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五章 血光
敌人没有谁是傻瓜,都会看出来打断自己攀升才是最关键要点,谁会真的放自己入洛阳成就升龙?
诱惑或迫使总督俞帆上洛,叶青没有指望过出多少力量,只和袁绍一样调虎离山之计,就算没能借机杀掉,也让两者兖州荆扬老巢兵力匮乏,没有背后偷袭徐州的可能。
现在虎牢破关在即,这两人千里迢迢回去也晚了,叶青就算知道杀不了两人,也觉得正是把这二人当旧抹布一样扔掉的时机了。
这一决定,冥冥中黑网自虚空涌出,缠绕在四爪蛟龙上,沸腾的赤气凝困
芊芊轻轻“啊”了一声,回首向叶青看,却听他一冷冷一笑:“不破不立,夫人别怕,这只是暂时,破关后就会不同。”
“可是再有暗杀……”
叶青一笑:“不是还有夫人保护我么?”
芊芊眼眶泛红,点着头,握紧了他的手。
握着她的手,叶青远望,远处的北连黄河、南接群山长堤,在夜色下似一条赤色的长龙,与虎牢关的连绵灯火对望着。
隐隐带龙盘虎踞的气运对峙。
两面都形成强大的堤防,这得赖于中原、河北的厚厚黄土冲积层,土墙的泥土自是从挖掘壕沟中就近得来,是再廉价不过的一种建筑材料,而性能寿命全看夯的结实与否,或进一步说,全看夯土人工是否足够、夯土时间是否到位
许多夯实的城墙坚硬如铁,寿命几十年,虎牢关这样更有上百年寿命,而直道这一秦帝国建立北上草原的军用高速公路,一直到两千年后还坚硬到寸草不生,而被当地居民习惯往来交通使用。
叶青对土堤质量没要求这么高,只要求能用一天时间,相应的夯土时间要求就是大减,而夯土人工的角度……还有比五十万成男更充足吗?
甚至这一伙伙诸侯都是自带于粮上洛的“忠诚之士”,在发起檄文时,叶青就考虑着如何以盟主之名调用这股庞大资源……哪怕是暂时调用也极可怕,现在不让他们忙一点分担压力,过半个月就要自己承担管吃管喝这些麻烦事了
至少现在还是完全免费驱使,不用白不用,于是夜间有轮到三万人在负责积土,甚至保持着一定浓度攻击,生生将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
孙家军营
俞帆望着南面七里外山岗:“你说,叶青感觉到了么?”
“多半是感觉到,但他一定要救洛阳,呵……时间是他最大的敌人,这样的情形远非以前,是他自己制造了自己的困局。”
寇先生长长吐了一口气,笑说:“我们只是推动这形成杀局……最多让他消解杀局,但他消解不了时间。”
俞帆皱眉:“这就是我不解的地方,明明可以虚假应付一番,上河北跟公孙瓒会师,立刻就形成中原、河北席卷之势,就算洛阳人三百万人死光又如何
“只要夺取天下,进封应候,这点人气转化到地上也不过是三十万,相比八百万应州算个什么?”俞帆评估着叶青此举风险和受益,在他认知里这个死敌绝不是犯傻的人,若是这样,始终被压一头的自己岂不是傻瓜不如?
寇先生扇着扇子,分析着说:“或考虑到冀州广宗、巨鹿一带的太平道老巢,叶青应很忌惮这批力量。”
俞帆摇摇头:“这是个理由,但其实可以规避,最简单来说这河北四州就算在自己手里打得残破,也好过在敌人手里保存良好……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给别人机会?”
“若我是叶青,直接短期凝聚席卷之势,就算硬顶着太平道爆发,也要先以豫、徐、冀、青、幽、并六州之力……哦,还有荆北算起来已是六州半,直接先把兖州、扬州碾爆……最后能不能打得过邪魔和阴兵不知道,至少已先将总督和我俞帆清理出局,甚至直接在下土杀掉,回到地上还有别人配作应州之主么?”
俞帆说着透出一丝对人对己的酷烈:“我一直认为叶青本质上是我同类,许多所为最终都能看出意图,但这次我就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还有什么比应侯更重要的么?”
这样估量到最后,他不由又换位思考地推测:“还是说……洛阳,其实有些什么特殊的东西?”
寇先生听得心头一跳,他参与了解的信息极为广泛,细想后定神说:“唯一的疑点是仙人曾降,事后通告中降临点在洛阳,但细节不会对凡间透露,我们手里没这方面信息,主公只有等回地上通过天庭渠道查知。”
俞帆回过神来,笑着:“也是,我这是想多了,无论叶青目的什么,眼下只要暗里困阻使其失败就可。”
虎牢关
“这样下去不行”有太平道道士在关城上咬牙说着。
特使真人目光一闪,没有立时回应。
对面整支联军在夜战说不上处处森然严整,但大场面下保持有序,没有趁夜偷袭的机会。
而天灯集群的夜间箭阵对攻,明显是针对他们这些术师的法力设局。
这种总体战局势下,太平道一百七十名道士本来就是总数居劣势,法力又消耗极大,而对面术师却法力时时充足,若是对面三百名术师全都服从叶青,趁夜发起大规模突袭完全可以抵消虎牢关城法阵……
幸敌人三方术师团根本不是一条心,真正能服从叶青发起攻击的不到一百
少数真人暗自庆幸,但大多数道士并没有这淡定,因他们法力已经消耗到战场危险线了
“本来以为只要对上这一百就够,却是几方都被刘备算计了进去,相互对耗”
“刘备狡诈无比,只恐背后还另有阴谋……”
特使真人听了许久,直到许多道士都望来,才是吐出一词:“收手吧。”
“呃,胡大帅那里?”
“我们已做的够多,大局下总有人要牺牲些……总不能还是我们。”
众道士松了口气,法力就是立身之本、立命之机,这样平白的消耗法力可不就是牺牲,不拿他们道士当回事么
一个个鱼贯般从各处城头跑走。
道法的通讯极快,很快城门楼上胡轸就得到道士团退下城头的消息,这先斩后揍的态度让他目光一冷,盯着传讯道士看一会,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命令所有士卒撤下城垛第一线,弓弩手躲避到城头各箭楼里。”
“敌人要是趁机攻城怎么办?”
“天都快亮了,攻就让他攻”胡轸怒吼一声,在属下寒颤目光中回过神来,放缓声音:“我们……甚至曹、孙都被叶青耍了一晚,他根本没有趁夜攻城的意思……今晚不是他选的总攻时间。”
“那会是何时?”
这自己怎么知道胡轸不耐烦挥手让这些将领下去:“总归就这一两天,都防着点。”
众将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临阵关键时刻,推人命也要给我顶住,谁不到时间线撤退,就拿谁问斩
“是”
众将下去,胡轸才暗骂一声,回首对传讯道士叮嘱:“和对面通讯渠道保持好,情况有变随时通知我……尤其关于那道大堤……”
而这时在灵雾掩盖中,一支小小的队伍也疾行到黄河畔一处,埋下一些泛着幽水光亮的灵石,隐隐连接着两岸……
而一些眼睛在黑暗中关注着,无声无息撤离,将讯息传递各处,就这样,黎明前的黯淡星月下,暗流汹涌着在关城内外澎湃起来。
远远一处山冈,一人仰天遥望满天星斗。
这真晴朗的夜了,天穹密密麻麻缀着繁星,灼亮幽暗不一,凝看良久,这人叹着:“要是我地上有此星夜,就真不惧了。”
夜色苍茫,星斗闪烁。
定了定时,就见不远处一股赤色龙形之气腾空而起,这人自是清晰目睹,又是微微一笑:“赤龙腾升,由此可判,这叶青在下土世界,还真成了气候,这叶青在地上就白身崛起,一路攀升,自秀才到举人,自举人到榜眼,一篇栅笼论已进上位之眼,已是非常之人。”
“以后屡建战果,处处出人预料,难怪当日申请,天庭爽快把福地将军给他,又允许下土世界演化成这书世界。”
说到这里,这人一顿,显他都有点感慨,沉吟片刻:“诸州还在早期,现在看来,这州风起云涌,却已到了中段,接近尾声了。”
“叶青此人,虽占了些便宜,但就从目前表现来说,此人无论军政还是经济,都甚是不错,有王者之资,不知道上面,又有几人欣喜,几人疑惑,几人投资?”
“大蔡本来气数未绝,故留有余地,但是为了大局,若是有更好选择,与天来说,改换一朝天命,又有何难呢?”
“只是,话说如此,却还有不少门槛要过,眼见就有一个……”这人话音未落,只见天际突射出一道红光,这红光和赤龙完全不一样,色如鲜血,光华灼灼,隐隐传来杀声,逼近赤龙。
在赤龙近处,又有二道杀机冲出,内外配合。
这人见此,只是一笑,不再多说。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六章 水坝(上)
“轰——”
叶火雷的一记炸响宣告虎牢关的黎明。
晨光带着金光,落在一座座营帐上,一队队士卒在营中巡查着,炊烟袅袅弥漫在数十里上空,城外城内,都在准备着朝食。
三十尺……就是十米高箭楼一座座耸立在关城前三百米,这些巨大战争堡垒每个配备上百个弓弩手。
塔下还有三倍的步卒专门负责上弦,接力传递满弦大黄弩,只要搭上三棱镞矢就可发射,提供连绵不绝的火力,同时也是防备城中出击。
就算这样,昨夜攻防战中,折损了六成,只剩下三十座,勉强维持封锁虎牢关的局面。
此时,大营移到了大堤前,主帅之地,自是加高加固,和大军甲士相连,只是这样更显得肃杀。
“太平道法力本已残留不多,又有东南风和天灯群,箭楼交叉射角、轮发矢雨多重压制,俞帆和总督还是打成这样,放水还敢再明显点么?”主营高台上,芊芊见了,很是不忿。
虽有猪队友的心理准备,但这样没有脸皮没有底线,还是再度刷新了少女真人的世界观。
“这些东西包括箭楼、术师、弩、箭在内都是俞帆总督所出,人家说不定比我们还更不忿呢……总归我们不吃亏。”
“最重要的是,不管有没有真心出力,敌军已疲了。”叶青淡淡一笑:“时机已经成熟了。”
宽慰了自家夫人,在芊芊和曹白静耳侧叮嘱几句,待她们应命领一半术师团出去,才沉声吩咐:“击鼓升帐,传令召集各营议事”
“是”立刻就有着传令官出去传达命令。
“咚,咚,咚”只是几分钟,鼓声响起来,传遍三十里,叩动每一个人的心弦,这是开战来的第一次诸侯会议,或也是最后一次。
鼓声传至虎牢关,几日来弥漫的战争迷雾散去,一道巨大鸿沟纵贯南北,从南面崖壁一直连接到北面黄河,河的对岸甚至相应在原堤上加固修筑了百米,让关城上的西凉军士卒目瞪口呆,将校以上虽提前得了军情通报,亲眼所见也是冲击极大。
只是片刻,一些议论声,隔着几重墙垛,都隐隐传来。
循声看去,见着一批批将士中,有人议论着。
“再往几十年前,没有淤塞时,东面不远也是有这样一条人造水渠,就是鸿沟……”
“这刘备果是要水淹虎牢了……”
胡轸率亲兵巡城,以他武功自是能听闻,只能对这些将校私语沉默,见着将士神色都有点惶惶然,有几个靠近,突发觉了主将,乍惊得身上一个哆嗦,都住口不说。
见主将经过,神色并无异样,颜面这才还原。
胡轸又盯着那道一个昼夜筑成的长堤,这样大规模的攻防中,任何人力物务调动涉及千万,真实意图是很难隐藏。
敌人看来也没有再试图隐藏下去的意思。
再一仔细看,稍远些的随军道士,眼神都不太对,胡轸心里“咯”一下,将士这些话他还容得,可这些却不一样,手下有一支随时随地私下秘密交流的精锐队伍,而自己又参与不了,估计换哪个主帅来都不会真的放心,又观察了会,发觉至少表面上还听从调度,才微放下心来。
传闻刘备治下消灭一切非法教团,太平道在豫州几乎被连根拔起,就连荆北、徐州也开始动作,一旦入洛阳绝没这些道士好果子吃,至少眼下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至少破城前还是……”
特使真人也皱眉望这纵贯南北的长堤,又打量堤岸与关城之间的巨大沟壑,隐隐感觉到哪里疏漏了什么,忽的神情一变:“汇报大阵灵石储量”
“尚余六成。”
“你们法力恢复如何了?”
“一直没多少时间恢复,一半以上只四成左右,水平好些的只恢复六七成,平均起来还是……不到五成。”
这刚好在联合法术的施展标准以下……
特使真人脸色一沉:“我命令不许再出手,只维持法阵就可,法力不足一半彻底撤下,余事不管,全神恢复法力。”
“那敌人要借水势发起水法术攻势呢?”刘真人不由就暗问。
“哼……总督和俞帆有了昨夜法力消耗借口,自会不出力,只凭叶青一方术师团,又能如何?”特使真人只能如此传音回答,实际上也没有了把握,控制权不在己方手里的感觉很难受。
要是有教中精锐在就好了……尤其是阳神真人,只要到场一位,都可直接行白虹贯日之事。
修士战争中,只有界域才能对抗界域,阳神真人法象界域可直破太后手中玉玺封土界域,直接先把这贱人杀掉。
单这就能一举盘活攻势,阴阳国器先天封印一去,所有真人级别以上都可在刺杀中进退自如,再无需忧虑被军队围杀,更别说还有阳神真人的强大武力,岂是这时尚未成就真龙的叶青所能抵挡?
可惜本教和天一正威盟的决战正在关键时刻,汉中天一正威盟总坛大阵攻破在即,却刚好卡的这几天时间点上……
这叶青上洛这样迅速到出人意料,是从哪里知道点风声,还是天命暗合的运气太好?
“总之接任时师尊有命,五日内绝对不许破关……还剩二日。”
……军鼓响到了第二通,各营马蹄声急促,大小诸侯神色各异急急赶来,谁也不想这时以怠慢被问罪。
这时相互议论着,许多目光投在大营西边的那道纵贯南北的长堤上。
从这边看上去,长堤留有可上堤的缓坡,靠近刘备营地的有些地方坡度尤其缓,几连搬运泥土的牛马车都可从容上下,看上去效率倒是提高不少。
“嗨呦嗨呦”的夯土号子声里,联军士卒轮流上阵充当筑堤工兵,忙碌整天整夜,终于一批批退下,而又有一小批术师在上面沿着疾奔,作着验收和加固工作,明显不给任何人做豆腐渣工程机会。
众人赶了过来,只见微明旭光中,营帐远远在望,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始云集,并且议论着。
“听说是要掘大堤水淹……”这纯粹是道听途说。
有人“噗”的笑喷了:“你是没去河边看过吧?这里又不是黄河下游,水线常年在地面以下,也就防防夏汛,哪里来的大堤……现在天旱枯水,要涨上堤岸更不可能了”
“莫非是等降雨涨水?”有人半信半疑,说着更可信一点的传闻:“传言是要筑拦河大堤,截流涨水倒灌虎牢……”
“啧啧,你看这长堤和虎牢关间一道鸿沟,就等着灌水了,好大气魄”已有下土诸侯与时俱进地猜想到手段,并重复着供奉道士专业判断:“寻常是不可能,这必要是让三百道士团共施展联合法术”
又有人神秘压低声音:“曹操和孙坚那里放出话来,绝不助行此倒逆之事,你想就凭叶青那点道士……”
盟主帅帐已自山顶下来,前移到大堤下,明明是黎明,连绵的营帐,却显得幽暗阴沉,只见一排排甲士,个个双手持刀肃立。
一圈圈白色赤色军气缭绕,隐有四爪蛟龙,就算瞧不见,也能感觉那种摄人气氛,在暗中熠熠生光——这就是所谓“将气”了。
许多诸侯就不由沉默下来……或这也有典韦、许褚两大护卫正在门口,拿着刀戟,沉神看了过来的缘故。
听着二人带动的甲衣作响,除了少数几个忠汉的太守淡定,许多人都是心中微寒。
再看一眼身后紧随的护卫和道士,又放下心来。
“做得出一言不合就掀桌斩杀袁绍,就算是太后降旨,但都知那女人是怎么回事,谁不防着你刘备?”
时间太短,终不可能弥合分歧猜忌。
大帐呈金赤之色,隐隐有着法术灵光闪动,硬木支撑的构建,里面足以容纳三百多人,这一时有十几个术师代表入内探查,出来示意无问题。
即便这样,总督和俞帆两个大诸侯也是落在最后进入,身边跟随着半个术师团的武力保护,所谓联军内部裂隙展露无遗。
众人一入内,就被里面旺盛蓬勃的热火朝气冲得精神一振。
帐顶垂下片片赤红晶束,灵光稳定释放,中央十几张拼连大桌上摆布虎牢关附近的立体军情沙盘,各方术师传讯,不时有人添改沙盘上的改变,直观了然,郭嘉、荀攸等僚属则据此忙碌调度,一切显得井井有序。
五十万盟主名义所能驱使的资源,就在强大幕僚团体下最大化驱动着,而被张飞、赵云、黄忠大将忠实执行,化作帐外大战场上热火朝天工程与壮观激烈战事,可以说从这里发布出去的每一道命令都决定着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乃至生死。
而这时引得种种猜疑的筑堤工程正在最后验收工作,同时也已经在进行配合准备,幕僚团中最核心是个三十岁英武男子的声音:“传令最后一百五十架投石机拆下撤回……”
“箭楼呢?”
