净,偏偏自己能轻鬆脱身——这用运气没办法解释。看来关键还在于自己的生死根,赤阳藤并没有智慧,它所有的反应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在它的感知里,充盈着死亡气息的自己,大概和一块岩石差不多。

    终于找到从赤阳藤笼罩下脱身的关键,程宗扬整个人都轻鬆起来,他笑道:“虞姊儿,别紧张,你只用抬下屁股就行。”

    虞白樱手脚都被赤阳藤缠住,无数细刺同时刺入肌肤,吸食血液,使她的力量不断流失。她咬紧牙关,身体一动不动。

    程宗扬关切地说道:“虞姊儿,你要这么硬挺下去,信不信一会儿就会被吸chéng rén乾?”

    虞白樱咬牙道:“先把我手解开!”

    “要不先解屁股,要不都不解。你自己选吧。”

    虞白樱挣扎半晌,终于勉强抬起腰臀。她**的雪臀丰满而又结实,白艳的臀肉此时被两条细藤十字型缠住,雪团般的肌肤紧紧绷着。程宗扬拉住外面一条藤条,稳住力气一拔。虞白樱已经咬牙强忍,这时仍忍不住痛叫一声,白花花的臀肉跳动着弹起,皮肤上留下一排细小的血孔,同时渗出血来。

    程宗扬没想到短短几分钟时间,那些细刺竟然扎这么深,眼看虞白樱痛得浑身战慄,他放慢动作,将另一条细藤一寸一寸拔起。

    坚韧的赤阳藤紧贴在虞白樱的臀沟内,随着藤身抬起,血红的尖刺一根一根拔出,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一个溢血的细孔。其中一根尖刺扎在虞白樱肛洞边缘,这时被程宗扬一拔,银髪丽人红嫩的菊肛被扯得微微翻开,却未能拔出尖刺。

    程宗扬一手按住她的肛洞,虞白樱浑身都战慄了一下,她咬紧牙关,从齿缝中吐出一个字:“滚开!”

    程宗扬没理睬她的反对,手指按住她的肛肉,把滴血的尖刺拔了出来,一边道:“摸摸怎么了?有种你别叫救命啊。”

    虞白樱脸上时红时白,等他鬆开手才暗暗透了口气。但接下来的部位更加敏感,细如手指的藤身从她秘处缠过,那个年轻人毫不客气地剥开她下体柔腻的花瓣,将深入嫩肉的尖刺从她秘处拔出。

    虞白樱身体像触电一样颤抖着,感受着尖刺离体的痛楚,然而耳中传来的话语,却让她羞恨交加。

    “虞姊儿居然是白虎啊。难怪敢穿那么窄的小内裤还不怕露毛……咦?”

    程宗扬抬头看着她的面孔,然後嘿嘿笑了起来。

    虞白樱痛得浑身战慄,咬牙道:“你笑什么?”

    程宗扬在她耳边小声道:“你湿了……”

    虞白樱一张玉脸涨得通红,就在这时,程宗扬忽然回过头,大叫一声:“糟糕!”

    那些赤阳藤汇聚在一处,紧贴在玻璃墙上,温度急剧攀升。原本透明的玻璃像被烈火烧炙一样,颜sè渐渐发红,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融化。

    程宗扬顾不上和虞白樱调笑,挥刃挑断她手脚的细藤,“快走!”

    虞白樱站起身,握住自己身上的藤条用力一扯,将斩断的藤条大半扯落,然後紧追着那个年轻人掠到窗边。

    程宗扬拉开窗户,朝下看了一眼,然後张开双臂,“来!”

    虞白樱犹豫了一下,然後扑到他怀里。程宗扬把绳索系在窗边,然後纵身往下掠去。

    七层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程宗扬本来看准下方一个土堆,料想以自己的修为,顶多打个滚就能爬起来,谁知落下才发现,那土堆只是一层浮土,下面竟然是空的,两人直堕下去,在黑暗中东碰西撞,最後在地上重重一撞,摔得分开。

    虽然隔着厚厚的帆布牛仔服,程宗扬腿侧还是被磨破一片,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好在骨头没事。

    程宗扬撑起身,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後叫道:“虞姊儿?”

    虞白樱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这里。”

    程宗扬拿出火褶,只见虞白樱坐在不远处,一手抚着脚踝,脚背肿起,却是崴伤了脚。

    虞白樱道:“这是什么地方?”

