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补天
叶青的声音在彩霞周围：“是我,你大限到了”
“噗”
回答他的是一道幽蓝晶柱,直接射穿山河社稷图仙宝的五彩霞雾,女娲闷哼一声,捂住口中溢血,退入了自己的座舰,没顾得上自己伤势,急声对叶青说：“当心”
幽蓝晶柱瞬即至比她声音更快,星君舰一直蓄势未主炮直接轰击在叶青旗舰,装甲顿时摧毁一处,并且仙炉过载,舰主控室温度瞬时升高了几十度。
“我没事……”
叶青才说了一句,感觉空气呼吸到肺部都是灼热和岩浆一样,但他这时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敌人旗舰的动向一步拦截上去,轰隆撞击,度尚未起来的星君舰没能一下顶开他的旗舰。
有戏
叶青眼睛里兴奋更浓,低声喝令：“擒贼先擒王诸位与我齐力,把他顶回去洞天里去”
巨石碰撞摩擦响动中,九艘飞空舰附在山河社稷图上,生生顶着一股巨力,裹挟着星君舰冲回洞天晶门,场上敌我两方全都跌掉了眼球：“还能……这样于？”
“该死快救出灵乾殿下”这是外域众仙回醒过来,立刻驾舰折回。
伯岩地仙心中破口大骂叶青无组织、无纪律、抢自己主持战事的风头,却不敢不救,更心切这下截住星君舰大功：“快入内支援友军务必截住灵乾”
“糟糕……外域舰队距离更近,会比我们更先一步”
两面舰队都刚刚一前一后在这晶门里涌出来,此刻又像每年时令到了后的大马哈鱼顺着河道洄游,又像潮水涨潮后要退潮回落大海中,涌回晶门。
但在这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越的凤鸣,青色波纹在空气中散开,这波荡漾到草木、沙石、晶门……所触及的一切都扭曲。
因这奇怪扭曲,第一艘急回援的外域弘武舰根本没能穿入晶门,而是撞在了一片透明而坚不可摧的墙壁上,当场撞毁了舰部分装甲,跟着反应不及的后续各舰都撞得混乱一团,这些外域仙人多数有见识,都是大惊：“晶门时空异常了——”
“凤鸣……这难道是……”
伯岩地仙大惊的是别的事,随即见到外域各舰在晶门混乱挤挨成一团,又回醒归来的大喜,他大概琢磨出来怎么回事,估计抢功没有了指望,就趁机不管叶青成败,又一次毫无节操当场推翻自己先前命令：“全力攻击敌舰”
轰隆隆雷光爆,外面已先战做一团,各自生死之争以及奇怪的晶门时空异常,再无人理会洞天里面的情况。
九艘飞空舰裹挟星君舰冲回晶门一面,星月消失不见,天地昏暗。
黑气在洞天内弥漫未散,黑中带红……给战场气氛染上一丝不祥。
叶青敛目不看,手指在袖中木匣的光滑表面一下一下摩挲,似在绝色佳人的柔润肌肤上弹奏一曲鼓乐,但奇怪是没有声音。
仅有一丝青风微不可察拂过晶门表面,涟漪阵阵恢复平静,看向外面景色,仿佛没有什么变化。
叶青却知道生效了,未打开匣子的情况下只能稍阻挡些真君舰和弘武舰,但他只要能制造出围攻星君舰的机会就可,一时转对各舰的仙人说：“准备好主炮齐射——”
众仙尚未及问目标是哪个,女娲已在喊：“叶君,我这面撑不住了先放哪个？”
山河社稷图在半空中展开如一片霞云,情况有些不妙,仙宝空间外部受筠州洞天这种异域化主场时空压制,内有和叶青九艘对换进去的九艘敌舰在搞破坏,裹卷着的一艘星君舰更是冲突欲出,五彩霞雾蠢蠢要炸开,这时要想收回舰里也办不到,甚至吃撑着了一样都动弹不能。
叶青只一瞬间思索,就选了三者当中最拦不住的那个：“先放灵乾”
九艘飞空舰的舰阵还在,但骤失去地仙宝图阵位的合力压制效果,灵乾道人就驾驭巨大沉黑的方舟冲出来,微有愠怒：“叶青”
“再来尝尝这个如何”
叶青旗舰和八艘飞空舰主炮齐射,幽蓝晶碎四溅,海潮之怒,这星君舰一下轰得倒退数里,哗哗的土石、树木、房屋翻卷一片,十分狼狈。
“又让这家伙算计了”
灵乾有些愠怒起来,又定神,凝召周围的红黑气修复舰体……你算计不到掌教还刚走不久,这洞天里残余力量里带着一丝暗面革命余韵,主场力量的层级和持续性都远非你可想象
蓝光淡去不见,轰隆隆的震荡平息下来,星君舰重新升起来,外表看上去丝毫无损,闪亮得似刚出炉的新舰,完全是大的硬实风格,叶青心中疑惑,因在敌方临时主场内,确定方案之前对齐射效果削弱已有预料,但不想星君舰在主场环境的防御系统有这么夸张。
“你们技仅如此了么？那就准备葬身这里吧”灵乾冷笑声远远传来。
这面众仙人面面相觑,都感觉情况难以捉摸：“这是根本没击伤,还是恢复度太快？”
“它不会是临时恢复到天仙级防御力了吧？”
“再多射几下就知道了……”通天简单建议。
“……先看看,蓄能还需要点时间,先别急着下结论,眼睛是会骗人的,一艘真君舰加八艘弘武舰级的齐射,真君舰都能直接打爆,就算星君舰……我也不信会没半点伤害。”
叶青说完这些,就闭上双眼,体会体内欢呼雀跃川林笔记,其所吞并的外域天书权限活跃起来,冥冥中青紫光直接绕过了灵乾道人的权限,扫描这片天地红黑气。
暗面革命的气息？
传来的反馈让叶青若有所悟,迅压下心悸,又见这红黑气息丝丝渗透在星君舰表面,每渗透一丝,天空云层就淡一些。
“原来如此”
叶青这下就完全能确定了,暗中控制延缓那些红黑气的自动修复。
恰这时,星君舰卷土而来,又一轮齐射对轰,这一次……星君舰的舰舷破开了一处大洞,一艘真君舰级、八艘弘武舰级的集火齐射,毫无遮挡的打击在它的薄弱侧舷,终于显出创伤
灵乾道人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那仙晶在激烈翻卷着弥补修复,但度就和平常一样,已没刚才瞬息修复的可怕了,众仙见着大为欣喜：“果是如此”
叶青趁此下令各舰重新蓄能：“重新蓄能,准备第三轮齐射,再多来几次就能一举消灭灵乾”
“糟糕……暗面革命之气怎不响应了……难道只有撤退了？”
灵乾脸色阴晴不定,他对和叶青交手非常熟悉了,总感觉这次直接跑路非常危险,目光在洞天内游走不定的寻找可能的威胁、或者可用的助力,忽的落在游离在侧的五彩霞光上。
轰
正这胜败逆转的关键时候,五彩霞光表面一道道晶柱带着墨色冲天窜起,霞光破碎暴露出其下的素白卷面,山河社稷图里水墨描绘的九艘敌舰画影似感应到外面交火的灵气潮涌震荡,响应出手了
这些晶柱有**道,炸起非常密集,恰似两支舰队呈战列线对射,一方重炮的近失弹在舷侧的深水中炸开,激起幽蓝而带黑红的水柱。
但素白卷面上看去,却是水墨渲染的荡漾,九艘弘武舰疾窜向这介于虚实之间涟漪水柱,又似渔民在冬日冰湖上凿开的冰洞,一群越冬的鱼儿嘴巴凑在洞口呼吸新鲜空气,却因洞口太小而钻不出来,急得直窜。
灵乾见这股援兵心下大喜,一笑：“我还道你们用什么办法弄走他们,原来都困在这里面？区区没有真正成就的地仙法宝,岂能困几息……”
旗舰里,叶青暗自传音问女娲：“你还能困住多久？”
“不好说,刚才勉强调用时空错开了他们齐射集火,但还是造成了轻微破损,这样几轮下去我这边就得先撑不住……”女娲眉头微蹙,轻声说：“让我进去补天,应当可以多支撑些。”
“小心。”叶青叮嘱说,知道以前星君舰在汉土破界逃脱的那次,轰击出的破洞也是女娲来补的,自是放心能补好弘武舰的轰击损伤,又唤了通天一尊分身去她舰里接过驾驶。
女娲再没多说什么,闪身入图卷内。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化为平铺纸面上的宫装霞披美人,这瞬间的存在反差,形成一种奇妙的美感。
叶青不由瞩目在她身上,或说女娲此刻已成为分割敌人两股力量的一个关键,能否挫败星君舰和九艘弘武舰合流的企图,就要看她补天的手艺精湛与否,场上两方目光都瞩目在她身上。
地仙时空法宝虽在同阶很逆天罕见,但终归不是真正的仙天,她的五色衣裙在素白卷面上也褪去色彩变得水墨一样纯色,衣袖翩然飘扬间却显出手中一枚五彩的玉石——这玉石是画面上唯一的彩色
水墨云袖,素手纤白,掌中五彩弥漫过卷面,这美丽女仙忙忙碌碌飞绕一阵,无声无息的九个破洞就补上了,总共还不到十息时间
通天哈哈大笑,在舰里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表示佩服。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集火
这对一面自是坏消息,灵乾脸色黑起来：“很好……”
他心中冷笑着,终有些忌惮叶青后手,没有试探出对方底牌前不敢直接遁逃,只静静放缓自己星君舰主炮蓄能,调整到与山河社稷图中的九艘友舰同步……
幽蓝的晶光在一点点亮起,两面的气氛更肃杀起来,还差二十息就能齐射,分出力量的虚实
“看来还不死心想要内外汇合……真欲杀我而后快”
叶青神色冷笑,判断出了对方意图,命令舰队放缓主炮蓄能,与敌方同步以备万全,加快川林笔记对这方天地红黑之气的分析破解……
这种革命之气与外域不同,反和东州中央那片幻境森林相似,都是气机复杂颠倒,少司命早年能借新大6之机设下布置,这里红黑环境也是灵乾一手布置,不由不防着对方留着作为逃脱的后手。
又摸了摸袖子里始终未真正打开的木匣,那位前辈女仙交给他的一道法术,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但传说就是曾汉土围捕易道人星君舰挥过作用,还是给了他信心,敌人怎也不会想到青鸾仙子就在自己家里待着,唯一担心就是女娲风险很大：“娲皇,你的仙宝还不能挪动到舰里？”
“不行——压住这九艘太吃力,仙宝空间收不起来……”女娲有些无奈说,她不是真正地仙,吃撑了就会在外表现出时空异常,根本进不去舰内的狭小空间。
叶青皱眉思索着,拿别人做炮灰可以,但不可能牺牲女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晶门封锁后让这筠州洞天变成了小小的命运困笼,亦或是地球古罗马的斗兽场。
人与人、、兽与兽的血腥厮杀决定彼此存续命运,生死都只在顷刻间就能逆转,似乎能听到彼此压抑喘息声,两面都在反复优化自己手中的牌面,都在猜测对方的牌。
还差十息就能齐射见出力量虚实
九艘飞空舰与星君舰、山河社稷图和九艘弘武舰,漩涡逐渐纠缠到女娲这件地仙法宝上面,平静中是各种试探争锋。
“现在该我了……让你的贱人尝尝前后攻击滋味。”
灵乾感觉对方已看出来自己意味,于脆不隐藏,一面挑衅,一面堂而皇之把主炮对准半空中躲闪着的山河社稷图——只要打破获取里面九艘弘武舰的支援,星君舰获得护卫舰的掩护才能真正挥火力,他自信能借这洞天主场将叶青反杀——真正力量面前,陷阱算计都是虚假
