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朝争
萧遥逸来不及系上衣服,披在肩上匆匆闯进书房,「程兄找我?」
程宗扬衣服湿漉漉沾满露水,头发上还沾著著几根压断的青草,这会儿歪在坐榻上,拿著一只宝石红的花瓶把玩,一边打著呵欠道:「这瓶子很值钱吧?」
「三千银铢罢了。你想要就拿走吧。」萧遥逸扯了个蒲团,盘膝在他对面坐下,「你这么大早来,不会是跟我谈花瓶的吧?看你的模样,昨晚一宿没睡?不是会跟哪个姑娘风流了一晚上吧?」
「风流个屁。」程宗扬放下花瓶,jīng疲力尽地说:「这几天可把我整惨了。先是熬夜陪云老哥办事,然後被你拽出去荒唐一晚上,还遇上一群蟊贼行刺。好不容易昨天去散散心,结果又在野地里趴了四五个时辰,给你干了一夜的活儿。这不,大清早我就讨赏来了。」
萧遥逸眼睛一亮,「什么事能劳程兄大驾?」
「我昨天遇见一个人。」
随从萧五递来井水浸过的面巾,程宗扬接过来,抹了抹疲惫的面孔,振作jīng神,「那人酉时初从金钱豹离开,进朱雀门,在御道停了一刻钟左右。酉时三刻出来,往南经过浮桥,一路南行,到山里已经是戌时四刻。然後那人进了一座寺庙,我和长伯在山里等到寅时,没有见他露面才回来。」
萧遥逸两眼闪闪发亮,「谁?」
「紫脸膛,大胡子。」程宗扬道:「过浮桥的时候,长伯装作无意挤过去看了一眼,瞧见那人眼上有个疤。」
萧遥逸动容道:「好小子,竟然让你逮上了!」
程宗扬继续道:「那座寺庙看起来挺新。而且还有桩怪事……」
萧遥逸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是不是庙里哪些和尚,看起来都很能打的样子?」
这下轮到程宗扬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建康城往南过朱雀桥,走路一个时辰左右——那地方叫天阙山。山里正好有一座寺庙去年刚建成,叫佛窟寺。」萧遥逸冷冷道:「修寺的不是别人,乃是朝中大司空徐度。他作司空之前,作的是镇东将军,节制六州军事。」
程宗扬摸著下巴道:「我记得谢万石也是镇东将军?」
「没错,谢二是接他的军职。」萧遥逸鄙夷地说道:「那饭桶屁用没有,刚上任的时候,他大哥指点他笼络诸将,谢二就把诸军将领都叫来,摆开筵席。席间诸将都等主将发话,结果这位平常口若悬河的谈玄名士,一句都说不出来。憋到最後,谢二拿铁如意朝众将一指,说:『诸位都是劲卒!』那些将领都是尸山血海里搏出来的功名,这会儿被他说成小卒,脸上哪里挂得住,差点儿当场掀了桌子。後来还是他大哥到营中逐一拜访,才勉强安抚下来。」
程宗扬笑道:「看来那些劲卒不怎么听这位将军的?」
萧遥逸挤了挤眼,嘻笑道:「所以我才弄了头牛。如果真是谢二干的,他开门看到的就该是老虎了。还想让丫头扶著来告状?门儿都没有!」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去找谢万石的麻烦。说吧,谢家这位公子爷和行刺你的人有什么关系?」
萧遥逸无辜地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气啊。嘿嘿,其实我是做给他大哥看的。」萧遥逸收起嘻笑,正容道:「谢二虽然是个饭桶,谢家老大却是个人物。昨天我先闹了一场,只要谢安石不犯痰气,谢家就不会来趟这漟混水。」
「你查出来了?」
萧遥逸点了点头,「听到一点风声。如今程兄找到这个人,更坐实了这个消息。」
萧遥逸摊开折扇,轻轻摇著,「不瞒程兄说,想要我命的人,来自军中。晋**队分为三支,最强的一支是北府兵,现在由临川王节制。他是近亲宗室,亲王掌军,免不了受人擎肘。另一支是家父掌管的禁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兵甲之jīng,有过於北府兵。还有就是诸州的州府兵。」
「昨天萧五查到消息,州府兵有人在打听我的行踪。我遇刺的事,除了那两个粉头,就只有你知我知。剩下的知情人,除非就是凶手。昨天我找谢万石麻烦的消息传出去,别人只会觉得我又在淘气,而凶手那时联系不上江东五虎,再听说此事,就明白行刺失败。我这一记打草惊蛇,那些人未必能沉住气。这不,那个人就露面去了佛窟寺。」
「你是说,那寺庙里的和尚,其实是州府兵的军士?」程宗扬道:「难怪昨晚我们等了两三个时辰,都没找到机会潜到庙里。」
「程兄,你这次又帮了我大忙了。有了佛窟寺这条线索,这一下就水落石出了。嘿嘿,佛窟寺离建康近在咫尺,又在山中,五百名jīng壮和尚,不显山不露水地就藏下了。」萧遥逸用扇子拍著掌心,冷冰冰笑道:「徐度这老东西当年杀人如麻,我原以为他建座寺庙是为了消业,却是别有用心。」
「我怎么觉得你有恃无恐呢?上次他们没杀死你,下回说不定就是五百张劲弩。真是个好消息,以後我可要离你远一点,免得跟著你倒霉。」
萧遥逸用折扇支住下巴,喃喃道:「这个我还没算到,五百张劲弩……这下可好玩了。」
「那汉子从金钱豹出来,不会和八爪章鱼有什么关系吧?」
「章胖子一向规规矩矩作生意,这种事,谅他也没这份胆量。」
「你准备怎么办?」
萧遥逸眉峰一挑,像碰见什么开心事一样,得意地笑道:「这个我已经想过了。让我来选,最好的办法就是下次遇刺的时候,我老老实实让他们干掉。我可是独子,我老爹老来丧子,肯定无心掌管禁军。到时候徐老贼一手握著州府兵,一手握著禁军,里面再放著个木偶皇上,那就有热闹看了。」
程宗扬吸了口气,「我这会儿才听明白,你是巴不得有人谋反,弄得天下大乱吧?」
萧遥逸探过身,挤眉弄眼地笑道:「有意思吧?要不咱们两个做场戏,在秦淮河争风吃醋,先对骂半个时辰,等看热闹的人多了,你突然一刀把我干掉,给大家一个惊喜。程兄别怕,我在建康城有名的人嫌狗憎,你杀了我,说不定建康城的人联名送你一块大匾,上写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程宗扬没听他胡扯,脑中想著另一件事。一边宫中闹鬼,一边朝臣谋逆,临川王掌管北府兵、大司空背後cāo纵州府兵,再加上掌管禁军的萧侯爷,三方势力角逐,晋国这场戏还真热闹。自己本来是到建康开商号,结果与临川王和萧侯分别拉上关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自己还是收拾收拾跑路比较合适。可云苍峰和萧遥逸这边的忙又不能不帮……
程宗扬叹了口气,「咱们一起到宫里,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今晚不见不散。」
萧遥逸大喜过望,「一言为定!」
第二百五十七章:雁儿
昨晚自己突然离开,一大早云苍峰就遣人过来问安。程宗扬随便搪塞几句,打发了云家的仆人,萧遥逸後脚又送来礼物,除了平常的吃穿用具,还有那只宝石红的花瓶。
好不容易打发完,程宗扬往榻上一躺,刚闭上眼,耳朵就人扯住。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你要来陪大爷睡觉,就赶快乖乖爬上来!」
小紫轻喘细细地说:「人家等你好几个晚上了呢……」
耳边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地脱衣声,接著一股脂粉的香气扑鼻而来。程宗扬听准方位,一把搂住那具光洁的**,用力压在身下。少女被压得嘤咛一声,两只柔嫩的胸rǔ顶在胸前,传来一阵暖意,程宗扬yù望中烧,咬牙道:「死丫头,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紫「格格」的笑声从身後传来,程宗扬一怔,连忙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娇靥含羞带喜,她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眉眼盈盈如画,鲜嫩无比,依稀有几分眼熟。
程宗扬怔了片刻,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雁儿?」
少女脱得只剩下贴身小衣,这会儿被他搂得紧紧的,压在身下,不禁羞得面红耳赤,小声道:「是……雁儿来给公子侍寝……」
程宗扬跳起来,把衣服放在雁儿身上,冷著脸道:「我已经说过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下人,更没有金谷园那些狗屁规矩。你们愿意留在这儿,就安安心心留下。以後想嫁人就嫁,如果是我这里的兄弟,嫁妆我给你们出。至於我就算了,一时半会儿,我还没打算娶妻。」
说著程宗扬板起脸,对小紫喝道:「死丫头!又是你捣的鬼!」
小紫笑吟吟道:「程头儿,你命里带的桃花越来越旺了呢。」
程宗扬咬牙道:「你等著!一会儿我找你算账!」
小紫眨了眨眼睛,「雁儿都快哭了。」
雁儿被他说得脸上时红时白,眼中泫然yù滴。
程宗扬心里一软,放缓声音道:「你们可想明白了,我那些兄弟看起来粗鲁了点,但都是热心肠的好人。而且都是有身家的,比如吴大刀,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嫁给他也不算亏了。跟著我又没有什么名份,黑不黑白不白,妾不妾婢不婢的,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雁儿咬著唇,抱著衣服慢慢抬起眼,「奴婢知道,主人是个君子。」
小紫翻了翻眼睛,「傻瓜!你见过一边看著你的漂亮大腿,一边流口水的君子吗?程头儿,我好佩服你哦,口水都流到地上了,还说那么嘴响。」
程宗扬尴尬地抹了抹嘴巴,对雁儿温言道:「乖乖回去,好好想明白了。你现在不是什么下人,将来要好好过rì子的。六朝把女人贞洁看得比天都大,这种傻事,女人干一次都太多了。」
小紫好奇地盯著程宗扬左瞧右瞧,程宗扬沉著脸道:「怎么?不认识了?」
小紫翘起唇角,笑道:「你不会要放过那个道姑吧?」
「别傻了!」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教训道:「她是我的敌人,敌人在我这里是没有人权的!」
「有场戏你看不看?」
「不看!」
小紫失望地说:「那人家只好找秦会之了。」
「你找他干吗?」
「他长得又高,模样又帅,」小紫扳著手指道:「武功也好,还博学多识,温文有礼,谈吐风趣……」
「你想嫁给他?那太好了!」程宗扬欣喜地说道,接著长叹一声,「虽然有点对不起会之,也顾不得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後用力一踩。
「啊!」程宗扬抱著脚,趁机往雁儿身上倒去。可没等自己沾到便宜,就被小紫扯住。
秦会之匆忙赶来,听到小紫的要求,不禁为难地皱起眉头,「piáo客?」
小紫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又jiān又坏那种。」
「又jiān又坏……」秦会之沉吟半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行吗?」
小紫翻了翻眼睛。
秦会之道:「扮成jiān人倒没什么。只是在下怕扮得不像,露出马脚,反而误了公子的大事。」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正容道:「会之兄,放心吧,我对你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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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斗室内,一具白腻的**伏在地上。她身上的衣物又小又短,亵裤半褪,露出白馥馥的圆臀,葱绿的抹胸掀开,两只雪滑悬在胸前,齐根没入一只长方形的物体中。那是一只狭长的木槽,槽内盛满褐sè的汁液,散发出淡淡腥味。
卓云君还记得在龙阙山的时光,作为太乙真宗六大教御之一,自己曾经倍受尊荣。在崇信道家的唐宋两国,太乙真宗的教御每每受到国师的礼遇。即便佛寺林立,崇佛礼僧的晋国,也不敢有所轻慢。
然而此时,卓云君心底已经不仅仅是绝望了。自己就像蛛网上的蚊虫,每一丝挣扎,都只能让蛛丝缠得更紧,带来更多痛苦。那妇人简直是恶魔的化身,她甚至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一处肉眼可见的伤痕,可卓云君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千创百孔,支离破碎。
当房门的响声传来,卓云君像被蜂蛰住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
那妇人走到身前,双手叉腰,发出一声尖笑。
卓云君从幻想中惊醒过来,短暂的恐惧之後,随即露出媚笑,「女儿见过妈妈,妈妈万福……」
「起来吧。」
卓云君勉强撑起身体,两只**的**「啵」的一声,带著**的汁液从槽中脱出。那条抹胸随即垂落下来,掩住双rǔ。
那妇人用蒲扇拨开抹胸,只见卓云君胸口上下被木槽压出两道红印,此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褪。