    程宗扬举起火褶,眼前的地道犹如迷宫,单是身边就有七八个洞口,无数弯弯曲曲的洞穴交织在一起,复杂程度几乎能赶上外面的**桥。

    程宗扬皱起眉,良久才道:“看样子……应该是个蚂蚁洞。”

第二章 化缘的慈音

    第二章

    两人望着迷宫般的蚁穴,都不由一阵心悸。眼前的蚁穴足够一个正常人直立而行,可以想像当初魔墟中的蚂蚁有着怎样庞大的体积。

    程宗扬伸出手,虞白樱却没有动,只盯着他,目光愈发寒冷。

    程宗扬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虞姊儿,我劝你别乱打主意。这鬼地方,我要有个三长两短,你恐怕也活不了。就是仇人,生死关头也能同舟共济,何况咱们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深仇大恨,是不是?至于你和岳鹏举之间的仇怨,跟我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我要想杀你,你这会儿早就变成肥料了,还用我几次三番的救你吗?”

    虞白樱眼中的寒光渐渐淡去,最後伸出一隻手。

    程宗扬扶她起身,一边笑道:“虞姊这身材,比穿着衣服还好呢。”

    虞白樱冷冷道:“你想看就看,又不会少块肉。”

    “我倒真想看,可惜时间、地点、心情都不凑巧,更要命的火褶还得省着点用。要不咱们约个时候,改天仔细看看?”程宗扬一边说笑,一边收起火褶,揽住虞白樱的腰肢,让她半边身体都依在自己身上,摸索着向前走。

    虞白樱停下脚步,坚定地说道:“这边。”

    程宗扬摇头道:“不行,那个洞口太窄了。”

    虞白樱讥诮道:“你知道方向吗?”

    程宗扬看看周围漆黑的空间,苦笑道:“我要能分出方向就好了。”

    “左边是北,右边是南,我们面对是东方。”

    程宗扬惊奇地说道:“你居然还能分出来方向?”

    虞白樱冷冷道:“堕入蚁穴的时候我们在大楼的南边,如果想逃出去,只有继续向南走。”

    程宗扬道:“这样啊。我们往北,徐掌柜还在楼里呢,我要救他出来。”

    虞白樱推开他,独自朝右边的洞口走去。

    “小心!”程宗扬急叫道:“那边危险!”

    程宗扬刚纵身去追,便看到那具白艳而朦胧的**上蓦然多了一条黑sè的绳索。

    一条黝黑的触肢悄无声息地从洞中挥出,蛇一般卷住虞白樱的腰身。程宗扬抢过去,搂住虞白樱的上身,一刀斩断触肢。

    接着程宗扬身下一痛,那条断掉的触肢竟然昂起头,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即使隔着厚厚的帆布牛仔裤,程宗扬还是痛得变了脸sè,他咬牙扯下断肢,腾身跃入左边的洞口,落地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幹!”程宗扬大骂一声,“这家伙有毒!”

    黑暗中看不到虞白樱冰冷的神情,只能听到她冷漠的声音,“放血。”

    “放个屁啊!我……”

    程宗扬脑中一阵眩晕,眼前冒出无数金星。他挣扎着扯过背包,摸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这是死丫头给自己准备的祛毒丹,作为毒宗的看家秘药,祛毒丹能克制或者减轻九成以上的毒物药xìng——但触肢的毒xìng显然属于那例外的一成,吞下祛毒丹後,伤口的痛楚非但毫无减轻,反而连身体都变得僵硬,与此同时,浑身的血液像火焰一样焚烧起来,仿佛要把他的肌肉、骨骼都烧成灰烬。

    黑暗中,看不到虞白樱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无声的冷漠。忽然手上一动,虞白樱从他僵硬的手指间夺走那把珊瑚匕首,然後扯走他肩後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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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笨瓜。”

    小紫睁开眼睛,“向右。”

    武二郎叫道:“紫丫头,你没搞错吧?右边没有路啊!全是灌木丛!”

    抱着方向盘的萧遥逸最有发言权,直接道:“碾过去!”

    巨大的车身犹如一头怪兽闯入灌木丛,将沿途的枯藤小树一并碾平。枝叶纷飞间,一条布满鹅卵石的小溪出现在面前。车身震动着,像在卵石上跳舞般一路驰过。几名探险者正在溪边徘徊,见状急忙呼喊躲避。

    武二郎紧紧攥着车窗边的安全环,张口道:“我幹幹幹幹幹幹幹………”

    汽车毫不停顿地冲过小溪,萧遥逸两眼发光,一脸兴奋地笑道:“二啊,你再想幹,也用不着说七回吧?”

    武二没好气地说道:“二爷那不是颠的吗?哎!小子!你看着点路路路路路路路!”