“哈哈,可怜诸位外域的道友,都给叶青一己之私带进死路,明年今日就是你们忌日,记得变成冤魂别找错债主”灵乾大笑,当然,他是开恶性玩笑,一旦轰杀,自杀的形神都灭。
“谁是你这外魔的道友”通天爱憎分明,冷笑一声,又奇怪看了一眼主控屏上沉思的叶青：“这时还有多考虑？直接使出就是了。”
太上沉默着一字不,可能对敌人叫嚣不感兴趣。
元始在心中计算一下这半年经历,认为叶青的成功还是很高,就不理会敌人的离间了。
而天庭青脉派给叶青的三舰仙人都不言语,不受敌人简单挑拨。
此时此刻,飞空舰群、星君舰、弘武舰,三方仙舰主炮幽蓝晶光正在凝聚成光球,还差五息就能齐射
这样的关口,叶青目光微凛,对一句话就挑拨自己内部的灵乾更忌惮,不愧是久经域间战争考验的外域精英……正是这样精英,越留他不得。
思索着传音回应：“这时终可看出差别,山河社稷图和星君舰一样同属地仙仙宝,但劣势就在于不能攻击。”
“灵乾虽被算计着裹挟进筠州洞天,甚至与大部脱节,但依旧能掌握战场主动,捭阖自如……”
“我在考虑的就是自己手里还有什么牌,能抵消敌人这种主动权……让我们掌握主动权。”
这下青脉的三个仙人疑虑起来：“这岂不是很糟糕？”
青脉穷惯了也非常重视风险管控,他们都感觉风险在急上升,刚才敌舰的强大,不由他们不重新省视风险：“现在敌人主场很难办,要不我们换一下目标,入山河社稷图的主场来击杀九艘弘武舰？战果也差不多……”
“但天功和天眷就差多了,更牵涉到……”
叶青摇,感觉没必要多说下去,神识回应三个同脉仙人：“看到这些红黑气了？是洞天残余的力量,在给星君舰修复,用一点这力量就少一点,灵乾只是在赌我们会迟疑”
“但我们会迟疑么？都清楚进来这洞天就会变成敌人的临时主场,在外面一波敌舰簇拥完全没机会,甚至现在反悔后撤来不及了,一线胜机就在这狭路相搏,今天两面只能有一方活着离开”
“所以无需迟疑,别理会灵乾的虚张声势,准备再射不信他能撑十轮”叶青尽量鼓起士气,消减刚才灵乾施加的压力。
神识交流看似很长,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众仙听得无语,大多数不信劣势下能有机会射这样多轮。
但都听明白叶青话中意思,现在外面挤挤挨挨都是要涌进来救援的敌舰,挟持着敌方主帅进来容易,再出去可就捅了马蜂窝……这样想着,都心一狠：“就拼了”
“待会齐射星君舰？”通天顺着叶青的意思问。
“不,我们不射它,射出来的弘武舰……”
叶青话音未落,就见到星君舰主炮亮起来,只是一念之间,旗舰就横着挡住。
“轰”幽蓝光芒立刻充溢了视野,连叶青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舰体爆开一处凹团,翻滚撞在地面,犁出一条里许长渠。
女娲一声惊呼：“叶君,你——”
“我没事,帝君和道君改造的性能,能抵御几下。”
“你主动放四艘弘武舰出来,记住按顺序只放出四艘,多了就打不过了……”叶青感觉到凹处渐渐修复,拖延主炮凝蓄的稳定,调整舰,和八艘飞空舰一样,对准了山河社稷图。
灵乾道人脸色微变：“你们别出来”
这时,山河社稷图卷面上又轰轰窜起一道道幽蓝混杂墨色的水柱,哗哗水响的时空波动,趁这主炮射穿仙宝界膜的水柱,一艘弘武舰穿梭了出来,完全没听到灵乾刚才的喊声：“灵乾殿下,我们来帮你了”
轰——
齐射,爆炸,惨叫,几个仙魂逃了出来。
灵乾又惊又怒：“别出来”
“轰——”
第二艘弘武舰爆炸,紧接第三艘重伤迫降,顺序而出的第四艘没有损伤——叶青舰群的主炮都射完了。
可一见这架势,都吓得急忙往星君舰那面躲去。
“蠢货,你们不同进同退,一个个出来送死？”灵乾道人怒骂,他感觉自己不是载在叶青手里,而是给这些队友坑了。
但他的声音传递不到山河社稷图里面,仙宝空间界膜隔绝神识……信息不对称,信息的话语权,信息的垄断权
叶青微笑起来,握紧的手已松开,自己又一次把握住了自己擅长优势。
“这下好了,刚才要是留五艘以上在里面,我都撑不久,现在降到四艘就能一直撑下去了。”女娲笑吟吟说,她刚才奇怪为什么最多能射杀三艘却放出来四艘。
叶青微微颔,指挥舰队再次蓄能,这一次好整以暇将主炮瞄准了星君舰,不知道那艘弘武舰敢不敢挡,但结果都没有太大区别。
轰——轰轰轰
几轮激烈交战的对射,灵气卷席,夜空中红黑云层翻滚着邪异灵光,映得森林也染红黑,场面已急转直下,叶青舰队集火星君舰时都让那艘碍眼的弘武舰挡住部分——看不出来挺忠心,敢和星君舰一起分担火力。
但是作护卫舰来说一艘数量还是太少了,要是再多一艘就会形成僵持,现在两艘各自分担叶青这边一艘真君舰级、八艘弘武舰级的火力密度,对星君舰是不痛不痒,对弘武舰是压力山大。
又是九道仙雷的连绵耀光过后,这艘弘武舰就炸成一朵美丽的烟花……它的作用仅仅是多撑了三轮。
烟尘未散,遁光一闪,弘武舰里的仙人就近躲进了星君舰里。
“哦……原来如此打算。”
叶青抚着下巴,心中已恍然,他还以为外域仙人勇猛到不怕死程度,原来是以为自己有着后路？不过这样看起来一切正常,灵乾手中牌面已经没有了……
“下一轮集火星君舰？”通天跃跃欲试问。
叶青想了想没有直接这样于,命令集火地上重伤的那艘弘武舰,烟花在地面炸开,那里面仙人也一闪躲进了星君舰里,明显是提前跑出了舰,否则逃不过九道仙雷齐射的仙炉爆炸,算是加强了灵乾那边的力量。
实际上,要不是主场的天道吞噬和压制,这才是常态。
和驾御远过自己控制的机械武器的凡人不一样,仙人更能得心应手的控制仙舰。
对仙人来说,只要自己不失,这种仙舰始终是消耗品。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气数在我
星君舰里,刚刚弃舰躲进来两个仙人惊魂未定中回醒过来,就齐声问：“灵乾殿下怎还留在这洞天里面”
“敌人在外面设了一种时空禁制……可能是伯岩王搞的鬼,我一下冲不出去。”
灵乾解释了一句,面对这不利局面没有任何惊惶,淡定的摸出一枚黑莲玉符。
这是刚刚设阵祭祀配合师尊渗透下土获取的一点权限,他闭目凝神尝试召唤着,丝丝红黑之气透入下土,凭借阴阳交互结合形成某种无形的信号。
两个仙人相视一眼,恍然大悟,私下里说：“原来还有黑莲教的哪位天仙在下土,还真是大粗腿了”
“我还以为是我们落入叶青陷阱,原来是叶青落入了我们陷阱……”又一个仙人舒了口气。
似乎感觉到他们神识交流,灵乾眼皮也不抬一下,只说：“我这是姑且一试,你们别抱多少希望……几次落进叶青算计,我是决心全力为本宗消灭一个未来强敌,才尽力多聚集点力量,不然还等着接应你们出来？”
“是是……”二仙点应声,心中不以为然。
他们是小仙门出身,早就习惯抱大仙门的大腿,现在有着天仙的大腿自是要抱紧,还愁什么当前之敌？
什么叶青、伯岩王,都是蝼蚁一样随手就能碾死的货色。
下土黑水之间,一道黑影急穿入幽冥深处,躲避着筠州小世界水面上强大力量的巡查目光,这时感觉到些,摸了摸袖子里。
回望一眼筠州,他摇摇：“徒儿你好自为之,为师顾不了你……”
说着,就灭了这信号,免得由这个找到这里。
黑莲道人叹一声,周身悠悠的道韵,在细不可知的瞬间,陡化成了寂静,似成了虚空,继续潜行。
有地书和圣人之躯,不是怕了外域的黑属亚圣,但战斗自来不讲究一对一公平,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一冒头,不过两息时间就会面对外域三圣、五亚圣的乱棒围殴——穿越阴阳界膜对于普通天仙需要些时间,但对于掌握部分世界权限的这八个顶级天仙,只要耗费一定源力代价就可瞬息凌空虚度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就算到阴面需要转换一下也不过多一息,总共两息时间是绝对不够自己和黑属亚圣分出胜败生死。
黑水幽幽是极好藏身之所,地书也需要汲取更多力量来完成布置,没有确定能阻断外域亚圣乃至圣人支援前,他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增加暴露自己的风险。
天地大劫,各争其命
这场战争还很长,在获取绝对优势前,所有人都要靠自己,相信以那个小徒弟的灵慧也是能揣摩体会出些意思,各争其命的时刻已到了。
更重要的是,黑莲感受到了自己的气运。
自己在固州洞天埋下地书,勾连黑水,这本是最要命的关卡,但这方世界的皇朝,由于种种原因而没有找出问题
更把这固州洞天和三十个左右洞天勾连,使地书和革命渗透过去。
可以说,一旦这完成,固州洞天已有可有无了。
现在这黑属亚圣,更是这样,自己虽是圣人之躯,又有地书,但在黑水内,绝不能真正隐瞒与这方天地本源相连的黑属亚圣,有些预感是必然的事。
可这亚圣加强了巡查,却没有告之别的圣人,想必是有着私人,想借黑水主场,一举找到和歼灭自己,以搏天地眷顾。
自己这圣人之躯,单是灵气释放,就能使整个世界来股潮汐,更隐含自己世界的大道,难怪这样想,
可就这私心,注定了它的陨落。
黑莲道人想到这里,露出一丝冷笑,转眼,又消失在黑水里。
筠州洞天
消灭两艘留在仙宝空间外的弘武舰隐患,又一轮主炮重蓄,叶青才对女娲说：“看看能不能再放里面剩下五艘出来,嗯,我们一艘一艘敲开。”
通天：“……”
女娲失笑不已,她不太相信敌人会这样遂己心意,但觉得试试无妨,就敞开山河社稷图。
纸面云天素白,水墨渲染着波纹中的五艘舰影,原本正在破坏仙宝空间内部环境,这刻现时空封禁主动薄弱了些,却反是五条惊惶不定的小鱼,逡巡踟蹰不敢出来——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被山河社稷图卷入前的两方总数达上百艘的集团舰战中,看不清楚图卷外面具体有多少敌人。
友舰刚出去就爆炸的灵气潮汐震慑住了他们,以为友军舰队恰不在附近,于是相互议论一阵就打起了固守待援的主意。
这自是很正常的战场反应……却没料到叶青给他们带进了坑里,对于战场变化的信息完全是单方面屏蔽了。
等了一会,都没有敌舰出来。
“看来是学乖了？”
叶青摸着下巴,有点猜到了对方意思,目光最终落在孤零零的星君舰上：“准备齐射这最后一个目标……灵乾,你还有什么招数就快使出来吧,再不用就要带进坟墓里去了”
星君舰里,灵乾召唤半响没有回应,稍有些失望……看来师尊暂时有事顾不了这面。
“也罢,本来也没太指望,只是试一试。”他决定尝试下一个底牌。