如果不是卓云君身陷绝境,仅从身体的恢复速度,就可以猜到自己并没有被废去修为,真气仍然在体内流动。小紫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她拿起蒲扇,在卓云君身前扇著,一边笑道:「乖女儿,这一夜睡得可好?」
抹胸飘起,气流拂在rǔ上,一阵凉意袭来,冰水一样的寒意彷佛透过肌肤,浸入胸rǔ深处。卓云君戴著僵硬的笑容,说道:「睡得好,多谢妈妈……」
小紫一出现,卓云君心就缩成一团,彷佛被恐惧攫夺。片刻後,她才意识到身体的变化,露出错愕的眼神。
小紫用蒲扇在她身上打了一记,「把脚抬起来。」
卓云君顾不上多想,连忙一手扶著桌案,吃力地抬起小腿,发出一阵铁链的轻响。她真气虽然被制,常年修行的肢体柔韧xìng依然如初,将白美的**挺成一条直线,平平抬起。
小紫拿出钥匙,打开她脚上的铁镣,一边眉花眼笑地说道:「小浪蹄子,年纪不轻了,脚还和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嫩呢。」
小紫托起卓云君的玉足,摸了摸她白美的纤足。卓云君一阵毛骨悚然,忽然那妇人拧住她的小趾,「格」的一声脆响,拧断了她的趾骨。
卓云君脸sè一瞬间变得灰白,惨叫声还没叫出喉咙,就痛得昏厥过去。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卓云君咳嗽著醒来。折断的右脚小趾传来刺骨的痛意,使她禁不住浑身发颤。
那妇人「光」的扔下盆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乖女儿,跟妈妈来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乖女儿
脚趾触到地面,一阵剧痛袭来,卓云君痛得几乎昏倒。她颤抖片刻,才扶著墙,一步一步跟在那妇人身後。
囚禁不知多少时rì,自己终於走出这间黑暗的斗室。但卓云君心里没有半点喜悦,有的只是痛楚和对未来的无尽惶恐。她想,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间破陋的房舍,就在这里,曾经的荣耀、骄傲和尊严,都像敝履一样被随意丢弃。
她不知道门外黑沉沉的世界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付出一只脚趾的代价之後,她宁肯放弃尊严委屈求全,也不愿去招惹这个粗鄙而恶毒的妇人。
油灯微弱的光芒映出一条走廊,这处房间在走廊尽头,两侧还有几个相同的房间。所有房间中,只有这一处有门,其他都悬著陈旧的布廉,或粉或黄,暧昧的灯光从廉中透出,隐约还能听到有人笑语。
那妇人领著她走进隔壁的房间,说道:「乖女儿,这间屋子往後就是你的住处了。」
卓云君低下头,「多谢妈妈……」
眼前的房间又窄又狭,一张发黄的竹榻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榻上放著一只竹枕,一条薄薄的布被。榻尾放著一只净桶,一只木盆,盆上搭著一块布巾。
这点可怜的家俱,就是她仅有的物品。在角落里,还放著一张奇怪的凳子。
那凳子长四尺,窄一尺,长凳一端打著一支两尺高木架,看起来像是凳子的靠背,但木架两旁分布著四对高低不等的横枝,不知是做什么用途。整张凳子是用梨木做成,显得笨重之极。
「这是chūn凳,又叫合欢椅。别看它模样简单,能玩几十种花样呢。」
卓云君喉咙动了一下,脸sè雪白地说道:「女儿知道了。」
「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几rì先不用接客了。」
已经到崩溃边缘的卓云君心底蓦然涌出一阵感激,「多谢妈妈。」
小紫笑吟吟拿起门闩,「祖师爷定下的规矩,作了娼妇,每rì早晚要挨一次杀威棒,每次十记。第一记叫打贱骨,第二记叫认贱命,第三记叫用心,第四记叫戒骄……天下都是一样的规矩,错不得。乖女儿,趴到凳上去。」
卓云君对那根门闩畏若蛇蝎,她白著脸趴到凳上,接著门闩落在臀上,打得她痛叫一声,玉体剧颤。
「啪!啪!」门闩在臀上发出清脆的肉响。卓云君咬著牙,竭力支撑。等到第十下打完,卓云君几乎去了半条命,她一口气松开,浑身瘫软般伏在chūn凳上,肌肤微微抽动。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jiān笑,卓云君听过无数人工声,从来没有听过这样yīn恻恻充满jiān恶的声音,就像一条随时要择人而噬的响尾蛇。
「紫大娘,又在教训女儿了?」
那妇人扬声道:「秦大爷,奴家刚花钱买了个婊子。又白又浪,piáo一次才十个铜铢,要不要尝尝鲜?」
卓云君本来痛得起不了身,听到这话,身体立刻一阵哆嗦。
那汉子jiān笑道:「大爷这会儿正乐著呢。来,再亲一个!」
说著隔壁传来一阵yín猥的亲嘴声,卓云君听在耳中,面孔不禁发红,接著又变得雪白。
程宗扬一脸好笑地扭过头,看著秦会之把手放在嘴边,对著虎口亲的山响。雁儿坐在一边,掩唇偷笑。
程宗扬弯下腰,在雁儿耳边小声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装像点叫两声。」
雁儿忍了片刻,然後叫道:「大爷,轻一点……」
「叫得真好听……只不过你这么小声,她怎么能听到?」
「大爷,轻一些——」秦会之知机地狞声道:「小娼妇,把腿张开!让大爷爽一下!」
说著他低声道:「公子,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程宗扬小声笑道:「会之兄,表情够yín浪啊。」
隔壁传来的媚声让卓云君脸sè时红时白,那妇人冷著脸道:「听到了吗?隔壁的姊儿岁数还不及你一半,看人家多卖力气——一天能挣上百个铜铢。你这没用的东西!」
那妇人斥骂几句,然後又换上笑容,假模假样地说道:「乖女儿啊,只要你肯用心,接的客人不会比她少。过来,让妈妈瞧瞧。」
卓云君撑起身体,拖著剧痛的脚趾走到那妇人身前。
「来坐妈妈怀里。」
卓云君咬了咬牙,依言坐在那妇人膝上。那妇人身材娇小,卓云君比她高了一个头,看起来倒像她长辈。可此时只能像个小女孩一样,顺从地坐在那妇人怀里。
小紫搂住她的腰肢,教道:「乖女儿,客人到这里是买乐子的,别人做的,你怎么做不的?左右是哄客人开心。我瞧你模样还算标致,见著客人先亲个嘴,让客人尝尝你唇舌是不是又香又甜。知道了吗?」
卓云君勉强道:「多谢妈妈指点。」
那妇人一边搂住她的腰,一边伸出手指。卓云君明白过来,只好张开红唇,含住手指,在唇间舔舐。那妇人手指又苦又腥,卓云君不知道是她手上的黄连和鱼膘,禁不住一阵反胃。
小紫也怕露出破绽,指尖在卓云君唇上一抹,笑道:「好甜的小嘴……跟客人亲过嘴,接下来就把抹胸摘了,拿你的sāonǎi让客人耍弄。」
隔壁传来男人喘息的声音,秦会之虚张双手,叫道:「快活!快活!」
程宗扬盘腿坐在榻上,透过墙上的钉孔看著隔壁动静,一边小声笑道:「秦兄是不是作过青楼恶客?」
卓云君耳力大不如前,只要压低声音,不虞被她听见。秦会之道:「公子刚回来那天,属下和紫姑娘去了趟城外的娼窠。」
程宗扬纳闷地说:「娼窠?死丫头去那儿干嘛?」
「紫姑娘让属下在外望风,自己擒下娼窠的老鸨,拷问了有一个时辰。」
程宗扬恍然道:「我说这死丫头扮那么像呢。还真下功夫啊……」
说著程宗扬眼睛一亮,看见卓云君两手伸到颈後,解开抹胸的系带。
卓云君的年纪连小紫的娘都做得,此时这样一个熟艳的妇人却像婴儿一样,香躯半裸地乖乖坐在那丫头腿上,单是这颠倒怪异的一幕,就足以让程宗扬心怀大慰。再看到卓云君神情间又是恐惧又是难堪,还要竭力挤出讨好的笑容,向小紫献媚的样子,程宗扬禁不住一阵得意。
什么荣宠尊贵的教御,说到底也是个女人,为了少挨些打,还不是老老实实做了婊子?这贱人心肠狠毒,模样倒不坏,那对胸rǔ浑圆耸翘,白光光彷佛浸满汁液,而且……好像比以前更肥更滑。
卓云君愕然发现,身体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室内空间由於空气无法流通,显得又闷又热,待上片刻,肌肤便汗津津沾满汗水。然而胸rǔ被汁液浸过的部位,却彷佛裸露在寒风中,传来冰冷的感觉,肌肤对气流每一丝轻微的浮动都敏感无比。
「你……你……」卓云君恐惧地瞪大眼睛,望著那个恶魔般的妇人,吃力地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妇人露出狡黠的笑意,嗲声道:「乖女儿,这叫天女酥。任你仙女下凡,被它浸上一夜,也要浑身酥软。」
卓云君尖叫著朝小紫推开,「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小紫捻住她胸口,用力一扯。卓云君双手按在小紫肩上,浑身的力气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一软,倒在小紫怀中。白光光的上身**著,在她怀里不住抖动。
隔壁男女欢好的声音不住传来,以往卓云君不屑一顾的媚声,此时却彷佛有莫大威力。伴随著那妇人火一样的双手,每一声落入耳内,都彷佛引起自己心底深藏的yù望。
卓云君脸sè越来越红,忽然隔壁传来一声怪笑,「小浪蹄子,下面都湿透了……」
卓云君像触电一样猛地昂起头,玉体弓起,小腹急剧收缩,双腿绷紧。接著她亵裤底部涃出一片水痕,在股间迅速扩大。
小紫笑吟吟拔出手指,放在美妇面前,让指尖湿黏的液体滴在她姣美的面孔上。
卓云君玉体轻颤,脸上混杂著无数表情,屈辱、痛楚、难堪、恐惧、妩媚、羞耻……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彷佛一口气就能将自己融化。
那妇人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隔壁传来一声放肆的大吼,夹杂著女子不堪重负的低叫。
卓云君红唇哆嗦片刻,最後勉强挑起唇角,轻声道:「多谢妈妈……」
「卡」的一声,铁镣锁住,房间陷入黑暗。
第二百五十九章:智商一百二!
小紫笑嘻嘻来到隔壁房间,只见雁儿一脸羞赧地待在床角,秦会之远远待在另一边,虽然隔著好几尺的距离,他表情却作得十足,一脸下流的笑容,活像一个刚舔了蜜的老**,还在呼呼的喘气。
「那个大笨瓜呢?」
秦会之这才收起入戏的表演,尴尬地看了雁儿一眼,说道:「公子看了片时,方才出去了。」
「哗!」
程宗扬光著膀子站在井栏旁,两手举起木桶,将新汲的井水兜头泼下,一边用力甩著头发。
雁儿从门窗都被遮掩的房舍出来,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玉脸飞红地低著头匆忙离开。
秦会之这会儿已经恢复从容,颌下长须收拾得一丝不乱,斯斯文地朝程宗扬抱拳一揖到底,说道:「公子。」
程宗扬扔下木桶,笑道:「会之辛苦了。」
秦会之正容道:「为公子办事,是属下职份所在,怎敢言苦?」
程宗扬大笑道:「得了吧,刚才你那德xìng,活像个刚偷了鸡的黄鼠狼。这会儿一脸正经的,还不如刚才看起来可亲呢。」
秦会之也露出笑容,说道:「若非公子洞见,属下还不知道自己颇有些当坏蛋的天份呢。」
说著只见程宗扬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引得秦会之莫名其妙。
程宗扬浑身是水走过来,拍了拍秦会之的肩膀,感叹道:「会之兄,你这话说得可太有历史感了。咳咳,没什么事了,你歇著去吧。」
小紫靠在门边,撇了撇柔艳的小嘴,「大笨瓜!」
程宗扬悻悻然拧乾衣服。家里放著五个女人,只要一个手势,至少三个都肯乖乖陪自己上床,这样优厚的条件,自己还要靠冲冷水澡来泄火,被她说句大笨瓜一点都不冤枉,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小紫看著他气恼的样子,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笑意,又说了句,「大笨瓜!」
程宗扬气道:「死丫头,你有完没完?再罗嗦,当心我拿你泄火!」
小紫勾了勾手指,「来啊。」
程宗扬冷哼一声,摆出主人的架子,板起脸道:「你给她身上上用的是什么东西?不会是焚情膏吧?」
「焚情膏好难制呢。这是天女酥,用蛤蚧尾培炼,再加一点药酒。她浸了一夜,药效至少持续三天。只要摸摸nǎi,她就浑身酥软,像jì女一样又sāo又媚,还会浪出来呢。大笨瓜。」
「我智商一百二!」程宗扬不满地说道:「你见过智商一百二的笨蛋吗?你再敢污辱我的智力水准,小心我跟你翻脸。」
「智商?」小紫好奇地说:「是你买的吗?」
「测的!傻瓜。」程宗扬指了指脑袋,「我智力超过平均线,天下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比我聪明!」
「测的吗?小紫有多少?」
程宗扬面颊抽动了一下,这死丫头的智商,打个七折可能还比自己高出那么一点点。
「少罗嗦。」
小紫撇了撇嘴,「大笨瓜,这样冲凉,小心jīng火逆行,阳亢易虚。」
程宗扬稀奇地说道:「我没听错吧?你是在关心我?不可能啊,你这死丫头巴不得我倒霉呢,没错!你肚子里肯定憋著什么坏主意。」