“留着还有用……”
“咔”的一声轻响,大帐中青光闪动,屏蔽法阵隔绝了内外。
“哦,诸位来了。”叶青这时,才施施然自法术沙盘中挪开视线,对进来的诸侯露出一个微笑。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七章 水坝(下)
见此,几个人都是不安动了一下,这些都是地上人,见着都是疑惑……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这时法阵屏蔽下已连接不到部众,但这是核心议事,防备西凉军道士探知是应有之义,总让人有点不舒服。
再一看帐后琉璃垂帘,有着曲线靓丽身影,垂帘前还挺立二位有品级的校尉,显的威仪。
“此必是太后无疑”
“臣等拜见太后”诸侯都是行礼,连曹孙二人都行礼,行罢,两人都面无表情,眸子深邃。
“各位请起”里面传来了笑吟吟一声,听了这话,有些人就放下一些心,只是听声音,她很开心?
众人不去猜女人的心思,每人除亲将都多少带有术师随行,合在一起有一百以上,济济一堂,全神戒备,绝不怕叶青效仿袁绍一样来个鸿门宴,也不怕关羽斩首突袭
至于本营,来参加战前早已安排,术师配合亲将,会议未归之前寸步不动,绝不听任何来自盟主的片纸调令
并且基本上都有着命令:“一旦有变,立刻向关内投降,宁可使董贼渔翁得利,也要联合起来绞杀这刘备。”
众人行罢礼,一个个神色端肃,挨次而座。
不少人神态自若,却在寻思:“刘备万想不到,今天这会议实是我等私下串联已久,只蒙着那几个汉臣……这年月,别说你帐内这女人,就算天子亲至又如何?”
“再怎么曹、孙二人都不会同意筑堤拦水之事,没他们手中法术力量支持,就算盟主又能如何……”
“而且一旦提出放水之事,我们就可群起而攻,废了这个盟主名号”
隐在一侧的郭嘉掩着折扇,目光扫一眼神情各异的众人,虽疑惑这些人气场分作两波,但还是瞬间把握到他们一部分小心思。
又暗计了诸侯数目,微笑起来……很好,借会议引在这里,主公要的就是你们寸步不动。
“这非阴谋,而是手握非常底牌,而行正常之事这些诸侯本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哪个不是心怀疑虑,但还是积极过来阻止主公做事呢?”郭嘉心想着,这或就是主动做事与主动坏事间的博弈较量。
战事紧急下不讲究繁琐迎接的虚礼,只见叶青朗声说:“我有一言,今日请诸位来观我大破虎牢。”
“果然……”诸侯相视一眼,陷入沉默,场面一下紧张起来。
总督和俞帆不动声色,却在飞快寻思起来,随身术师暗中传音提醒:“主公快看沙盘上变化”
黄河堤上的一个小小突起出现,正呈小角度缓缓伸入河道,两人目光一凝:“这是……”
这时场上瞬间沉默过,已有诸侯敏捷跳出来大叫:“不可”
“哦?”
叶青扫视这人,结合着情报认出是地上总督系的一个家主,在河北做一个太守,身地上人肯做足功夫研究这个,真难为了。
“水火无情,一旦法术筑坝截流后出了意外,黄河弄的改道可是件大事情,祸害千里,天怒人怨啊……”此人言之凿凿喊出预稿,心中得意亢声说着,脸泛着光,声音又尖又亮,还带着一丝丝颤音。
在总督直接授命下自己可是对这事专门研究过一番——这所说是下土黄河每隔一两百年都会改道一次,洛阳所处中游稳定些,下游就在整片河北大地上龙甩尾一样,时不时就南北来回地迁移入海口。
诸侯听了,不由嗡嗡议论,其间就有人紧跟扣上帽子:“改道黄河非同小可,吾等力劝刘使君莫行此倒逆之事”
甚至有人就趁机直接喊出:“刘使君若敢为此,与董贼何异”
叶青不言不语,似给他们充分表达意见的机会。
于是有桥瑁这样老汉臣出来,用沉郁和央求的目光看着叶青,劝说:“开国有宗室刘林向光武皇帝进毒计,言‘赤眉今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众可使为鱼,,掘黄河大堤以淹赤眉军。”
历史上有这回事,“光武不答,去之真定”,理也不理,直接走自己的路去了,而刘林见此大怒,就改投河北王郎,一时助涨势大,最后还是被刘秀在河北击败。
“主于水系变动对农耕王朝的影晌极大,哪怕在地上仙道也有专门水府体系来保护各州水脉,以防止地方民气折损。”
叶青不会说出这番原理,有两位龙女夫人引着接触很多,对水事确实是再清楚不过。
仙道世界亦是由人道世界发展而来,许多低灵气条件下的基本道理都是类似——在叶青看来,这或就是不同文明的共通之处。
下土汉族作为没有超自然能力的普通农耕族群,自有其相应的生存智慧,刘秀不决堤是因清楚洪水可不光会淹着赤眉军,更殃及无辜百姓。
直接水灾、农业破坏,万夫所指,这必丧失民心,决非一朝一夕能挽回,长远看得不偿失。
反面例子在叶青记忆里也有恰好有一个,某岛军淹死一千人,军民淹死八十万,或有辩称这和北宋一样成功阻挡敌国兵锋,这就是各舒己见,反正是嘴皮子上下一搭的事情。
叶青不会指望这种退敌法,关注的是其影响。
这时一回忆思索就能发现要命的事——黄河改道七年,形成400公里长80公里宽的黄泛区,毁一切农业基础……
于是某段时间,中原粮仓的河南大饥荒,三千万人中饿死两百万,逃荒三百万,实际上地方隐瞒不报,灾后各地县志统计剩余人口少三分之一,造成本来僵持着的中原整片战线连锁崩溃。
在大战略上叶青从不会心怀侥幸,怎可能试图拦河改道,就为了淹没这一座关城?
“诸位所言甚是。”叶青扫一眼众人,神情诚恳,面带疑惑:“谁说我要筑坝拦河?难不知河水是堵不住么?”
桥瑁等人听了,立刻就信了,顿时面露喜色。
更多是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些皱眉不信,目光都转向曹操和孙坚。
但这两个策划者只盯着沙盘河道上,神情上看到难以置信的事,完全没有约好一样,及时出面。
“怎么回事?”诸侯这才心里一沉,有些惊疑:“难道……”
见着众人的神色,叶青眼神露出了一丝冷嘲,透过屏蔽法阵,与河畔准备着的芊芊和曹白静连接,问着:“如何?”
“成了”
“轰——”地面震了一下,似远古巨兽撞在山石上,发出闷响声……这似是巨大车轮碾过桥洞一样的滚雷声,也扩大许多倍。
芊芊此时收手,灵光闪动,藤蔓消失在她脚下,回首对三千军士统领洪舟说了几句。
带出来的大半术师团,曹白静率着五十个男女术师联合施展着法术,进一步加固。
一座由藤蔓、原木、土包、石筐混合凝结而成小斜堤,陡崛起水面上,从南岸直插河心。
长百米、高出水面十米,这座人造分水岭只占河道三分之一,成为一道向南偏转的分水岭,抛物线的内弧将水流侧偏,将对每一米堤防的冲击降到最小,又巧妙将三分之一的泾流量向南偏转。
一眼看去,滚滚黄色的巨龙,翻滚着,缠绕着,冲了过来,撞开朵朵花,水声震耳欲聋。
叶青静静注视着这一水势的变化。
这时的黄河水清,水体看起来只微微泛黄,泥沙虽有,却远未后世那样多,至少不会在下游形成地上悬河,而且这里是中上游平原,河道出群山峡口后水位低于地面,自古以来十分稳固,但抵不住人造的峡谷一样环境。
原北沿河道北转的滔滔洪流,有三分之一弯曲截流下无处可去,这时斜斜一引就轰飞甩到南岸。
层层冲势叠加一起,水位不断高涨,渐渐溢出与地面平齐的南岸故堤,浸到了人工的南北长堤,又在这引导下,流入虎牢关前人造鸿沟。
水,在联军长堤与虎牢关城之间渐渐充实起来,有些溢饶过关城和山体间缝隙漫向其后涧谷,内有溪流的涧谷自是从高往低,这时漫不过数里就又被高坡挡住,让整片关城渐浸泡水里。
联军堤脚下,主帅帐中,法光重重。
这惊变的瞬间,气氛紧张。
许多地上人来不及思索叶青是怎么独力办到,甚至无法听清楚外面动静,但也从地面的剧烈震荡中判断出一堤之隔洪水的奔涌迹象,就急急叫起来:“大耳贼,你安敢……”
“住口”叶青断然喝着,一指沙盘上正在彻底成形的分水长堤,断喝一声:“你们看仔细了”
“不是拦河大堤”
总督见此,心中一惊,抬首锐利目光落在防护屏风上,瞬间心中雪亮。
“各营早有预备,这叶青再大胆子,也不敢再杀我等,除非他愿意让这个天下姓董”
“这不是下土所谓的鸿门宴,这是将我们隔离起来,以拖延着时间,等待着一切的变化”
“快走用遁符——”
“啪——”的一声,总督和俞帆都是于脆利落的人,立刻碎了玉符,顿时,帐内闪出金光。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一章 结局(下)
虎牢城破
西面七十里的巩县东面,是大片依然茂盛但已有些微枯黄的原始森林。
此县可谓山青水秀,东面、南面都是嵩山几一支余脉,隐在崇山峻岭间是一座座烽火台,每隔一千米到一千三百米就有一座,自虎牢一带串连至此,又在平原上夯土搭建,一直向西串向洛阳。
西北面是广阔二百里的洛阳小平原,清澈柔和的洛水绕过县城、山脉北端山脚,自此北上汇入浩荡黄河,良好的水利条件让这沿河一带不至饥寒……若无**的话。
金色晨曦从东面群山间落下来,山岭间烽火台同珍珠项链一样莹光美丽,蜿蜒的洛水水面上更是波光粼粼,不知名的水鸟盘旋着县城东面的码头,渔家的炊烟从一些水中央泊驻的渔舟上袅袅升起。
但南岸边的一座小村庄里却没有了人气,一个百人队西凉兵持弩执刀监视下,千余百姓阖家老小推车搬运着行李,含泪离开故园,被无情驱赶着的向西面的长安迁移。
和这时洛阳二百里方圆的各处郡县道路情形一样,洛水畔的这条官道上也挤满了乡人,拎着大包小包,携儿带女的,都是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被步骑刀枪逼迫着迁移。
人为凭空造成了巨大流民潮……
田里的庄稼没有收割怎么办?他们到了长安如何生活?有没有足够水利田亩安排?甚至盛夏本就是青黄不接之时,路上就吃尽了存粮怎么活?
还是说……根本就没考虑让他们存活下去。
迁移路上,多数妇人都都被夫兄家人们紧紧保护在中间,姿色青春姣好的小妇人少女故意以灰涂脸避开窥伺,但总有少许寡妇无人护持,又或着人流杂乱下与家人失散的女子,就被西凉兵拉拉扯扯,放肆调笑,若非这是白日间领着军务说不定会于出什么事来。
但就算这样,到晚上扎营时也多半逃不过被污辱……有些青壮乡人们想到这一节,目光里都闪动着怒火,不由握紧了刀,有了冲冠而起的杀意。
稍远带队警备的校尉和手下几个亲信做了眼色,示意记住这几人,握紧手中大黄弩,冷笑,暗暗示意。
“太师有命令,还是要迁移到长安去。”
“路上要是不反抗,我们怎能快活,就要逼着你们反了,我们才能名正言顺占取你等牛羊、财物……和女人”
“太师和军中高层有他们发财的路,占的都是皇宫里让人眼馋的美女,我们这些小兵难得捞一回,能不跟着弄些汤水喝?”
“就当你们去长安的卖路钱好了……”
“待会儿和前后几支友军驱赶的队伍汇集,等入夜后……就可……嘿……
这时正密议间,听到水声响动,近日来虎牢关这面风声日紧,众士卒都不由警觉回首看去。
第一眼并无什么,都是失笑摇首:“刘大耳虽凶恶,想十日破关并且抵达这里,哪有这容易。”
“就是,过了这几天,爷爷捞也捞了,爽也爽了,早就……那是什么”
一支赤色的螭龙船首穿出了山侧的阴影,展现出了狰狞。
山北水南曰阴,紧贴着山脉和原始森林阴影,一支远来的庞大船队自下游御偏风而来,许多渔舟躲避着以免被卷入浪中倾翻,而高耸的旗舰已在水畔码头徐徐落帆、靠岸、下锚,船首一道火红雄壮的闪电等不及跃下,终踏地面让它发出欢喜的嘶鸣……
关羽安抚着马颈鬃毛,昨日水师故意向黄河上游作出袭向洛阳城北孟津港的势态,却在夜间关闭灯火只以术师联系急下洛水,虽成功骗过了靠近洛水这一段烽火台,但夜航对于人马士卒来说也着实吃力。
紧随它之后,踏板一块块放下,许多骑兵自甲板上牵马下船,奔涌着紧随而上,一切都寂寂无声,也是为了急袭巩县城而规避隔山的烽火台注意。
“巩县城就在前面绕过一座山,不到五里,等等……将军看那里”有洛阳出身的偏将指点前方那伙西凉军。
他武功不错,隔着百步就听到校尉和亲信私语谋划,不由就惊怒……
关羽听到了,阴沉着挥手:“你们去杀光,别让他们逃出去通风报信。”
这偏将听了,顿时大喜:“是”
立刻率一支骑兵扑了上去。
“不好,快逃”这一小队西凉兵加快驱赶民众,有的甚至直接砍杀百姓,制造混乱,试图阻隔道路。
为首校尉持弩搭箭,跑着急喊着:“躲避骑兵快跑到山道去通知山上烽火台的人……”
“嗯?”关羽目光一凝,赤兔马瞬间提速,几息过后就直面了这人的惊恐脸色,青龙偃月刀疾挥间‘噗,一下将这人连弩带人斩成两断,血泉喷涌。
“杀”偏将见此,更不容情,骑兵蜂拥而上,将这些西凉兵连连斩杀,不消片刻,血光染红了盛夏的这个清晨。
有孩童呜的哭起来,被母亲又或家里的姐姐捂上嘴,前先侮辱的几个女子也是悲泣,却不管不顾地盈盈拜下:“妾等拜谢将军大恩……”
“过去罢”关羽阴沉着看着这些,说着。
这只是个民用小码头,许多吃水浅的小船就不去和大船争抢泊位,于脆靠在了官道附近的岸侧,五千骑兵整队出发,人拥马塞的就有些挤了。
过路行人纷纷驱赶牛车到道旁避让骑队,一些青壮防备地握紧了手中柴刀,紧盯着这伙不知哪里来的军队。
当首几名老人持杖出来,则打量着码头上徐徐呈现的刘字旗号,意识到难以置信的东西,相视一眼后出声:“可是刘使君的兵?”
刘家军的兵源构成及其复杂,天南地北都有,经过一队骑兵将士恰有几个洛阳良家子出身,这时哈哈笑着,用同样的洛阳口音回应了:“我等是汉家兵奉太后和刘使君之命来救援洛阳。”
兵荒马乱时站在自己方面的军人总给人以安全感,有少女一敛裙裾,直接大胆上前攀问:“郎君是洛阳何处人?”
“刘使君亲至?”一乡老踮脚张望后面,不见州牧帅旗,又瞅前面早已奔远的关羽:“这红脸将军不是……两年前东郊设难民营,小老儿去接逃荒的从弟一户人家时还见过刘使君,说过两句话……”
“马上就到了。”
有个相貌儒雅的军官于脆答着,其实刚刚结束夜航管制,离虎牢七十里需要两次讯盘中转,军中还没得到虎牢关消息,但这种光明正大的宣传也是一种政治攻势。
他也不管乡人们信不信,又说:“诸位暂时不要回归故园以免遭遇后来溃兵,先去巩县城里一避……”
这一说倒让人信了大半,只见数以千计的骑军席卷而过,向着不远的县城狂奔而去,留下一众搬迁的乡人停避在路边,议论纷纷:“不是听说刚集兵会盟么?这么快就打破虎牢了?”
“可能没破,这支是水运过来的……”
有些青年眼睛闪亮,围着乡老问:“您真见过刘使君?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传说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真命天子蟠龙印纹在胸口……”
乡老拿手杖砰的一下敲了这儿侄:“胡说什么那是火德龙气不是纹身,让你们少听些伎人说书,多去听听先生讲学……以前和你们说还不信,刘使君可是面白方耳,挺温和谦虚一个后生,嗯,那时年纪不过二十七八,现在该是三十而立了……而立好啊”
乡老随即住了声,擦眼睛看着码头上新的变化。
码头上在甲板骑兵过后,又有大批弓步卒从舱底、小船甚至牵引的羊皮筏子上涌至岸上,整列出一个庞大的战斗集群,偃旗息鼓,沿水畔官道徐徐推进,就算保持临战静默,也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这是军纪严格的展现,让见到的人们都触动不已,京畿有多久没见到这样严整军队了?