恰闻叶青反过来挑衅,就像是一条野狗在冲着猎人龇牙咧嘴,以这地仙的镇定也不由眼角抽了抽,冷笑：“好,好……好一个带进坟墓里,你是赌我不肯跟你拼命？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呃……”
刚躲进来的两个仙人心悸不已,又望见对面九点幽蓝星光再度点亮,他们仿佛感觉到失败和死亡的气息再度笼罩上来,不由动摇了战意：“殿下晶门之外的援军怕是赶不到了或者我们突围？”
“对,剩下五艘友舰不敢出来支援殿下,已是失职,不怪殿下不带他们走了。”一个仙人附和,大义凛然。
其实所谓突围就是抛弃友舰逃跑,无非是说的好听点,两人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试图打消灵乾道人在这里拼命的想法：“殿下您是上宗的中流砥柱,怎能自贱身份和这土著硬拼？就算这叶青新仙人,土著终归是土著,不值当……”
灵乾被冒犯的怒火稍熄,还是惜命更占上风,一念既转后于脆命令舰灵：“再试试开启时空锚”
锵
青光在虚空中一阵爆闪,舰灵冷淡声音说：“第三次尝试失败,存在时空扭曲,无法定位本域时空坐标……本舰破解扭曲规律进度已至百分之十,剩余耗时预计还需一刻钟,又或者等待自然衰减消失。”
“还需一刻钟？”灵乾皱眉,吐一口气：“伯岩王为了留下我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觉得叶青还没这等封锁晶门的手段,应是外门的天庭舰队布下大阵临时堵住自己,指望着叶青舰队能在里面围殴剿灭自己星君舰,若在本域环境下的天仙演算能力加持能轻松破解掉。
但现在却是不行,他等不了自然衰减消失：“那就强冲晶门——与上次落进敌人算计不同,这里现在是我们主场
而且我猜测,这股时空混淆持续时间如此之长,看起来也挡住外面的弘武舰乃至真君舰,却未必挡得住我星君舰……否则叶青不会一进来就堵在门后,不就是防着我冒险强冲？我倒要试试了……”
“冲过去”
风呼啸起来,席卷着漫天红黑云气,星君舰提起了度,如箭似电的急射向前,似乎无视堵在晶门口的叶青舰队,也无视了那晶门表面荡漾的波纹,直接要鱼死网破的冲突架势。
这是最后时刻了……
直面一个地仙驾驭星君舰势在必得的冲击,叶青不免有一丝紧张,手心沁出汗水,湿漉漉摸着袖子里未开启的木盒,琢磨了对方手中可能的牌面,终忍住了现在就用它的诱惑,只喝：“射”
无声无息间蓝光大盛,舰群九道仙雷集火而来,周围八道晶柱似八卦螺旋内缩,对着中间一道晶柱相互融聚成深蓝近黑,将旗舰的仙雷助推到地仙巅峰,星君舰的舰也是一道深蓝近黑的晶柱,却在此刻洞天之力增幅加持下达到地仙巅峰,两面都是爆出此战最强的力量,为了各自的命运狭路相逢,冲撞在一起。
轰——
天崩地裂的震动,雷光耀亮方圆百里,瞬间制造出了神识混淆不清的战场环境,灵气的潮汐中两方都丢失了对面视野,但都能感觉到身侧时空一丝松动。
果是这样……这股时空锁印看起来绵绵不绝、复杂难解,实际并不强
这叶青在诈唬
灵乾道人终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阴冷的一笑,一道黑光闪了过去,就是八个字沉重的吐出：“天地时律,听我诏令”
一声冷酷威严的敕令,响彻洞天,洞天虽不情愿,但由于埋伏的后手,不得不响应着,这一刻,自天,自地,自山川河流,自草木鸟兽,都抽出了力量,化成了灵乾道人的攻击。
人生杀机,天地反复。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不甘
黑莲玉符在手里亮起瞬间,天地丝丝红黑凝聚,哗一下化成了红黑浪花攻向晶门。
“轰”原来这一下并不准备攻击叶青,却攻向时空锁印的禁制,只听一下,就与一道淡青波纹交撞冲击。
而仙雷对撞崩解雷光一瞬散去,星君舰已在冲击中重新把握住舰体,前面舰群有些散乱,成了一朵风中凌乱的菊花,一片片花瓣杂乱敞开着,但刚刚锁定星君舰确切位置,急涌过来。
它们的调整就显得略逊色一筹,白菜价元胎五行炉平时大规模团战尽显优势,这样恶劣战场环境的局部对拼中中就显出劣势。
“别管他们,加通过缝隙”灵乾喝令,他制造出刚才混乱,就因对星君舰的仙炉动力有着强烈信心。
星君舰果是不负所望,连着冲过六艘敌舰急驰向晶门前,可算是出了一口之前被偷袭裹挟进坑的恶气,在星君舰度起来这些冒牌舰连它的影子都摸不着,根本是连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殿下看前面那艘……是叶青”两个仙人急声喊。
叶青旗舰的质量终相当于真君舰,更快度挡住了星君舰必经之路：“灵乾你以为自己能逃得了吗”
“虚张声势。”
灵乾不屑一顾,两手啪一下拍在控制台上,沉声喝：“两位道友助我”
两个仙人也是回醒过来帮助输出,一座仙境加两座仙园构成的加持下,星君舰仙炉轰鸣着提升着力量,整艘方舟巨舰凭借动力,直接撞上叶青旗舰,单对单当场碾压过去：“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关键时刻它就,不中用”
“你说了不算。”
叶青面色平静,调动体内的川林笔记,对分析完毕的红黑之气进行调用,命令新一轮齐射的准备工作：“重新蓄能。”
“齐射？三十息时间太慢,你来不及了——”灵乾哈哈大笑,眉皱着,盯着面前急靠近的晶门……没问题。
“你冲吧”叶青说着,托起淡青色的木盒,眼睛盯着盒子表面的金色梧桐、青色凤凰灵纹,丝丝玄奥的时空韵律在吸引着他的神识,仿佛一个黑洞。
“别想耍诈,绝对力量面前,你还有什么花招？”
“你冲吧。”
“……虚张声势,告诉你……没用”
“你冲……”
然后就是静默,两方都屏息注视,星君舰已冲到了晶门前,薄薄的透明晶膜,一张纸一捅就破,又无比坚韧。
但还是变薄,变弱了。
整个洞天残余的外域力量,丝丝暗面红黑之气都被黑莲玉符凝聚而来,不是先前半个时辰进行时空锁印,而是以法则对撞对晶门锁印进行强行解封——法则对冲最后就回到基础力量的对冲,就是暴力破解,根本不理会规律精巧,直接对拼内力一样分出真实虚妄。
一力降十会
但这实际上时透支着原布设的七十二舰莲星斗仙阵,这无论成与不成,洞天主场都会消失……生死成败就系于一瞬。
“他在耍诈……没问题的……我是地仙,手里是星君舰,黑莲玉符是掌教的权限,主场优势……绝对没问题……
灵乾眯着眼睛,下令击破晶门,再然后……命令落空了。
哗
丝丝红黑之气逆涌,两国大战中,一方驱使奴隶临阵倒戈,全部哗变,滔滔反卷让这地仙目光凝固住……怎么回事？
世界都仿佛不认识了,心中升起荒谬感,让他有一瞬以为这些是错觉……哪里出了问题？
时间滴答滴答走过,叶青平静声音在后面传来：“还有二十息,各舰结阵,瞄准敌舰……”
“啊——你这就赢了吗”
灵乾吐了口气,他终弄清楚叶青的所有底牌了,‘啪,捏碎了手里黑莲玉符,将原本徐徐而放的力量和权限一瞬间爆出来。
七十二朵黑莲升起四方山野,光耀无际,中央星君舰处一股祭起当空,不似阴气,而更似阳气,一轮青黑色的旭日在洞天里升起,无形波纹鞭子抽打着倒戈暗面红黑气,瞬间压服全场,强行迫使冲撞向晶门。
晶膜表面透明波纹正在黑莲玉符的气浪攻击下散开,显出外面晴朗夜空中激战一团的两大仙舰集团,这屏障一消,有神识惊喜透进来：“灵乾殿下”
“快接应殿下”靠近晶门的众舰急迎上来,表示忠诚。
顺着这股红黑之气的激流,这轮青黑色的旭日向晶门外冲过去,灵乾在星君舰里仰天长笑：“叶青看到了吗？没用……你这些雕虫小技我定会将刚才异常汇报给……”
“那这个呢……”叶青‘啪,打开四方木盒,盒子里空空如也,甚至连片符印的影子都没有,他的脸色一僵……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青鸾大姐
关键时刻你就算对我打一下也别这样啊
“又虚张声……”灵乾声音僵住。
一个青色素衣的少女,突然间立在晶门,回望来,眸子似有着双重的青,似能洞穿时空,直接和他的目光对撞
无尽生机、希望、安宁在心中升起,却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
这瞬间,他听到了自己这一生从来没听到过的清越凤鸣,仿佛远古的风在时空中穿梭而来,呼啸而过。
红黑的暗面潮流瞬间随着时光悠悠化作尘埃,无数的人在嘶吼着、挣扎着、求存着,最终死去而消失。
“不是她说过的寄存法术？是她分身前来”
叶青由惊转喜,感觉到她的强大,又紧张盯着她和灵乾召唤出来这轮青黑旭日的交锋——刚才那下气机权限争夺失败,让他感觉到黑莲玉符内爆的力量和权限都已高出了川林笔记吞并的天书权限,一时还弄不清楚那黑莲道人这样强大,但知道这必是非常危险
青鸾望着包裹星君舰冲过来的旭日,摇叹息：“若是在你外域,或我要避让三分,但是此时？”
淡淡一挥手,清越凤鸣更是响亮,风更是呼啸,瞬息后,红黑暗面潮流崩塌,黑莲玉符爆出的青黑色旭日一下扭曲了瞬,出一声嘶吼,它似乎并不怕面前的那个少女,十分不甘地要和她对拼,撞过去要碾压她的身体。
却在少女面前徐徐崩解,仿佛时光流逝加这青黑旭日的周期历程,让它迅迎来了夕阳坠下。
呼——
夕阳落山,余光化作一阵柔和清风,毫无伤害,只轻轻吹开少女面上的青纱,显出一张皎洁如月的清丽瓜子脸,恰对着洞天里面,隔着余势未衰的灵气环境只有离她最近的旗舰上能望见。
叶青刚刚喜不自胜,望见她的面孔,又怔住。
“看什么”
青鸾按住面纱,素手对着他轻点,手指白嫩如玉的晶莹可爱,让她的嗔色变得毫无说服力,甚至有些可爱。
“呃……”
叶青脸色不由一塌,知道这可爱只是错觉——她和芊芊模样和神情都太像了,以至于自己怔住不多说,再看她就自然而然带上了芊芊的印象,而芊芊就算这样嗔色也从不会真的对他动怒,但现实告诉他不是,本体和分身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刚才一击就知道,这女仙绝对是非常恐怖的一个存在,惹都不要惹。
还不及答话,见这少女的身形随风而散,仿佛透明倒影融入了晶门,封锁的时空晶膜重新生出来,更凝实。
一切恢复到刚刚局面的样子,但这次,星君舰已没有别的手段来摧毁它。
风云呼啸,大地起伏,森林枝叶在蜷舒,清澈的灵气荡漾,仿佛是被刚才那一声,甚至整片洞天都已轰的苏醒过来,不再是外域借助暗面红黑气息的压制洞天,而仿佛刚刚小睡片刻现小偷进来的主人,出愤怒的轰鸣。