小紫白了他一眼,「那贱人已经服软了,你就是用了她,她也不会反抗。想好了,要不要来?」
这是个圈套,慎重慎重。程宗扬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冷哼一声,「无知!本主人今晚有事要办,洗个澡好养jīng蓄锐,你懂什么!」
小紫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可怜的大笨瓜……小紫只好自己先用了。」
「等等!」
这死丫头不会把卓贱人用成渣吧?「你要怎么用?」
小紫瞬了瞬眼睛,「当然是教她怎么接客了。」
「干!这你也能教?」程宗扬嘲笑道:「死丫头,看不出你接客的经验也很丰富啊。」
说著程宗扬连忙抬脚後退,躲开她踢来的木屐。可惜仓促之间忘了身後的井栏,一个後仰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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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兄的易容术果然高明!」萧遥逸惊叹道:「额头这块血肿,怎么看都像真的!」
程宗扬悻悻道:「死狐狸,你想笑就笑吧。我就是撞的!怎么了!」
「哈哈!」萧遥逸禁不住一阵大笑。
「当心!」程宗扬扶住船帮,「这么窄一条舢板,别弄翻了!小狐狸,你也不穷啊,怎么连条像样的船都没有?」
「山人自有妙用。」萧遥逸笑嘻嘻道。他换了一身粗布衣物,戴了顶斗笠,一板一眼用竹篙撑著船,就像江上随处可见的夜归渔人,只有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才骤然加速。
舢板从一条河岔进入青溪,远远能看到岸旁的宫城。宫城两面临水,北面是玄武湖,东侧是青溪,青砖垒成的墙体气势森然。墙脚下浩浩荡荡生满芦苇,苇上开满白sè的芦花。
萧遥逸竹篙一点,舢板敏捷地钻入芦苇荡。芦苇下都是半浸半没的浅洲,水道断断续续,比迷宫还复杂。这小子似乎已经来踩过点,对路径熟稔之极。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舢板的妙用。只有一米多宽的舢板在芦苇丛中七绕八拐,比走路还要灵巧,遇到浅洲无法通行,萧遥逸乾脆用竹篙一撑,连人带船从浅洲掠过,而且舢板船体轻小,在芦苇丛中几乎看不到踪迹。即使有人在城墙上观望,也只能看到满川随风摇曳的苇叶。
萧遥逸撑船又快又稳,不需要自己cāo一点心,程宗扬索xìng抱著观光的心态浏览芦苇荡的风光。
青绿的芦苇有一人多高,中空的芦杆上生著长长的芦花,远远望去,宛如一片青底白花的茵毯,覆盖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夜风拂来,满川芦苇随风摇曳,用长长的苇叶拨弄著月sè的银辉。舢板在湖光水sè,芦荡明月中川行,犹如一场梦幻。
程宗扬心中一动,「今天是八月几rì?」
「八月十五。」
「中秋节啊。」程宗扬道:「怎么没见人吃月饼呢?」
萧遥逸道:「中秋?那是宋国的风俗吧。」
程宗扬奇怪地说道:「你们不过中秋?」
「建康最要紧的节rì,是三月初三的上巳,五月初五的端午和九月初九的重阳。宋国节rì最多,正月十五的元宵,七月初七的七夕,八月十五的中秋都有。
所以岳帅最喜欢待在宋国,每月都要过一两个节。」
忽然一阵大风袭来,几点芦花随风而起,接著越来越多,最後只见白茫茫的芦花漫天飞舞,彷佛无数雪花,在风中飘舞著,在天际的明月下织成一片银绒。
萧遥逸叫道:「天助我也!」
他把舢板停在一处苇荡中,然後解开外衣,露出贴身的黑sè水靠,一边小声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今晚蒹葭花舞,不知程兄有没有艳福遇上一位伊人?」
「真yín浪。遇到就遇到吧,还遇上——遇到就要上吗?」
「程圣人,你这话可著实有辱圣名啊。」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城墙掠去。
程宗扬心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轻松,宫里的情形究竟如何,自己心里没有半点把握,只希望这只小狐狸没有吹牛,能顺顺利利进到宫里。
第二百六十章:太初宫
「整个北城墙有六处水门,」萧遥逸道:「按规定,城墙以外五十丈内,所有的芦苇都要刈除乾净,以防备jiān人藏身。不过那位陛下年初说喜欢芦苇丛生的景致,不许人刈除湖中的芦苇,咱们才有机会潜到这里。这六处水门有一道是供宫中出行用的,可以通行船泊,有四班禁军轮流看守,另外五处都放置了三重铁栅。」
程宗扬望著眼前黝黑的铁栅栏,怀疑地说道:「你不会是从你老爹手里骗来钥匙了吧?我怎么没见钥匙孔呢?」
「钥匙有个屁用。你不知道我老爹有多狠,那些铁栅栏是和砖一起烧出来,直接砌在墙里的。」萧遥逸弹了弹铁栅栏,「你瞧,这些铁栏每根都有手臂粗,埋在砖里的部分长逾一尺。够结实吧?」
程宗扬道:「你既然进不去,带我到这儿干嘛?」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咱们面对的困难……程兄息怒!」萧遥逸连忙道:「其实有路可行。」
「在哪儿?」
「水下。」
萧遥逸蹲下身,拨开芦苇,低声道:「我看过营造式样的图纸,栅栏没在水下的部位都装有尺许长的倒钩,因此栅栏的宽距比水面以上的略大,只要拗断倒钩,就有一个尺半宽窄的入口,可以钻进去。」
程宗扬二话不说潜到水底,片刻後又钻出来,「小子,你不会来过了吧?」
萧遥逸打了个哈哈,「我年青时候来过一次……好吧好吧,那是我十三岁那年——你知道,岳帅就是那时候出的事,我回到建康,心情一直不痛快。後来有次宫里摆筵,席间的蜜饯特好吃。我忍不住夜里溜过来,揣了一包。」
萧遥逸道:「我怕黑的毛病也是那时候得的,咳,我揣了蜜饯不敢回去吃,就躲在一座桥底下。正吃得开心,突然钻出来一个红发红眼的妖怪……」萧遥逸懊恼地说:「那妖怪飘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爪子比冰还凉,当时就把我吓得尿了裤子。等那妖怪走掉,我看到地上扔著一颗带血的牙齿。後来我才想到,那家伙八成是个装神弄鬼的盗贼,半夜戴著面具出来吓人,正好让我撞上了。不过想归这么想,从那以後,我夜里怎么说也不敢一个人出门。」
「你小时候的rì子过得很丰富啊。」程宗扬笑道:「走吧,识途的老驴,前面领路。」
栅栏上两支拇指粗的倒钩被拧到一边,露出一个窄窄的空隙。萧遥逸脚前头後,游鱼般钻过空隙。栅栏水面以下的部分有两米多深,即便知道有空隙,要找到也得费一番工夫。萧遥逸熟门熟路,毫不费力地找到第二道栅栏的缺口,一样是脚前头後,倒著钻了过去。
在最後一道栅栏前,两人露出水面换气,程宗扬低声道:「小子行啊,还会倒著飞呢。」
「这是我五哥教的。五哥是盗贼出身,家传的功夫。他们老卢家的规矩,别说钻洞,就是爬墙也是头下脚上的倒著爬,名号叫蝎子倒爬墙。」
「你五哥家里不会都是倒著长的吧?」
「这是有讲究的,盗贼的勾当最怕被人偷袭,倒著过去一旦情形不对,脚上挨上一刀一镖,总比头上挨一下要好吧。」
「当个贼还有这么多道道。」
「可不是嘛。里面学问大了去了。如今四哥五哥联手,响当当的……咳咳……」萧遥逸狼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笑咪咪道:「看你说得挺得意,我正听得过瘾呢。」
萧遥逸讪笑道:「这事儿程兄听了没什么好处。我们这些兄弟在外面都各有各的身份,程兄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有机会我再给程兄引见吧。」
「不就是杀手嘛。」程宗扬一哂,「谢艺早就说过,你们星月湖有车马行、船行、鞠社,还有六朝最好的杀手——要不要把我灭口?」
萧遥逸嘻笑道:「老大没有发话。他要发了话,说不定我真就把程兄给灭口了。」说著他往水里一潜,接著从栅栏内钻出来,回身朝程宗扬招招手。
宫城内是一座园林,一座湖泊弯弯曲曲绕过山岗,从水门与玄武湖相连。进了宫城,两人都收起嘻笑。萧遥逸从水靠内拿出面罩,给程宗扬丢了一只,自己套在脸上,然後轻烟般升起,落在一根松枝上。
「那边是太初宫,那边是昭明宫。」萧遥逸低声道:「程兄看咱们去哪边碰碰运气?」
程宗扬想起自己用灵飞镜时,看到西侧宫殿的灯火,「太初宫吧。」
「好主意。」萧遥逸指著宫殿重重叠叠的屋檐道:「最高那座就是太初宫神龙殿。趁著有风,咱们先潜过去。」
萧遥逸对宫中的防卫了如指掌,领著程宗扬忽走忽停,越过重重宫禁。有他帮忙,最难的一关如履平地,一路没有撞上半个人影。
太初宫属於内宫,没有禁军防卫,一旦越过宫墙,就只剩下宫女太监,两人行动更加轻松。
穿著黑sè水靠的萧遥逸靠在殿後听了片刻,然後斜身飞起,左脚在廊柱上一点,弹到另一侧,接著右脚伸出,在殿後微一借力,又升起数尺。之字形在廊柱和殿墙上来回两次纵跃,瞬时便掠上三丈高的屋檐,身体一蜷躲在斗拱後面。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身手不俗,没想到会这么好。自己近在咫尺,都没听到丝毫风声,如果有哪个太监出来撒尿正好看到,多半眼睛一花,就找不到人影了。
程宗扬瞧瞧涂过朱漆的廊柱,这么光滑的柱身,自己要像萧遥逸那么轻松,只怕还要多练两年。不过程宗扬也有办法,他从衣内拿出一根丈许长的绳索,往柱後一绕,两手握住绳端,然後向上挥起,斜著一拉。
绳索上沾了水,比平常更易拉紧。程宗扬双臂用力,两脚蹬住柱身,借势向上跨了两步。等身体与绳索平行,抖手向上一挥,攀住柱身高处,再次借力。虽然没有萧遥逸那么挥洒自如,也轻松上到檐下。
「程兄这一手不错啊。」
「在南荒摘椰子时候学的。」程宗扬贴在殿角听了片刻,然後又朝殿内瞄了一眼,「没人?」
「有灯光,只不过被帷幕遮住,暗了些。」萧遥逸悄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檐角该有个风口。」
萧遥逸身体紧贴在檐下,像壁虎一样游到檐角,仔细查看片刻,然後朝程宗扬打了个手势。
「有人。而且很多。」萧遥逸轻声说道,口气中透出一丝紧张。
殿内张挂著绯红的纱帷,程宗扬运足目力,才勉强看到殿上的蟠龙椅中,隐约坐著一个人影,应该就是晋帝了。
萧遥逸悄悄一指,程宗扬眯起眼睛,只见帷幕下方透出许多错落的yīn影,似乎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程宗扬心头升起一丝寒意,两人在檐下伏了将近一刻钟,满殿的人不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静悄悄坐著,彷佛一堆人形木偶。
两人又等了片刻,殿内始终一片死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吧!」萧遥逸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後身形一闪,柳絮般悄无声音地落在地上,接著抬手推开殿门。
殿内绯红的帷幕一直垂到地面,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两人对视一眼,萧遥逸伸手慢慢拉开帷幕。
第二百六十一章:枯骨
一片耀眼的光辉从内shè出,大殿内铺著猩红sè的长绒地毯,四周点著十余根手臂粗的羊脂蜡烛。帷幕内坐著一群女子,她们盘著云髻,穿著华丽的舞衣,怀里抱著琵琶、箜篌、排箫、琴、筝诸般乐器,似乎是宫里的乐工。只不过她们这时都闭著眼睛,身子歪到一边,有些手指还按在弦上,似乎刚演奏到一半就睡著了。
殿内睡卧著十余名舞姬,她们彩袖长裾,曼妙的身姿或俯或仰,都保持著舞蹈的姿态,姿容娇美。而在这些舞姬之间,一条长长的七彩丝带飘飞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彩带中间,一袭鲜艳的羽衣飘然若飞,羽衣内覆盖的却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
那具枯骨呈现出仰卧的姿势,双臂张开,裙裾翻到腰间,露出已经化成白骨的腰腿。颅骨两侧各垂著一只宝石坠子,白骨上的长发已经委颓,却仍保持著繁复的云髻形状。那女子的骨殖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动过,白骨上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只是她的发丝仍然漆黑乌亮,看得出生前jīng心保养的痕迹。
程宗扬心头怦怦直跳,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自己说出去都没人相信。那个化为枯骨的女子周围,年轻貌美的舞姬犹如海棠chūn睡,脸上还带著淡淡的笑容,自己怎么也无法想像她们如何围著这具枯骨跳舞,跳累了就直接睡在殿中。
萧遥逸眼中寒光闪动,他只朝地上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殿上那个穿著皇袍的男子上。