    车轮狠狠一颠,碾过一堆石块,然後沿着一道斜坡直冲下去。武二郎张大嘴巴,一对牛眼几乎瞪了出来,眼看着山谷下方一道墙体越来越近,最後“轰”然一声,尘雾弥漫。汽车终于停住。

    後门打开,一条雪白的小狗先蹿了出来,朝小镇後狂奔过去。接着朱老头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抱着旁边一棵树,两腿不住哆嗦,颤声道:“哎哟,大爷这条老命啊……”

    萧遥逸脑门磕了一下,青了一块,心情却是极好,他哈哈大笑,一手拍着方向盘叫道:“痛快!”

    放开方向盘推了下门,发现前车门被墙体卡住,萧遥逸索xìng狸猫般一翻,从後面的车门钻出来,然後潇洒地拍了拍衣袖,笑道:“这比骑马可快多了。”

    武二郎冲出来,怒视着小狐狸,刚一张口,便“哇”的狂吐起来。

    萧遥逸闪身跳开,讶道:“二爷,你早上吃多了吧?”

    武二喘着气道:“二爷……二爷……有点晕……”

    “哎哟,别人晕船,二爷晕车?”萧遥逸道:“这我还是头一回见。”

    武二叫道:“谁家的马车能赶得你一样快?呕……”

    小紫仰脸看着天际的浓烟,jīng致的眉头蹙紧然後鬆开,“原来在这里啊。”

    镇後矗立着一座锥状的山脊,顶端不时喷出火焰和浓烟。一条赤红的长藤从烈火间蜿蜒伸出,密密匝匝盘绕在火山顶部,浓密的藤叶间,隐约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这就是客官要找的火焰山了。太泉古阵仅此一处,绝无分号!”宋三笑嘻嘻伸出手,“带路钱每人一贯,请三位客官打赏。”

    一个美貌妇人微微颔首,旁边的侍女随即抛出一隻钱袋。宋三接在手里,笑道:“几位若是还要什么服务,尽管找我宋三!”

    侍女凤眼一瞪,“滚!”

    宋三笑容不改,揣起钱袋,拱手打揖地离开。

    那女子回头低声道:“帮主,不是说好在这里会合吗?为何不见广源行的人影呢?”

    那位帮主淡淡道:“他们查到一点线索,似乎是以前丢失的货物,眼下正赶去探查。”

    白仙儿望着山顶的赤藤,生气地说道:“哪里有赤阳圣果?早知道刚才那两颗夺走一颗便是!”

    她旁边的男子温言道:“这里才是赤阳圣果的主藤所在。方才那两颗抢的人太多,只怕出力也讨不得好。”

    “你就是怕那贱人!”白仙儿不满地说道:“爹爹闭关,宗主的印信还在我手里,惹恼了我,直接请出印信,把她革出宗门!丁师哥,我们找到赤阳圣果便回宗门好吗?”

    丁志雄宠溺地笑了笑,“当然要回去。”说着双目在藤叶间仔细搜寻起来。

    萧遥逸摇着折扇笑道:“不会运气这么好吧?再让我捞到一颗赤阳圣果,那可赚大了。”

    武二郎抱着肩膀,两条浓眉像打结一样拧在一起,似乎想上前看个仔细,又像是要随时开溜。

    萧遥逸见他没接腔,不由讶道:“二爷,怎么哑巴了?”

    武二哼了一声,把自己在古阵捞到的几件小东西掖好——他那身牛仔服有的是口袋,装个塑料袋、水龙头、钥匙什么的,毫不费事。

    萧遥逸叫道:“武二!钥匙怎么还在你手里?”

    武二压低声音道:“瞎嚷嚷啥呢?这是程头儿送我的!”

    “什么送的?不是借你用用吗?”

    “二爷这不是还没用完吗?”武二道:“皇dì dū不急,你个太监急啥呢?”

    “二啊,你不会是留着钥匙,还想下去捞东西吧?”