这一瞬丝丝天机加持在叶青身上,许多信息自洞天各处流入心中,顿让他瞬间明白过来,刚才青鸾仙子那伸手一点,就是帮助洞天指定了自己为临时权限之主,或者说临时管家。
并且,只要于的好,帮助主人消灭了小偷,就能成真正的管家
叶青连续跌宕下已有些情绪麻木,只心中念想刚才青鸾消失的一幕她其实并非分身,还是一道法术,但这样神乎其神、生机与活人无异的法术,当真见得这女仙手段奥妙,难怪大司命称她是本域前十五的强大战力,甚至如果不是青脉资源匮乏还有希望更进一步。
“叶君,灵乾还想跑。”女娲传音说。
叶青回过神,望着在拿舰不停撞门的星君舰,大笑：“灵乾,觉悟吧……今日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你死定了”
三十息蓄能时间到了,通天等仙人都在主控屏幕上看来。
“齐射”叶青命令。
轰隆隆爆炸,久战后能量大衰的星君舰在撑不出,仙炉一下过载,侧舷防御装甲来不及弥补,就破开了一个大洞
“难道今日……真要葬身在此？”
灵乾晃了晃身,目光闪动着不甘,我还有大业尚未完成,我还有崇高的理想……我不能死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进一步探察
叶青这样保守,全是因不知道敌人具体怎么样动,只综合了自己所知的种种细细,本能觉得不能让敌人触角探到潇湘附近,要知道这里可是自己根据地,一年除了征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
如果纵容筠州被敌人渗透,恐怕很容易锁定自己位置,进而排除甄别出自己……一旦尚钦道人的伪装识破,敌人又能伸手到自己,岂不就命运堪忧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天书来历,这还是川林笔记解封后,获得的消息——就在去帝都赶考停船于双流镇的那个夜晚,自己和周铃、江子楠路过祭拜破落道观,在尚钦夺舍一个道士昏迷未醒时,不知不觉中川林笔记就吞噬了半本天书,一路的经历就这样开始。
但叶青心里一直存在隐忧,自己冒充尚钦道人其实有个最大破绽,就是……尚钦道人没死,他还活着。
活着,就有说话的机会。
叶青思忖着之前因各处消息不通,自己冒充一直没被揭破,但再往后舰群串联消息更多,自己迟早会揭破,与其到那时危险,不如早点未雨绸缪……
“过些时,我得分身去筠州下土一趟,有种预感告诉我…事情出在下土,生机还是在下土。”
叶青做出决定,沉声说：“正面交战的话,那样强大敌人一个手指就能碾死我,甚至刚才灵乾道人要和我正面单挑,也可格杀我……但最后我赢了,赢在信息掌握上……我必须弄清楚下土情况,这在固州洞天曾有一次机会,我退缩了,这一次就在家门口,我退无可退。”
女娲静静看着他,没有劝阻,听起来很危险艰难样子,却是唯一的路子,而且危险与机遇共存。
“什么时开始行动？”她只问起细节。
叶青望一眼洞天的灵光,感应着气息,说：“明天就开始,这里已成为天庭关注的焦点,对方刚才气息不大可能是直接真身到场,只可能是留下的布置,但很快消失不见的话——应是有人摧毁这布置,就是说这里短期内是对方视角真空期,恐怕一时不会再冒险前来……”
呼啸的寒风由北而南,拂荡过山林,声音消失在夜空中。
夜尽天明,凌晨阳光照落在山野和城池上,这片地域在白天里显得恢复些活力,还是血腥处处。
空气呼啸着席卷而来,一阵透明波动中由隐形状态化舰形,是一艘经过三君五帝顺手改造的运输舰,刚刚自南廉山方向连夜赶到,下来一个素袍的青年男子,和叶青面容十分相像,气息更完全一致,神情冷峻,很不一样。
“咦？”
众仙不由侧目,三清就罢了,三个青脉仙人就羡慕不已：“分身呐……”
这不仅仅是战斗、研究方面的优势,很多时还意味着后手,哪怕任何存在的分身都至少要降两级……
当例外也是有,到达三君五帝级别元神出窍时解散本体,能分出一些地仙分身,对于天仙本质来说看上去只降一级,实际等于将天地本源权限分散降级才达到,不算什么便宜。
对存活年头够久的一些真仙,分身不是秘密,甚至正常价格四十万天功仙灵果实对于真仙也不算贵,但缺乏本源供养才是难题。
这就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小树苗,正在飞蹿高的成长期,是不会分出枝杈来接受更多阳光,而一定是成长到相对高度后才展开繁茂的树冠,这都是本源的利用效率最大化使然。
这时羡慕归羡慕,人各有际运,他们也不会嫉妒,只恭祝叶青几句,就见他迎上自己分身,两人握手向洞天走去,神识相互交流着。
到了门口,就又分开。
叶青目送自己分身进了洞天,很快感应到他的气息连着那艘运输舰都消失不见,只在川林笔记的投影关联中隐隐感觉到分身正穿过阴阳界膜,进入筠州下土。
“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祝世界好运。”他叹了一声,对上天仙敌人,冥冥之中就尽是命运迷雾,完全看不到前景了。
昨晚到现在不仅是打扫地面,也仔细考虑过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
风风雨雨走到现在,经历过荆棘,有过生死之境,有过击杀强敌、走出生路的生命浓烈时,但总体来说已感觉到艰难,他现在越清楚自己实力局限,对上地仙这层还能勉强为之——压服了少司命分身。
这自有些胜之不武,结果也没对不起谁,正面来说也和灵乾的星君舰硬抗过了,甚至在得到青鸾授予的一道天仙法术来抵消对方手中同样天仙底牌,借设计隔绝了其援兵,成功将之击杀。
但青鸾天仙神乎其技法术生机化身、随手一击威能,就让叶青感觉到天仙深不可测的力量……如果与她为敌的话,以青脉女仙程度恐怕一下就碾了自己吧？
比青鸾天仙更恐怖的是下土藏着的那条外域大鱼——连五脉天仙联手启动封土都抓不住对方尾巴,叶青早有着隐隐猜想——或者不止是天仙,还有可能是外域黑属的天仙甚至亚圣。
听甄宓说外域有三个派系,每个派系都有一个黑属亚圣,加上普通天仙可能性就更多了,但灵乾道人运使的一下黑莲玉符,在自己川林笔记手上抢回了暗面红黑气权限,当时就让他明悟了黑属天仙的确切身份。
“黑莲玉符……黑莲,亚圣……真是一条大鳄鱼”
叶青叹息着,又在川林笔记中翻阅到‘川林地仙,最早的那篇日记,果就见击杀黑帝的也是这黑莲亚圣,看起来这世还是此人,这究竟是随机的巧合,还是某种必然？比如说……这位黑莲亚圣的实力是外域黑属天仙中最强？
“按照川林笔记所说,连黑帝在自己黑水主场都打不过对方……这黑莲强大到什么程度？”
叶青总是习惯将敌人往强了想,以这假想来进行方案准备,不由慎之又慎,通过川林笔记的投影对分身再次传讯：“接下来的下土侦查除隐藏身份,一定要尽快完成,趁着天庭对新陷落洞天的关注还在,赶在敌人重新关注这里之前搞清楚事情然后就立刻返回,别撞到敌人正面撞到我也保不住你了。”
“此是当然,既进入这里我就有了牺牲的觉悟……”
川林笔记里些波动,又平静下去,大概继承了潜意识中某一方面,这个分身性格有些冷峻。
叶青反有些放心,死板也有死板的好处。
筠州下土
冬雪,此际到筠朝的衰落期,大地硝烟四起,今年流民大起义,朝廷大军和各路反王打做一团,伏尸百万,直到冬天万象蛰伏之际,各方用兵才稍停息。
北方山林间已大雪封山,此刻有个人在山道上行走自如,面孔正是叶青,此时,正对着一处观看。
面对越来越复杂和高级的天机,灵犀返照神术的作用越来越小,但是对凡人,却已能一眼知个**福,看得龙气走向。
这是一路反王珊王,只见连绵的大营中黑气流淌,上有红色,形成着黑蛇,这黑蛇甚至隐隐要生出角爪,成就蛟龙。
再远处是灰色洪流,河流一样贯穿大半个州。
见此叶青冷笑,珊王虽占有大半个州,但是根本无力建立体制,就不能获得地盘上的补充,反受反噬,迟早镇压不住。
不过是为真王开道的草莽龙蛇罢了,当下也不仔细看其个人,隐隐体会着黑红色,见着里面既死气沉沉,杀孽甚重,又生机勃勃,有着改换天地之气。
但这些都是虚妄,仔细辨了过去,良久才一笑：“果里面隐隐有着外域本质,只是被革命掩盖。”
“要不是我有成见,又有川林笔记,还真觉察不出。”
“虽不知道这是于什么,但必涉及外域后手。”
虽各地战火影响,官府信息辑录十有**不存,但大起义刚刚生一年,很多线索都未完全消灭,叶青心忖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些就算自己川林笔记都难以分析追索了。
仙舰长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在天仙如炬目光下很难隐藏,为最大程度隐瞒自己来过下土的事实,叶青分身将运输舰藏在雪山深处,自己一整个严寒冬日都在行走,以普通游历真人身份,暗自仔细查看外域那个敌人都于了些什么
川林笔记对各地民情信息的推演分析,最终找到了革命起源的火种。
借助外域投放的革命火种与天书的天然共鸣,反推外域在暗面力量施加的着手点,感觉到一种冥冥吸引气息,但是无法精确定位,只感觉到这是一股丝毫不逊色于天书的力量,性质更沉厚幽深……
叶青不由思索：“据川林笔记删除又恢复的信息来看,这或就是对方的地书了”
但就算明白了是地书,无法定位还是没用,对此叶青并不奇怪——五脉天仙都无法觉马脚,黑帝无法锁定,岂是自己能一下抓住？如果暗面革命是这样好处理,那不会成为顽疾了。
“难道线索就到这里为止,自己白跑一趟了？”
叶青沉吟一阵,目光清明起来：“不……这样关键信息应是有些用处……只看自己怎么利用……”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山寨
天书都无法锁定对方,明显是黑莲亚圣用手法掩盖住,让任何线索追查到地书前都被斩断,进而掩盖了地书背后的某种布置。
思来想去,叶青觉得自己并无抓住对方马脚的本事,但川林笔记推演认为这种掩盖手法和暗面革命有关,甚至在南廉山出之前也听青鸾仙子警示过,明显天庭也关注到了暗面革命的异常……
只不过,暗面革命是百万年怨气的积累具现,天庭要是有办法解决的话早解决了。
但想到暗面革命二字,叶青突现比起那些高层,自己有一个优势,手里有着一张独一无二的好牌……汉人转生革命