那位晋帝仰身靠在蟠龙椅上,头上的七宝冕旒歪到一边,旒珠垂在他消瘦异常的面孔上。烛影摇红,他脸sè却灰白得如同死人,深陷的眼眶内,眼皮微微睁开一线,微露的眼珠灰蒙蒙神采全无,看不出是睡是醒。
他胡须许久没有梳理过,乱糟糟堆在颌下。唇角无法合拢一样分开,一股唾液从他唇角淌出,一直垂到胸口,在胸前明黄sè的锦缎上聚成一滩。枯瘦的手掌垂在一边,指甲生得极长,对两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没有丝毫反应。
萧遥逸从席地而卧的乐工中间穿过,走过殿中睡倒的舞姬,一直走到晋帝面前,看了看他的面孔,然後拔起他面前一根已经烧残的蜡烛。
程宗扬绕过那具枯骨,看著那舞姬翻起的裙裾下两条白森森的腿骨,心底禁不住一阵恶寒。
「我干……」程宗扬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最後一次点烛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萧遥逸隔著面罩嗅了嗅,「薰炉烧的是上好的沉香,没有混入其他东西。」
萧遥逸说著放下蜡烛,并指朝晋帝腕上按去。
忽然身後传来一个yīn沉冷厉的声音,「何方贼子,敢来惊扰帝驾!」
接著烛光一暗,一股凌厉的威压从天而降,狂飙卷起。
萧遥逸双掌一翻,迎向头顶袭来的手掌。程宗扬jīng神绷得紧紧的,闻声立即闪电般跃出一步,双手按住刀柄,展臂拔出双刀,接著旋过身,左刀斜提,护住胸腹,右刀雷霆般劈出。
萧遥逸故技重施,又亮出指上的戒指,那人眼光却比江东五虎高明得多,手掌一错,避开锋锐的戒面,拍在萧遥逸掌心,接著屈指抵住刀锋,待程宗扬刀势出尽,才一指弹出。
程宗扬掌心一热,钢刀几乎脱手。他退开一步,双刀交错挡在身前。
一个乾瘦的人影才从空中飘下,他穿著一身蓝黑的衣袍,戴著一顶小帽,腰间扎著一条长带,脸上布满皱纹,下巴却又光又滑,没有半根胡须,腰背微微佝偻,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内廷宦官。
「好贼子,竟然能接老身一掌,」那太监腰背一挺,尖声道:「尔等何人,竟敢擅闯宫禁,不怕灭族之祸吗?」
他一指弹开释自己的钢刀,虽然是取巧,这份修为也不可小觑。不过萧遥逸随手接了他一掌,没有半分吃力,看来这小子的真实修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出一截。
程宗扬怪笑一声,「死人妖!你干了这些好事,难道就不怕灭族吗?就算你身体残疾,没有老婆孩子,爹妈总该有吧?你犯下弑君之罪,小心王法无情,灭你九族!」
那宦官yīn声道:「陛下只是倦极而眠……」
萧遥逸抢道:「我等是赤诚忠臣!今rì来乃是勤王义举!」他粗著喉咙道:「老jiān贼!我谢万石今rì必取你狗命!」
那老宦官袍袖一卷,旁边一杆长及丈许的烛台长枪般横刺过来,一边撮唇发出一声厉啸。
两人原以为是这老宦官捣的鬼,谅他也不敢出声惊动禁军,有心联手擒下他审问清楚,谁知这老东西还有同夥。
萧遥逸与程宗扬对视一眼,彼此会意,接著同时攻出。程宗扬用的双刀,萧遥逸却是一双空掌,相同的是两人刀掌都凶猛之极,一招攻出,犹如孤注一掷,丝毫不留後手。
那宦客与萧遥逸对了一掌,也不敢托大,双脚不丁不八,微微分开,然後张开枯瘦的双掌,分挡二人。谁知那两名刺客招术施到一半,同时撤招,以比出招时更坚决的速度,朝殿门掠去。
两人肩头一碰,萧遥逸低声道:「原路走!别管我!」
程宗扬道:「你不是怕黑吗?」
萧遥逸一咧嘴,「所以我才要这老家伙陪著。」说著他身形微凝,头也不回地挺肘击出,喝道:「老阉狗!来与谢爷大战三千回合!」
萧遥逸功夫比自己高明,对宫中路径又熟,他来断後是最好的选择。程宗扬不再废话,闪身出了殿门。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黑沉沉的宫禁亮起灯火,几条身影飞速掠来。
那几人身上套著青sè的袍服,衣摆似乎过於宽大,显得松松跨跨。他们身材短矮,脸盘小小的,月光下颇为白净,却是几个十来岁的小太监程宗扬握紧双刀,挺身朝最前面一个小太监劈去。那小太监似乎有些慌乱,竟然举腕朝刀锋迎去。
那小太监不过十三四岁,看起来连毛都没有长齐。若在以前,跟这种小孩子动手,自己脸早就丢到太平洋里。不过现在程宗扬早收起这点妇人之仁,对敌人纵容,就是对自己残忍。他眼中透出寒芒,力道陡然加了一倍。
「铛」的一声震响,钢刀反弹回来,程宗扬一怔之下,才意识到那死太监袖内还带了铁护腕。
只差这一线,程宗扬已经来不及撤招,只见那太监尖瘦的手爪趁势抓向自己胸口。
忽然身侧风声一紧,萧遥逸抢身上来,一拳轰向那太监面门。
那小太监修为比老宦官差出一大截,拳掌相交,护体真气顿时被萧遥逸刀锋般的劲气攻破,经脉重创,踉跄退了几步,一跤坐倒,「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另一名太监欺身上来,他年纪看起来比刚才的小太监还小,拳头还不及程宗扬一半大。殿中一幕,使程宗扬心神早绷得紧紧的,这时毫不留情,对著这小屁孩直接下了狠手,刷刷两刀,劈在他肩上。那太监袍袖尽碎,手臂却只露出两道青痕,连皮都没破。
程宗扬面容扭曲,直以为自己见著鬼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暗道
程宗扬面容扭曲,直以为自己见著鬼了。
「铁布衫?」萧遥逸怪声道:「没卵的小崽子,修为不错啊!」
原来是铁布衫这样的外家功夫,不是刀枪不入的鬼怪。程宗扬心头微松,接著长吸一口气,双刀再次攻出。按照谢艺传授的那样,将刀势集中在一处,重重劈在那太监掌背上。
那太监毕竟年纪幼小,铁布衫的修为虽然不俗,也挡不住程宗扬这凶猛的一刀,指骨顿时断裂,惨叫著向後跌去。
面前还剩下最後一名拦路的小太监,忽然身後一声惨啸传来,接著眼前陡然一暗,周围的灯火彷佛被黑雾遮没,连天际的明月也黯淡下来。
程宗扬心神微震,只觉一团yīn森的黑雾从脚下升起,雾中有无数毒蛇扭动著张开毒牙。
「铮」的一声清响,只见萧遥逸身体横卧,浮在空中,双手一屈一伸,彷佛抱著一具凤首箜篌,手指在无形的琴弦上一拨,黑雾cháo水般退去,黯淡的视野瞬时恢复原状。
那老宦官从黑雾中现出身形,他面沉似水,双掌平举身前,然後向前推出。
程宗扬只觉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无形的气墙,强大的威压使自己呼吸都为之断绝。
悬在半空的萧遥逸屈身一弹,手指在空中绘出一个奇异的文字,然後一掌拍出,喝道:「疾!」
那个奇异的符文迎上气墙,凌厉的劲气像烈rì下的积雪一样迅速化去。
老宦官怪叫一声,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那只闪亮的符文彷佛被一只巨掌捏住,发出细碎的破裂声,片刻间就被捏得粉碎。
萧遥逸闪身向前,从袖中拔出一根黑黝黝的弯椎,凶狞地笑了一下,然後朝那老宦官掌心挑去。程宗扬暗赞这小子狡猾,竟然把龙牙锥涂上黑漆,此刻一亮出来,那老宦官猝不及防,向前一抓,掌心顿时被龙牙锥刺出一个对穿的血洞。
「竖子敢尔!」老宦官尖叫声中,飞溅的鲜血同时转为乌黑,散发出浓重的腥气。
萧遥逸沉腰坐马,右臂微曲,将龙牙锥收到肘後,左手中指伸出,在空中疾划数下,飞舞的血雨立刻凝成冰珠,坠到地上。
程宗扬双刀宛如狂龙出水,将最後一名拦路的小太监逼开,接著刀光一展,从他腋下刺进内脏,捅穿了他的肺叶。
远处宫墙的灯火汇成一片,迅速朝内宫逼来。接著传来一声娇叱,「我是昭明宫侍卫长!立刻开门!」
程宗扬一听到这声音,本能地就想拔脚开溜。云丹琉!这丫头片子竟然这么快就入了宫!
但云丹琉更快,只见一朵红云从墙头升起,云丹琉足尖在墙头一点,丹鹤般越过宫墙,闯入太初宫,朝神龙殿飞来。
萧遥逸与那老宦官斗得正紧,程宗扬只好硬著头皮挺身挡住云丹琉的去路,举刀怪叫道:「死八婆!吃云某一刀!」
云丹琉果然微微一愕,不知哪里又钻出个姓云的本家。程宗扬趁机出手,双刀犹如咆哮的虎牙,扑向云丹琉。
云丹琉知道自己中计,脸上微显怒sè,手掌一翻,背後的长刀锵然跃出,格住程宗扬左手的钢刀。
「铛」的一声,程宗扬钢刀几乎折断。那丫头手中单刀长及四尺,刀身又宽又厚,刀柄中空,刀身镂刻著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龙口怒张,追逐著刀口一弯月牙,装上柄就是一杆所向披靡的大刀。
程宗扬手臂微微发麻,暗骂道:这丫头竟然把大刀摘下来当单刀用,也不怕累死。不过这丫头身材比自己还高一些,两条长腿犹如鹤立,一只雪白的手掌提著这样一柄威风凛凛的大刀,那气势真不是盖的。刀光一展,就把自己笼罩在凌厉的刀风下。
武二郎的刀法本来以凶猛为主,但遇到这么个更猛的,程宗扬只好改走轻灵路线,双刀盘旋进击,左刀被挡,右刀立刻攻出,劈向云丹琉的脖颈。只要能把她逼退一步,等萧遥逸腾出手,就让他头痛好了。
谁知云丹琉毫不退让,龙刀斜摆,压住程宗扬左手的钢刀,左手一张,用雪白的柔荑迎向程宗扬的刀锋。程宗扬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莽撞,竟然敢空手夺刀,急忙收力。但云丹琉来势极快,空手抓住钢刀,接著一扭,一股刚猛强硬的力道涌来,jīng钢打制的刀锋像在锻炉上一样被拧得变形。
程宗扬心头大震,这丫头练的竟然也是外家硬功,不知道这一手是金钟罩还是铁布衫,反正比刚才那小太监高出一大截。眼见她血红的斗篷飞开,银甲包裹的双峰像山一样朝自己压来,程宗扬只好丢开拧弯的右手刀,左刀从云丹琉的龙刀下撤出,双手握住刀柄,用力一封。
「篷!」云丹琉粉拳砸在刀上,刀身发出沉重的声音。
程宗扬心下骇然,这丫头修为比自己至少要高出一个级数,再打下去,自己也讨不了半点好。
「又一个没卵子的家伙!拿命来!」萧遥逸怪叫一声,飞掠过来。
程宗扬松了口气,急忙後退,擦肩而过时,低声道:「别伤她!」
萧遥逸道::「走!」
那老宦官抓住左肘,鲜血顺著衣袖直淌下来,显然在萧遥逸手里吃了大亏。
冲过来的三个小太监都受了伤,禁军还在门外,一时无法进入,这会儿不走,等会儿就不用走了。程宗扬不再停留,飞身朝太初宫後掠去。
云丹琉被萧遥逸缠住,无法脱身追杀,那老宦官立在一旁,却对程宗扬不理不睬,幽灵般的双眼只紧紧盯著萧遥逸。
离宫墙还有十余丈,便看到墙外两道摇曳的火光从两侧合拢。程宗扬毫不迟疑地返身就走,绕著宫墙寻找空隙。墙外火光越来越多,虽然还没有人像云丹琉一样硬闯进来,但整个太初宫已经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自己逾墙而出,立刻就会陷入禁军的围攻之中。
突然间,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条出路。他将双刀收到腋下,紧贴双肘,伏身朝殿後奔去。
殿後用太湖石堆著一座假山,高仅两丈,还不及神龙殿的高度,但山间峰峦迭嶂,怪石嶙峋,不过十余丈范围,却有著空山幽谷的山林景象。假山上建著一座凉亭。摇曳的火光从墙外shè来,在凉亭上映出奔走的人影,能看到禁军手持的长戟和已经上好了弦,随时都可以击发的弩机。
程宗扬俯下身,凭著灵飞镜中见过的印象,朝记忆中的方位摸去。不多时,手指碰到一块光溜溜的岩石。山脚的假山石大多覆满青苔,这一块却像时常被人攀扶。程宗扬心里一动,试著晃了几下。
那块岩石向右侧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黑沉沉的洞穴。程宗扬俯耳听了一下,然後学著萧遥逸的样子,先脚後头地钻了进去。
假山石滑回原位,外面的声息被隔在身後。程宗扬并不担心萧遥逸。凭那只小狐狸的手段,无论云丹琉还是那个老宦官,都留不住他。真正有麻烦的还是自己。天知道这洞穴里藏著什么妖怪。
等眼睛适应了洞穴的黑暗,程宗扬小心朝洞内走去。洞穴入口处颇为狭窄,要侧著身子才能进,里面渐渐变得空旷,可供两人并行,只不过洞穴弯弯曲曲,不时要绕过拦路的巨石,只走出十几步,自己就失去了方位。
程宗扬索xìng也不理会,暗暗数著步子,走到二百步时,眼前出现两条岔道,其中一条隐约透出一丝光线。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外一条。这会儿脱身要紧,真有什么诡异之处,以後回来再看不迟。
又走了差不多四百步,脚下忽然一湿,踩到一片水洼。程宗扬停下来,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後从水靠内摸出防水的火褶。
眼前波光微闪,竟是一条藏在地下的水道,水上还泊著一条乌篷船。这样的乌篷船在建康城随处可见,但在皇宫的暗道里出现,不免奇怪。
既然有船,就有出口,程宗扬收起火褶,俯身潜入水中,朝水道尽头游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玄胴肠
「噗!」程宗扬钻出水面,吃力地吐了口水。
周围蒹葭苍苍,自己置身芦苇荡中,宫城森严的城墙已经被抛在身後。
这趟晋宫之行,预料中的鬼怪一无所见,怪事却碰上一箩筐。神龙殿昏睡的帝王,不起眼的老宦官,悍不畏死的小太监,直通禁宫的水下暗道……
萧遥逸呢?