    “嘁!小看二爷不是?二爷门都没锁,还要啥钥匙?留着是个念想,你小子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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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泉熊谷,地下金库。

    一个脸sèyīn沉的男子仔细看着一副甲胄,接着又拆开里子,翻出里面暗藏的印记,良久才道:“没错。就是那批货。”

    旁边一个胖子抚掌道:“原来藏在这里。好手段啊好手段。”

    玉魄子神sè萎顿地靠在柱上,低喘道:“我们……什么都没拿……都,都在这里了……”

    胖子蹲下身,笑眯眯道:“道长不用惊慌。我们广源商行是正派生意人,请道长过来,只是找寻以前丢失的一批货物。如今既然找到了,少不了要多谢谢道长的带路之德——”

    说着胖子手一递,一柄短剑刺进玉魄子胸口,鲜血顺着短剑上的血槽直淌出来。

    脸sèyīn沉的男子对旁边的血腥视若无睹,他放下甲胄,用一条巾帕抹了抹手指,“朱仙子得了赤阳圣果,又让我们找到这批失落十余年的货物,这趟太泉之行,已经超出预期了。”

    胖子拔出短剑,一边把玉魄子的脸割下,一边道:“听说光明观堂的鹤羽剑姬也赶来太泉,朱仙子曾与她交手,不分胜负。”

    男子yīnyīn一笑,“若是鹤羽剑姬折翼于此,此行收获之丰,难以预计。”

    胖子道:“正事要紧。嘿嘿,光明观堂少不得要与黑魔海恶斗一场,用不着咱们插手。”

    男子站起身,“走吧。洛帮的何帮主、剑霄门的黎门主、青叶教的尹夫人多半都已经到了。”

    胖子毁掉玉魄子身上能辨认出身份的特征,然後道:“焚老鬼说得靠谱吗?咱们下这么大本钱,万一捞不回来,那可赔大了。”

    男子yīn恻恻道:“几个小帮派,也算不得太大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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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雪叼着一隻沾满泥土的破鞋过来,得意地朝众人摇头摆尾。

    武二郎道:“从哪儿捡的?这不是程头儿的啊。”

    萧遥逸一眼认了出来,“是徐瘦子的。看来就是这里。”

    小紫抱起雪雪,望着远处的洞口道:“我要去那里。”

    萧遥逸毫不含糊,“走!”

    武二郎却有些不大情愿,左右看了一圈,说道:“老头儿呢?”

    萧遥逸道:“他遇见一个熟人,屁颠屁颠去打招呼了。”

    武二听着稀罕,“那老头还有熟人?”

    萧遥逸挤眉弄眼地说道:“我远远瞧了一眼,好像还是个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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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慈音温声慢语地说道:“出家人不蓄财物,哪里有钱给施主呢?”

    宋三气得笑了起来,“师太,你这可不厚道啊。别人带路钱都给的两贯,我瞧你是出家人,只收二百文,你怎么能不认账呢?”

    慈音低眉顺眼地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尼委实一文钱都没有。”

    宋三道:“师太,我们在太泉古阵挣的都是xìng命钱!不瞒你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七八嘴都指望我混饭吃呢。你这一路也看见了,太泉古阵这里可没有什么是白给的,别说带路了,你就是问句话,都得给钱。瞧瞧瞧瞧,这些都是带路挣的钱。”

    慈音盯着他的钱袋,眼睛顿时一亮,道:“贫尼身无分文,如何是好?”

    “这我不管。带路收钱,天经地义,钱多钱少事小,这规矩不能坏。”

    慈音叹道:“贫尼真是一文钱都没有。除非……除非是化些缘来。”

    “给你带路算我倒霉。”宋三道:“赶紧化!”

    慈音双手合什,躬身道:“多谢施主。”说着她直起腰,从褡裢里取出一隻木钵递到宋三面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请与施主结个善缘。”

    宋三怔了片刻,黑着脸道:“好嘛,化缘化到我头上来了。”

    慈音恭敬地说道:“施主且请息怒。施主施财予佛,贫尼得了钱便能与施主结清此债,如此一来,岂不两厢顺遂?况且方才施主也说,这阵中不甚太平,多有危险,如今一出一入,施主等于分文未付便平白与我佛结此善缘,无论身在三千世界,无不受我佛庇佑,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这等好事,哪里去找呢?”

    “嘿!你这尼姑!”宋三眼看从她身上榨不出钱来,又被她说得心动,索xìng道:“也罢!就当我rì行一善。”

    宋三刚取出一枚银铢,慈音便笑着怂恿道:“左右都要落在施主的口袋里,何妨做个大布施呢?”

    宋三一想也是,乾脆摸出几枚金铢递来。慈音接过钱,合在掌中默念片刻,然後原样还给宋三,“多谢施主供奉,施主一片虔心,我佛皆已知闻,rì後必有德报,善哉善哉。”说罢飘然而去。

    宋三平白施舍一场,也觉得好笑,正拿着钱袋准备收起金铢,突然间变了脸sè,他拿起一枚金铢看了半晌,然後放在齿间一咬,接着跳脚骂道:“天杀的贼尼姑!连老子的血汗钱都敢骗啊!”