“汉人转生似是随国气进行……湘州那次张维村藏下暗面印玺设计了我,但阴阳相感相成是他阻遏不了,于是阳面国气渗透下土进行天运革命革命成功了,甚至末代湘帝想要祭天投靠外域,都让我觉用传国玉玺在阳面洞天给阻断了。”
“那次的汉人转生纯属意外,但原理是一样,自己或可以试着在这里重演？”他这样想着,振奋起来,立刻驾舰回归。
筠州洞天
夜已深,万籁俱静,西方的明月莹白皎洁,方圆数百里山峦寂寂染着银色,林木枝杈在月光下投落或繁疏的暗影,洞天中央黑莲祭坛大块残骸还冒着烟,幽幽蓝光刚刚散去,趴着的巨舰显得十分突兀,不用说就是它的手笔。
摧毁了这样一个关键设施,又传出一阵波动,这舰似在紧张等待着。
嗡
伫立在崖壁上的晶门亮起了微光,鱼贯而入大批人影,脚步连绵踏响着道路,铁甲轰然,一个个气机都在练气四层以上,甚至不乏数百真人,很快在洞天各处控制住了阵眼。
这一过程没有人开口说话,值得注意的是——他们都穿着蔡朝军装,打着蔡朝旗帜,就连真人们也是一身土黄色道服,修为上都是土德气息。
沉肃气氛中,术师团上前在洞天中央崩毁的黑莲祭坛上施法,重新改造塑形,快形成了一片长径百步的方形地坛——天圆、地方,相对于下土设立的圆形天坛,地上自是设立方形地坛,虽有巡游四方的仙人们早就已现大地并非方形,但在知识没有普及凡间民众之前,这传统造型就不会有大的改观。
运输舰舷门一开,出来一个神情冷峻的青年黄衣道人,在这地坛的西侧踏阶而上。
坛上平坦无物,只有汉白玉铺就的地砖,映着皎洁月光,隐一些土黄纹路在砖下流转光辉。
礼官上前,启声说：“祭地仪式,开始——”
黄衣道人手中托举起一枚镶嵌了金角的玉玺,国气峦聚呈现淡黄色泽,整片洞天更多土德气息四面涌来,毫无阻碍灌入他体内……轰,天地响应。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八个气字出现在祭坛地面上,携带着阳面的国气无声无息沉入下去,在分身感应中已渗入了阴阳界膜。
洞天外的凉亭里,同样明月西悬的清冷银光中,一个彩衣宫装的女子来回踱步,不时望向侧面山壁上的晶门,突停住脚步感应着,回惊异望着凭栏上坐着的一个青衣道人：“叶君……你伪造土德国气”
“伪造？不第三汉帝国的建立在两汉基础上,总来说三代汉风也经历黑、白、红、黄而到青制,我自有法子让汉人革命呈现土德,甚至带点火德都可以。”叶青通过川林笔记感应下土,没有现敌人气息,还不敢大意,催促里面分身尽快度。
这样也行？
女娲回醒过来,那天见叶青让誉太子进去,黄脉国气临时遮掩过去,她就担心长期以后青脉国气会显出异常,想不到叶青于脆连从根本脉属上解决。
有些无语,又吁了一口气：“难怪你在应湘和东州的汉军术师和真人中都挑选修炼土德之人……亏咱们汉土阳化上来十一万人,总数是寻常诸侯五六倍,又各脉属性都有,才让你能拼凑出全套,又连夜万里运输过来……那些蔡朝盔甲、旌旗,都是你过去各州府库缴获品吧？”
“做戏要做全套么,这方案是全体智慧的结晶。”
叶青神情淡定说,心中为这一次汉国的快动员反应而自喜——自伪造命令布下去,到现在地面上才十二个时辰
他甚至只说了一下要求,整套方案细节都是应湘汉国府和东州府联合策划,果汉人们都有山寨天赋么？
时光一点点流逝,很快夜尽天明,蔡朝军服汉人蜂拥出来,叶青和分身相视一眼,确证汉国龙气已深入下土控制了筠朝天命,松了口气：“最危险时期已过去了,刚才的祭祀伪装其实还是有看破可能,毕竟对方是亚圣……但只要没当场逮住,越往后今天的细节破绽越是消弭,最后仅仅剩下土德国气特征,就无可看破了,所以这一局我们赢了先手。”
女娲蹙着眉头,望着山道上的族人。
或是新奇,汉人将士们一身全然不认识的奇装异服,照样喜滋滋穿着,完成任务放松下来还一路相互打趣,有人相约下山去喝酒,有人谈论着小儿子在东州学堂成绩,有人争论着雷弩炮的极限射程,有人交流着原先工坊流水线上做工的经历,也有人要学蔡朝玉京话,甚至有人说筠州女子也别有风情,诸如此类点滴不算什么,汇总起来,就使人很陌生的变化感觉了。
“我是不是又落伍了？”
这个女仙心中有些迷惑,就像是当初帝女时为了不阻碍族人们进一步展,而解除了守护数千年的金黄族气圣约,那时开始以普通族人自居,试图参与到这场数千年未曾有的大变革之中,但青制以后,层出不穷的新东西总让她目不暇接,时常有这样陌生的感觉。
与机关算尽的妖圣一面不同,真诚纯粹的帝女一面因族气的水涨船高而逐渐成为主流,虽做过一族之长,但因那是母系氏族时期,不存在父权对女性的压迫束缚,女子的天然感性一面始终存在她身上,之前与灵乾对阵的危险感给了她很大触动,虽是随着叶青战胜而放松,但再见到这样牵涉天仙级的余波未尽,她感觉自己情绪变得有点奇怪敏感……恐惧,不自信,孤独……
自汉土三百年湮灭后,这种感觉就埋藏心中,看见族人们的种种陌生变化,越清晰——与茫然不知的族人不同,自己心中终究是藏着一种恐惧,对这片世界的深深不信任。
女仙蓦想起了离开下土之前的最后一夜,留恋眺望着汉土的夜空,那漫天亿万兆繁星,数都数不清楚,却是魂牵梦绕的熟悉与真切,让她本能就愿意相信那些都是真的……至少曾经是真。
“你说……如果我们一直伪装,会不会最后伪装得忘记了自己……”她口气幽幽寂落,回望着叶青。
“怎么会呢？”
叶青只当她说的是这次山寨方案,笑起来。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把汉国原本的国战机制推进到这程度,在熟人面前免不了炫耀：“这次我们是一日之内完成全套伪装,但以后有别的需要,也基本可以一日之内将力量快投放在九州的任何角落,尤其一千真人团……您觉这意味着什么？”
“等于是你随时能在任何一州建立起主场优势？”
女娲收敛刚才的莫名情绪,略微感觉到叶青这话中一丝峥嵘,但还不是非常明确,她就暗自记下留待以后观察,微笑说：“那你分身伪装的土德气息……总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吧？”
“呃,有么？”
叶青捏了一把汗,这是唯一的漏洞,那些真人都还看不出他土德气息是真,只以为是仙人手段伪造,但瞒不过女娲,只能赌她是不会追究：“您一定看错了。”
“又在装傻……”
女娲一阵无语,估摸着这又是叶君的一个秘密,不知道他那些夫人们知不知情……道侣灵池共鸣,大概是很早就清楚的吧？
自己虽是他的族人,但他早已融入了这方天地,不是听说过天庭曾在俞帆告状他是邪魔密探时进行过测验,一枝桃花下的忠诚质问,叶君回答‘我是此世界人,,其实这就确定了……
下土时面对自己质疑,叶君也是一番庄周梦蝶的物化说辞……是不是男人们总会更积极融入新环境？
“西方圣人也不大信任这片世界,却敢跳槽自谋生路……三清也不信任,但也照样积极参与……我却是因挂念着族人,又因为叶青这个特殊的族人担保,愿意多参与进来。”
她想了想,感觉自己情绪变得奇怪,就收敛心思,凝神问：“叶君,你……这样伪装自己,管用么？”
叶青现在还为在信息控制上赢了黑莲而得意着,没有体会到她一语双关意思,只照事答事：“暂时还没感觉到对方在下土,有可能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但这种战略欺骗的事情做做也不费力,万一敌人刚好看过来了呢？总不至于当场露馅……这也是我之前说的注重可控性……宁愿损失部分国气利益也要确保伪装妥当,土德气息会有损收获,但内中青制本质是不变,能够转化黑水怨气就够了。”
转化黑水……
女娲抬起手掌,葱白的手指月光下近乎是皎洁透明,轻叹：“其实我本质上……也是在黑水中出来的呢。”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绸缪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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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一样。”
叶青终于感觉她状态有点奇怪,略一沉吟,问：“殿下……您有事要和我说？”
“让你看出来了……”
女娲有些郝然,手指山下熙熙攘攘的汉人将士,回首问：“大家都变得很不一样了……以前没有青制,没有工业,汉人虽热情,但还没到现在这样程度……我想问问叶君准备将汉人带往何方？”
叶青沉吟着,不知如何作答。
女娲看着他的眼睛,说：“汉人革命,湘州一次是意外,第四汉帝国演化,筠州又一次,就是第五汉帝国了……你准备在布种天下前,一个个下土竞争对手王朝消灭过去,甚至和蔡朝争夺下土主导权？”
她说完这句,突明白了自己刚才那种奇怪情绪,多年来和这男人一路携手与共,感情上某种特殊情愫在阻滞自己深入探问,但理智上危险征兆在警告,她必须忠于自己的道路……
自己不只叶君这一个族人,圣约虽解去不成束缚,关心还在。
一时感觉手心沁出汗水,湿漉漉的仿佛她此时纠结心情,希望对方给她一个回答,又害怕听到这回答。
叶青知道她道路和汉人成长息息相关,原以为她肯定是心中高兴,但这时听出隐忧,不由心忖这是女性天然的谨慎,还是说……
“娲皇曾暗面圣人之时,有过什么预感？”
“是……在我推演中,汉人在这种状况其实很危险,我本以为是一两百年后会达到,现在来得真快。”
银色月光里,女娲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眸子静静望着面前这个传奇男子：“欲使人毁灭,必先使其疯狂……这句话还是叶君教我,你……现在是如何想的呢？”
她很希望得到一个解释,又害怕听到相反的回答。
大约是过去为帝女时特殊默契情愫的延续,私人情感在阻滞自己的认知……终在害怕对方会给出一个,两难选择
叶青还是看出了她心思的杂乱,若有所悟,说：“你是担心我道路走到这一步,是要以将汉人带向辉煌、而最终灰飞烟灭作自己登高的踏脚石？”
“不……我没怀疑叶君用心的意思。”女娲脸色微红,连连摆手,轻声说：“只是怕你也……”
“怕我也失控了,对么？”
叶青搓搓自己脸颊,心忖优秀的女人果都懂得在男人最得意时劝阻,这番话冬日里一盆冰水泼下,他终意识到对方是认真,刚才的自喜不由冷下来。
“其实……我很早就想过自己要做的一些事。”
“冒天下大不韪明娶惊雨、恨云的时候想过,推广叶火雷的时候想过,建立道法工业社会的时候也想过,而以汉人国野体系布种天下的战略,不仅仅是为殿下复苏力量,也是此前道路的延续……我的所为,局部或会引得人道惯性反噬,但总体应该是符合世界对外域战争利益……”