程宗扬抬头四望,城墙上火光不住摇动,宫内的搜捕还在继续,萧遥逸那小子却不见踪影。
程宗扬一拍脑袋,冒著被禁军发觉的风险,返身朝水门摸去。
「咕咕……」程宗扬学了两声鸟叫。
水面微微一响,冒出一个人影。萧遥逸朝他摆了摆手,然後吐了口气,「吓死我了……」说著埋怨道:「程兄,你怎么才来?」
「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出来,才想到你是不是怕黑,不敢走夜路。」程宗扬笑道:「原来还真是啊。」
「可不是嘛。」萧遥逸委屈地说道:「我在这儿都躲了快一个时辰,你再不来,我只好硬挺到天亮了。」
萧遥逸从水里爬出来,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程兄是怎么出来的?」
「你猜。」
萧遥逸吸了吸鼻子,「青苔?程兄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干!你鼻子比狗还灵!」
程宗扬说了自己从暗道出来的经过,萧遥逸大惊失sè,「内廷竟然有暗道?是新修的吗?」
程宗扬想了想,「我瞧著,大概建这座太初宫的时候就有了。」
萧遥逸脸sèyīn晴不定,「看来是晋帝秘用的暗道,竟然连我都不知晓。」说著他挑起眉毛,用手肘扛了扛程宗扬,「喂,这雲丫头够火辣吧!下手真够辣的,要不是小弟我躲得快,差点儿就被她卸掉一条膀子。」
「少废话。」程宗扬低声道:「看出异样了吗?」
「有。宫里好几处都设了咒符,专门克制从外面窥视的法术。」萧遥逸与他并肩潜行,「我猜,那个老东西九成是幽冥宗的传人。」
「怎么又跳出个幽冥宗?」
「六朝大小宗派几十支,大的像太乙真宗、云池宗,都有上万弟子。幽冥宗只是小宗,专门作些驱尸驭鬼的勾当。」
「这个幽冥宗是不是和你们星月湖有仇啊?」
萧遥逸疑惑地说道:「不会吧?」他琢磨了一会儿,「不过也难说,当年岳帅踩了不少人,说他仇家遍地都是,一点都不冤枉。要不四哥生意那么好呢?」
「仇家再多也多不到这个地步吧?」程宗扬埋怨道:「我这一路就没见著你们岳帅的朋友,净撞上他的仇家了!说起来,连云氏都被他踩过。」
「那当然。」萧遥逸满不在乎地说道:「岳帅以布衣之身,执掌宋国权柄,威震天下——有人风光,就有人倒霉,对吧?岳帅也一样,这一路过来,脚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倒霉的垫脚石。区区一个幽冥宗,踩了也就踩了。」
程宗扬哂道:「我刚跟吴战威学了句话,那是怎么说的——吃灯草,放的轻巧屁。我问你,你们那位陛下是怎么了?」
「撞邪了吧。」萧遥逸轻松地说:「谁知道呢。」
「小狐狸,你是恨不得晋帝倒霉吧?」
萧遥逸悠然道:「外有jiān臣谋逆,内有妖宦作祟,晋国大乱就在眼前,有趣有趣!萧某不才,没有力挽狂澜,匡扶正义的手段,不过煽风点火的本事还是有的,哈哈……」
「少得意吧。」程宗扬道:「我看建康人生活得挺太平,你就这么想让天下大乱?」
「又来了。圣人兄,你就放心吧,」萧遥逸收起嘻笑,傲然道:「如果把建康闹的大乱,那是萧某无能!晋国权贵大洗牌,街市上风平浪静,太平依旧,才见我萧遥逸的本事!」
萧遥逸转过身,面朝上轻松地游著水,笑道:「那条老阉狗八成是徐度埋在宫里的钉子。我们这位徐大司空、大将军处心积虑,把内宫握在手里,外面又有州府兵呼应,一旦他掌管了禁军,只要假借晋帝的名义,一道诏书就能让临川王自杀,到时军权在握,说不定就能皇袍加身了。」
「这样篡位也太容易了吧?那些大臣贵族会答应?王谢两家会袖手旁观?」
萧遥逸摸了摸下巴,「这倒是个问题,我也奇怪徐度怎么有信心摆平那些士族豪门。别的不说,王家那位驸马爷,汉安侯王处仲,才是正经经营过州府的,那些州府兵一大半都是他的手下。徐度那斯连我都想杀,总不可能放过他吧?」
「你是说王处仲会遇险?」
「有可能。」萧遥逸沉吟道:「看来我要想个办法,去见见这位徐度徐大人了。」
说著萧遥逸抬起头,微笑道:「三rì後,我会和张侯爷、桓老三、石胖子去东山会猎,程兄可有兴趣?」
「我的商号还在选址,未必抽得出时间。况且……」程宗扬笑咪咪道:「你去勾引那五百个大和尚,关我屁事啊。」
萧遥逸游过来,亲热地说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程兄这话就太见外了。今rì咱们闹这一场,内廷那些人如果心里没鬼,肯定要召禁军和谢万石过去问话。闹大了,丞相王茂弘也跑不了。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
程宗扬嗤之以鼻,「你那点嫁祸之计,他们会上当吗?」
「会不会上当和肯不肯上当是两回事。」萧遥逸笑道:「我给他们个理由,让他们有机会去打压谢家,这个当他们不肯上才是笨蛋呢。」
这小狐狸算得还真jīng。程宗扬叹了口气,「你把圈套都布好了,看来这条贼船我非上不可。三rì後就三rì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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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铜器坊的几位工匠拿著那只背包传看半晌,尤其是锁扣部位,看得尤为认真。几人交谈片刻,最後领头的一位白须老者捧起背包,恭恭敬敬放在程宗扬面前。
「公子爷这件器物要做出来并不难,难的是这份巧思。」白须老者道:「老朽作了一辈子的铜器,各种锁具也做过许多,像这样巧妙还使用方便的,也是头一回见。」
程宗扬并不在意那点拉链,他把背包放在一边,笑著拿著茶盏,「诸位请喝茶。」
等众人都喝过茶,程宗扬道:「你们做过火药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程宗扬试著解释道:「就是一种烧起来特别厉害,会爆炸的东西。好像是用炭、硝石,还有什么混在一起。」
白须工匠沉思良久,「公子爷说的火药,老朽没有听说过。不过葛仙人药方里有一则雄黄法,以雄黄、玄胴肠、松脂、硝石合炼,葛仙人说炼出的仙药sè白如冰,但老朽试炼过几次,得出的药物sè泽发黑。老朽也不敢服用,只是公子说烧起来特别厉害,有些接近,用来引火倒还方便。」
难道是黑火药?这配方听起来怎么这么古怪呢?「玄胴肠是什么?」
几名工匠都笑了起来,「便是猪大肠。」
程宗扬大失所望,没听说过火药用猪大肠的。这些工匠都是铜器师傅,搞火药不是人家专业,估计找几个炼丹的道士还靠谱点。
「那就按这个做吧。记得把做链牙的和做锁扣的分开。」
几名工匠同时道:「公子爷放心,小的们会想出办法,不让别人学了去。」
程宗扬一怔,然後连忙摆手,「跟这个没关系。拉链这东西就是一张纸,捅破了谁都会做。我说分开,是为了提高效率——哦,就是做快一点。既然不能搞技术垄断,就从效率上压过对手吧。」
几名工匠相顾愕然,最後为首的白须老者先明白过来,他起身向程宗扬施了一礼,「惭愧老朽疑长了几十岁,还不及公子爷这份见识。」
程宗扬笑道:「老丈太客气了,诸位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这点见识算什么?辛苦各位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横塘
几名工匠离开,秦会之进来道:「公子,那块地有著落了。」
「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在朱雀桥以西,秦淮河南岸,位於横塘。大小有三十亩。」
程宗扬讶道:「秦淮河畔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空地?」
秦会之道:「秦淮两岸原本都住满了人家。谁知昨晚一场大火,前後烧了百余户。那些住户家当都烧得乾乾净净,只剩一片白地,如今正贱价出售。在下去看过,一条巷子烧得乾乾净净,少说也有三十亩。」
这么巧?自己想买地就碰上了火灾?程宗扬摸了摸下巴,「要多少钱?」
「每户人家索价八十贯。算下来有八千贯,合四千金铢就够了。」
四千金铢换三十亩地,这价钱确实不贵。沉吟间,秦会之道:「公子,三十亩地是不是大了些?」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三十亩正好,不能再小了。」
秦会之劝道:「公子,我们是珠宝生意,商号有一亩地尽够了。」
程宗扬喝了口茶,「会之的想法,咱们就是开一家店铺,摆上货物,等客人上门是吧?这主意也不差,不过珠宝生意和别的不同。珠宝这东西,不是说它值多少钱,而买的人觉得它应该值多少钱。」程宗扬站起身,「我开的珠宝商号,不仅仅是卖珠宝,更要紧的是卖服务。」
秦会之听得一头雾水,程宗扬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会之,经商你不擅长,换了祁老四,肯定一点就透。还是建好商号,等老四来打理吧。」
秦会之道:「另一件事。长伯依公子的吩咐,派人在佛窟寺盯梢。昨晚四更时分,看到那个紫脸汉子离开寺庙,往东府城去了。」
东府城原来是王府,後来改为丞相的府署,也和宫城一样修建城墙,称为东府城。那个紫脸汉子没有去司空府,而是去了丞相府,倒令自己意外。丞相王茂弘出身琅琊王氏,说起来还是王处仲的弟弟,难道真让萧遥逸说中,那些人准备对王处仲下手?
「继续派人盯著他。」萧遥逸既然定下三天後东山shè猎,这几天不会给他们行刺的机会。能趁这个机会,找出徐度的马脚最好不过。
「公子准备去哪里?」
「叫上云老爷子,一起看看那块地。咦?死丫头,你在干吗?」
小紫一手抱著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一手拿著程宗扬常用的翠玉茶盏。盏里盛满鲜红的液体,雪雪伸著小舌头,正舔得起劲。
程宗扬猛地回过头,「会之,这是不是……」
秦会之沉著地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属下依照公子吩咐,花重金购来的葡萄酒。」
程宗扬气急败坏地叫道:「死丫头!葡萄酒我还没喝呢,你就拿来喂狗?这是什么狗啊?葡萄酒还喝这么起劲!」
「小气鬼!」小紫把茶盏一丢,「呶,还剩了一点,给你好了。来,雪雪,我们出去玩。」
小紫把雪雪放在地上,那条小狮子狗浑身兴奋,就像颗鱼雷一样直闯出去,「呯」的一声撞在桌腿上。程宗扬连忙伸手,把那只价值三千银铢的花瓶抱在怀里,就看到那条狮子狗四条小短腿一同打转,就像喝醉了一样晃了两圈,然後四腿一张,软趴在门槛处,像个小枕头一样呼呼地睡著了。
程宗扬和秦会之面面相觑,最後秦会之道:「这狗喝多了,那个……睡一会儿就好。公子,咱们走吧。」
小紫道:「我也要去!」
「去个屁!在家好好待著。」程宗扬走到门边又回过头,「再jǐng告你一次,少去欺负那几个姑娘!」
横塘遭受火灾的人家远不止百余户,沿河一条里许长的街巷被大火烧得乾乾净净,两侧还有几百户人家也被波及。沿著秦淮河南岸,一连串房舍被烧成一片废墟。数千无家可归的幸存者聚在堤上,抱著从火中抢出的物品,嚎啕痛哭。还有人在青烟袅袅的废墟间游荡,寻找自己死去的亲人和残存的物品。
大火惊动了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街巷的里正在旁边一脸烟垢地禀告灾情,「昨晚三更时分,更夫刚打过更,火势突然起来。小的无能,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家先著的火,小的听到锣响,出了门就看到巷子前後都大火冲天……」
这些人家都是河边的百姓,原本守著秦淮河,救火并不难,但昨晚火势来得凶猛,根本来不及救援。众人家中的积蓄大都被大火吞噬,此时一无所有,有的更失去了家人亲属,一时间堤上哭声震天,让程宗扬也不忍多看。
「每户八十贯,合每亩二百六十余贯,」云苍峰道:「这个价钱著实不贵。若不是这些人家遭了灾,价格起码要翻上四倍。」
程宗扬叹道:「我怎么觉得有点趁人之危似的?」
小紫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放的火。」
程宗扬板起脸道:「少罗嗦!让你出来就不错了!以後爷儿们说话,娘儿们少插嘴!」
小紫踢了他一脚,幸好那死丫头没穿木屐,自己还能忍住。
「云老哥,我想把这些地都买了。」
「受灾的人家至少有四百余户,算下来要三万余贯,合一万五千金铢。」
程宗扬颓然靠在座背上,商号还没有开张,珍宝虽然有点,但除了白送的几件,其他还在库房里放著。若不是云苍峰帮忙,自己连房子都买不起。一万五千金铢说起来似乎不大,但折合三千万铜铢,岂是容易拿出来的。
马车走著,人群间传来一阵喧哗。程宗扬掀开车帘,「怎么了?」
秦会之过去问了几句,回来道:「有人在拿现钱买地。」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竟然有人比自己动作还快,刚著了火,就拿钱来买地?