“这是王师矣……”
“董贼死期已至……”
“太后她老人家一定要让刘使君做天子啊……”
“那是一定的,昔年光武帝也是三十岁取洛阳而定都,现在刘使君也是,所以说三十而立……这就是天命”
乡人视线的远方,一道闪电似的赤影已当先越过了山脚弯道,有些青年想了想,毅然将包裹往爹娘或兄长那里一塞,追了前去:“我要去投军”
山的另一边,闷雷般的震响使一批络绎搬迁的行人纷纷躲避官道旁,只见赤影转过山脚,迅猛突进到仅距离县城一里,城墙上警备巡逻西凉守兵还没回过神来,一个个望着瞪大了眼睛……
“赤……赤兔……”有个黑甲偏将喃喃出声认出这赤影,随即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绝世宝马早已不是少将军,取代的是在虎牢鏖战两年震慑关中的人物——关云长
“关城门敌袭……”
“轰——”刀芒炸现,一记劈斩在徐徐合紧的两扇城门,赤兔咆哮着发力,生生顶着里面十几人推阻冲进打开的间隙,细长冰冷的眼眸,圆月般的刀光升起来,转眼绞起血红一片。
凶威赫赫
黑甲偏将心中大惊,一眼看见远处山脚初现的烟尘,知是有骑兵飞速赶来,昨日时就有命令下达防备关羽水军,城里聚集了两千步骑,可怎想到会来如此之速,甚至连关城门时间都没有?
“将军怎么办?”有亲信急喊,城门兵百人一下被斩杀二三十人,已到崩溃边缘了
黑甲偏将一咬牙引亲兵冲下城头,呼喝着汇集起几百名兵卒:“他只一个人围杀——”
“噗”的一下,人头飞了起来。
黑甲偏将只觉天地旋转,一道赤影从无头身驱边突过,难以置信……刚才不是还在三十步外,前面挡着的兵都哪里去了?
“我等愿降——”这些城门兵大片跪喊着,却又被斩杀十余人后崩溃,关羽理也不理这些,只把持城门口,凤目微张扫视可疑之敌,忽的盯向街角出现的十名太平道道士:“贼道”
这是……武道真人……关羽
带队的道士震怖,一挥手就有道光闪过,转眼不见了人。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二章 烽火(上)
“这些贼道,跑的却很快……”关羽看了看,回首入目是熟悉的赤流。
地面震动,轰隆隆马蹄声浪席卷而来,骑兵进来,向着纵深蔓延,只听有军官举旗沿着街道高喊:“奉太后和刘使君之命讨伐董贼,百姓退居己舍,当街乱事者斩……”
一部分骑兵突进县衙,值守县令早解散了衙役,命妻女闭上后院,自己解除冠带,奉上印绶投降。
关羽瞟了一眼,见这县令身材短矮,长的并不起眼,就吩咐:“你既是投诚,且在这里,我派人保护你的安全。”
说着,拨下了二十兵,半是监督半是保护,而他自己并没有入衙,直接冲向了军营。
军营以石木建立,有栅栏和箭塔,集结着足足二千士兵,这些西凉兵固守军营结阵反抗,箭如雨水一样泼出。
关羽见此,也不用轻骑强攻,只命人团团封锁围住,说着:“这县之军,装备太精锐了,有点古怪,我们回去再看看”
“还有,你率一支清剿蹿入民居的乱兵”随手点个军官,关羽说着,自己又折回来,亲自去衙后的粮库、武库检查——巩县城作洛阳和虎牢关之间的中转站,粮草极多,军资应也有些。
关羽回去,见这县令还等候在台阶下,就略一点头,口气变的和缓些,踱着步子就吩咐:“你且带我去县里武库”
“是”这县令不敢违抗,立刻在前面领路。
亲兵佩剑大踏步分布左右,肃然听令,脚步齐整前进,抵达了武库,不必县令吩咐,就有看见的小吏,识相打开铁锁。
开库的瞬间,众人的呼吸都滞了一瞬,入目是海量的弩弓,成箱成箱堆着的弩矢
“这是库册。”巩县县令捧了上来。
藏弩三万一千三百四十具,弩矢六十万零九百五十七支……竹签上合计数,详尽到难以置信,但这就是武库所藏武器目录中弩数资料,而甲械粮草也是历历在册,数目成千上万。
“何以如此多?”关羽知道各郡一级都有造弩工坊,但每年大多数都是向朝廷进弩,而集中于洛阳,除第一线外不该出现地方武库这样多——毕竟军械不是粮草消耗的那样快,不保持在前线发挥就是浪费。
这县令人矮小,说话声音中气很足,这时应声说:“董贼命令在此城建立第二到防线,预备在虎牢关撤退后,于此城继续阻遏,是以除了粮草,一应军资无有不备,就连弩也是近半大黄十石,这是天命授予刘使君啊”
关羽暗骂这文官滑头……不是主公夺得袁营水师后急袭,会赶上这趟?
主公有支神秘情报线从洛阳确证,洛阳大武库藏弩五十三万七千七百零七具,藏弩矢一千一百四十五万八千四百二十七支(出土的尹湾汉简所载西汉时长安武库,挪用一下数据),使人心惊目眩的数量,按主公所言这就是一个帝国的深厚实力,哪怕是被几方诸侯瓜分也是一笔巨大遗产,如果能独占更是一种真正继承。
“与董军作战时,这是个极大的麻烦,若能想法除去就好了……”这位先遣军主将抚髯颔首想一会儿,当即命令众将校:“盔甲军械封锁,择取其中十石大黄弩,尽起弩矢随我去贼军营”
巩县县令顿时明白意思,压低声音说:“关将军,臣可前去劝降,或能成
关羽就想起路上所闻这些降兵恶事,目光一冷:“不纳降。”
“呃……这些里面近来作恶事极多,甚至有些羌兵……”巩县县令毫无被驳回意见的难堪,翘着小胡子。口风就是一转:“武库中还有昨夜新至,准备今日送向虎牢关‘大黄二十石,二十架、‘大黄三十石,七架、‘大黄四十石,三架,尚未造册,将军要用否?”
“用”关羽点头,这可是主公口头指定的单弓床弩,用强木为弩臂,用长矛为羽矢,校验记录中张起四十石之弩要二千四百斤,须壮汉腰引或牛力绞车才行,就洛阳才会储备有此类大杀器
关羽这时心里渐渐舒服,见他爽快,又看了这县令一眼:“你献弩有功,此事主公会知道。”
“啊……这是下官本分之事。”巩县县令欢喜说,其实赏不赏,还在其次,至少说明不会清算自己了,一颗心放进了肚子。
再说这年头,想投降也不容易,能有点功还是看在巩县地处洛阳与虎牢中间节点份上。
送出关羽出去,看见身影远去,这县令终抹了把汗,挺着腰高声喊着:“来人呐”
自己这官帽子还在,自要恢复这“县尊”的气派
关羽策骑,带着赶向军营,同时对将校说着:“虎牢关何时破关未知,我们现在是孤军深入,以战养战夺取标准军械物资不难,军力补充却难以到位……在主公大军到达前,宁可耗用军资,也不可用人命填。”
“将军所言甚是”这话很对着下面将校的心思,立刻有人应着。
正半路上,忽有一个斥候来报:“将军我们去南方扩大侦查,发现敌人的一座烽火点燃了”
关羽一惊,不顾不上攻打残营,立刻登上不远处的城墙望去,果见着远远山顶上,一道赤黑焰烟冲天升起,肃杀之气扑面……
烽火台多数建立高山上,平地也会是高达几十尺的土台,这里都能见得,那洛阳方向负责接力点火传警讯的烽火台也早就看得清楚,甚至能看到自己这面还看不到的更远烽火……
一般来说,看见烽火,军法规定一刻时间内,必须点燃自己的烽火,以一座座传递下去。
按照这速度,只要一个时辰,这个消息,就能传递到洛阳了
“急袭的动作太大,还是惊动了么?”众将校望这浓烟滚滚,并且很快在西面一道道传递扩散开来,都是微微遗憾。
此去洛阳不过七十里平地,这意着董卓亲率屯在洛阳的十七万大军很快就会来报复……
惨烈战斗并不怕,就怕完不成主公交托的截留虎牢十万残敌任务,让董卓接应了回去,如果一意死守,依靠国家大武库的海量军资,洛阳的攻取就变很困难,非得死伤无数。
关羽让人抬上预制沙盘,听了报告具体方位是在南面十里一座山,离关城有些远,又隔着一座小山包遮挡,按说不该这样快察觉到巩县失守……
关羽微一扬眉,自己出身并州,对烽火的秘密很有兴趣也很了解。
每一座烽火台点燃的材料都是统一由芨芨草、芦苇杆叠制的火把,一支火把就是一‘长苣,,几百上千长苣叠实二十四层就成为三千斤的‘大积薪,,所以信号就分有几种,见游骑须‘举一苣火,,如偏师攻夺占城须燔积薪,,如有大举入侵就会燔三积薪,。
三座大积薪一齐点燃,才有现在这冲天不散的浓烟……不对
他当即命令斥候:“速赶去主力队伍,请随军负责讯盘的道长速来汇报虎牢关联系情况”
“将军,快看东面…”哨兵惊喜地大喊起来:“烽火虎牢关方向传来的烽火”
众人一震回望,入眼就是醒目的烽烟,之前被群山险隘阻隔而平原上的人民望不见,此时似终于突破极限,崛起升天。
苍蓝的天穹下,群山传递,一道又一道赤黑色的烽烟冲天而起,接云不散
如一道长龙在山间崛起,从东方的遥远天际穿行而至,直向西边的繁华城池而去,肃杀之气在天地间无限蔓延……
“报,虎牢关军情……”这时,有着一人赶了过来,却是随军术师,还差了十步,就高呼喜讯:“虎牢关破了”
“主公筑坝引水灌鸿沟,自水面浮桥骑兵冲关,亲斩贼帅胡轸,大破十万西凉军,现已疾行追击残兵过来了”
听了这消息,关羽仰着脸凝视着远处烽烟,一句话也不说。
一偏将以为他还在想这真实不真实的事,便说着:“看这情况,消息应该无误,莫非城破,那得这样多烽烟……”
关羽听了,摆了摆,说:“我不是怀疑这消息,我是感慨——当年主公家贫,卖鞋为生,幸祖上庇佑,天命加身,由白身至县令,由县令至太守,由太守成使君。”
“更前些日子大破曹军十万,今又破西凉十万,天下谁能挡之——眼见大业将成啊”
说着,就不胜感慨,周围将校听了,有人就暗想:“卖鞋云云,现在只有你这个主公义弟才敢说了,我们提都不敢提。”
却都满脸喜色,士气高昂,纷纷说着:“将军说的是”
“主公破了虎牢关,董贼一半精锐都在此,就已元气大伤,再不能阻挡主公大势了。”
“一旦获得洛阳,主公就算不能称帝,也可称王,继承汉统。”
“将军辅助汉室,必可列土封侯。”
关羽听了,先是一皱眉,又舒展了眉:“这些话先不说……你们这会就去派人,把这消息迅速传播县城上下,以安人心”
“是”周围几将,都是应诺。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三章 烽火(下)
“刘使君率五十万大军,攻破虎牢关,亲斩贼帅胡轸,大破十万西凉军,现已疾行追击残兵过来了”
“诸位乡亲不要慌乱,安守在家,大军不日就清理董贼乱兵”
这时大批军队巡查着街道口,偶然有着杀死乱兵的惨叫声,县城里早已经静街,家家户户都关上了大门。
这时,骑兵奔驰在街道上,呐喊着这些话,引得屋内瑟缩的人影探望了下,又缩了回去。
这样突如其来破关消息对于百姓来说,有些意外,又有些欢喜,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不过这时不能出去,外面还有乱兵。
但对西凉军来说,就是莫大的噩耗,城内封锁重围的西凉军营内,这小支军队,听了人人面如土色。
就是将校高呼“此必有诈”也打消不了士气的飞速下落……因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刘大耳啊
这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万步弓及时赶到。
这些人穿着纸甲,前后胸口一个巨大护心铜镜,铁盔上高高红缨,带着赤色的旗帜。
这些军官个个剽悍,虎背熊腰,带着风霜,一看就知道是饱经沙场老卒。
除了这些,以及一千职业弓手,余下都是既作步卒又作弩手。
关羽扫看了下,见原本使用仅是六石以上良弩——叶青自豫、徐州和荆北武库择捡优选,330米极限射程确实是优良,但在大黄弩550米极限射程面前就不够看了,更别说‘强弩之末,一词,动能武器有效杀伤射程是要大减,落差后会优劣更显。
当下吩咐:“换装,上大黄弩”
“是”军官应着,他们其实沿途跋涉,很累了,但是他们也听见了捷报,杀敌的信心和勇气,让他们克服了疲累,在军官的指挥下,他们的响应声,和春雷一样滚过大地,当即全军换装过,一个个喜笑颜开。
对轻重骑兵来说良马是安身立命基础,以集群冲锋为主,对于正规培训的步卒来说就是良弩,专业弓手射速精准优异但训练成本极高,而且射个十几二十箭,臂力消耗到拉满弓难以瞄准,还是要沦落到做弩兵……
汉人从高原走下来的血统尚未退化,这时身高和强壮度腰开弩并不吃力,而民智又是初开,定弦后刻度望山的瞄准习惯后,比拉弓瞄准简单。
“吩咐里面投降”关羽又命令着,他有心杀尽这些西凉兵,但是考虑了下,还是发出这命令。
当下,立时有一个军官奔出,带了几个甲兵护卫,奔到离营地二百步距离,远远的停了下来。
这人又奔了几步,对军营大叫:“汝等听着,我家主公已破虎牢,你们速速投降,否则不需我家主公亲临,这里数万大军攻进,就断无活路,尔等可要仔细思虑,免得后悔莫及”
军营里顿时有着哗然,片刻,里面有着杀声,这军官就打量军营的动静,再过片刻,一将染血出来,就是一箭:“呸,我等岂降你”
这军官冷笑一声,避过这箭,快马奔回军阵。
关羽见此,丹凤眼杀机一露,对着副将冷冷说着:“你去指挥,去将二十架床弩集中,先击毁营中箭塔,再千弩齐发”
“是”这副将立刻去了,果然,只有片刻,“轰轰轰”不绝,这二十架床弩集中射击,一连串巨响,一个个箭楼倒下。
见此,上万汉军一齐喝采,震耳欲聋。
“射”箭楼既去,弩弓上前,顿时一片片箭雨落下,这本是杂乱的箭雨,在大规模攻击下,产生一种有节奏的落击声,顿时里面纷纷惨叫。
“将军,有人要投降了。”眼见着有白旗,有人报告。
关羽冷笑一声:“这时想降,晚了,杀进去”
顿时,喊杀连天,汉军沿着轰破多处的缺口,潮水一样涌入,而绝望的西凉兵,这时激发了血性,拼死顽抗。
只见营内刀光剑影,冒起数股浓烟,隐见火焰,却是有人放火,关羽见此,却是不动。
一刻时间后,军营杀声渐平。
“补刀,回收弩矢”关羽吩咐着,术师将这命令迅速传递下去。
随着这道命令,这座军营里,大批士兵巡查和清扫战场,对任何西凉兵都补上一刀,消灭一切反抗,顿时连绵不断的惨叫闷声响起。
“巩县既得,我们要预备洛阳的反抗,必须重整布置县城防御。”关羽见了,眼神不动,正吩咐的说着。
又有人来报:“将军,本县有一千七百义兵要投效我军在新编的义营中,初步询问了籍贯,以河北四州占据七成以上,有不少人说认识将军您”
说着呈递上一捧有些不起眼的奇怪数字小标牌:“让我拿这个给您看”
“马上对照秘密录册对有此标牌,立编一偏师,提拔其中标赤名的老卒,全营配以校尉,予以全副武装”关羽眼睛一亮说着,主公先前有着叮嘱,有遇到这部分兵源却是可大用
有些新晋校尉还不解,议论着:“为何刚来就投这许多,又多是河北籍?
军中老人就不由笑起来:“你们可知两年前河北大旱,流民逃荒涌入洛阳,朝廷建立三十七万流民大营之事?当时朝中争权激烈无人理会,是主公极力恳请太后降旨建之,而又亲任营长,进行屯田和轮训丨一直到四个月后冬垦时节才散民务农垦荒。”
“啊……”有寒门士人出身的校尉恍然,出声说:“我记得,那时朝中还对此嘲笑,说主公是叫花子营长。”
“哼,现在是谁笑到最后?屯田也就罢了四个月轮训榔丨…¨”有人明悟过来。
这时地方豪强是有按时节召民以轮训的!传统,《四月民令》中就描述在农闲时缮五兵、习战射,、柏习射、以备不虞,,但没有到主公那样编撰了《大汉民兵操典》的系统训练程度,能完成轮训的拮k被主公称为预备役
关羽驻马听着部下议论,只吩咐术师建立隔音法阵,也不阻止,因这是涨士气的事情。
甚至自己也回首对众将笑着:“河北民气悍勇不下于中原,这三十七万流民能挣扎活到洛阳,大半都是青壮,又受主公和太后救命之恩,这就非同小可
众将相视一眼,深以为然点头,时人气烈无曲,既重复仇也重恩义,一饭之恩尚要回报,更别说要饿死时的一饭之恩了
“平时手于寸铁,分散各处,受着西凉兵残酷压迫无法,这时闻得我们先遣军入关,岂会不来投效?”