“如果说上一次湘州汉人转生是巧合的顺水推舟,这一次我确实有意而为了还记得我跟您说过,下土湘朝末代皇帝背叛本域,试图投靠外域改换天命的事情么？”
女娲听着怔住,拽紧的手掌松开,心中蓦轻松下来：“叶君是说,那一次背叛和惩戒只是预演？”
“嗯,张角那家伙比较蠢,我还得感谢一下他启发了我……不是要暗面革命,争夺天命么……那这天命之争,如果我也来争一争呢？”
“要革命,就让汉人来革命……用革命来对付革命,谁正义、谁崇高、谁先进,其实归根到底是谁力量大,您相信青制的力量么？”
青制的这些年变化,女娲是体会最深,点首：“我自是相信这力量,只是……”
“不用只是……在和平的天地局面,力量增长不是第一需要,我们不出两百年就会让天庭镇压,将新生族群的气数抽取,虽会留给我们一点,但等于是收割了果实,打断了脊梁……而且还大公无私,让人无话可说——天下不是你汉人一家的天下,天庭身四方万藩之主,要保持公平和平衡。”
“但现在？”叶青说着笑起来,目光冷冷：“对抗外域的力量,是第一需要,我偏就携寇自重了,看谁更先进,看谁更能给暗面的子民一个希望——是青制工业,还是天外王师？”
“我相信世界会做出选择,必然的选择。”
女娲静静听着,点首,她并没有让叶青这一席话就说动,依旧觉得前途风险莫测,但得知叶青是站在自己这一面,这些风险就可容忍了,她熟悉这种袍泽间背倚而战的安全感,又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我刚才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叶君不要介意。”
“没有关系。”叶青摆摆手,想到了她刚才一语双关的问题,回答：“我们一直为自己活着,没有伪装,也不存在伪装得忘记了自己,这立场在哪里都行得通。”
“嗯。”女娲轻轻颔首。
“增了这个筠州洞天和这个远鲁郡,但受到战火,无论是洞天还是郡内,都折了三成以上”
“只能算是虽不无小补,杯水车薪而已……”叶青眼神幽幽,就见一郡气数本带着土德气息,溪流是红色带点黄,交割给自己后,有些气运散去,更多化开,变成白红之气,支流一般汇入汉国。
又有丝丝红气,向自身涌来,叹着：“而且还得派出官员,检查田亩,整顿吏治,甚至派兵保护,才能民心归附
女娲这时抿嘴笑着：“叶君太虚伪了,一郡气数事关数十万军民,已经非常不错,只是叶君这时实在位高,才感觉不到。”
“想当年,叶君图谋一县时,都为之欢呼。”
“此一时,彼一时。”叶青厚着面皮说着,有些感慨,的确,当年夺取一县一郡时欢喜还在眼前,可眼下多了一郡,不提整个汉国,单是个人,丝丝红气入内,转眼就变成了黄气,又变成了一丝青气。
在总数上,不提微不足道,也是杯水车薪。
可就是这样大的量,离晋升地仙还有差距,叶青不由幽幽看向远处——应顺便派这第三化身,巡查下这湘州洞天的下土,看看这地下帝国,演化的怎么样。
这才是进一步计划的根基。
湘州下土
太学院很年轻,在帝国新建时才建,可占地面积之大,内有连绵学舍,风景优美,还有一个湖泊,环境极妙。
天空,叶青从下俯瞰整个帝都,在他的瞳孔中,清晰闪现出整个帝国的龙气。
只见以帝都为中心,新划分的十七个州,分步在大地上,将整个大地大半龙气聚到帝都。
叶青看了帝都上,平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黄气,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不错,让我看看历史。”
灵犀返照神术之下,一切都徐徐展开。
新汉元年,叶青大败朝廷后,刘真称帝建朝,开始运作青制。
三年,推平南方,和朝廷胶着,四年攻破帝都,基本统一中原和南方,刘真个人深青,龙气红带白
五年,完成统一,刘真个人深青带紫,龙气转成了红色。
十年,刘真个人淡紫,龙气微黄带红,工业发展。
十五年,刘真还是个人淡紫,龙气还是淡黄带红。
到现在,已经是三十八年,个人紫色,龙气淡黄,略浓郁。
滚滚淡黄龙气,汇集到了帝都,就成了金黄,而在中枢之地,已有郁郁葱葱的淡青之气了,而皇帝个人淡紫。
叶青若有所悟,第一次工业革命前,龙气上限就是淡黄,而蔡朝有着一些仙道工业,才有红黄气。
这次下土,不再从新从头自己来,直接进行工业,可三十年,龙气也不过是淡黄,略浓郁。
地球上第一次工业革命完成,龙气接近正黄,在这个世界,也差不多是仙道工业的极限。
或等这个世界结束,正巧抵达黄色。
“可惜了。”叶青叹息。
淡青制,如果不配合生产力,国祚一般在400—550年上下,可能更短,纯青制则500—700年上下。
淡青制配合生产力,国祚会在ru0以上,一千年左右上限。
纯青制配合生产力,国祚千年以上,已有的目前认知,要亡国要看未来几次世界晋升的变数,如果没有这变数,国祚可能更长。
这样的制度,空前绝后,有点夸张的话,就是：“此制胜过以往诸制多矣,不逢大变,几可万世不易”
按照这世界的仙道工业水平的配合,一千年左右国祚基本可稳定。
完全超过红制百五,黄制三百。
可惜的是,无论是应州下土,还是湘州下土,都只完成了一部分,没有完整的演化。
“要完整演化,或要别开辟基地。”叶青想到这里,目光不由看向东荒的方向,又想着：“此制完整演化,胜赤德黄德多矣,必会导致青德领导人道洪流。”
“这样的话,别的四德帝君,会怎么样想呢？”
“这是本体的事,甚至是青帝的事,我又何必多考虑呢？”这个叶青想了片刻,突是一笑,幽幽看下地面。
“就算现在的时间,其转化黑水也是倍增,湘州下土黑水已经出现凹处,到时能阳化出来的汉人,或没有应州多,也不可小看。”
“到时,根基就更稳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绸缪 下
棠州下土
这是尚未被攻破洞天下土，此刻却耸立着一座黑门，设着祭坛，只是棠朝天命稳固压制着四方，让几个提前渗透入内的外域仙人都只能托庇于流民，就连祭坛设立在流民大营中，显得十分不相称。
此刻祭坛上几个各属仙人簇拥下，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峻黑衣道人手抚黑书，似感应到些，一掌拍开黑门。
轰！
门外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荡漾着无尽黑水，全都是灵魂破片、死亡的痛苦，沉浸于黑水的绝望，悔痛怨恨的哀嚎……其中有片散碎莲瓣十分清晰，正在被黑水丝丝同化，又怨气深沉而非常缓慢。
“灵乾子……”
黑莲道人扫了眼就明白了这徒弟的命运，叹一声，黑书就射出一道黑色的本源，似乎鱼饵一样坠入深渊下，只是吸引专一目标鱼饵，很快一片片散碎莲瓣聚集而来，收拢了其破碎成浆的灵魂。
祭坛的黑池中水花飞溅，直立涌起的黑水隐呈人形，扭曲不定，在黑书光华中定住，人形中片片莲瓣一下合拢凝聚核心，幽光散发出来的同时，听得“嗷”一声怒吼：“叶青——”
黑莲道人翻阅手中黑书，看到力量本源缩水了一点，稍有遗憾。
黑属一向重视积蓄和出入，虽没有外域水府那种收敛人间财货的程度，但也讲究收益成本，每一次复活本域战死者都是需要消耗力量，寻常凡人散修消耗微不足道，真仙消耗就不少，到地仙消耗则很大了，而且复活后只是演化世界里的阴魂存在，可以说还是死人，如果不能阳化的话，这笔买卖就是完全亏本了。
但亚圣的眼光自是不拘泥于一点，他清楚自己在这异域暗面黑水中躲藏着也是与世隔绝，生死一瞬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自十分珍视任何能获取到的信息——这个刚刚陨落的小弟子，不仅之前主掌着外域地面战事，其陨落完全出乎自己意料，这意味着有某种超出自己算计的因素加入棋局，他的复活无疑带来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值得。
“我灵乾……不是死了么？”
灵乾道人的形体复苏，神魂在无尽痛苦中挣扎出来，定睛一看就是高大而宽厚的背影，怔怔后回醒过来，深拜于地：“弟子叩谢师尊搭救！此恩同再造……”
黑莲道人等他一拜之后，微微颔首：“还谈不上再造，你看看这方世界……”
“这是……”
灵乾望着周围天地，一下怔住，心中苦涩：“下土？”
“嗯。”
黑莲道人看着这个小弟子，问：“你的陨落，是和谁交手？”
灵乾一下回醒，打起精神：“回禀师尊，是叶青！”
叶青？
黑莲道人思索着，在记忆里翻到这个名字，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人似一直给本教添堵，越来越壮大，踩着本教弟子的尸体成长起来了……”
“师尊明鉴！我这次陨落前，还发现了这人身上很严重的异常！”灵乾道人身而是地仙，自不会糊涂，吐了一口气，就毫不迟疑说着重点。
他将叶青一度争夺走了红黑之气控制权，迫使他提前耗用黑莲玉符自爆底牌，最后让一个青属天仙的法术给断绝生路的事情都如数道来，虽身涉生死，但是语气平淡，毫不添油加醋，以平实事实出现。
“控制权……”
黑莲道人眯起眼睛，掐指间灵光在心中汇流，最终开口：“固州之战，与你交手的人，也是他？”
“呃，对……”灵乾点首，暗自诧异师尊怎知道，却不敢多问。
黑莲道人沉吟：“看来天书已落在此人手中。”
“尚钦被杀了？”
灵乾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即疑惑：“可咱们黑莲山，尚钦魂灯还一直亮着啊。”
“这也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看来有只暗手算计了我们五莲派系，让我想想，这会是外域敌人，还是本域的谁……”黑衣道人负手立在黑门，望着外面滔滔黑水，更多的灵光飞速流转起来。
本域的谁？
灵乾有些心悸，他知道本域三大派系互相矛盾极深，更有一个光棍青珠圣人，但现在两域大战正激烈，就开始拆台了？
他有些难以想象：“师尊计划干系到本域战略关键，没人会这时候拆台吧？”
“眼下自不会拆台……但过后就会了。”黑莲道人说着，停住了声，他知道自己要成为圣人，没那么容易，但这些不必对弟子说了。
于是转口问：“你主持外域地面战场半年，还有什么想法？都说说。”