「他们出多少?」
「每户三十贯。」秦会之道:「只要中间的地,两旁遭了灾的即便想卖,人家也不肯买。」
看来这人跟自己一样,都看中了中间三十亩成片的土地,对沿河的零碎土地不感兴趣。
程宗扬跳下车,只见人群间摆著一张漆案,上面白灿灿放满了三百枚一串的银铢。几个披著斗篷的女子立在周围,中间一个戴著面纱的小姑娘面前放著拟好的文书,只要有人指明位置,按上手印,立刻就能拿到银铢。
建康城物价不低,三百枚银铢只是平常人家一年的用度,不少灾民都在这里住了几代,但此时遭受回禄之灾,两手空空,家宅已经烧成白地,为了生计不得不贱售土地。有几户已经在文契上按了手印,捧著换来的铢钱痛哭流涕。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忽然一个声音高叫道:「这不是欺负人嘛!每户一百贯!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买了!」
人群「轰」的一声朝这边看来,程宗扬立在无数目光下,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四百多户,四万多贯,合两万多金铢——自己的商号即使开张,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挣到这个数的十分之一。
云苍峰苦笑著摇摇头,然後从腰间解下一只崭新的玉佩,递给跟车来的吴战威,「去云氏商会交待一声,让他们立刻送四千贯铜铢、二十万银铢和八千金铢过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购地
一辆辆黑漆马车不断驶过朱雀桥。铜铢价值最小,份量却最重,四千贯整整装满了四十只大箱,用了五辆马车运送。二十万银铢用了两辆马车,最後一辆装的是金铢。马车上虽然没有旗号,但厢板上都印著云氏的徽记,分明是刚从云氏钱庄驶来。
尚书省左民曹的官员如释重负,这些人家遭了火灾,如果没有生活来源,迟早会变成流民,成为官府的大患。刚才那户商家以三十贯收地,虽然於法无禁,但三十贯远不足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正焦头烂额间,突然有人愿意拿出一百贯来买地,犹如久旱甘霖。一般人家拿五十贯维生,另外五十贯作个小本生意也能支撑度rì,虽然清苦,总好过流离失所。
那位官员整了整衣物,过来道:「不知云氏哪位管家在此?」
云苍峰笑呵呵掀开车廉,「草民云苍峰,见过大人。」
那位官员立刻改容相向,拱手道:「原来是云执事!云执事雪中送炭,可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云苍峰笑道:「这样大手笔,可不是草民做的,我们云氏也佩服得紧。」
钱庄的汉子从马车上卸下钱铢,在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指点下,一箱箱堆放整齐。接著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大汉扛著一杆旗过来,奋力往地上一扎。长方形的旗面垂下,朱底黑字,绣著一个「程」字。
那位官员早听说过建康城的传闻,讶道:「居然是盘江的程少主?」
随车带来的五张书案一字排开,那位文士文不加点,顷刻写成告示,拿著墨迹淋漓的文书朗声道:「惊闻横塘罹遇回禄,盘江程氏不胜唏嘘。夫财为民脂,得之於民施之於民,程氏不才,愿以铢钱百贯购地,遇回禄者由街巷里正、耆老作保,每户以地契易铜铢十贯、银铢五百枚、金铢二十枚。愿售者三rì内来此取款。」说完,文士将那张素纸贴在一堵残壁上,用朱砂笔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程字。
灾民蜂拥而至,由里正作保验明身份,在文契上按下手印,然後拿取铢钱。
一百贯相当於十万铜铢,这些人家平常也极少一次拿到过这样的巨款,一些刚刚拿到钱的灾民甚至喜极而泣,与刚才凄惨的一幕不啻於天壤之别。
以铜铢计,将近四千万的真金白银堆积如山,不仅周围观者如堵,连江上往来的船只也停下来争相顾盼。旁边收地那家顿时冷清下来,中间戴著面纱的小姑娘远远看著,当吴战威出来打出旗号,那姑娘娇躯突然一颤,和周围的女子低声说了几句,立刻收拾银铢乘车离开。
发放铢钱的都是云氏钱庄的老朝奉,虽然巨款在前,人群涌动,却安排得有条有理,秩序井然。那官员见一场大灾化为无形,不禁满面欢然,客客气气与程宗扬谈笑几句,说了些「程少主大名如雷灌耳。」「当rì与小侯爷一跳,惊世骇俗。」「名士风流,自然不拘於礼。哈哈哈。」之类的闲话,才告辞离开。
程宗扬收回目光,一脸苦笑地说:「云老哥,我又孟浪了。」
云苍峰道:「幸好你没有喊二百贯。不然我们云氏钱庄,连仓库的砖缝都被你扫空了。」
程宗扬笑道:「这笔巨款搬出来,云老哥有的肉痛了。」
云苍峰嘿然笑道:「我有什么肉痛的?云氏钱庄质贷,一向是三分利息。这两万金铢,程小哥每年要付我们云氏六千的利息,我看这生意还做得过。」
「三分息?」程宗扬叫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抢钱哪有放债来得快?我们云氏一向公平,程小哥若有意,不妨到金钱豹借贷。那里利息也是三分。只不过是月息。」云苍峰神情自得地说道:「程少主若是对利息不满,老夫也不勉强,这会儿就让人收拾离开,如何?」
「jiān商啊。」程宗扬懊恼地躺在座椅上。
「那个小姑娘在看你呢。」小紫说。
程宗扬弹起身,「谁?」
「那边发钱的啊。」小紫笑吟吟道:「她眼神好奇怪。」
「这么大一笔生意被我抢了,心里当然不爽。」程宗扬也不在意,「咦,给吴大刀递水是咱们家的吧?那个莺儿?哈,吴大刀行啊,这么快可勾搭上了!」
「大笨瓜!是小魏让她递的水吗?」
程宗扬长叹一声,「原来是小魏,长得帅还是吃香啊。」
云苍峰下了车,去看朝奉们发钱。程宗扬依过来,涎著脸道:「喂,你看我长得帅不帅?」
小紫笑咪咪说:「别傻了。」
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却毫不气馁,张开手臂道:「过来抱抱。」
小紫笑盈盈看著他,然後过来让他抱了一下。
「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听话?」程宗扬大感意外,只後悔刚才没有抱紧一点。
「大笨瓜!」小紫嘲笑道:「好几天没有碰女人了吧?真可怜。」
程宗扬恼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算算我都熬几个通宵了?晚上干完活,白天还得出来,吸血鬼都没我惨!」
「大笨瓜,」小紫眨了眨眼,「我给你一个玩具要不要?」
程宗扬躺在座上嘟囔道:「把你给我得了。让我赶紧收了你的一魂一魄,免得整天枕个炸药桶,睡觉都提心吊胆。」
小紫扯住他的耳朵朝两边拉长,「什么炸药桶?」
「少管那么多。」程宗扬一摇脑袋,跳起来道:「把纸墨给我拿来!」
「做什么?」
「给那个不要脸的死老头写信!」
「写信干嘛?」
「要做的多了。第一件事要钱!告诉他建康物价比南荒高一百多倍,咱们早就揭不开锅了,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再过两天就该上街讨饭了。还有,我得问问凝羽怎么样了。自从离开南荒,我就过的和尚rì子。他送我的什么狗屁婢女?一点都不听话!摸摸手还推三阻四的!退货!换凝羽来陪我!」
小紫白了他一眼。
「哼哼,死丫头,你少给我得瑟。就你这身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连凝羽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小紫皱了皱鼻子,忽然拉住衣襟一分,娇躯一挺,两团雪腻的圆rǔ跃然而出,显露出傲人的曲线。
没等自己看清,那死丫头已经掩上衣襟,朝自己作了个鬼脸,跃到车外。
第二百六十六章:骨笛
镜中映出一张艳丽的面孔。那女子弯眉画得极长,眉心点著一颗鲜艳的梅花痣,眼上还绘著桃红的眼影,耳上带著一对玉石耳坠,柔软的唇瓣涂著浓艳的胭脂,sè泽殷红。
她皮肤不再像少女一样青涩,身体每一道曲线都丰腴而柔美,白滑的肌肤像上等的jīng美白瓷一样光润。她抚了抚面孔,纤美的指尖涂著鲜红的丹蔻。那些脂粉都是平常用物,白的极白,红的极红,涂在脸上,有种尘世间俗艳的华丽。
即使最亲近的人,此时恐怕也认不出镜中这个女子了吧。
卓云君有些失神地望著镜中的艳妇,想找回自己从前的影子。但很快就放弃了。那个孤标傲世的女子,已经消失在厚厚的脂粉下。在这里,自己只是一个叫云云的下等jì女。
jì女这个词像火一样在心头烫了一下,但自己的感觉几乎已经麻木。
刚失去真气的那一刻,自己宁肯去死。直到她看到死亡的yīn影。绳索在颈中绞紧,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没有尽头的折磨。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惧怕死亡。比丧失尊严更惧怕。
那时她以为自己成了废人,以为自己连一天都熬不过去。可自己不但出乎意料地熬了过来,甚至还习惯了这种生活。她想起传说中那些被收去法力的仙子,如何沦为芸芸众生中一个卑微的凡人。
连仙子都能承受,何况自己呢?毕竟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卑微的活著。
自己做过最傻的一件事,莫过於自己还想要逃出去。她竟然忘了,自己已经修为尽失。外面的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处虎视眈眈,等待著把自己一口吞下。
她不知道那些人会怎样对付自己,但她知道自己的遭遇会比在这里更可怕百倍。
那个男子废去自己的武功,以四百个铜铢的价格把自己卖到这里。也许他没有想到,反而给了自己一个躲避的港湾。
无法再运用真气的身体脆弱不堪,甚至连一个小童都能轻易杀死自己。
处在这样的绝境中,自己反而不必睡梦中仍握著剑柄,不用再对力量汲汲以求,更不用为自己每一个决断负责,担心自己的选择会给同门和追随自己的弟子带来灾难。
自己要做的如此简单,只需要讨好主人,她就会给自己带来吃的,用的,为自己遮风挡雨。自己所要付出的,仅仅是一点尊严——只要没有人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这点尊严又算什么呢?毕竟世上有无数人在作著比自己还要羞耻百倍的事,而在隔壁就有许多自己的同类。
她们也在生存,甚至自己还听过到她们的笑声。她们不会知道,那笑声给自己带来多少憧憬。她们的生活也许并不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可怕。
身体轻轻一动,rǔ上传来一阵酥麻。卓云君情不自禁地并紧双腿,腹下一阵温热。她想起那只手在自己腹下抚摸的感觉,**彷佛一朵鲜花,在她指下颤抖著一点一点盛开,感觉如此陌生而奇异……
她们是因为同样的感觉而欢笑吗?
卓云君想著,一边尝试露出想像中她们的笑容。
一个声音在身後响起,「乖女儿,在想什么呢?」
卓云君浑身一颤,玉颊顿时红了起来。那妇人不知何时走到身後,自己竟然没有听到丝毫声息。
她双手放在身前,俯下身,柔声道:「女儿见过妈妈,妈妈万福。」
这种娇柔的声音是那妇人教的,气息从喉中吐出,经过舌尖发出声来,有种娇滴滴的妩媚韵味。
那妇人粗糙的手掌托起自己的下巴,嗤笑道:「面孔这么红,是不是想妈妈了?」
卓云君柔声道:「是。妈妈。」
放弃尊严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困难,自己甚至能做得更好。
程宗扬心里倒有些嘀咕,他摸了摸卓云君的额头,「你不会是傻了吧?」
卓云君唇角抽动片刻,「奴婢想明白了,这都是奴婢应得的报应。」
「报应?」程宗扬道:「你们道家怎么讲起佛门的话来?」
卓云君低声道:「太上有言: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卓云君念诵的是道家《太上感应篇》的首句,她垂下眼睛,「我对你恩将仇报,落到这番田地不过是咎由自取。心起於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今rì**於你,冥冥中报应不爽。如果当初我一剑杀死你,说不定此时已经落到蔺贼手中,求死不能。」
程宗扬有些明白过来,「所以你就认命了?」
「命数如此,」卓云君静静说道:「一百银铢的欠债,我少不得要一一偿还给你。」
宗教果然是鸦片。幸好我不信。不过既然她都想明白了,我还客气什么?
程宗扬道:「那好,卓美人儿,笑一个给主子看看!风sāo一点哦。」
小紫抬起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羞他,然後转身离开。
程宗扬道:「既然你还是童女,为什么当初要告诉小紫你失过身呢?」
卓云君脸sè微微一变。
程宗扬低下头看著她的神情,「喂,都这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会是这个年纪还是童女,觉得不好意思吧?」
卓云君低下头,目光不停闪烁。
程宗扬咳了一声,「我听说你有一位师兄?」
良久卓云君轻启朱唇,「其实……是我一位师叔。」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後笑道:「不伦恋啊?你们太乙真宗可真够……」
「不。不是的。」卓云君道:「他虽然是我师叔,年纪却只比我大了两岁,自小一起练剑。十六岁那年,我和他在龙池後山私下约定终身……」卓云君眼神黯淡焉,「可当天他就奉命离山,去对付一个人。」
程宗扬笑道:「这也太不巧了。」
「那次我们去了六位同门,」卓云君语调凄楚地说道:「但岳鹏举岂是好对付的……」
又是他!这家伙在六朝是不是横著走的,见人就踩?以前自己觉得他死得可惜,现在看他仇家这么多,死一次感觉都嫌少。
程宗扬道:「他被岳帅杀了?」
「那时候岳鹏举还是个刚出江湖的年轻人,我太乙真宗原本无意与他结怨,可三言两语便动起手来,结果去的六人一死五伤。」
良久,卓云君道:「死的就是小师叔。我太乙真宗因此与姓岳的结怨,直到王师兄担任掌教,仍与他不相往来。」
卓云君咬住唇,几乎将红唇咬出血来。半晌才一字一字说道:「直到前些rì子,我才知道,杀他的不是岳鹏举……」
程宗扬心头微惊,只听卓云君恨声道:「而是我一位师兄。」
程宗扬脑中一亮,「蔺采泉!」
卓云君红唇留下深深的齿痕,「蔺贼是我们这一代最年长的,小师叔比蔺贼年轻二十岁,却是师叔的辈分,有他在,掌教的位子迟早会落在他身上。蔺贼那时就觊觎掌教之位,寻机对小师叔下了毒手。因为是大战之余,众人竟都没有发觉。」
「等等,王真人呢?他不是你们的大师兄吗?」
「王师兄入门最早,论年纪比蔺贼还小一些。他在教中时常都不说话,直到练成九阳神功,才为人所知。」
「这么说,你刺杀蔺采泉是真的?」
「当rì蔺贼以九阳神功相诱,邀我过去说话。」卓云君美目透出无尽恨意,「我进门时,他正坐在窗前吹一支骨笛。那狗贼告诉我,这是小师叔的胫骨,他取来作成骨笛,数十年来,时时带在身旁……」
程宗扬心头发寒,这蔺采泉也太狠了,难怪卓云君会忍不住出手。
卓云君忽然仰起脸,「只要你杀掉蔺贼,我卓云君起誓,今生今世!永不背叛!」
程宗扬怦然心动,有这么个丰神韵致的大美人儿当自己的专属女人,肯定很过瘾。不过蔺采泉如果那么容易死,早就该死了。
「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程宗扬笑道:「还是先算那一百银铢好了。」
卓云君凄婉地笑了笑。小师叔死後,自己便心如心灰,数十年来守身如玉,一心修行。结果得知小师叔竟是枉死在蔺贼手中,数十年的养气功夫没有起半点作用,心神大乱。
蔺采泉邀她前往,早有预谋设下圈套,自己愤然出手,立刻中计,只得孤身逃脱。如今自己武功尽失,如果没有人帮助,今生今世也无力报仇雪恨。
第二百六十七章:妖妇
外面雨势正大,雨水随风鼓荡,彷佛将整座建康城都笼罩在无边的雨幕中。
终于得到卓美人儿,程宗扬这会儿心情得意万分,可惜小紫那死丫头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找不到人吹嘘,不免有点意犹未尽。
瞧了瞧雨势,程宗扬随手摘下一条褥子,披在头上飞身朝卧房掠去。
整个大宅前後五进,众人都住在前三进,後面两进十几间房屋,只有自己和小紫两个人。在建康住了半月有余,自己在家里睡觉的次数屈指可数,後宅整天都像没人一样冷冷清清。
穿过月洞门,远远看到窗口透出一点灯光,程宗扬心头不禁一暖,死丫头原来在自己房里。
奔到檐下,程宗扬抖开褥子,一边推开门,「死丫头,躲我房里干嘛呢?」
话音未落,程宗扬彷佛被兜头泼了一盆雪水,身体一下凉了大半截,打心底往外冒著凉气。
灯下坐著一个艳丽的女子,她双臂挽著一幅红绡,身上一袭红底银花的绸衣紧贴著身子,勾勒出身体柔润的曲线,腰间围著一条毛茸茸的狐皮。灯下肌肤白滑如雪,柳叶眉一点樱唇,桃花眼,水蛇细腰,一张狐媚的瓜子脸千娇百媚。
她捧著那只朱红花瓶,饶有兴致地欣赏著,一边抬起眼,那双水汪汪的美目落在自己身上,眼神似笑非笑,让自己一阵一阵地打冷战。
「怎么?不认得了么?」
她口齿滑软,声音柔媚入骨。但落在耳中,自己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认得?白湖商馆掌柜,玉面妖姬苏妲己。这妖妇怎么一反常态,不在五原城待著,竟然到了建康?