    慈音佛法jīng深,对声名这些身外之物视之犹如浮雲,宋三的咒骂听在耳中不过付之一笑,毫不介意,只小心把那几枚金铢贴身收好。

    忽然後面一声低咳,一个苍老的声音唤道:“叶慈。”

    慈音脚步微微一顿,然後头也不回地走远。

    …………………………………………………………………………………

    程宗扬只觉自己像置身火炉之中一样,浑身气血如沸,小腹一团炽热的气息四处奔突,似乎要冲破皮肤,体内密布的神经仿佛烧红的铁丝,寸寸作痛,再持续片刻,神智便会受到无法恢复的重创……

    忽然丹田微微一震,那股沸油般的热气仿佛找到一个渲泄口,狂涌而出。

    程宗扬清醒过来,只见虞白樱一双美目冷冰冰看着他,忽然突兀地问道:“你明明有夜明珠,为什么不用?”

    程宗扬有些狼狈地咳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虞白樱便冷冷道:“怕我光着身子,被你看到尴尬?”

    虞白樱冷冷吐出两个字:“迂腐——身在险地,xìng命才是第一位的。你若早拿出夜明珠,何至于被毒物咬中?”

    程宗扬苦笑道:“虞姊姊儿教训的是。”

    虞白樱冷哼一声,然後俯身吸住伤口,吮出毒液。

    …………………………………………………………………………………

    萧遥逸道:“这些人也是来抢赤阳圣果的?”

    武二抱着肩道:“不像。”

    萧遥逸断然道:“那就是来寻仇的。”

    武二郎纳闷地说道:“你们岳帅到底幹啥缺德事儿了,这么多仇家?还尽是女的。”

    萧遥逸叹了口气,“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岳帅当年位高权重,免不了逢场作戏,这些女人多半都是有求于岳帅,偏偏又拿了这段露水姻缘当本钱,索取无度,一来二去,反成了仇家。”

    武二郎道:“二爷就纳了闷了,世上的女人不都两条腿夹个肉馒头吗?你们岳帅哪儿来的劲头儿,见一个搞一个呢?有瘾不是?”

    萧遥逸鄙夷地说道:“二爷,以你的cāoxìng能理解岳帅的情cāo那才见鬼了。”

    “嘁!”

    “不对啊。”萧遥逸合起折扇,在手心里轻轻拍着,“赤阳藤在外面,这些人怎么都盯着那洞口呢?”

    “都说姓岳的在里面呗。”朱老头不知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jīng神头倒是不错,拢着手道:“小萧子,进去瞧瞧?”

    小紫忽然道:“有人要进去了。”

    洞口前已经聚了几拨人马,一条jīng壮的汉子排众而出,在山洞前端详片刻,满脸跃跃yù试。

    旁边一个脸sèyīn沉的男子道:“当心。功夫不够,非死即伤。”

    人群隐隐一阵sāo动,一个白白胖胖一脸和气的胖子关切地说道:“许兄弟,这山洞看似平常,里面却凶险得紧。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若没有十分把握,还是别进为好。里面就是金山银海,也得有命享受才是,对不对?至于那贼子的下落是不是真在里面,都是没谱的事,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老庞却是不信的。”

    姓许的汉子收回手,然後哈哈一笑,“有劳庞执事指点,既然到了这里,若不进去看看,将来只怕连觉都睡不好。”说着他回过头,用询问的口气道:“大当家?”

    何漪莲盯着那石头,半晌才道:“严先生和庞执事千辛万苦才得到消息,不去看看怎能甘心?”

    许英杰双拳一碰,看似平常的皮肤和骨骼竟然发出金铁撞击般的声音,却是一名外功强横的高手。

    许英杰猱身上前,双拳犹如流星,瞬间便击出五拳。他拳锋一出,才能看出那洞内两步的位置有一层镜面般的薄膜,他每一拳打出,薄膜都随之凹陷,落拳处泛起一抹淡淡的金光,接着凝成一颗金星,沿着薄膜表面一闪升至顶端。许英杰第五拳打出,凹陷的薄膜忽然一收,将他猛地吸了进去。

    姓严的男子负手道:“还有谁要进去?”

    後面一名汉子踏前一步,却被何漪莲挡住,“待许二当家出来再作计较。”

    众人大多都盯着洞口不敢分神,有几个故作轻鬆地与严、庞两人交谈。朱老头、萧遥逸和小紫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洞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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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前传介绍:
非yy的枯燥小说,更新慢,一个失业民工意外穿越异界,挣扎求生的冒险故事。六朝云龙吟前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朝云龙吟前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朝云龙吟前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