“是，师尊，敌人这个月已开始投入一种仿制的弘武舰……”
灵乾早有腹稿，这时就侃侃介绍起来，一想起他之前几次击落敌舰的分析，对仙炉的荒谬和鄙视过，遭遇却是自己陨落下场，这仿制舰也是关键因素……又是叶青的发明，罪魁祸首！
要不是这种舰大大流行，以前天庭仙人群都要两三倍才能匹敌自己舰群，怎么会落得陨落下场！
“……便是这种乍看仙炉品质低劣，但去掉半永固仙园后成本很低的舰，自外域批量产出这种仿制舰，先遣舰队的处境就变得不利，而自弟子陨落，先遣舰队定要面临接踵而来的困局……还不知道本域会如何应对这种仿制舰。”
“……任务上，自固州首破到现在一个月了只完成三个洞天布局，距离掌教要求的至少十个洞天还差太远。”
“是弟子无能误了大计，请师尊责罚。”他又跪伏下来。
黑莲道人思索一阵，平静说：“事情稍有些麻烦……但不必担心，这点程度还在本域战略的容错范围内，只是得多花些代价，我在这里亲身陷险……后面那些人不出点血怎么行？”
这些是圣人和亚圣们的博弈斗争了，灵乾听得心惊肉跳，不敢吭声。
“外域天庭捉摸不定我的方位，但似看出来必须结合地面洞天攻陷，几乎筠州攻陷的瞬间我一进入布置，那外域黑属亚圣就紧跟过来，迫得我草草完成就闪身避入地书脉连的黑门，差点让对方逮住马脚……但我也看出了这黑属亚圣的私心，他想要和我决战，夺取我的力量……呵呵。”
黑莲道人轻轻笑起来，目光闪动：“经过一番计算，每次留给我布置的时间都会非常短暂，甚至外域天庭会故意设计陷阱吸引我去现身……这就是相互钓鱼。”
“那黑属亚圣是外域的钓钩，而我是本域的钓钩……我的处境风险在不断上升，但相对而言，这外域防御系统风险也在不断上升，越来越多的本域舰队会有机会突入进来。”
“而你虽然过错陨落，但攻破三州基础为别的舰队创造了机会，此功稍有缺憾但也不是没有复起的机会。”
他平静陈述着功罪，颔首：“起来吧……路，还长着。”
“是，师尊。”
灵乾知道自己这关过去了，在师尊鼓励中稍微恢复些斗志，仇恨在心中熊熊燃起，暗暗咬牙：“叶青！杀身之仇誓将报汝！”
活着，就有说话的机会！
对方必以为自己已经形神俱灭了，却不知道师尊已有近乎圣人手段，借助黑书又将自己复生……
不，这样的虚幻演化世界还谈不上生，只不过恰好师尊在这里，所以让自己有了说话的机会，可以揭露叶青身上的异常，让师尊警醒。
但他不准备将这仇恨拖延到让本域大获全胜时才报复，只要自己恢复些力量趁着阳化重塑身体，再借机回到母域取回留下的一些布置，重回仙人不是问题，尽快重新修炼到黑属地仙只是水到渠成的问题。
“到那时，叶青……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等着瞧吧……待我复仇之际，定要让你全家男人永世为奴，女子永世为娼，让你眼睁睁看着她们受辱，让你灵魂在黑水之渊底永远悔痛怨恨的哀嚎……我灵乾在这黑水之渊发誓，为这次杀身之仇注定要给你最绝望的报复！而那时，你将不会有我这样受到救赎的好运，没人会拯救你，没人能拯救你！”
他心中激烈闪动种种念头，眼中闪过复仇的光辉，又敛下。
复仇只是短期目标，不是最终目的，自己的仙路绝不会因这人而夭遏，只会更奋起，借着师尊大计的便船水涨船高，水遇到了堤坝的蓄势，终归能冲破过去……偶然的战斗胜利在大势的战略优势前是没有用，如叶青这样的外域蝼蚁永远是蝼蚁，不会因区区一时的胜利，就站到自己堂堂黑莲教嫡系地仙的头上来。
“师尊，弟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黑莲道人沉吟说：“你在这州下土修养几年恢复到假格真仙，而后去筠州下土潜伏，那里的暗面革命之气已起，没人可以察觉到你……”
“可惜叶青没有接手这筠州洞天，倒见蔡朝太子来过，最近通过黑门感应恢复了土德龙气，你过去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异常，计划里就还是保留这洞天吧。”
“是！”
灵乾躬身应下，恭送师尊身影消失在黑门中，而后琢磨着师尊这么做是不是有让自己成为一只鱼钩的意思，又觉多想无用，还是努力尽快恢复些自保力量为上。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东荒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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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蔡平景十九年十月·东荒南部
冬日的银月将皎洁光辉投落大地丛林,看上去一片白茫茫雪原,区别中土的战火连天,丛林间是一种安静,透着紧绷张力,在月光冰面下崩腾不息的是慕平河。
这河是纵贯南北数千里,放在中土来说几可与湘水并论,只是底蕴尚浅,河水下面,幽静黑色线络在河底洁白晶砂上泵张血脉,崭新水路正在这些时日形成雏形,一道身影在内巡游。
偶尔有支脉汇流而入,哗哗水响就冒出冰面,素白衣裙的少女观察计算着水势,墨色长发都还是湿漉漉,冰冷河水刺激着她浑身肌肤,还是又一个深潜下去调整水路节点,不断优化……
对于有志于掌握一整条水系的慕平河掌水使宁娟来说,这是必要基础建设工作,重要性不输青脉当初开拓建立的基础地网和灵树跃迁青路。
“东荒有六七州,每州地域陆续浮现有早有晚,将来我会成为这一州水伯可惜比不上恨云惊雨在这片陆地南海北海的开拓。”宁娟心中有些羡慕,至少历史悠久的黑水洋颇强力水族可以抓劳工。
而她在这片新浮出水面不到二十年的南方地域,只能自己单于了,入冬气候变化让工作更繁重,不能等到河道冰封后再引流设阵,就显得十分幸苦。
所幸是赶在前些天河道尚未冰封时,水路铺设就完成基础,她还有暇去北方做一番探查,水府水路的初步成型让她能以最快速度返回南方,回新丰城,回家。
纵贯南北而气候不同,随着一路向南逐渐变暖,两岸林间的残雪是由厚变薄,初冬的冷风正刮过山峦、森林、村镇,而到慕平河入海口的这处平原上,与海洋暖湿气流交锋就形成了一场小雪,这些气候认识对于一方水主来说再清晰不过。
这片新大陆南方的初雪来得比北方晚,宁娟知道意味着一年交战最烈时期到来更晚,这样的开战时差对普通民众来说是幸福期望,对有野心的战争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但不管怎么说,自这些天下雪开始,在地面林间的瘴气就变得沉寂,又一年冬防反击战的前奏在一些人的期望中降临了。
“征伐、争龙、王朝……这样的名词,可惜与黑脉没有关系,但自己终是王妃,有着连带责任。夫君对这场雪已等急了……或即将北伐了吧？”
宁娟心想着,很久没有过问军政,现在都不清楚那个男人的具体筹划,但一路上密林间瘴气沉淀后气氛的紧张她还是能看出,像弓弩的弦索在绞紧,空气里都仿佛能听到咯吱咯吱的渗人声音。
许多蠢蠢欲动的野人部落,齐涌往这更温暖的南方海岸线而去——阳光、沙滩、丰盛的海洋食物,还没有了其他三个季节危险的天文潮汐,过去或是土著们过冬的最佳所在,现在则朝廷殖民集团所占据,争夺生机冲突一触即发。
相比这些零散部落更危险的是有组织城邦联军,一时间朝廷军派往北面密林中的斥候探子、先遣小队多起来,绞杀城邦军同样派出触角,提防着对方先下手为强。
在路上还留意到了本方的密探,她虽不喜纷扰,出于王妃的职责援手过几次,但几次交谈中她留意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郡王府方面还不曾考虑到东海青盟——不,或者叫汉国——的威胁。
“是觉得一个在大陆东北部,一个在大陆最南端,里面千山万水路迢迢隔离,缺少威胁的实感？”
如果是过去根据常理,宁娟会这样认为,但君父湘伯传讯告诉她,湘州已统合归于汉国之际,蓦间就有一种久违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仿佛回到四年前冰冷的荡寇舰上,被五花大绑捆束在敌人房间里的感觉……屈辱、恐惧、孤独无依。
这感觉非常不好。
又或是这恐惧激发了身修士的气性,她冒险向北巡游到还在城邦联盟大后方的慕平河上游……
侦查发现事情变得非比寻常,她不敢多待的就连夜赶回郡王府,去见那一个最近很不想见的男人……
湘州归并汉国的事变让她有些迷茫,但中土的事情还是非常遥远了,她心中决定,在身周生存状况发生变化前,还是继续这样下去吧。
次日清晨,新丰城不远的河面上水花响动,这少女踏上岸,披上一件雪白的斗篷,兜帽放下去,就掩住了清丽而略妩媚的面孔。
身上这件并不华丽的衣服质感很特殊,是过去地仙水府陪嫁过来的东西,现在刚好用在自己新的水府开拓上……
一代代黑脉人族,就是这样传承着财富、力量,与龙神战斗,与百族战斗,与道门战斗,与异族战斗,与黑水洋大妖战斗……
在最后的黑制王朝崩溃后,希望断绝了,一切就只剩下积蓄、传承……
“君父说,至少这些财富和力量,还证明着我们曾首创黑制的光荣……早年青脉仙朝,用的其实不过是红黑变种呢”
宁娟伸出双手接着空中飘落的雪花,低首打量自己一身素白,湘州水府的传统服饰是六千年前,有些样式无疑与现在格格不入,她有时会疏忽穿错,这样的失礼对于湘女来说是不可容忍……真有些羡慕龙女的无拘无束。
这一套应该是基本符合这时代的人间服饰,她就顺着热闹的人流进了城,目光打量周围的变化。
雪花还在下,阻遏不了喧嚣火热的人气,扑簌簌落雪声混着熙熙攘攘的人声涌入耳中,告诉她——自己已回到人间,而不是冰冷幽宁的河水、杀机四伏的密林。
口上不说,心中终是有了些许安全感,与向往大海的龙女不同,人族出身的黑脉修士还是更贴近人间。
街边的小铺传来炭烧烤肉的香诱人气,肚子里咕噜噜叫起来,虽已晋升阳神真人,但依旧会饿会累会冷,少女此时想起赶路太急忘记了路上弄点吃,摸摸袖子里发现没有银钱,只有紧了紧兜帽,埋首继续走着……回家就好了。
街道上四处都是军士巡逻的队伍,目光敏锐扫视她的身体,耳听得几句嬉笑议论声音,有人过来试图要挑开她的斗篷：“请见谅,这位夫人,现在各处土著奸细很多,巡查严密往后退什么？难道你是……”
在她举起一枚皇家玉符后,那个士卒瞅了半响,让队长重重拍肩反应过来,浑身一个哆嗦,跟着几人都当街跪下：“不知王妃娘娘驾临……”