“这部分兵悍勇而忠心,甚至初步轮训丨也是完成,有少数标赤字的武艺甚至有着武功,所差只是战场经验……而我们孤军突入关中,还会少得大战?经历几场就锻炼出来了”
“自己这边要等截留虎牢溃兵后,而且要顶住董贼援救虎牢……或者,主公在洛阳已有动作了?”
“董卓会是什么反应呢……不过都一样,因主公已经入关了啊……”
关羽拄着长刀立在城头赤色大旗下,眺望着连绵贯穿东西长空的赤黑烽火,这曾是属于大汉的烽火,现在是敌人的烽火,但终归仍将回到大汉手中。
“就让我们这支先遣军深深插在这里,成为董贼两边一溃一援都绕不过去的障碍吧”
随着一声声军令,不断划分着防区,不断将士兵派上去,高空上看,一丝丝白红气弥漫,渐渐形成阵列,隐隐有着咆哮的赤色老虎,在上空凝聚成形。
转眼,就是晚上了,城上非常寂静,却有大量火光,天空映成了一片赤色,不时有着兵马巡逻。
这时已是禁止宵行,但深宅大院还有着些灯光。
这时,一个道人临着小楼,神色忧郁看了过去,显得有些憔悴,眼角已有了几道尾纹,眼窝有些发暗。
他是巩县道人领队,这时见着县城上的气相,大是发愁,整整一个黄昏都没有离开窗口。
“师兄,眼见着这布阵排列,军气凝聚,对我们道术有着本能钳制,这又如何是好呢?”
中年道人先没有回答,只是问着:“今天消息如何,确定了么?”
一个道人回答:“这刘备兵势甚锐,的确破了虎牢关,看情形会在几日内进攻洛阳”
有片刻工夫,中年道人默不做声。其实,外面的情况,他随时都能够得到报告,用不着问,这时不过是排遣下压力罢了。
又沉默一阵,中年道人若有所思端详远处,片刻就站起来,在小楼里来回踱了片刻,用沉重的声音说:“敌军也有术师,目前来说,为了应对情况,腾不出手来搜索我们。”
“但是一二日如果没有支援,我们就很难留下来了。可现在这情况,失去了军队的支持,我们能发挥的不多。”
“偏偏这主将,已经以武入道,我们这层次的道术,难以加他之身,要是近战,更是难敌。”
这道人回答:“是,师兄,一切由师兄决断,不过只要师兄一声令下,我甘愿赴汤蹈火,战死沙场,决不辜负师门多年之恩。”
中年道人点点头,坐下去,小声说:“你有这个心就好,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掌教自有算计,必不使这贼子继续猖狂下去。”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四章 死则死矣(上)
太阳自东向西缓缓而移,直到月亮东升,幕色下至,虎牢关的火光才渐渐熄灭,一切恢复到宁静,只有巡查的甲兵叮当作响。
总督身临其境,自见城池高厚,放眼望去,更是夜幕深沉,景色很美。
不过眼前美丽无心欣赏,都被城内密密麻麻的营帐破坏了,这一色旗号都是赤红。
“势大难制了”
看着连绵大营,良久,总督长长叹出一口气。
此时在总督的身侧,还站着十几个人,都是一脸凝重。
叶青夺取了虎牢关后,立刻接管了兵马武器粮草,并且以整顿肃清之理由,坚决拒绝了别的联军入内,但却邀请诸侯进入。
并且设宴款待,而且以太后的名义,重重赏赐诸侯,根据总督方面估计,一口气至少拿出了一半城中缴获财富。
顿时人人欢呼,怨气削了大半,使得心怀异志的人都不得不随大流,暗叹叶青这厮狡猾。
“是啊,又降了六万,越来越势大了”听了总督的话,有人出声应和,让总督心里更是一动,只是叹着:“叶青几次让我惊讶,现在不得不承认,此子的确有些不凡。”
“只是国难当头,若是有才无德,反而祸端。”
对总督来说,地上也处于危难之际,身为大蔡臣子,深受龙恩,叶青不思图报,与朝廷在应州的代表自己争夺,就是大逆不道,丧心病狂。
他看了城内外大营一会,又遥遥看向洛阳,内心始盘旋着一件事,却不好对外人言,良久,缓缓吐出一句话:“此子不除,他日必成为我大蔡之祸害
说完,总督叹了口气,在亲卫的保护下往大营而去。
余下诸人连忙跟上,却有几人,目光闪着异色,相视了一眼。
洛阳南郊
此时,官道两侧的野地里是连绵的千万营帐,多数黑沉沉静默,只有极少量的篝火点缀黑暗大地最靠近官道的地点,在夜空中回荡西凉兵放肆的大笑,女子的悲鸣叫喊,乱兵之中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此时民风甚勇,有时会有某处篝火突的熄灭,传来刀兵交集的声音,有些甚至杀得乱兵一片狼籍,但很快会在一阵箭阵攻击下重归平静,就有些布衣男子的尸体被抬出来,或是被侮辱女子的父兄丈夫,又或只是义愤填膺的游侠,为无亲无故而素不相识的女子而战死。
但大多数遭遇不幸的女子都没有这种救援,她们往往在日间就被监督迁移西凉军锁定,或是已失去家人,或是与家人走散,成为迁移路上的弱者,而又有什么比一支军队更懂得以强凌弱呢?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处远远的丘陵,一个平常的庄园,这时墙后,许多锐利眼睛盯着那边官道中的黑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还没有命令,我们不能暴露。”一些校官在压制着士卒情绪,回帐后同样憋了一肚子火:“文远将军,我们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快了……”声音清冷的说。
主帐内外甲卫森严,看上去和西凉军无异,似和许多路上临时征占大户庄园的西凉军一样。
在校官目光中,主座上一个大将,看上去很年轻,气度沉凝,伏案查阅着军情地图,在手中摩挲几枚不起眼的赤符,片刻随手递给一披着斗篷的少女:“这些拿去交给你家公子,回来告诉我真假。”
虎牢关情形未定,秘庄还不是暴露之时,可外围一些准备可以进行,他就继续询问斥候:“他们眼下有多少人,在何处?”
“回禀将军,此部有六千七百人……”
声音撞在百步里,空中隐隐激起淡淡波纹,消失不见。
而少女身上斗篷灵光一闪,就抵消了这波纹,奔出了军营,皎洁月光追着她轻捷不同寻常的身影,直落向内院深处的一座三层阁楼。
阁楼和往常一样紧闭,只是楼顶的小轩窗半开,最后一缕月光移动着,滑过一道窈窕身影。
貂蝉收功平复灵力,在黑暗中凭栏而立,望着北面深沉黑暗的荒野,对正在发生的种种事情默默不语。
“这几天,西凉军仿佛预感到些,疯狂逼迫民众搬迁。”
“主公那里说是……今日必破虎牢关?”
貂蝉并不清楚那面具体在发生什么事,又有些难以相信,理智告诉她这个困难程度……这可是虎牢关
或者是讯盘传言失误了?
少女心中却愿意相信这些,几日来目睹的种种使人焦灼,她第一次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这样纠结中,响起了脚步声,带着少女轻盈又十分急促:“小姐小姐,张将军要您看一下这些……”
“是真的。”貂蝉平静地说,收回神识。
“啊?”丫鬟迎儿一头雾水,不解何以这样快速。
貂蝉是知道所谓张将军底细,作主公在地上的首席大将,新近突破了由武入道门槛的大将,江晨无疑掌握着核心秘密,包括这旧部名册……
自己的名册只是备份,同时也是在洛阳军力谍报二元配合的流程罢了,这却不能对这忠心的小丫鬟说起。
“迎儿你就这样回复便可,对了……唐姬、伏寿在后院休息的还好么?”貂蝉注视黑暗中,问着昨夜从二帝陵宫急带出的二女——她们这几月都还在服素守陵,但即将到来乱兵对她们来说太危险了。
“刚已起身,请求来拜见,小姐可是要见?”
“岂有两位皇后来拜见民女的?”
貂蝉拒绝了这,本不欲露面,考虑到时情特殊,这二女都是兵荒马乱中绑架而来,出于隐密又注定要软禁一段时间……她们可没有道法和武功,可想会有多么惶恐。
同是女子的天性,这一转念,就有些心软,还是蒙上面纱:“我自去后院见见她们。”
“其实无亲无故,自己又为何救她们呢?”貂蝉行着脚步,在路上这样想着。
汉室失纲,洛阳一带由贵至贱者,不仅仅是男人,还有受到牵连的皇室女子,除正妃一级皇后贵人多数是门阀出身,顾及实力和名义不敢轻动,嫔妾一级美人、宫人、采女,庶女出身的都被董卓召入府中侍奉,甚至一一分赏给各将,以示恩典。
有些性烈反抗,尸体在洛水经常发现,伤痕遍体,骇人听闻,这大大降低汉室威信,试想连嫔妾都保不住的天子,又有何威严可言,难怪连洛阳人都视现在宝座上的小儿是伪帝。
这一此消彼涨情况看似对主公有利,长远来看是在损害汉室威信,不利主公称帝后的利益。
貂蝉知道这是自己不愿意坐视的一个原因……但还未到冒险相救地步。
几天前路过洛水亲见惨景,就传讯虎牢关请求营救剩余的皇室女子,主公百忙中也给了肯定回讯。
“当时自己方面的江晨,有些不以为然之色,反而和自己有着距离的刘表,却鼎力支持这里面反应的区别,真的很大。”貂蝉有些黯然,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除在洛阳郊外陵宫服丧二位年轻皇后,别的六位贵人、三个年幼未嫁庶公主,及灵帝以来三代所封的几百美人、宫人、采女,全都在天子移驾的秦郑古道路上劫下大半,送往许昌,以资粮识慧而选了她们,将来都是作为女术师的好苗子。
“主公道法力量体系中,地上人太多了……”
貂蝉印象里,除主公,大部分地上人,哪怕芊芊那样亲近的真人,也不在乎下土未来。
这多半是因地上九州过于广大,难看得上区区下土……
她这样想着,却忍不住心寒,不得不考虑让汉人拥有自己的支持者和保护者。
“封神大战在即,道法力量是未来下土世界的支柱,自己与江子楠一体双魂,在主公那里……自己必要避嫌,那别的方面就要未雨绸缪了……
貂蝉对两人关系感觉有点复杂,多少有些无奈,但怎么想其实不重要,娲皇给的任务,其实就是用美人计引诱主公,自己既应允下来,自要权宜行事,想到这里,又是苦笑:“原本我用此计对付董贼,不想现在用此计对付主公,虽目的不一样,却还是让自己感慨万千啊”
“总之,要培养就只有女术师最合适……而灵气方盛,下土世界原本重男轻女,形成规则,故目前女子能有修法潜力者极少,就新被主公奇怪改了名的文姬姐姐,及名册锁定的大小乔、孙尚香等少数。”
“这或以后会改变,现在却毫无改变的余地。”
貂蝉知道主公极力挖掘手下任何力量,猜测这点才是主公的真实想法,可怜主公连自家夫人都不曾要得,却因这举被下属视作好色之徒。
“剩下就这些拥有气运秉性的皇室女子最适合……听说文姬与太后都已被授道法,蝉儿这面的小小建议,主公想必不会不许。”
后面就是居所了,此时天气阴沉沉,里面人声很少,就只有女兵驻扎在外面,不时显出了身影。
二代皇后落得这下场,貂蝉不由有些凄凉,想了想,才进了去。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死则死矣(下)
怀着这心思到了后院,此时天色更晦暗,风吹着竹叶簌簌作抖,只是见这处还算幽静,沿廊进来,几处小楼,花园麝兰喷溢,拾级而上,貂蝉原本心里有些感慨,此时就镇定了下来,因笑着对迎接的人说着:“我求见下二位娘娘”
“两位娘娘在厅里等着”丫鬟恭谨的说着。
貂蝉就跟了上去,见得小厅中已坐了二位女子倚坐着,周围几个丫鬟伺候着,待遇上并不算差。
“民女貂蝉见过二位娘娘。”
简单见礼坐下,貂蝉静静审视面前二女,目光闪着奇光。
两任皇后其实只二十岁左右,姿容美丽,这点在地上不算什么,单纯美丽来说,龙女化形,几个凡女能比?
让人难得的是,两人都凝着贵气,不是所有女人有权有势都能凝聚,要结合见识、心性、体质,这意味着资粮丰厚。
在人道而言是宜室宜家的贤内助,在仙道就是惠心的种子。
一眼看去,唐姬隐隐有着一只虚影,这虚影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浑身带着红黄之气。
“可惜,唐姬本是少帝皇后,少帝被降为弘农王而弑,才守陵数月,凤格就已衰落到金红,若有若无了,这是少帝失格,要不是汉室名义还存,怕这点都维持不住。”
再看向伏寿,貂蝉更是暗里摇首:“这只是一只赤红雏凤,看似与锦雉无异了。”
锦雉五采皆备,华丽高贵,尾部有两根长羽毛,算是高贵,可和皇后身份比起来,就更显落魄了。
伏寿是阳安长公主庶女,献帝表姐,因新入掖庭就为贵人,按轨迹本两年后立为皇后,但不幸是入宫当天,献帝就坠楼而亡。
她作为被匆匆追封的皇后,甚至连凤格都没有能凝聚,只是一只赤红雏凤
以貂蝉《月华秘仪》四层神识来观看,二女比起太后的资粮远远不如,差了两个档次,但比起寻常女子又禀赋深厚,除去羁绊是女术师的好苗子,而比资质更重要的是……她们性子很好。
历史上弘农王死前自作悲歌,而唐姬伴舞以悲歌相和,饮毒酒前对妻子说“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幸自爱”,唐姬允诺,自归故乡,父亲会稽太守唐瑁欲将她改嫁,唐姬持誓言不允。
而到董卓残余部将李催攻杀王允,抄没关东得到了唐姬,一见惊羡欲娶以为妻,唐姬也宁死不从,使婚不成,直到后来尚书贾诩听说此事告诉汉献帝,才宣唐姬持汉节(她作女官的凭证)入宫,再当庭拜她为弘农王妃。
伏寿则是在献帝几度逃亡中都步行跟随,不离不弃,一次因她手持的数匹细绢(通用货币)被乱兵看上要夺,斩杀左右侍者血溅到皇后身上来威胁,都不肯放手,因献帝穷到穿的衣服都烂了,甚至以枣栗为粮,这是她能为家中保有的一点财富。
而到献帝谋诛曹操失败时,她被帝党和曹操集团两方默契推出来当替罪羊,当她再度赤脚徒步走到丈夫面前哭泣问“不能救救我吗?”,献帝悲哀说一句“朕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结束”,眼睁睁看着妻子被杀。
唐姬和伏寿不知被细致看了遍,只暗暗打量这带着面纱少女,留意到这少女额上赤红的凤翼蛇纹,好奇却不敢多问,慎微叫人心中感叹。
“若非遇到主公,我境遇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就算行得大运,但大运之后呢?”貂蝉收回了审视,低首再略行礼:“我奉太后和刘使君之命,幸迎得二位娘娘,过程若有粗鲁之处,还请恕罪。”
“不敢不敢,若不是你来搭救,我们怕是不堪下场”两位都连忙回礼。
彼此都相近年纪,不分嫡庶的话出身相近,一时间也说得上话,让两女放心不少,相视一眼,暗道:“有此谈吐少女出面,不会是西凉乱军,我等被太后命令搭救,多半是真的了……”
“不知宫里几位妹妹处境如何?”过了会,终忍不住问着。
貂蝉神色微敛:“二位娘娘自闭陵宫,尚不知帝驾西移,宫女百官相随,宫中财物尽已装车随运,早已去向长安。”
“啊”
“不过几位贵人、公主都已劫下去了许昌……”
这样闲聊一会儿,蜡烛灯光渐渐小下去,貂蝉正要告辞,丫鬟迎儿匆匆跑进来:“小姐小姐,不好官兵杀过来了,我们快走……”
貂蝉一怔,本能想着:“是谁走漏了消息?”
回首扫了眼二位皇后,见她们神情都是震惊恐惧,貂蝉又回过神来摇首,知道不会是新来乍到的她们。
“二位娘娘勿要惊慌……迎儿随我上来,文远将军那面怎么说?”
一行人登阁楼望去,果见北面三支西凉步卒百人队越过官道,向着这面围过来,兵甲齐整,气势嚣张……
专门来围剿,这点敌人连塞牙缝都不够,直接能让射声营的五百神射手一轮秒杀大半,十息后绝对不会存活半个,董卓会傻到来送菜?还是说是试探?或者纯粹是意外的抢劫事件?
丫鬟迎儿却不懂这些,只是急着催:“文远将军说会见机行事,但请小姐带二位娘娘先遁,以免意外引来更多敌人。”
貂蝉握紧了手,皱眉想一回儿,回首问:“二位娘娘意下如何?”
唐姬和伏寿相视一眼,都是摇头,目光盈润诚恳:“既庇护之恩,妾等又岂有独逃的道理。”
貂蝉没有多说什么,只示意丫鬟迎儿就照此回报。
“小姐啊——”小丫鬟都要急哭起来了,不肯挪步。
“呃……蝉姑娘,那面山上,可是烽火在燃烧?”伏寿这时眸光闪亮,手指着东面极远处一道赤黑烟:“家父为学者,曾带女儿上山去看过……”
烽火
貂蝉一惊望去,初显曙光的天空下,一道又一道赤黑色的烽烟冲天而起,在群山间如龙贯穿而来:“你知道是何种信号?”