程宗扬心里怦怦直跳,云氏商会去五原城打听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祁远音讯全无,却被这妖妇寻到此处,看来有麻烦了。
「哈哈……」程宗扬乾笑两声,「原来是夫人。小的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公子好生多礼,妾身如何敢当?」苏妲己将花瓶放在榻上,一双妙目笑盈盈上下打量著程宗扬,语带讥诮地说道:「看不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打扮起来,也有几分公子哥的模样,难怪能骗到那么多人。」
吴三桂去盯那个紫脸汉子,还剩秦会之一个好手。程宗扬有心叫人,不过秦会之隔著两重院子,这妖妇却近在咫尺,只怕自己一张口,就被她干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程宗扬横下心来,笑嘻嘻道:「这都是托夫人的福。对了,那些霓龙丝,老四已经带回去了吧?不知道合不合夫人的心意?」
「霓龙丝倒也罢了,」苏妲己冷冷道:「只不过我派出去的奴才,竟然带了我的手下自立门户。你这贱奴好大的胆子!」
我干!这词自己刚用在卓云君身上,这会儿又被用了回来,真是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程宗扬乾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老吴和小魏都是夫人雇佣的护卫,并非商馆的奴隶,改投别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算起来你还少给了他们几个月的工钱呢。」
苏妲己冷笑道:「你可是我商馆里签过书契的奴隶。即便告上官府,也得判你个逃奴欺主!程公子,摸摸你颈後的烙印还在不在?」
程宗扬恼道:「苏夫人,不能欺人太甚吧?我给你找到霓龙丝,还给商馆在南荒新开了一条商路,够对得起你了。」
那妖妇美目生寒,厉声道:「今rì你抢我横塘土地又如何说!」
程宗扬张大嘴巴,在横塘收购土地的那户商家竟然是苏妲己的人?
是了,那个戴著面纱的小姑娘是她的贴身婢女香蔻儿,几个月不见,那丫头长高了,自己竟然没认出来。不过这时机也太巧了吧,难道是……
程宗扬心里一阵发毛,「昨天的大火,不会是夫人干的吧?」
苏妲己冷哼一声,「那些愚夫愚妇,守著土地只不肯卖。我费尽心思才清出来的空地,却被你一手拿走。莫非以为攀上云氏,就不用把我放在眼中了吗!」
这妖妇心肠有够歹毒,为了那片土地,竟然放火烧了几百户人家!程宗扬忍住怒气,「在下不知道横塘之事,竟是夫人的手笔。不过每户三十贯的价格,未免太少了吧?」
苏妲己柳眉挑起,寒声道:「主子作事,哪里有你这奴才插口的份!」
程宗扬偷偷看了看,自己双刀还挂在壁上,要绕到苏妲己才能拿到。这会儿转身逃跑,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过这妖妇谨慎得很,暗处多半有她的女护卫守著。
犹豫间,苏妲己冷冰冰道:「你既然是我的奴隶,身家xìng命都属我所有。哼哼,两万金铢,好阔的手面。你入我商馆为奴时,身无分文,这些钱财是哪里来的?」
程宗扬连忙道:「别误会啊,这是我借来的。」
「借来两万金铢?程公子好大的面子。」
硬拚不是她的对手,还是想办法赶紧把这个妖妇送走,再来寻找对策。程宗扬作出一脸颓然的样子:「既然落在夫人手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只不过那片土地是云家出的钱,只是用了小的名头,地契都在云氏的钱庄。夫人要想把土地拿回来,两万金铢是少不了的。」
「该死的奴才!」苏妲己余怒未消,一掌击在几上,将乌亮的漆几拍出一个寸许深的掌印。
程宗扬两手一摊,「那钱已经分到灾民手里,要也要不回来,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不是舌灿莲花,将云氏骗得服服帖帖吗?云氏连我下的冰蛊都敢解开,这点小事有何为难?」
「别开玩笑了,」程宗扬苦笑道:「两万金铢呢。你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不过建康土地尽多,夫人何必非要那块呢?」
苏妲己哼了一声,「建康最大的销金窟莫过於金钱豹,他在横塘尾,我的醉月楼自然要开在横塘头。」
「恭喜夫人,」程宗扬大拍马屁,「生意越做越大,竟然开到了建康!」
苏妲己发了半天脾气,这时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媚态横生地瞥了他一眼,笑吟吟道:「你那两件内衣,为醉月楼拉了不少生意。商馆刚已经卖下一座织坊,连rì用南荒带回的霓龙丝赶制衣物。待建康的醉月楼开张,所有的粉头都要换上新制的霓龙丝衣,来招揽客人。」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程宗扬满口好话地说道:「夫人好眼光!秦淮风月,天下闻名。一旦醉月楼建康分号开张,要不了几rì,霓龙丝衣的名声就流传天下了。」
苏妲己道:「祁远说,你们杀了条龙才得了这些霓龙丝?敢进龙窟,你们胆子不小呢。」
程宗扬在心里暗暗给祁远竖起大拇指,这谎话不仅编得天衣无缝,还预先留下後手,高明!老四把杆都竖好了,自己不爬未免不够义气。
「可不是嘛!」程宗扬慨然道:「小的这一路出生入死,老虎也打过,龙也屠过,几次生死关头,都是想起夫人的恩德未报,再想起夫人如花似玉的容貌,顿时一股热流直窜丹田,平凭了无数力气,jīng神大振,气力大涨,这才一路支撑下来。能够为夫人办事,独闯龙窟也算不了什么。」
「那好。」苏妲己站起身,笑盈盈吩咐道:「明天你找香蔻儿,把财物交割清楚,再想几套出sè的衣物出来。然後就去南荒接著屠龙吧。」
程宗扬张大嘴巴,她以为龙是我养的,想杀就捞出来一条杀?自己牛皮是不是吹得有点大了?
那妖妇若无其事地说道:「祁远还在我手里。你想逃尽管去逃。明rì我便斩了他的首级,悬在朱雀门上。告诉云氏那个什么盘江程少主,不过我手下一个逃奴——明白了吗?」
程宗扬叉手道:「小的明白!」
「这才像个样子。」苏妲己从容走到门口,吩咐道:「那只花瓶不错,明rì一并送来。」
yīn影中,一名女护卫悄然现身,张开一柄纸伞,为苏妲己遮住风雨。那妖妇臂上红绡飘扬卷起,足不沾水地穿过庭院,不多时便消失在雨幕间。
呆了五分钟,程宗扬才大叫一声,「我干!秦会之!你这个猪头!看得什么门!给我滚过来!还有你!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躲在一边看热闹,都给我滚过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诱狐
「怎么办!」程宗扬一脸严肃地敲著案几。
秦会之惭愧地说道:「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免了!那妖妇都爬到我床上来了,说这个有屁用,赶紧给我想辙!」程宗扬一边说一边瞪著小紫。那死丫头抱著狮子狗,只顾逗雪雪玩,但自己除了乾瞪眼,也拿她没办法。
秦会之想了片刻,皱眉道:「苏妲己……听公子说的模样,莫非是当rì的九尾妖狐?」
程宗扬jīng神一振,「这sāo狐狸你认识?」
「属下只是听闻。」秦会之谨慎地说道:「据说九尾妖狐有姊妹三人,擅长诸般鬼魅伎俩,後来九尾妖狐和琵琶花jīng分别败在王真人和武穆王手下,多年来销声匿迹,没想到九尾狐却是躲在五原城,嫁为人妇。」
当初在五原城,苏妲己听说王哲兵败身死,喜动於sè,自己就猜测她和王哲关系不简单。看来自己猜得不错,现在王哲已死,这妖妇立即便离开五原城,出来兴风作浪。
程宗扬想起苏妲己腰间那条从不离体的狐皮,狐皮下多半藏著什么秘密,嗯,妖妇那只圆滚滚又肥又嫩的大白屁股,摇起来可真够风sāo的……
程宗扬口水险些淌出来,连忙收起嘴脸,正容道:「九尾妖狐、玉石琵琶jīng……哦,琵琶花jīng,还有一个是九头雉鸡jīng吧?她在什么地方?」
秦会之摇了摇头,「九面魔姬在下没有消息,不知是被仇家杀死,还是慑於王真人和武穆王的威名,一直没有现身。」
看来三姊妹现在只有妲己一个,程宗扬想了一会儿,问道:「会之,如果你对上她,有几分把握?」
「公子呢?」
「一分吧。主要是她没打算杀我,如果她想杀我,这一分也没有。」自己没有见过那妖妇出手,不过武二都在她手里吃瘪,自己也讨不了好去。说起来,不知道武二躲到哪个洞里练他的九阳神功去了,不知道现在进境如何。
秦会之沉吟半晌,「若在下与长伯联手,胜负在五五之数。」
小紫逗著雪雪,头也不抬地说道:「傻瓜,先找到祁大傻子再说吧。」
「不错!」一语点醒梦中人,程宗扬一拍几案,「咱们这会儿是投鼠忌器。
如果硬拚,有会之和长伯,再从云氏请几名好手,未必会输给那妖妇。」说著他眼一瞪,「你个死丫头,看谁都是傻子是不是?」
「你本来就很傻嘛。」小紫把那只雪白的狮子狗举过头顶,那条小贱狗也够烂,居然张开四条小短腿,摆出一副我要飞的架式。
「好啊!你不是够聪明吗?」程宗扬抛出个难题,「限你明天把祁远给我找出来!」
「还用找吗?」小紫毫不在意地说:「就在横塘旁边的盛银织坊。」
「你怎么知道?」
「你今天过朱雀桥,沿横塘南往西,一路上路过林家酒肆、祥云纱行、合记布庄、赵家彩锦铺、流香百花行、徽州纸坊、丰记谷市、南塘缎行……」小紫依次说了几十商号,然後道:「最西边那家是盛银织坊。」
程宗扬与秦会之对视一眼,这死丫头只走了一趟,就对两旁几十间商号如数家珍,也太拽了吧?