“那是燔三积薪”伏寿肯定地说,危急之下顾不得礼仪雅致,极力展开双手比划着:“不这样大烧不出这么浓的烟……”
“大举入侵……哦,不,是义军兵锋”唐姬也明白过来,俏脸上欢喜至极:“关中除了西凉贼兵还会有谁?是不是刘使君率联军入关了?”
貂蝉半信半疑,她是知道主公遣关将军袭取巩县的,这个可能岂不比虎牢关城更大?
这样狐疑,内心深处又有声音告诉她是真。
“呼——”
怀中秘藏的讯盘,在这一刻微暖起来,让她的身子震动。
貂蝉强忍着没有在几女面前检查,挥手让迎儿去报告这好消息,一直进入内房,手忙脚乱取出来视看,直盯着上面文字看着,反复看了几遍,欢喜味道终在心底炸开。
“已破虎牢,骑兵一万逐杀溃兵,傍晚将至洛阳……关将军方面附注:巩县亦破之”
“流民营旧部暗册准许启用,召集所有河北老兵,发起预备役,请留意国家大武库,寻机获取武装。”
“汝熟悉洛阳军政民情,予以一应调度权限,视情形在洛阳便宜行事,一日务必保证洛阳城池基本完好,同时民众伤亡尽力避免……”
“给你压力了,但我知道你能做的很好,这里是你天生舞台,我希望能在明天早晨阳光下见到你在我身侧”
这最后一句是罕见非正式叮嘱,内容还带点调戏味道。
这让貂蝉扑哧笑出声来,又是眸中带泪。
“小姐,小姐?”迎儿推门进来。
“没事……”貂蝉背过身,和了心神,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盯着窗外连绵烽火,良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虎牢关已破,大军云集,大汉社稷终有希望。
这和允诺中的一样……
主公狡猾,不知何时起就在处心积虑准备着,怎会不成功呢?
“是时候了。”貂蝉顿时下了决心,毫不迟疑,取出一封文卷,默用法决,只是一弹,上面一层金光转眼熄灭。
徐徐展开,这五尺长、两尺宽,密密麻麻全是名字,有数以千计:“这是主公昔日交托给我的名册,昔日流民营中忠贞尚武可用之士尽在于此,只有我掌握着开启之法,现在就可请文远将军主持发动”
“啊?”迎儿一惊,她隐隐听闻过有着底牌,被自家小姐瞒到现在,才见到实物,既震动又不解:“小姐不是说这牺牲很大,危急时才动用么?那个老男人……呃,我是说主公都已入关了……”
烽火传达的是一种力量,就算自家爱打抱不平的小女孩,平时暗里不满叫着“那个老男人”,终改口叫主公。
“他才不是什么老男人呢”貂蝉敲了敲她的脑袋,目光闪动,这两年无数记忆,瞬间定格在一张年少英俊的面孔之上。
要这真是我汉家英雄,有多好……
貂蝉心中有些酸涩惆怅,转眼又回过神,说:“现在就是最危机之时,主公快速破关,董贼十有**会狗急跳墙……”
就如历史上那样……
但自己又岂能容此事再度发生?
辛辛苦苦求得这地上英雄承诺,演变到眼下这一步已喜出望外,却不能奢望更多,哪怕身临危险,自己也必须引发这次……国人暴动。
“这是蝉儿向主公亲提的建议,当然这临时组织的义军只是配合大军作着助攻……并不指望能击败西凉军,甚至不需要正面交战,但能使后方大乱,董卓就必败无疑了。”
“主公突破虎牢关,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段,想必用尽大半筹码,难以复制,董卓、曹操、孙坚和太平道都会很快自震惊中醒悟过来,予以围攻……洛阳二百里都被刀枪逼迫迁移,三百万愤怒百姓可不会细想内情,只会陡发觉西凉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十万大军,天下雄关,明说只要守十天就可,连六天都没守住?当所有人都觉得这支军队不堪一击时,这支军队自己都会士气大降,觉得自己不堪……军气大降,心无战意,这军队就真的不堪一击了。”
“这情势此涨彼消的道理……”貂蝉说着一顿,看着小丫鬟听得半懂不懂,顿时失笑,不再多说。
“具体战事当由军中负责,集起旧部义军,取得武器,我们都听文远将军,但一些消息可以给我传出去。”
“我们联系一些国人义社……指使各支暗线宣传董贼会狗急跳墙,嗯嗯,让我想想它会怎么跳……”
“第一件,即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插旗头上,大书反臣贼党,尽斩于城外,取其金赀。”
“第二件,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前赴长安,每百姓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
“第三件,卓临行,教诸门放火,焚烧二百里居民房屋,放火烧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廷,尽为焦土。”
貂蝉一句一句说着,带着点追忆,丫鬟迎儿已听得脸色雪白:“焚……焚烧洛阳二百里?”
“恩,我知道初时会有人不信,但第一件事发生后……所有人都不想死,尤其在黎明已到来的时死,谁会甘心成为沉船的陪葬?纣王**,而追随者有几人呢?”
“再加第四件,长安已被益州牧刘焉攻取,董贼自知必死,而欲以洛阳二百里所有军民陪葬……”
丫鬟迎儿一怔:“连着西凉军陪葬?董贼会这样?”
“对,包括西凉军,这最后一条实是谣言,但危机崩坏之下,会有人相信……而且这种陪葬某种程度上是实情,因长安已无粮,二十万残军往长安,能活下多少?许多西凉军士卒其实感觉到一些,才在路上做下天怒人怨的种种暴行,试图夺占生机……”
貂蝉声音平静,目光冰寒:“他们死不足惜,最好一个都不要活下来,可能让他们在死前噬主,减少主公损失,算是做了点残余贡献。”
“就这些,去吧,立刻把我的命令传递给所有暗线,告诉他们——发动吧,死则死矣”
貂蝉默默看向月亮。
死则死矣,无论是他们,还是自己,终于到牺牲的时候了。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六章 董卓之决断(上)
忠心而忧虑的小丫鬟传达命令去了。
貂蝉默默关闭门窗,一人在黑暗里洗净妆装,除下女裳,穿上软甲,又换了战袍。
铜镜里照了照。
在镜中清晰看到,一丝丝月华在身周与天地融汇,道禁隔膜再度出现,隐隐有着突破的可能。
“主公说……月华上溯本质是阳光……我不局限地下阴暗,就能沐浴在阳光下么?谁能给我这样的阳光……”
她若有所思,起身,此时树影中,一轮月亮升起,显得恬淡,谁想不到这样的夜晚会有凶险。
貂蝉来到前面,发觉江晨在发号施令,一批批甲士在预备着,就把这文件递给了此人,此人拿来一看,顿时昂天大笑:“主公果是未雨绸缪,有这批士官,组织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
一阵风过来吹得身上有些寒意,貂蝉浑身一哆嗦,正想说话,三百的西凉军过来,踏入射声营箭阵范围,有两三个校官高喊:“有人报告你庄暗藏反贼,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搜查,识相点就交上十万钱……”
话还没有落,江晨吩咐着:“速战速决,别惊动了大部。”
“是”由于经常发生战斗,只要时间不是很长,规模不是很大,自不会受到特别注意,一校尉踏步出来,令着:“射”
下一瞬间,黑色箭岚遮蔽了视野……
射声营早就瞄准,这时射击,三百人顿时连连惨叫,当场就跌下了一半人,箭雨之后,一支骑兵冲出,闷着声对着余下砍杀。
眼见着一个西凉兵被着骑兵一刀,自肩上砍下中胸,几乎化成半个。
江晨徐步出来,火把下,神态从容,伸了一下身子,冷冷吩咐:“把这里全部杀尽,不许出去一人”
顿时步兵又围上,对着伤兵补刀,一片惨叫,令人毛骨悚然,江晨看了一眼貂蝉,笑着:“派人和这名单上骨于联系,我们要在一天内举旗”
“是”
朝霞绚丽,常晨起的人们在屋檐下望着,不免想到民谚中刂霞不出门,,紧随的就是风雨。
一些士人相视而叹:“既有风雨,东南风也会来了吧?”
许昌就在洛阳西南三百里外,这指代是谁再鲜明不过,当这时街上正巡逻过去的羌兵就算通点汉话,也是听不懂。
朴素隐喻中充满百姓对拯救者的期待,但形势的急转恶化还是出忽了所有人意料……
洛阳·一家店铺
这铺门面不大,三间临街,铺后院落很大,因着董贼的威胁,又下了雨,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刚过午时,许多店馆歇店。
老板和三四个伙计在忙碌着打扫房间。
“你们听说没有?”一个伙计扫地,口中说:“听说又有一批街坊迁去长安,死在半路的不少。”
老板听了,就怒目:“别瞎说,给人听见了怎么办,不怕杀头?”
几个伙计都是儿子和侄子,听了不言声,过了会,老板粗重喘了一口气,说:“于活吧——放聪明点,事到临头再说。”
这时侧门吱呀一响,出来一个三十岁的人,老板见他过来,笑着起身:“是你来,来来来……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有正事”这人凑上来,对着老板耳语了几句。
几个店伙计不禁面面相觑,就见着老板脸色凝重,再没有了笑意,过了会,这人就转身闪了。
老板似有极重大的事思考,呆立着不动,直到一个伙计小心上去:“叔,怎么了?”
“关门”这一说,老板反醒了过来,望着怔怔的侄子,从齿缝里迸出一句:“信儿,这不关你的事,你快回去。”
又吩咐的说:“老三,你带着你娘和你妹躲到挖的地窖里去,下面有水有粮,能过半个月。”
赶着二人去了,这老板带着二个儿子,默不作声,到了后面,拉开一个木板,里面是闪着寒光的长刀,但很粗拙,一看见就知道是自己打造的,拿起了一把,老板低沉的说:“老大,老二,是我们拼命的时候了。”
“爹,我知道,刘使君当年救了我们全家,现在是我们报答的时候了。”大儿子同样低沉的说着。
“好”老板说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三人武装起来。
这一幕,在洛阳许多场所,蔓延开去。
太师府·深夜
有讯法的亮光在太师府闪过
这时董卓还刚刚睡下不久,就被吵醒,爬起床后,似有所感,血丝的眼睛直瞪着李儒:“何事”
“太师虎牢关凌晨告破,烽火和太平道方面都传来消息……”
“今晨……今晨”董卓面色顿时涨红,眼睛直直,一动不动看着李儒,显得很是阴森……
李儒都暗里打个寒战。
说定是守十天,才六天清早就破,满打满算才守了五天,这的确有理由使董卓愤怒。
一阵风吹来,裹湿湿的雨雾袭进来,董卓浑身一颤,哆嗦了一下,连日来关于迁都的军政繁杂事宜,本已积累了沉重压力,这让他一下愤怒到了极限:“胡轸呢”
“破城后宁死不退……被刘备斩杀。”李儒敛目说着。
“又死了?”董卓脸皮抽搐一下,自己这是第几个爱将被大耳贼杀死?
一腔怒火顿无处发泄,董卓就似困兽一样,在房间里徘徊急行,突“锵”一声,抽出宝剑,对着一个少女刺了过去。
“啊”这少女顿时中剑,跌在地上,鲜血喷了出来。
杀了一个侍女,董卓定了定神,才算平复下来。
李儒做了个眼色,示意门外守着的人进来,等战战兢兢的仆婢把这侍女尸体抬下去,这时才听董卓冷静问:“怎么破的?”
“是筑长堤与关城平齐,留中旱沟又以法术造水坝灌水,结浮桥以骑兵冲上了城墙……”
董卓身子摇晃了下,片刻后才盯着李儒:“你还有何策?”
斗室内的气氛压抑,李儒感觉到面前这男人恐怖、杀意、恐惧混淆的心情,也是沉默下来,过了会才开口:“太师,敌军或会休整一二日,但很快就要扑上来了。”
“看这情况,怕是有人响应。”
“杀光就是,三辅之民虽悍,手无寸铁又怕什么。”董卓咬着牙,眸子透着灰黑。
李儒有些苦涩:“没这样容易,太师可还记得刘备置办过的河北流民营?逃荒时可不分军民之别,本就掺杂冀州地方郡国兵,又在屯田之余经过轮训丨扩大,都散入洛阳各郊县修缮水利,补充灾年损失人口……”
“该死早该把这些人杀光……”
见董卓这时已有些失去理智,李儒更是无话可说。
这两年扩军财政不利,而太后即有刘备外援力挺,又有张辽和刘表为旗帜号召北军忠心护卫宫禁,一直到今春才威服收买了大半,整合出全新西凉军发动军事政变。
短短三个月间军政动荡未息,就屠杀三十万?甚至杀更多?
李儒想了想还是只能耐心解释:“主公谨慎,这里面大部分是青壮,选择逃来洛阳不少有姻亲联系,这一令下直接就能逼得全反,席卷郡县造成三辅大乱,给关东诸侯最好机会,所以才有借这迁移之际分割打散,徐徐在路上种种手段消灭。”
“但这刘备破关实在太快了……既形势如此紧迫,就只能用绝户之计。”
董卓眼睛一亮:“绝户之计?”
李儒微微低首,对此心下苦涩更甚。
可惜上船容易下船难,自己种种所谋牵涉太深,气运纠缠下早已没了退路
“先前议定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是迁都洛阳以避联军锋锐,又是留一块骨头让那些关东诸侯争夺……这大方针不变,变的只是——我们要在洛阳做的更狠了。”
“第一件事,即差铁骑五千,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共数千家,插旗头上,大书反臣贼党,尽斩于城外,这不仅取其金赀粮草以为军用,更可以血淋淋的人头威慑全城。”
“第二件事,挟此威慑之力,才可尽驱洛阳数百万前赴长安,每百人一队,间军一队,互相拖押。”
“第三件事,临行时教诸门放火,焚烧二百里居民房屋,放火烧宗庙宫府,南北两宫,火焰相接,长乐宫廷,尽为焦土,不能留给外人所用。”
“洛阳是汉室之都,龙气所在,有号令天下之大义,要不焚尽,刘备只要入主,立刻就占尽优势,我们再无机会。”
“只有焚了洛阳,长安才可以旧都之名分得几分龙气,再有那个小皇帝,我们还能搏一搏。”
说到这里,李儒深吸一口气,身体战栗,神情呈现稳定,望向上首目光幽暗冰冷:“再说此是为了保证这留下是块骨头而不是肥肉,我敢说,敌人绝料不到此行,这是我们逆转翻盘的最后机会。”
“唯一的问题是,主公可敢施行此玉石俱焚之策?”
随着这话语落下,厅堂内光线一晃,冥冥中黑潮席卷而上,李儒身上气运几乎削尽,只一丝官气支撑着。
董卓也是一阵心悸,转眼却哈哈大笑起来,在空落落厅堂里回着。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七章 董卓之决断(下)
“不敢?我以羌制汉毫无顾忌,有何不敢?”董卓眸中闪动觉悟:“我得不到的东西,关东群雄也休想得到于脆就彻底毁灭……火烧洛阳”
“军师说的对,天下受汉风熏染已久,不烧这洛阳,这刘备小儿,说不定真能趁势成龙,烧了这洛阳,失去了目标,在益州准备坐山观虎斗的刘焉,内部矛盾不齐的关东联军,这些人自己就要打起……”
董卓语气一滞,心神一凛……有个人,似也想到了。
目光落在厅中央,记忆里闪过一景。
两年前此处群雄盛会,青年关于‘华夷根基之辩,的一番说辞,当时自己是本能拒绝,虽遗憾而不后悔,再来一次也是如此。
但那双恳切而意味深长的双眸……现在想来深寒,原来那时,刘备就已料算到了?
“他那番话……既是给出的宽宏选择,也是警告的死亡预言?”
董卓低声自语着,面上潮红起来,一种愤怒屈辱涌起刘大耳,你以为你是谁?
真命天子,代天行意么
“太师英明,只有破釜沉舟,使汉运纠缠随汉运本身一同毁灭,我们西凉军才能争取一线气机……那我便去传令了……太师?太师?”
董卓这才自愤怒中回过神来,消泯了最后一丝怜悯,目光幽寒点点头:“去吧,彻底些。”
片刻后,一道急命自太师府发出来,借由道士体系传讯下,命令加快强行迁移的速度。
府中休息厅
几个道人突同时看了看漆黑天空,不言声屏息细看。
一个真人突微笑起来:“董卓,气运堕矣”
“确实黑化了,民气已经尽失,唯一的支持是西凉军的军气,只剩下一丝青紫气了……而这也在迅速衰落。”
先前真人微笑点首:“此人被封土体系排斥,甚至族气不容,就只能改投下土天道阴面,一切和老师所算计的那样。”
“这样一来,我们在洛阳的引导任务完成,是集中力量对付刘备了……”有真人说着,皱眉摇首:“一旦形成新生天命之子,天命加身可就不好对付,你们必清楚二百年前刘秀,那是还灵气匮乏,现在灵气大盛更麻烦……”
“师父为何不出手?”有人疑虑。
几个真人面面相觑:“似有什么在巨鹿附近荒野上徘徊窥伺……不会是下土圣人插手了吧?之前通过与赤霄仙残身接触,不是有所默契么?”
“这不是你我可以猜想,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放心,汉中与天一正威盟的决战马上会有消息,地公、人公二位阳神真人很快就能抽身北上。”
“刘备就算天命加身,只要没在洛阳祭天登位,还不能免疫掉抵抗阳神真人的刺杀。”
次日,金红晨光,露珠挂在军营的屋檐上,各支军队就已奔赴洛阳城里各个街坊,在中高层将领指挥下监视镇压,坚决取缔义社,以嫡系强力维持迁移秩序,务必不使生出大规模串联反抗。
“都防着这一手呢,还是不要逼得狗急跳墙。”许多人想着,熄了趁乱暴动心思,而有些人的目光更凝定起来。
时穷节乃见
连日陆续迁移,让百姓们早有了悲观预料,但之前陆续搬迁还有些秩序,按着抽签选中坊区一个个搬家,但这时突如其来的紧急迁移令,所有坊区一起发动搬迁,什么安排都没有,偌大的城池顿时一片人心惶惶。
“怎么回事?”
“不是还有四五天才轮到我们么?”
“出什么事了?”
带队的将校不耐烦地喝令:“这是上头命令,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中午前必须……”
“这,这怎么来得急收拾……”
祈求声、哭泣声在一声声威胁大喝中显得无力,而在各坊角落里又有游侠刀弓反抗,暗杀处处,街面上紧急调兵声,弩箭射击声连串响起……声音鼎沸在这个清晨,汇聚成末日一样混乱的交响。
再愤怒,毫无组织可言的临时反抗,在军队和道术的集团镇压面前很快就被镇压平息。
可西凉军中的中高层将领并无喜悦,他们已知道虎牢关城破,一层阴影蒙在心上:“大清早催我们来做这事,情况紧急到这样了……”
“太师是怎么想的?就不怕……暴动么?”有些人暗惊于迁移民众异常沉默,这种酝酿的意味使人心生寒意:“正常来说不应在兵威下忍声吞气么?什么给了这些贱民胆子?”
“恐怕是……对了,现在虎牢关怎么回事?”
“清晨还有报平安的斥候入城……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西南的天边,烽火一条连绵长龙,如期而至……但凡稍有些见识,无论敌我都明白这是代表什么。
“刘使君,入关了”喊声如巨石投在池塘里,激荡起漫天水花,无尽水波。
远远去向太师府的一辆马车上,朱隽沉默望着这些烽火,情绪复杂——既洛阳有救而高兴,又为刘备强势而暗忧。
“几年前扫平流寇时在河北见过此人,当时不过了了,不想风云际变成就气候……这果是真龙深潜么?”朱隽有些叹息地说。
亲信不敢应,继续在车内小声汇报:“近几日洛阳逃户数大增,尤其城中富户……早晨开始秘闻董卓要遍行捉拿洛阳富户,基本上都是要逃了,最差也将嫡儿嫡女送出了城去,听说是和那一位银月夫人联系……”
朱隽颔首示意跳过这细节,又听他继续讲:“暗传太师府最近发现很多国人义社,都是百姓暗中自发组织……”
“义社?”
朱隽心一惊,有些异样感觉,追问几句不得要领,就这样一路汇报着,直到太师府大门映入眼帘。
拜访是临时赶来,府丞就迎了进去,直到靠近书房,穿透了隔音界膜,才听得一声啪啦碎裂声,间杂董卓愤怒咆哮:“……还有下面那些祟鼠,也要全部杀光”
“太师放心,这也已捕捉到一些异动,很快就能……”
朱隽听到这里,不由心里一寒。
城南·秘庄前官道
身材高大的华服老人骑在马上,带一小队亲兵赶来,正吩咐着收敛行藏,突见连绵烽火传至,就是一震:“那面不是……”
联军破关了?那可是虎牢关啊,怎可能这么快……曹操和孙坚,能放着这刘备进来?
刘表心中暗惊,感觉将有大变,却很快收敛凝神,带队赶向了庄子。
一抵达庄子,刘表不由脸色一变。
庄口虽收拾过,但这战场痕迹还隐瞒不住,不过看起来打扫很于净,最余最后几具尸体在挖坑。
尸体上,别说武器盔甲,连军服都被剥的一点不剩……这是刘备军的一贯风格,在北军步兵营、射声营叛离伪帝朝廷后,四处躲藏,受着围剿的压力下也是沾染此风。
一个大将策骑而过,回首笑着:“此去招募旧部,景升同去否?”
“自是同去,文远你还藏有什么旧部?”刘表十分不解,真有也不至于老鼠一样躲藏半年。
“不是我,是主公,景升可还记得二年前河北逃荒事?我家使君恳请太后建设流民营,实施屯田轮训丨散营时……”江晨平静说着,虽对下土没有感情,但这样一支军队总能让将军喜欢,不由微笑:“这些可不就是天然旧部?不是靠着他们遮掩,我们能在洛阳藏这么久?”
“玄德公真是准备的太久了。”刘表听了,神情异样说。
这简直可用处心积虑来形容,当年外戚和十常侍斗争正烈,诸侯攀附正忙,谁会有心理会这些将死的流民?
就算知道这一饭之恩会有十倍百倍的报答,但这一饭乘以三十万饥民可不是小数,灾年之下国库无粮,主事者得颜向着各个高门大户乞讨粮食,又有几人肯这样丢脸呢?
江晨却是知道实情,并不认同这种处心积虑说法,简单讲了从幽州南下时遇到逃荒流民潮的感触:“……乡老的小孙女被主公收作了义女,由铃夫人养着,叮嘱将来此女嫁后择子改承母姓,不使义士裔祀无继。”
这种事在地上人而言没有多少感觉,刘表听得颔首认同:“养义士之女而存血脉,又择子过继而存祭祀,是该如此只是宗女不可轻予,以玄德现在的身份养此,还是有些……”
“我家主公有一句话,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貂蝉淡淡说着:“大人,人事多起于微末,开初并没有想到借此作准备,一切只是流民营逐渐完善后应势而成。”
她说着微顿,在斗篷下看了这华服老人一眼:“当时四处讨要陈米、旧衣,朝中都笑我家主公是乞丐之长,是织鞋卖履的低贱出身……现在满朝风云都是流散,俱羁于董贼,不知笑的是谁?”
刘表无语,隐老脸烧红……自己可同是对此哧之以鼻的人。
“吾不如玄德公多矣。”这老人却很快转了颜色,哈哈大笑,扫一眼远处:“既天命三兴汉室,我为玄德公执鞭于马前,又有何不可?”
江晨颔首不置评,心忖到现在才透出些归服的意思,果和主公所言这些乱世诸侯没有一个善茬……
可惜被主公借势压的死死,这所谓宗亲名士,没有了荆州就龙困浅水,这时更是走投无路,岂能不服?
“传令,升起主公的帅旗”江晨想完,看着远处的人群迁移洪流,一切杂念都消去,人无首不行,这公开在洛阳升起大旗,就是凝聚暴动的唯一办法,必受到董贼拼死反噬。
可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是”众将士,连着貂蝉在内,听到这九死一生的冷酷的命令,都是大声应命。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八章 洛阳城下(上)
“哗——”
赤色的豫州牧大旗立起来,很快的映入方圆数里之内有心人的视线中,又传向了更远处。
许多人见了,都是脸色一变,惊呼:“这是什么”
“刘使君打过来了……”
“刘大耳”
就在这时,几个军士急急奔回,来到校尉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禀报:“是刘贼的旗号,看样子人数有上千以上。”
校尉脸一沉,喝着:“胡说,此地那有刘贼的军队?这必是假的,刘贼还在虎牢,你煽动军心,是想于什么?”
眼见校尉露出杀气,这几个军士吓的颤抖,正想分辨,突听见军号吹响,这使得校尉一怔,军中骚动起来。
校尉站在看去,只见果有一支军队近来,有步兵,有骑兵,军容严整,校尉一看就估计,人数怕有一千之上。
很快,滚滚而来,红色一片,慢慢集中在西凉兵阵前。
看到千人之上,校尉周围的西凉兵都面如土色,连着策马小跑来支援友军的一支西凉军骑兵也是迟疑了下,眼下谁不知道大耳贼凶猛,急急跑来是抢劫发财,可不是送死
这一瞬间迟疑造成发起冲锋的延误,时间很短,江晨还是敏锐捕捉到战机,命令:“射声营上”
“射”一声命令,只见一片箭雨扑了上去,这都是精锐弓手,一旦给了射击时间,就是扑天盖地箭雨连绵降下。
不过这些骑兵才死了十几个,就“轰”的转身,奔驰而去。
见此,江晨先是目瞪口呆,又喝令:“冲上去”
“轰——”前面西凉军,见此,连仗都没有打,就直接溃散,向后就奔,校尉喊令:“快报告太师,我们发现刘逆出现南郊了……”
江晨见了哈哈大笑,回首对身罩斗篷的少女说:“蝉姑娘,不想董贼之军,的确军心尽失了。”
“将军,董贼倒行逆施,又有谣言传闻,不但尽失人心,连军心都维持不住了,有此不足为奇,下面还有更好效果呢……”貂蝉微笑说着,指了指远处群情涌动的迁移百姓。
只见片刻迟疑,随着西凉军溃退,就有许多青壮跑出队伍,向着刘使君大旗投奔过来。
“你们看,青壮老幼男女一齐过来都有,兵荒马乱中择寻可靠军事力量,这种或是人的临危本能。”
“并且,其中还有着我们埋伏的骨于呢,只要大军旗号一出,他们自会投奔而来,他们熟悉军伍,将军可立刻任命他们为军官,组织青壮成军。”
她面容隐在斗篷和面纱中,只有清亮女声回响,江晨听了,哈哈一笑,手一挥,立刻就有人持名单而上,寻找合适的人。
又命令:“快,立刻整编,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
江晨对着军队和青壮,连连发出命令,整个千人军,以极高效率完成打扫、辎重装车,又接纳投来的义士,把河北口音的集中到一块,按名册择选其中受过训练的流民营旧故。
这就是昔年一饭之恩了……刘表驻马,翕了一下唇,望着他们年轻的面孔,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岂不知九死一生乎?”
这说的是董卓手握十七万大军,三成是西凉骑兵,一旦反应过来镇压,义军匆忙聚齐经不起大战,却是九死一生。
“人心所向罢了。”貂蝉默默出神,这时望一眼旗帜,只见原本上千人,结成一片,隐隐凝聚出赤虎。
远处一大片灰白之气聚集过来,带着数缕白红,随着号令,暗线里的人立刻提拔出来,多半是伍什之长。
而原本江晨军中,抽出人担任一些什长。
基本上五十人一队的队正,都派人担任,又百人一屯,担任屯长,二百人一曲,担任军侯。
转眼之间,就由一千人变成二千人,扩大了整个一部,有原本副将担任这部的校尉。
最后,形成了一个红白色的云团,一团团聚着,又有些灰黑。
“临时所建,果是一群杂军”貂蝉看在眼中,心中担忧,这时一声沉雷而过,众人都是一怔。
“天要下雨了”貂蝉趋几步而望,见黑沉沉墨云而起,隐隐雷电闪击着,稍顷,雨点打了下来,落在雨幕中。
貂蝉站在雨里,任雨淋下,又看着旗号,笑说着:“将军,董卓必有所反应,但是至少得有一天时间反应。”
“我们绕着洛阳而行,使得所有义社都知道我们存在,这可鼓舞士气,并且接管城外所有武装。”
“今夜过后,我们最好暂时向西谷县行军,既能解救一路西迁百姓,又和关将军在巩县形成东西呼应,迫使董卓主力作出战略抉择……主公大军离洛阳不过一日路程,董卓知道如何选。”
“而百姓现在就必须向巩县前进,免的卷入战斗,白白死去。”
“这时大雨,却是天助我们——有此大雨,我们行动更安全些,从容些。
江晨点头,他是主帅,自清楚大局,当下吩咐:“来人,留下一曲,组织这上万百姓向着巩县前进,主力向着官道挺进……”
“是”指定的曲长出来应着。
见此,江晨非常满意,说着:“出军”
目标中除躲避打击,还有着沿途壮大自己,隐隐断绝董卓退路的意思。
才行了半里,就遇到又一支西凉军。
这西凉军已经听见了刘使君军的消息,本来不安,一看之下,那西凉校尉不由失笑:“原来是所谓义社”
这话很是不屑。
就算是精锐本部,为了隐藏,都没有统一的装备和旗号,看起来和杂兵无异,而现在大批青壮混入,更是一片杂乱,有的甚至还没有武器。
这西凉校尉算对所谓的义社了解甚多,这样的义军,大半不能战,自己一千五百,一阵冲杀,就能一鼓而下。
想到这里,西凉校尉哈哈大笑起来,挥着马鞭,喝令。
这支西凉军还算整齐,一声令下,就渐渐逼近,抵达了五十步,这些西凉兵一声呐喊,冲了上来。
江晨长剑前指,喝令:“射”
数百善射营顿时一起齐射,一时间,破空声响彻云霄。
对面西凉兵哪想到这个,顿时一片惨叫声,进入五十步距离的西凉兵有五十个左右,当场被打翻在地,身上血肉模糊,滚在地上惨叫。
善射营五十步内射箭,可破皮甲,对身上无甲的西凉兵来说,威慑很大,一时间,西凉兵顿时一片慌乱和迟疑。
“射”第二次命令,这次善射营,已在西凉军中找到了军官,这射箭却是又准又狠。
西凉校尉还在迟疑,突耳听破空之声,他是极有经验的军官,顿时急速一闪,一支箭自他耳侧飞过,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有七八支箭落在身上。
此人虽身披铁甲,还是有几支入肉三分,不过致命的却是面门上,一下中了三只箭,这人大声惨叫着,自马上载了下去。
“不好了,校尉死了”
西凉兵大哗,又有一波箭落下,又有几十个躲闪不及的西凉兵射翻在地,大声惨叫。
只一瞬间,西凉军己有上百人阵亡,顿时再不迟疑,这些西凉军返身就逃,军阵瞬间崩溃。
“大汉万岁”第一次上阵的青壮,本来心里不安,握矛的手都湿漉漉,这时见了,顿时欢呼,士气大震。
“连着几胜,这些青壮才堪堪可用。”江晨见了,不由笑了笑,命令着:“立刻寻找义社之人,招揽入军,我们要在入夜前,赶到洛阳”
“大汉万岁”青壮都欢呼起来了,由于原本经验,处理起来更快,才一刻时间,又有数百人加入。
“前进”随着人数迅速增长,烟尘滚滚,声势越来越大,才二个时辰,就凝聚了上万人。
一队队的西凉军望见刘使君大旗,见此声势,明哲保身暂时转移,有不信邪冲上,都被步兵营挡住,在射声营一阵箭雨下败阵。
这些失败例子让余下西凉军更坚定不碰硬骨头心思——在兵荒马乱迁移路,有的是肥羊去抢,凭什么就要自己这队去啃硬骨头?
连日来的抢劫生涯让这些西凉军早已散乱,缺乏队伍间配合组织,更强力的高层将领不是在虎牢关死的死逃的逃,就在洛阳城里镇压群情涌动义社,哪里顾得着荒野外的这些事
只见赤帜不断移动,一路解救着被逼迫迁徙的百姓,一队队青壮自四面聚来,就有随军的辎重队专门备上沿路缴获的装备。
装备有些简陋,这也没有办法,限于治铁,纵是洛阳大武库也支撑不起三十万西凉军全数披甲。
幸武器还可以战养战维持,简单配发的长枪极多,随义士数以千计不断投入,渐渐,汇集成了数万大军。
在这时,惊弓之鸟的西凉军,更是闻风丧胆,往往还有数里,就闻风避让,高喊:“刘大耳来了”
而一路的情报,更是杂乱无章,有称是刘备派了张飞当先锋,有称是刘备亲至,有称是某个诸侯前来。
种种龙气卷动,一时间,将这数百里的气运,搅拌的粉碎,一片杂乱,再也看不清楚。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九章 洛阳城下(下)
洛阳
一声石破天惊的雷声,撼得大地都颤了一下,整个城,整个巍峨宫阙都淹没在麻帘一样的雨幕中。
云涛压得黑沉沉,惊雷一声接一声,把整个天地照得雪白,闪电过后,又黯黑看不见人。
江晨站在雨地里,仰首看着城,叹着:“不想我们,还真能抵达洛阳城外,真是不可思议。”
刘表这时动了心,看着巍峨的大城,说着:“董贼既如此虚弱,我们此时有三万兵,何不就地驻扎,等待刘使君大军汇集,一举拔了此城,恢复我大汉社稷?”