程宗扬哼了一声,「没错,是有一间,怎么了?」
小紫作了个鬼脸。
程宗扬恼道:「死丫头!又给我装神弄鬼?」
秦会之咳了一声,「属下似乎有些印象。那处织坊临近秦淮河,昨晚大火将它前面几户人家烧得乾乾净净……是了!」秦会之一拍手,「那家织坊紧邻火场,却没有烧到丝毫,连织坊门前的布幌都好端端的。」
程宗扬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这两个变态,谁会在意远离火场的一家织坊?不过他嘴巴一点都不软,耻笑道:「就因为它没著火,你就知道祁老四在里面?这逻辑也太强大了吧?哈哈哈哈!」
小紫在雪雪身上挠了几下,那条小贼狗张开嘴,身体一抖一抖,好像笑声是它发出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有个小女孩进了盛银织坊。她虽然没戴面纱,也没有跟那几个女人一起,不过走路的样子,和买地那个小丫头很像呢。」
程宗扬笑声戛然而止。
秦会之眼睛一亮,「你看得清楚?」
「有眼睛就能看得到。大笨瓜。」
程宗扬对小紫的嘲讽毫不理会,拍案道:「好妖妇!原来她买的织坊就是那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竟然把家门口都烧了个乾净!有够歹毒!如果不是我明察秋毫,看破端倪,就让那妖妇瞒过去了!」说著呵斥一声,「死丫头,你少给我翻白眼。」
秦会之道:「既然盛银织坊是被那妖妇买下的,祁兄很可能就在里面。」
「好!这件重任就交给你了。那妖妇起居都讲排场,肯定不会在织坊住。会之,你带两个兄弟,天亮前把老四接出来,找个地方躲几天。」
秦会之抱拳应诺,立即出去安排人手。
程宗扬盯著小紫,这死丫头眼也太毒了。几件不相干的事连在一起,竟然让她蒙了个仈jiǔ不离十。他冷笑道:「死丫头,你不是很吊吗?想个办法,怎么对付那个妖妇。」
「你想让那个sāo狐狸死呢?还是想让她离开建康?」
「废话!当然是干掉她!」
「这个好办啊。有一种血蚕蛊,只要沾到皮肤上,她就死得不能再死。」
程宗扬jīng神大振,「这么歹毒的蛊怎么能乱用?我jǐng告你,就这一次,以後绝对不允许!喂,怎么用?」
小紫笑吟吟道:「你救出祁远,她肯定还要来找你麻烦。只要把蛊下到你身上,让她接触到就好了。」
「这么简单?」程宗扬松了口气,笑道:「不会有事吧?」
「不会啊。到时候只要把你的尸体烧掉,就不会有事了。」
程宗扬脸顿时黑了下来。
小紫失望地说:「你要不想死就没办法了。」
「好端端的跟她同归於尽?我有病啊!」程宗扬气恼地说:「好了,让她滚出建康就行。有办法没有?」
「有啊,」小紫道:「她来建康,身边肯定带了不少钱。只要把她的钱都拿过来,她就只好离开建康了。」
「这个办法好!我正缺钱呢!」程宗扬说著脸sè一板,正容道:「不过我可是做正当生意的,你要乱来坏了我的名头,那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个办法,让她明知道受了骗,还得乖乖把钱拿出来。程头儿,你要不要听?」
看著小紫玫瑰般娇美的笑脸,程宗扬有种预感,苏妲己要倒霉了。
听了小紫的主意,他用力一拍几案,「你行啊!死丫头!」
第二百六十九章:开阳
唐都,长安。永嘉坊。
暴雨如注,龙首渠渠水翻腾,滚滚波涛如怒。
几个身影立在雨中,挺拔的身形如同一排标枪。身後长长的石阶两侧,气势森然的城阙巍然耸立。电闪雷鸣中,映出城阙间一块丈许高的匾额,上面用墨黑的字迹写著:皇图天策。
一个魁伟的身影静静立在雨中。他年约五旬,颌下长须墨染般黑亮,没有丝毫杂sè,神情淡淡的,却给人一种坚毅如钢的感觉。他腰间悬著一柄暗青sè的佩剑,雨水落在他黑sè的皮甲上,纷然溅起,形成一片朦胧的水雾。
在他身後,立著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年纪,眉目清雅,虽然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却显露出一番潇洒出尘的气质。
一骑快马冒雨而至,离城阙还有百余步,马上的骑手飞身跃下,大步奔来,双手捧上一卷帛书。
中年人伸手拿起帛书,慢慢看了片刻,然後合起来,「幼度。」
後面的年轻人走过来,「卫公。」
「你在府中已经十年了吧?」
「十年零两个月。」
「已经这么久了。」中年人喟叹一声,然後道:「府中所藏你已尽知。可以离开了。」
年轻人无喜无忧,平静地应道:「是。」
卫公收起帛书,一手轻抚着手臂背的软甲,淡淡道:「建康传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年轻人目光如同寒星,在雨中微微闪动,「幼度此行,必不堕我皇图天策威名。」
卫公解下腰侧的佩剑,提声道:「晋国谢幼度,接剑!」
谢幼度屈下一膝,昂首双手平举。
剑长三尺,鞘身包裹著青黑sè的鲨皮,剑首朱红sè的缨穗,在雨中彷佛跳动的火焰。年轻人周身的血液都彷佛被点燃,目光越发明亮。
「皇图天策,灵羽飞华。」卫公握剑道:「此剑名为开阳,幼度可知道其中的原故么?」
谢幼度沉声道:「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长剑落入手中,双手微微一沉。
卫公淡淡道:「携剑南行,不用北返了。」
谢幼度提剑而起,向卫公深施一礼,然後转身踏入雨幕。
良久,龙首渠外传来一声长啸,彷佛悠长的龙吟,直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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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都,建康。秦淮河畔横塘。
程宗扬一大早就赶到横塘边,自己刚买的土地上,名为察看收购的进度,其实是观察旁边的盛银织坊。为了安全,还拉上了云苍峰。
大多灾民昨天已经签下书契,拿到银钱,还剩一小部分,这会儿继续发放。
一百贯的价格虽然比平常低了许多,但大火之余,房舍都被烧成一片白地,能拿到十万钱的补偿,许多人都对程氏的义举感恩戴德。
几个官府的差吏在废墟中翻检查看,云苍峰过去攀谈几句,然後向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建康主管刑案的褚衡褚从事。」
那位褚从事年约四十,方脸大耳,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jīng干。
双方客套几句,程宗扬问道:「这些是褚从事手下的捕手?」
褚衡点了点头,「昨天听里正说的情形,上峰怀疑有人纵火,命在下前来查看。」
程宗扬很想当场举报盛银织坊的老板就是纵火犯,最後还是压下这个不智的念头,「竟然是纵火?褚从事找到线索了吗?」
褚衡苦笑道:「昨晚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找不到了。只不过奉命例行查看一番罢了。」说著又道:「程少主慷慨解囊,千余人赖此而活,功德无量。」
「我哪里有什么功德?」程宗扬笑道:「以後这里会馆建成,还要褚从事多多照顾。」
褚衡逊谢几句,告辞离开。
云苍峰道:「小哥要建会馆?」
程宗扬指著临河那片烧焦的土地道:「我准备在这里起一座楼宇。每层高两丈,一共九层,面积一亩左右。下面两层是大厅,三四层设置成包厢,供客人宴饮游乐;第六层设为观景台,四面透光,全用大柱支撑,可以在这里举行大型宴会;第五层和第七层是客房,供远来的王侯富商居住,第八层是珍宝阁,上等的宝物都放在这里。」
云苍峰道:「十八丈的高楼可不是随便建的,建康周围的巨木已经砍伐得差不多了,用来作梁柱的大木都是从昭南运来,一般楼宇建到十丈已经不易。像这样的高楼若是建成,一木之费,就不下千金。况且十几丈的高楼偶尔一登,还可以寄情娱目。平常看件珍宝都要登上十六丈高的珍宝阁,只怕乘轿也不肯来。」
「这个我想过了,」程宗扬道:「不用木头。」
「用石料?」云苍峰皱起眉头,「若用石料,开采更不容易。一则石料过长易折,只能建成一间间的小室,再则石材只用於陵庙,建成宴饮的楼宇,只怕有失法度。」
「我也不用石料。」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云氏有石灰坊吧?」
云苍峰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後笑著摇了摇头,叹道:「程小哥的手段,老夫怎么也琢磨不透。石灰坊我名下倒有一座,就供你使用吧。」
程宗扬笑道:「多谢老哥。另外我还要些毛竹,也有劳老哥了。」
「好说。」云苍峰一口应诺,「待高楼建成,老哥定要来一开眼界,看看不用木石,只用毛竹石灰的楼宇是什么样子。」
程宗扬笑道:「老哥放心,七层的客房有一间是老哥的。等我从泰西买来白玻璃,到时老哥坐在房中临江观景,看小弟的楼宇建的结不结实。」
望著秦淮河青石垒砌的河堤,程宗扬心神远远飞开,回到几个月前的一刻。
「水泥: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百分之四十,入窑烧乾,磨碎即可。」段强指著书页说:「简单吧。白疑都能学会。」
段强,我要造水泥了。
这个时代没有钢筋,但有茂密的竹林。我知道,生长期超过四年的毛竹,抗拉强度远远超过钢筋,我要用石灰、粘土、沙子和毛竹建造一座超越这个时代的建筑,实现你的梦想。
第二百七十章:丝袜
程宗扬指著滔滔河水道:「楼里将有一座活动扶梯,我要在江畔造一架巨型水车,用水流的力量拉动扶梯上升,同时把水送到高处。到时候楼顶会建成一座空中花园,种满世间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
云苍峰笑道:「小哥如此雄心,可算过要花费多少钱吗?」
「虽然比砖木便宜一点,但也不少。」程宗扬笑嘻嘻道:「不过也好办——我在楼顶放一尊大大的鎏金佛像,让往来的船只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云苍峰讶道:「我还不知小哥是佛门信徒,向佛之心如此虔诚。」
程宗扬大笑道:「哪里哪里。我是见建康信佛的人不少,只建康城周围,就有大小佛寺几十处,庙里的和尚比当官的都富。我建这么高个临江大佛,向他们化点缘,不为过吧?」
云苍峰抚掌大笑,「程小哥好算计!不过你想找佛门信徒筹钱,还得请几个高僧帮忙鼓吹鼓吹。」
程宗扬笑道:「请高僧还要花一笔钱,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云老哥有没有兴趣——那尊大佛的面目如果临川王的模样来造,你看让临川王出个两千金铢,算不算多?」
云苍峰愕然之余神情微动,晋国佛教昌行,临川王也一向礼僧崇佛。晋国佛像并没有一定之规,程宗扬妙想天开,把大佛作成临江王的相貌,临江大佛又正应了临川王的封号,王爷如何不肯?
云苍峰盘算片刻,立刻道:「两丈高,通体鎏金。我们云氏替王爷出五千金铢。佛像所用七宝不用小哥费心,由我云氏一力承担。」
程宗扬大笑鼓掌道:「老哥看怎么样?愿者上钩,我就挂了个空饵,第一竿就先钓到老哥了。」
云苍峰摇头笑道:「我一直以为六弟已经够jīng明了,谁知小哥的手段,石头里还要挤出油来。」
「石头里挤油不算本事,要的是大家都能得利,做起生意来心情愉快。」程宗扬微笑道:「我与云老哥合作,借了云氏这棵大树的光,但云氏得到的回报也足够丰厚——前天晚上横塘大火,我抽空去宫里逛了一趟,云老哥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云苍峰面sè凝重起来,「昨晚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小哥的手笔。」
程宗扬略去萧遥逸不提,「有人私闯宫禁,却没有全城大索,至今也不见找丞相和禁军问责,反而封锁消息,云老哥觉得为何会如此反常?」
「又来考较老哥。」云苍峰说著收起笑容,肃容道:「其一,陛下已经不能理事;其次,控制陛下的人,还未能掌控宫禁,至少无法调动禁军;其三,他们是在图谋大事的关头,不肯惊动外廷,因小失大。」
程宗扬连连点头,「云老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个情形了。」
宫里有jiān贼是肯定的,不过除了那个老太监,只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实力平常得很,真不知他们到底用什么方法控制住内宫。萧遥逸在宫里闹得天翻地覆,内宫宫门始终未开。没有得到命令,禁军只能在外面叫嚷。只有那位大小姐贸然闯进宫里。如果那些jiān贼要封闭消息,云丹琉就危险了……
程宗扬道:「请大小姐多当心。没事尽量少往内宫去。」
云苍峰闻言沉吟不语。
「公子。」
程宗扬回过头,见秦会之正抱拳长揖施礼,虽然昨晚冒著大雨出去办事,这会儿他却衣物整洁,神态从容。
「老四呢?」
秦会之微笑道:「幸不辱命。」
「好样的!」程宗扬大喜过望,只要祁远没事,就是跟苏妲己硬拚,自己也不怕。
云苍峰也听了出来,「祁远有了下落?」
程宗扬忧心尽去,笑道:「老哥派去的人多半扑空了。老四跟著白湖商馆的东家到了建康。这会儿已经让会之接过来了。在什么地方?我这就去见他!」
秦会之领著两人来到一处僻院,祁远换了一身新衣,jīng神还不错,见著程宗扬进来,翻身乾净利落地打了个千,「程爷!」说著那张青黄的面孔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还跟我玩这一套!」程宗扬搂住祁远的肩头,用力摇了摇,「行啊,看样子没吃什么苦头。」
「大苦头没吃,皮鞭棍棒可挨了几下。」祁远笑嘻嘻道:「幸好夫人还想要老四走南荒贩运霓龙丝,没打断老四的腿。」
两人在这里相见,心情都大为欢畅,说笑几句,程宗扬指著祁远的小腿道:「这是什么?」
祁远小腿有处伤口,虽然包扎过,仍在渗血,见程宗扬询问,便道:「出来时撞到人,不小心挨了一刀。」
秦会之道:「那妖妇昨晚不在织坊,只有几名护卫,出来时动了手,幸好没有吃大亏。」
「我说你伤口上包扎的,是什么东西?」
「袜子。织坊刚作出来的。」祁远取出一只纸包,里面是几条崭新的长筒丝袜,「程头儿,这可是照你那两件衣物做出来的。」
半透明的丝物又轻又软,闪闪发亮,薄如蝉翼,轻如云丝。这样轻薄透亮的织物,众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云苍峰拿起一条,「真是用那些藻丝作成的?」
「织坊的工匠开始还不肯织,说这样细的丝物他们也织过,但太不结实,用力稍大就会撕破,做出来也卖不出去。後来我拿了根细丝,挂了把刀让他们看。
那根丝拉长一半,还没有断,他们才信。」
晋国织坊的工艺并不落後,只是材料限制,织不出现代的织物。现在有了这些柔韧异常的细丝,织成丝袜易如反掌。
程宗扬拿起丝袜,笑道:「这会儿那妖妇该知道老四已经溜了。老四,你在这儿安心待几天。我先吊吊她胃口再说。」
云苍峰笑道:「这里不方便,不会到舍下住几rì。」
「太好了!」程宗扬笑道。有云家罩著,祁远算是万无一失了。
祁远道:「云老哥,老四可要打扰你了。」
云苍峰大笑道:「请都请不来,还有什么可说的。」
「会之,」程宗扬对秦会之道:「给苏夫人写封信,就说我去东山打猎,要两三天才能回来。夫人若是不著急呢,就等我回来再专程叙旧。」
云苍峰已经知道苏妲己来了,在旁道:「要不要帮手?」
「不用,我看建康迟早要出事。」程宗扬道:「只怕一个月之内,就有大变发生。云老哥的人手都先留著。」
在场的都是程宗扬的心腹,云苍峰也不忌讳,说道:「清浦已经去了数rì,临川王的部下这些天也该抵达建康。一旦贼子作乱,便打出义旗,出兵平定。」
程宗扬笑道:「这种大事就别找我了。作生意发财才是正经。」
程宗扬虽然明里暗里帮了云氏不少忙,但与临川王合作这件事却始终没有松口答应,云苍峰也只好笑著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