刘表说得很动情,两道眉拧在一处,目光炯炯望着江晨,而江晨虽听得很专注,却没有说话,直到刘表说完,才对刘表说:“刘大人,我们虽民望所归,义军汇集,一天内集中三万兵,百姓还不计其数。”
“但我们深知,现在不过外强中于,我们一千人扩大到三万,连勉强保持指挥都难,此时只要董贼再出一千骑,我们这三万人就得立刻崩溃”
“将军说的是,现在雷雨大作,又由于这关系大汉气数,龙气倾戈,望气之术混淆成一片,我们才得幸存。”貂蝉在侧,说着:“我们进洛,只是欺董贼一时不知,惊弓之鸟罢了,也是为了争取百姓离开的时间,现在,却是立刻转移的时间了。”
“不过蝉还要入京,联系暗线,就不跟着去了。”
刘表听了,看着这蒙茫的雨雾,许久,才无可奈何叹息一声,说着:“就依着两位了,可惜。”
“撤罢”见着墨染一样的夜色,江晨淡淡的说着。
洛阳·城楼
一行人注目着外面倾泻的大雨。
“调查清楚了外面情况么?”董卓看着连绵的雨,阴沉着脸问着。
“太师,已调查了,似是有人举旗,下面都是义军,人数有三万到五万左右”李儒说罢,便情况细细说了。
董卓听了,起身踱几步,又问:“你肯定么?”
“虽有把握,却不能肯定,要是义军,派三千骑就可破之,就怕是陷阱,就成了大错了……”李儒这时不敢保证,说着。
董卓听了,眉皱着,望着外面,问向道人:“你说下面是军,还是乱民?
这话一出,突一声巨雷,震得大地都撼了一下,几个人心里都是一悸,一时间沉寂下来,只有着雨声和雷声连绵,这道人迟疑会,说:“现在气运混淆,又是雷雨,实在难以分辨。”
董卓正想说话,远处一阵声音,一个侍卫跑了过来,脸色铁青,跪在城墙上说着:“太师……雷……”
董卓脸色又青又白,阴沉沉说:“什么事,天塌了么?”
“太师府……遇到雷击了,烧起来了”
众人听了,顿时惊得一齐站起身来,跟董卓疾步张望时,却见不远处,太师府人声翻腾,隐隐传来时断时续的吆喝声。
众人都是心里一凉,这可是不祥之预兆
“不必说了。”董卓慢慢转身:“夜里祸福难测,明天一早,本太师亲率大军,看下这城下,是何方神圣”
“是”众人一时无计,都只是应着。
李儒也是应着,却莫名其妙,觉得心里一空,一阵失落,他想说什么,看着远处黑夜,又把话吞了下去。
次日·盛夏的风都要止息,风雨将至的沉闷。
太阳高悬中天,洛阳自内城中两宫御街到南北坊巷,再到郭城外东西两面的大市小市,渐渐都挤满了迁居人群,面对明晃晃的刀枪,每个人都顺服沉默,沉重脚步中充满压抑。
一切平静下来,只有火在众人心中不甘燃烧。
“这种味道……”高顺领着五百陷阵营,值守城东南的开阳门,看见下面上万步骑威逼几十万百姓出城,一时间沉默了。
自城放眼望去,郊外已一片黑压压。
先期出城的百姓,汇入了郊县所属的百姓,形成庞大西迁人潮,蚂蚁一样在荒野上挪动着。
炎热的日光照射着方圆郊县二百里,前赴长安人流实在太多,已不是官道所能容纳,就于脆百姓一队,西凉军一队。
实际上却互相拖押着填塞荒野,到处都有乱兵摩擦争斗,乱象初现……在明眼人看来,这是最后疯狂。
“作孽啊……”有偏将低语着不忍再看,可料到这些匆忙迁徙百姓中大部分的结局。
“这还算克制了,一旦入夜会更严重,军士勾结作恶,引发冲突积累到忍无可忍,最后化作一场大乱,这和营啸有何区别?”
“直接杀死的未必太多,怕只怕纷乱中死于沟壑、踩踏……就算身有武功在胡乱奔突人群中都是危险。”
“这样急,听说是昨天的事。”
“昨天有人举着刘大耳的旗帜,一夜汇集数万百姓,绕着洛阳而行,吓的有人以为刘大耳来了,早晨一查,才知道仅仅是临时汇集的人群,已经趁夜远去百里。”
“这使得部署大乱,徐将军带人过去了,而太师大怒,连斩几个将校,并且命令立刻迁移。”
“肯定跑远了……”
种种乱象让洛阳化作地狱一样,作西凉军中少有一直保持军纪的队伍,有些士卒不由回首向主帅望来。
高顺握紧手中的剑,面对着这些目光沉默,只是呵斥:“乱说什么,小心军纪”
说罢不言语,心中难受:“自己这几年都在做些什么呢?徐晃带兵出去,肯不肯回来,怕是说不准了……”
视线远处一队队催逼的步骑,渐蔓延到了南面城郊……很快又有一支骑军溃兵奔回城门,高呼着发现敌踪。
“去太师府上报吧。”城门官随口敷衍过去,洛阳乱成这样,这些兵事全靠上面管着,哪里轮到他们在乎。
南郊·庄子
徐晃看了上去,面对只是一座空庄,就连仆妇农人都尽数遣散,连个影子都是不见。
搜检的斥候上报时有些忐忑,寻找着好消息说:“粮仓的屯粮却未带走。
“破釜沉舟”
徐晃吐出一词,不免有些佩服:“敌人轻装简行,很是果断啊,现在洛阳城眼下就是火山口,大军强压着还好,一旦太师亲自大军东征,后方就可能彻底糜烂了……”
一众将校听得心惊,本能不信,但看着周围纷乱的迁徙队伍,蚂蚁一样铺满这片田野荒原,又看一眼东面不绝烽火狼烟,俱是沉默。
“京畿搞的这么乱,不好守啊……”许多人发出了怨气,却忘记这些乱象正是自己亲手造成,而在外敌迫至后才显出反噬恶果来。
徐晃不再言语,目光扫过四周,自己匆匆领兵出来,到这时才有时间观察这些部下,徐晃眯起眼考虑起来……
这些人哪些是可信任?
哪些又是可争取,还有哪些是彻头彻尾想跟着董卓走?
这时,有几方诸侯暗中和自己接触过,虽没有立时答应,那是因知道立刻反水没有多少价值,哪比得在阵前倒戈有价值?
眼下终带出一万军,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无论投刘备、曹操,又或孙坚,都至少可混个将军,又或是太守,总比在董卓这沉船上继续待下去强。
“主从两年,就此做个收尾吧。”徐晃想着,吩咐:“敌情不明,但可能是西去汇合,向太师府汇报,还请留兵洛阳”
这一骑斥候自南郊奔入洛阳城去,这时,街面上拥塞人流无疑让传统信报模式变的极困难,直到路上撞见一名太平道术师,斥候才将敌人西遁的急讯传入太师府中……
太阳已快要正午,朱隽文武重臣自太师府沉闷会议中解脱出来时,都是吁了一口气。
见了街上乱象又是皱眉,一个个只能让马车在拥塞人流中挪移。
似乎巧合,在一个街口突然被一群民众拥堵,就见王司徒的车驾自后面赶
“司徒大人请朱将军车驾过去一述。”有个仆从递上拜贴。
朱隽扫一眼这人,看出有着不错的武功,心下就是一晒:“传闻王大人两年前府上遇袭,若非刘备拼死相救就要阖家不幸,这才养起许多高手?可惜就防防刺客,军阵上万弩齐发,江湖高手顶个用。”
心里不屑归不屑,但听说王允的女儿都和刘备私奔,还能借此在董卓面前摆脱嫌疑,这种黑白颠倒的文人本事还是让武人忌惮,朱隽不敢怠慢,想了想,说着:“把车靠过去,我这就去拜见司徒大人”
“是”
靠近了,朱隽就过去,一个小厮迎了过去,请着入内。
里面很大,中间有窗,还有一个小桌,坐上几个人都绰绰有余,朱隽一怔,想起这模型还是大耳贼刘备创建,前几年虽是敌对,却在洛阳风靡一时,据说连太师都不例外,暗暗想着:“这老贼好能享受。”
态度却不敢怠慢,行礼:“拜见司徒大人”
“请起请起。”
寒暄之际,朱隽留意到车厢角落坐着一斗篷人,隐不住窈窕身姿,使人一看就知道是美人,又带着难分辨的法术气息,不由猜测是美丽又是能于护卫,又是心里暗骂:“车里还带着这女人侍奉,这老匹夫还真会享福”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章 情分
朱隽回过神来,听着王允感叹:“今晨见着烽火,吾就匆匆赶至太师府,却劝不住董太师东进之心。”
朱隽心一沉,知道这说的是李儒向董卓提供三套方案,简单概括起来分别向西逃跑,居中抵御、向东进攻三种。
“董太师选择东进之策,吾深忧之,朱将军以为如何?”
“此不智之策。”
朱隽摇头直白说着,在府上初闻就不认同此举,作被拉拢的旧汉名将,他藏在心里并不说出来,此时才**裸评价:“但比逃跑好些,遍布郊野民众阻碍大军行动,势必迟缓而转向困难……敌人大敌急袭击追至,怎么抵御?”
说到这里,朱隽一顿,观察着王允的神色,又缓缓说:“其实我倾向坚守,军心动摇之际轻举大军,以兵法来看,与寻死无异……太师当是明白这点,或更多只虚张声势,目的仅仅是夺回巩县以接应虎牢溃兵,让接下来坚守变得容易些,直至联军粮尽而退,再归长安。”
王允目光闪一丝异色:“如果说,我得到的消息是,西凉军欲一举击溃刘备呢?”
“这不可能,除非……你是说联军内部有变?”朱隽眯起眼睛,突反应过来,紧盯着王允:“此前会议中,司徒大人力荐我朱隽守城,是欲何为?”
“我有一侄子王凌为校尉,文武兼长,适合值守大武库。”王允说着,就做了着送客手势,目送朱隽出去。
真实做起来当不是一句话简单,董卓再是倾兵将东击迎战,面对刘备巨大的军事压力,徐晃高顺这样大将肯定要带上,却会有亲将率兵留守洛阳各处重要府库。
自己文职系统在军中没有路子,朱隽是大汉名将,西凉军里整合旧南北军中,再经过清洗,都有不少人脉,少量安插进一点人手不难。
“介时事发与否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完全可见机行事……这就是以筹码。”
车驾行远,王允思绪才自陌生的军事领域收回来,回首望向角落里。
黯淡的光影下,一袭黑色斗篷的窈窕身影,依稀是当年乖巧听话的少女。
“千金之女,怎轻涉险地,不知道现在城里多乱,你一个女子……”王允见此,就不由责备。
貂蝉抬起头看了自己义父一眼,目光温润,不言不语透出一丝倔强。
王允就有些头疼,知道从那件事后,这女儿一直信不过他,这次来在身边隐隐监视,确证他在关键时刻的各种活动纳入某个范畴。
“倒是看得起我这老头子,看来刘备果在城中早有布局——早该看出,此子逆心深远……”
一路这样沉默着,直到府邸后门停下,王允叹息着开口:“不回家看看?
貂蝉望一眼几年不见故园,又看一眼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能体会到那一点期待。
毕竟是多年的养育恩情,童年回忆转眼袭上心中。
她迟疑了下,捏手中五行遁玉符手链,还是摇了摇首:“事情很多,女儿没有这个时间。”
王允苦笑,不再语言。
“父亲珍重身体。”她柔和一拜,带上面纱和兜帽,随车帘晃动,一下就消失不见。
这让王允一怔,多年印象崩塌,他突意识到——这女儿已非过去需要依附家族的柔弱少女,而是拥有强大道术一方主事。
不说道术,单是掌握的权柄,此时未必小于自己。
“叔父……”见着车架回来,二十岁左右的一个青年迎上来,这时若有所觉看去,小巷里一道眼熟倩影,仔细看,又是空空。
大概是看花眼了吧,堂妹早已归于许昌,怎么可能是她……
王凌这样想着,心里有些空落,定了定神,掀开帘子,见王允怔怔着出神,小心翼翼说:“叔父,到家了。”
“唔”王允慢慢睁开眼,有点迷惘看看,出来,就向里面而去,王凌连忙沿走廊曲曲折折跟着。
王府几次修茸又几次破落,现在有些陈旧,再怎么样维持,董卓入京实是对原本汉朝重臣的重要打击。
王允望着一语不发,许久,见周围四下无人,才重重吐了一口气,说着:“……西凉军已是疯狂末路,既倒逆行事,吾等势不能与之同沉,那就推上它一把……”
“叔父说的是正理。”王凌听得喜悦,知道在自己力劝下,叔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那玄德……刘使君那面?”
王允倏回身,脸色又青又暗:“哼,休要提他”
说着,就要拂袖而去,自己目标只是让董卓去死,董卓一死,天子入长安后,朝廷自能徐徐图之,可不是打着投降刘备的心
以老人刚硬的脾气还算是给了侄子脸面——这侄子文武兼修有成,趁扩军已是校尉之职,是族中预定下一任族长。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在想着后路,但国之大运,岂有后路可言?你和你那帮世家兄弟私下乱搞什么我都不管,就不可和刘备联系”走了几步,王允突停下来说着,并且目视王凌。
王凌被这寒凛凛的目光镇得一缩,忙说着:“是”
见着身影远去,王凌无语,心知叔父眼中揉不得沙子,对当年刘备之事还是耿耿介怀。
“但联系都不给联系,这不是一心只有家国大义,是纯粹置气了吧?”
暗忖叔父固执脾气真越老越严重,晋位司徒后,更是带着强大的控制欲,自己都不敢违逆一分。
可想而知当对极看重的刘备“背叛”的愤怒……尤其连着养育教导多年的义女都被骗去,音讯全无,无疑是对老人性格理念的最大否定。
“耿耿介怀啊”良久,王凌脸色有点苍白,苦笑了一声,绕着走廊,才到了一处花园侧门,此时云暗天黯,并无一人,正想过去,突然之间,有着一个声音说着:“兄长可否过来一叙?”
这是一个清柔的女声,虽久不听见,还让王凌身子一震,面现惊喜。
他不由自主循声进入一处偏远的竹林,就见一个少女正欣赏着竹子,就算此时她背对而立,身披斗篷,可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这就是自己许多次魂牵梦绕的身影。
几年来渐渐掌握实力,在高门大阀新生代子弟间成了气候,养成法度,但此刻在这绝世佳人面前,又回到少年时初见的紧张:“蝉妹?”
貂蝉回身看了这族兄一眼,礼貌摘下兜帽和面纱,微笑应了声:“是我。
一笑就带着丽色,看上去,和记忆中初长少女,又成熟许多,让王凌心神一荡,可这发饰,分明已是妇人……
“是了,她已嫁给刘备了,是作妾室么?”王凌心下苦涩,两年前和刘备是交好,时有书信来往,但对拐走妹妹之事,他越想越是在意,一根刺似的在心底戳着。
“兄长?”
直对上貂蝉疑惑的双眸,王凌自知失态,收敛目光,恢复理智:“妹妹怎会在此?难道刘备那家伙始乱终……我说怎都不见他提起你,这混帐”
“兄长不必胡乱猜疑,我此来时间有限,主”貂蝉正准备说服,想起这名义上兄长刚才失态,她是心有七窍的聪慧少女,结合过去少年时的相处隐隐猜测到一些,下意识换了称谓:“夫君派我来联系家里,说动父亲,有些布置正要由兄长……”
半点不脸红地说着九真一假的话,或少许异样心情不会透露,貂蝉知道这是自己的天赋。
说到这样正事,王凌渐渐严肃起来,不住点头应诺,记住城内各个应对环节和配合,感觉和刚才听叔父讲的有所出入,不由问着:“这些事,叔父都是知道?”
貂蝉笑一声,聪明人间不需要说太多,她只郑重嘱托:“我私下来见兄长的事,不必让义父知道,夫君曾对蝉说,这以后都是我们这一辈的事,老臣劳累奔波一生,也要休息休息了。”
要我背叛叔父么?
王凌一凛,眯起眼,不假思考的捏碎手中讯符。
又盯着妹妹妩媚容颜看一会,目光变幻,不知在想什么,意味深长说:“我想这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妹妹远来疲惫,可要……”
“不了,兄长请自己细细思量就可。”貂蝉面色平静,一礼,扫了眼周围,遁光一闪,她身影瞬间消失在竹林中。
这时才有急促脚步声响起,十几个青衣人自墙翻跃到王凌身侧,个个都露着武者的强大气息,甚至有两个出于汉中天师道的术师,齐齐问着:“少主,是否追上去?”
“不了……”王凌表情似有所失,怔了下,明白她最后一句是警告也是劝诫——刘备取得洛阳,几年内就可席卷天下成就真龙,三兴汉室而成开国之君——这里面选择就决定着王家生死荣辱。
退一万步来说,这妹妹将来肯定能入妃位,却让自己刚才一下,断去了大半的情份
顿时有些后悔,看了看自己下意识捏碎的讯符,苦笑下,暗想:“原来我自己,也对她有所猜忌,这情还真是薄了。”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一章 歧路(上)
王府半里,遁光闪过,落下一个人影,混入人流,附在一个马车里,出了这个城门。
这次没有意外,很快就在西郊一处找到了接应的人。
丫鬟迎儿欢喜压低了声:“小姐见过老爷、夫人和表少爷他们了?”
“别叫少爷,我刚才恶心差点要吐出来了……”貂蝉神情有些羞恼,见丫鬟不解,也不解释。
洛阳这两年混乱下来,董卓**宫禁,大赐宫中嫔妾和抄家重臣家眷给手下以示笼络,西凉军上下纷纷效仿。
人心思乱,清者不容于浊流,许多人为了不被清理而自污,加上贵族圈内多有此种事。
貂蝉掌握着数千人的秘谍系统,自耳闻过一些,但想不到自己遇到:“这个男人,我可是他妹妹……”
寄人篱下自有一种生存之道,没有家也没有力量,只能利用美丽来助成一些事,少女时貂蝉就对左右逢源的手段驾轻就熟。
但谁喜欢当浮萍呢?
她实际自心中排斥这种事,却不料多年过去,还有个兄长惦记着,甚至最后还有着动真的意思。
“果不是亲生嫡女,再好待遇也是表面,本质还是与玩物无异么?”貂蝉暗暗寒心。
可惜自己早就不是过去寄人篱下的小女孩,自身道术足以在乱世行走,又背靠主公,在城里远不止王家这一条线。
“真不知这两年,这个兄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算了……没兴趣知道。”貂蝉望着洛阳,突遗憾一笑。
迎儿虽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里话,观察神色,就起了一身鸡皮,说着:“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还是军中安全。”
“你这丫头,现在知道好处了?”貂蝉失笑,她修炼道术并不害怕埋伏,却不想多待下去。
一路策马疾驰归队,官道上虽人流拥堵,沿途都不断有人接应,一直到追上了三万人的军阵。
望见象征主公亲至的豫州牧府大旗,貂蝉真正松了口气,直直上前。
江晨身披盔甲,满身英武之气,自马上望着看过来,神色严肃:“城中的情况如何?”
“别的地方还好,王允那面不太理想。”貂蝉摘下斗篷,对军情作了简短汇报,总结说:“董卓已有调主力东去迹象,各方面渠道都显示着这点,但为了防备战略欺骗,最好还是要等大军出城的确证。”
“你说的对,兵事关乎生死存亡,不可不慎。”
江晨凝神考虑着,叫人抬上来小型沙盘,临时调整了些布置:“就先照这样安排,再等军情进一步确证”
说着转视听候军令的众将校:“董贼现在兵力捉襟见肘,能做的战略选择要么向东,要么向西,要么固守……来回就三种,我们都有应对。”
随行的将校俱是点头,交流着说:“一切所料……”
“只要大军一移,洛阳很快就会落在我们手里,任谁也阻挡不了”
江晨下了封口令,挥手让众人下去,自己却没有这样乐观:“要是董卓真的东进,只怕那两位会撕破脸,主公或有危险,蝉姑娘你再联系一下主公,汇报洛阳的情况……蝉姑娘?”
他怔一下转头看去,入目就是惊艳的视觉。
骑在马上的女子一身素裳、黑袍,虽面纱半遮,还可看出是绝色佳人,或是美丽能改变女人,自己这妹妹一到下土,连当兄长的,都感觉有些陌生。
江晨望着皱眉,审美观有些粗疏,感觉还是地上时江子楠更亲切些,至少带着江家特色,给他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但见她此时这种容光,连带着奇异的凤翼蛇纹,实在让他产生陌生感——叫蝉姑娘却是一开始的规定,在地下不许叫地上人的真名,免得受到暗算。
只是此时她目光沉郁,似是感慨,江晨摇摇首,本来不去想这些女人的事,摊到自己妹妹上还是多关心些,布置了隔音法阵,说:“子楠,你还在忧心百姓的事么?些许伤亡是难免,就算主公更早入关也不可免,现在二十分之一伤亡比例已是不错了……”
貂蝉对这‘兄长,的话无多少认同,对这种关心还是礼貌点头,或是被别的一位‘兄长,恶心到了,又或是沿途所见惨象还是不断发生,她的心情并没有好转……这些冰冷的亻伤亡比例,都曾是她活生生的族人。
江晨有些头痛,他眼光不差,却不是善于表达的人,而且这位堂妹在主公那里身份特殊,托她送父灵归乡的福运,自己才有机会被主公连带选中,就无法对她拿捏兄长身份训丨斥。
只是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还是勉不了关心地多劝几句:“子楠要牢记,同情心是常态,但我们是地上人……”
貂蝉默默听着,身份违和的反差,神情恍惚复杂,下土大运资源让她不会陷入休眠,触动下作江子楠一面的情绪记忆也是涌上,有些久违的视角带来全新感觉。
地上人之所以视治乱之变寻常,是因百万年里有着太多次改易劫难,量劫大大小小都有数十次,更别说寻常改朝换代,天下人为此流的血,真正意义上的可以淹没海洋,积累阴暗面甚至造就了二百多个州国历史战场,这也是一种残酷的大气。
“就事论事,其实本朝寿命也不算短了,商六百年,周八百年,汉四百年……国破家亡自古有之,集团立场和力量的交锋,而使儿女情长无容处,这些我自是懂的。”
军队再度起程,车马辚辚,旗帜高张,数不清迁徙民众在附近追随,携老扶幼,就似汉运在漫长时光中的跌宕旅途……这旅途会有终点么?
貂蝉骑在马上平静望着族人,又回望古老洛阳,沉淀了这许多日子里亲历的悲愤、痛苦、遗憾,使她在心里生出了一些新的明悟。
华夏,华就是鲜花,夏,就是面向南。
古以南为生、北为死,又衍生冬夏,先人以最朴素期许对自己族群命名……生生不息的华美之花。
鲜花总有凋谢,舞台总有落幕,生生而不息旅途注定是漫长而艰辛,这或就是人们求仙,皇帝求国祚永继的愿望了。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除非地上五位天帝举朝升天,否则又有谁真的实现呢?”
貂蝉有些怅然,感觉到家国大义在漫长时光面前终是空言。
但转念一想,具体生活的个人而言,却有了意义,逝者的牺牲变得光辉,背负命运也好,偿还造身之恩也好,复仇也罢,内疚也罢。
貂蝉的一生,不就是为这一刻回报而准备么?
但虎牢关告破,能打碎自己宿命的男人还是出现了
貂蝉突想起主公叮嘱:“我希望能在明天早晨的阳光下见到你在我身侧。
初闻时觉是种调戏,貂蝉记得自己当时还觉好笑,现在细思,却要几乎落下泪来了。
远处传来斥候马蹄声,伴随急讯:“报——董卓已率十五万大军出城东向,除各处驱赶百姓的分队,城里守军只剩下两万不到……”
“再探扎营休息一个时辰,入夜后,我们再返击洛阳”江晨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哪怕不能攻破洛阳,只要牵制洛阳我们就有大功”
“三万抽出一万可战之兵,别的保护百姓赶去安全地点”
貂蝉微微一笑,配合将这命令传声于五里,只听全军轰然响应。
除去旧营士卒一千,望旗而来的河北籍旧部数量五千,闻讯蜂涌参加暴动洛阳义士更是达到三万……这已是义军可凝聚的力量极限,多年准备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终要在力衰前迅速发挥它的致命一击。
“主公那里兵锋浩大,但洛阳也是重要,董贼怎敢只留二万?”许多将校在议论,有些不解。
“大概认为,我们就算暴动,二万也可镇压?”
“二万不出城,以洛阳而守,我们的确攻不进去,董贼的算计无错。”
“还有刘使君呢”
“我等早就接到银月夫人的传讯……”
“还是小心点,当心董贼狗急跳墙,听说要放火烧洛阳……”
“杀回去阻止这狗贼”
“谁守城?”
“朱隽……这家伙是大汉旧臣,久受皇恩,几时做了董贼走狗?”
军队休息时,听着这些议论和纷喊,因战意和士气在这些话里高涨,江晨这些军中高层并不阻止。
貂蝉虽不太懂军事,也含笑而听,她喜欢这种烈火一样感觉。
虎牢关·街道
东面有十几骑而来,奔到近前,却是一个太守。
到了一处,此人停下来,看向四处,见城内每隔不远有士兵巡逻,原本轰炸形成的废墟和尸体,已经基本上收拾于净了。
正对左右说着:“刘使君处置于脆利落呐”
话还没有落,一片整齐的寒光闪过,看了上去,只见一批甲士结成方阵而行,出关而去,这杀气蔓延开来。
太守顿时看得目驰神迷,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喃喃说着:“难怪”
看了看手下,见着十几人都张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这心里就是一沉。
这次破关对小诸侯来说,简直是风云突转一样。
昔日恐怖的西凉军,变得和吓破胆的野兽一样只顾奔逃,顺着东南追过去,砍杀起来不要太容易。
却让人更畏惧此役始作俑者的力量,所谓联盟盟主权威就在这次大胜中渐渐渗透下去,就几天,似乎能渗透到自家军队里了。
看这表情,让太守有些后悔这上洛之旅……
“或者,就是天命吧。”太守突然之间,有些灰心:“自己的想法,有些也许真的是梦。”
“真遇到这样大汉三兴,也许我捞个候位安享富贵,也是不错选择?”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二章 歧路(下)
巨大的长车,可容十几人开会,这时长车内,君臣济济一堂。
这时一声马蹄声惊醒了郭嘉,侧听时又没了动静,只有车窗外惊风密雨响成了一片,郭嘉以为耳误,正要再思考,马蹄声又近了。
“谁?”叶青问。
“有军报……”外面有人报告,这时电光一闪,郭嘉看去,见是骑兵在雨里奔了过来。
片刻,有油封的信传了过来。
叶青见了,说了一句:“是联军情报报告啊”
就不语言,就着油灯,拆开看了。
联军追击非常快速,三万骑尾随一路驱杀溃敌、打散大部,而联军剩下四十万步弓紧随突进。
连日攻城总体上有两万伤亡,但在主公允调度下,这些伤害基本上都分摊到了各营。
这一来比例和数量都小了,又是大胜,各部军队都有着旺盛士气。
可对这趁胜追击,诸侯有不同的效率,虎牢关到巩县区区七十里追击之路,刘家军二十万抢在前面,杀得敌人漫山遍野地拼命奔亡,而小诸侯十万相对落后些,老老实实捡些剩饭功劳。
总督、俞帆两方面,二十万军明显落在最后,到现在连烟尘都看不到了。
有些人心下鄙夷,觉得这是贪生怕死,但是叶青自是不这样想,神色阴郁,看不出别的脸色,过了良久,递给群臣。
“是要决裂了。”郭嘉看了看,叹息着。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荀攸嘿嘿笑着,轻松下来:“就要使曹孙二贼自毁面皮,英名尽丧,只要此战一举胜利,使两人真面目大白于天下,还会有英才放着王师不投,去投效此等倒行逆辈?”
叶青听得笑起来,这很阴损,不过他很喜欢。
“所谓大义,还是实力啊。”陈登抚掌而叹:“曹贼在徐州所为屠杀人尽皆知,但还有人涂粉遮掩,各方投效之士屡屡不绝,还不是因曹贼势大,徐州势弱……现在就反了过来。”
“是这个道理。”叶青说着,又唤着:“来人”
“末将在”顿时就有穿着盔甲,在雨中侍在左右的偏将过来。
一阵风吹过来,叶青在门口就简单作了些命令调度。
现在自己军力足以抗下多方围攻,又种种准备,大势在手,完全不需要偏锋奇袭,只要稳稳推进过去,逼得敌人与自己交锋就可。
“关城和时间都瞬间解决,难度已下降了两个档次,这两人已拿我没办法了……或者,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开战?”
“那正是我所希望,因在这下土已耽搁太久,能提前将两人清除出场,何乐而不为呢?”
叶青早已经满心战意。
芊芊从鸾驾上探出头来,小声说:“夫君,太后请你进来。”
郭嘉等几个长长地‘哦,了一声,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样子。
“哦什么呢”叶青感觉很不爽,习惯吕尚静的老成持重,就感觉自己招的这几个青年策士厉害是厉害,什么都敢想,没有一个正经……
真失败之极,可惜正经点的小诸葛还要些年才能养成,估计也赶不上这下土大战。
其实郭嘉等人也是知道大战在即,在这一个高峰到另一个高峰之间的谷地路程上稍稍舒缓情绪,拿着主公被一个女人召来召去的事打趣而已,倒不是真的嘲笑。
叶青知道这点,对此只能无奈摇摇头,上了太后鸾驾。
留下几人在笑:“今天太后今天心情可很好……”
“可不,打破虎牢关了,返驾洛阳在即,心情能不好?”
“前几天晚上,我好像看见崖上在演还璧归赵故事……亏吾家主公不是秦王,恩,也不是纣王。”
叶青一个踉跄,就知道大营中目睹不少,会有人拿这个说事,但多半私下,敢当面隐喻暗诫的只有这几个了。
车帘放下,一道灵光闪过,这是法阵开启又关闭的几息,太后还是听见外面这句笑言。
她原本因喜悦而显得容光焕发,但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放下手中灵针刺绣,带点歉意说着:“哀家失态了。”
“将要还朝回宫,人之常情,臣都不能自制,何况太后。”叶青带些恭谨的说着。
太后微吐一口气,点首,微微垂下眼帘,避开直视这个男人,口中却直问:“刘使君进兵这样快速,不怕过快不稳,甚至遇伏么?”
“携大胜之士气高涨,正可用之。”叶青这样回答,没有解释说我有夫人芊芊可侦测前后二十里。
有些好笑这太后惊喜入关以后的患得患失,此前初入关就有一个旧袁系太守提议召开盛大宴会:“为盟主破关大胜而贺”
听说这些宴会材料是袁绍本来准备,人一死,却被属下拿来借花献佛。
“董贼犹未灭,何来可贺?”叶青当时对此拒绝,历史上联军顿兵不前却饮酒作乐的荒唐事是有,但自己哪有时间搞这个?
太后听到很是感动,盛赞叹刘使君忠于国事,可见她盼进兵洛阳心切,与她相比,一众诸侯先前叫嚣击杀董贼,这时对进兵洛阳反应却大多沉默……战地会议不欢而散,敷衍推脱居多,叶青并不挽留,自己当先率军西征,这才逼得众诸侯不得不跟过来。
一路上追击突进六十里,太后就召见了二次,心切之情溢于言表。
听了这话,太后心中焦灼感渐渐散去,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车里的气氛一下安宁下来,叶青在神识和芊芊交流着一些安排,表面上看去只是在眉目传情一样。
太后望着脸红,暗啐一口这种大胆,飞快垂首盯着手中的刺绣,有一针没一针地修炼着灵针五色绣法。
临着洛阳越来越近,她归心似箭,却渐渐受着车内气氛而镇定下来,集中注意力到修炼上。
前面联军的烟尘渐渐远去,面对乐进高层将领的疑惑,总督沉默不解释,只是上了自己马车,在术师团长布下隔音法阵,问了董卓大军行踪,又问:“叶青到何处了?”
“已入巩县境内,离县城不到十里,预计两刻钟后就会与关羽合兵一处。
总督刚要说话,听到亲信传报俞帆来见。
“让他进来。”
在这狭窄马车上,两人相见后都是无语,半晌才由总督开口说:“叶青手里的牌越来越多,而你我手里越来越少了,董卓那面传来行程通报,已近巩县五里,预计就要展开夺城。”
话才落,雨中传来闷响,闪电后,雨水落了下来,俞帆知道总督意思,而自己来此用意也是明确:“既是这样,就拼上一搏吧。”
“好,事不宜迟,就是现在……”总督点头说:“我命术师团施法,掩盖气相,有这雷雨,还省力许多。”
总督的术师团是地上大蔡应州编制,这时其实还在俞叶二家之上,这时说来,却隐隐是威慑。
俞帆看了一眼,说着:“好”
两军首脑会面后就分开,两支军队在一级级传讯指挥下,配合转运起来。
有人自高空而望,就能看到在某一刻,三股军气交触在一起,更西面的巩县城,已有喊杀声响起,但是一切都掩盖了大半。
有人敲了敲车门,开启法阵后,一女术师探首进来,对着芊芊点点头,无声讯息交流瞬间完成。
而芊芊的神识是一直与自家夫君联通着,这让叶青很快扬起了眉……终于来了。
“是有新情况么?”太后眨了眨眼。
凤格受着龙气触动,冥冥中感应到缠绕四爪蛟龙的黑气,她就似又感觉到一点,又难以确定,只是盯着叶青看。
她心思灵慧,内在转动一圈,就很自然从洛阳境况不安的可能,转到面前这男人境况不安的可能……
因她知道,现在大业都来自于这个男人,可这男人的敌人一个个也很强大,若是他败亡,可就真的天柱倾折,汉室必将一蹶不振。
叶青看上去神情正常的很:“些许小寇,不足以惊扰太后。”
小寇?
太后有些不信,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旁敲侧击问:“哀家见刘使君未留军设防于虎牢关,辛辛苦苦才打下来,不怕曹、孙二逆贼袭击闭关困锁么?”
叶青笑而不答,就目前获取信息来看,只是巩县城遭遇董卓的五千前锋,确实可说是小寇,和接下来将会来临的大战相比不算什么。
抬头和温柔而视的芊芊相望一眼,暗笑传音:“二逆贼……夫人洗脑有功,为夫很欣慰。”
“本来就是事实啊,太后不傻,知道落在谁手里对她最好,不这样她会梦到夫君你骑着青牛三兴汉室?”
芊芊笑着回音,突想起这在下土是真命天子典故,轻哼一声:“至少有我看着,你做不出什么,说是长辈,她可比现在的夫君,还小一点呢……三岁幼女都朱笔圈定及笄之夜,三十岁成熟美丽高贵,偶尔……是不是也不错?”
叶青冒出了一头黑线,有时芊芊都让他莫名其妙,感慨女人的心思就是不一样——这扯什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