这湘女轻轻嗯了一声,白色的斗篷在眼角轻晃过去,消失在人群中,这队士卒面面相觑,舒了口气。
但是到了郡王府的主厅前,这玉符就不管用了。
“娘娘止步,郡王还在开会,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几个宫卫在门口拦住这丽人,不敢看她斗篷兜帽下的清丽面容。
漫天雪花中立着的这个白衣女子看起来有种孤寂,一时让他们下人都有些同情了,但自中土传来湘州归属汉国的消息后,郡王与王妃间的关系就降低到冰点,这对最尊贵夫妇的事实上已处于长期分居状态,军政上的渐渐远离核心也是理所当然。
我还是他妻子
这湘女压下要脱口而出的话,目光越过神情为难的宫卫,望向紧闭的会议室大门,她做不来强闯的事情,只说：“告诉他,我有紧急军情。”
“是,是,容奴婢进去通禀……”宫卫擦着汗进去。
宁娟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摘下斗篷,皎洁雪地上徘徊一会儿,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衣裙上,她感觉有些冷,而且更加饿了。
“有吃的么？”她轻声问。
宫卫们面面相觑。
……那宫卫的这一进去通传就是很久,直到散会时,出来的臣子议论着前线布置,都有些诧异看见王妃坐在雪地里,用着一碗热粥,虽是锦毯铺地,几案呈供,陪粥的几样小菜,一应简餐礼仪都很到位,但在漫天飞花的雪地里这样一幕,还是给人一种莫名心酸感觉。
“见过王妃娘娘……”
“臣等见过……”
臣子纷纷躬身行礼,不敢多留驻,加快脚步就出去了。
誉郡王一袭华丽锦衣,手握着香玉暖手炉,出来院子里,看见这情形就是心中不悦——这没用的女人,跑来博同情？
皇家的面子得照顾到,他温和一笑：“夫人有事？我正好也没用早餐,尾臣,多端一份上来。”
雪花纷纷洒洒,都被一层灵光护罩挡住,宁娟放下碗筷,用手绢抿了抿,回首看着这个男人在几案对面坐下,她一躬身,而温言：“我自慕平河源头回来……”
这一句就让表面的温情气氛凝滞,清郡王盯着神情恬静的女子,心忖她去做什么,亦或是见什么人,现在是要和自己摊牌了？
“……距离大陆中部幻境森林大约一千里的河流发源地,就感应到那片森林中央的些许天地灵气异兆……有人,成仙了。”
宁娟说着微顿,吐一口气：“幻境森林气机混乱,我感应不到具体气息和脉属,但终归东荒是青脉地盘,这事情很可疑……”
“东荒是朝廷的地盘。”清郡王淡然说着,而后才点首：“成仙的事情我知道,前些日誉皇兄来讯,叶青的道侣芊芊已经成仙,就在东荒。”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以正国法
芊芊？
宁娟心中蓦想起四年前见到的少女,当时道行,就远超过自己,现在果走在了这一代所有同龄女修前面,那接下来是谁？
惊雨还是恨云？
总不是自己……
看她有些发怔,清郡王并不理解她此刻心情,只有些不耐,温和说着：“你还有什么发现？”
宁娟回醒过来,轻轻说着：“第二件事,我在慕平河上游见到最近城邦串联动静,戒备森严,三个荒神发现了我后就出城驱逐,我就没能进一步探查……”
“你又要警告我城邦联盟进攻？”
清郡王皱眉,初秋时就听她警告过一次,自己信了她,在将军面前做了不少准备,但很快被证明虚惊一场,异族根本不敢进攻形成强大防御体系土德领地,估计又是在内部打仗。看小说首发推荐去眼快看书
宁娟还是觉得不安,去往慕平河巡视的时间也多起来。
但不用多说最后什么事都没有,那些防御布置又很快松懈,转回了进攻准备,还害的自己在部下面前折损了些一年积累的形象……女人就是多事。
清郡王有些不想搭理她了,女人就是一惊一乍,军国重事上听她们的意见简直就是闹剧。
“与那次不同。”
宁娟说着抬首,认真注视清郡王：“慕平河上游那面背靠着幻境森林,作这支城邦联盟大后方,不该防备得比前线更甚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
清郡王这年来已经有了充分军事锻炼,一瞬间反应过来这异常,皱眉：“你怀疑汉国已深入大陆中央,甚至控制了幻境森林？”
“不如此,不足以解释那一片城邦联盟的战备,整片大陆就只有两支殖民势力在积极扩张,既不是针对我们,那就是针对汉国了……”
“我想,未必是控制幻境森林,寻常军队不可能通过危险重重的幻境森林,更扎不下根来,但是一个仙人那就有可能了……她甚至可以在这片大陆上横着走,几次袭击让荒神警醒也不无可能。”
清郡王捏碎了香玉暖手炉,都不自觉,思索半响,摇摇首：“仙人力量不可能直接于涉地面战事,我不用担心对方给我来个斩首战术,在异族未消灭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殖民区内部冲突,叶青的目标应是通过幻境森林去东方区域,他打他的,我打我的,两不相于。”
这话说得如此有理,宁娟无言以对,只得好言相劝：“我总感觉十分危险,叶青这个人善于用奇,不走寻常路…
“你很了解他么？”
清郡王一笑,起身不愿再多谈,宁娟欲言又止,望着这男人身影消失在雪中,终叹了口气。
“要做对汉国攻击的防备么？”嘉阳真人在院子门口等着他,询问了一句。
“怎么防备？拿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将军们会同意放弃吞并北面城邦联盟的战略计划？”清郡王眸子冷静,并没有刚才表现出的不屑。
此人其实是听进了宁娟的劝话,只拉不下脸皮承认自己怕了叶青,更没法和这女人说的是——自己其实并不能完全做到战略上的令行禁止,与东海青盟那些战疯子的进攻战略不同,按照过去蔡朝殖民区的传统是防守反击战略,保守防御狙击敌人攻势,以一场大战役的胜利为转折点进入大反攻。
实际上,他作年轻气盛的新领主对这种保守方案有些不满,只是刚刚来到这里一年,虽带来更多精锐的支援力量,但春、夏、秋三季串联各处殖民点造成的铺张摊薄也明显。
“而且我怀疑这也可能是叶青声南击东的战略欺骗,他这四年最多占据幻境森林西侧,或北境沿海也能用舰队获得些据点,正是进兵东方染指大陆一半,没到大体征服各个异族城邦,他哪有这个精力南下和我们死磕？利益风险不成比例。”
清郡王目光闪动睿智,沉声：“我这一年体会的就是做事要专心,专注自己的战略就不要轻易改变,将军要求遵循传统也是好的,咱们南边开拓的晚,力量还是薄了点,正需要专心积蓄着更多元气,预备着厚积薄发的一刻……”
“这是我们土德的路,不是木德那样赶着抢时间,等叶青吞并太快太多、消化不良的时候,我们恰好北伐一举出手摘果子,才是正确胜机……”
“而且我这边也需得有个仙人来抵消对面芊芊的优势,不是我,就是宁娟,所以哪怕关系再冷都不能解除这段婚姻,她的慕平河水府在我治下,也不得不配合。”
嘉阳真人看了他良久,作皇妃的老人,看着他小孩子起成长起来的老人,不由颇有些感慨：“少主越来越老成了,长此以往何愁大业不成？”
清郡王哈哈朗笑,心中并无多少得意,这一切都是自己在修业上、在势力上、在女人上遭遇挫折后磨砺而来,此中辛苦与谁人来说？
可恨那叶青轻轻松松就一路压着自己,但是不怕,自己终于抓住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机运。
东荒,才是天命赋予自己的王者之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朝廷还强势一日,所谓天命就是土德天命,单此一点就让自己能够扶摇而上,屡败屡战,岂是一败后就会崩盘的叶青能比？
“这时节汉国大举进攻是不可能,不过小规模骚扰不能不防,还是得做些布置也算,给宁娟一个面子。”清郡王如此说着,就做定论。
汉国·新洛城
戏志才是最近才抵达东荒,来了不久,就见了叶青,勉励几句,领了传旨的使命,当下乘车向南。
一路上,戏志才开了窗观看,不由暗叹,见着城内店铺连绵,人来人往热闹,附近一带更是粉墙,墙下篱结,多是贵人之住。
一个巍峨壮观的就是相府了,戏志才车架在门前一落,曹府的门人就赶上行礼,见是戏志才,又听是来传旨,行礼跑了进去。
须臾听炮响三声,中门而开,曹操身穿相袍,带着一群长史府吏迎出来,把戏志才让进正门——香案早摆好,戏志才南面立定,曹操行三跪九叩大礼,说：“臣曹操恭叩王上圣安”
戏志才看了一眼曹操,心中一震,当徐徐说：“宰相曹操才识卓越,勤劳王事,着即赏双俸,佐辅朕躬,钦此
“哈哈,谢万岁……”曹操起身：“请入内”
这种非正式的宣旨,宣完,戏志才钦差就结束,就见曹操仪态威严,青气隐隐,其气盛大,连自己都有丝心神浮动,转念间,不禁一阵沉吟——这曹操才器果是了得,难怪王上器重。
随着曹操穿过一带花廊,抵达一座三楹小殿,见里面有两个人在里正在专注看着沙盘,见他们进来,两个人一齐起身。
曹操笑着：“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内阁新进参知政事戏志才。”
又指着两位说：“这位景云真人,这位灵祈真人”
“久仰久仰”戏志才心中震惊,这两位都都是仙门代表。
曹操就到沙盘上,看了看,良久一叹：“诸位请看,这就是东荒大势了。”
戏志才上前,只见沙盘上显出金光,沙盘上正是东荒。
沙盘上,各地都放出云气,沿着东荒有一大圈,已占有大半,是红气,带着黄,滚滚流传。
新得之地,基本上有着红,但黑还有大块,这个大家都觉得正常,这是新的郡县,出现了红,就是统治机构已经稳固,但是下面数十万奴隶才贬下不久,人心不服,自然有着黑。
仔细看旧领地,只见红黄龙气里面,又有着灰白之色,在里面一股股的流淌,和汉国别的气,还是有着明显区别
又有着一股股,虽是淡白,但和核心龙气,又有点区别,这想必就是九州之地的移民了,虽完全服从拥戴汉国,可和汉文化还有着隔膜,需要几代的同化。
再远点,有灰红色的点,却是城邦,更远处是一小团白红,隐隐透着黄色。
默默看了片刻,戏志才拊掌而笑,“汉国国气赤红,已成赤龙之躯,可所谓稳固,丞相功绩不小”
曹操低头叹息：“这是王上威德,及制度之功,我安敢居功？”
又一指里面灰白之色：“这是土著之民,虽几年同化,还是不能完全同化,才有这等灰色。”
“历代同化都是以百年论,有王上制度,丞相勤政,才几年就有此相,还不满足？”戏志才不由一笑：“丞相,看这情况,统一东荒不远了。”
曹操笑着：“还需些时日,有着舰队运来四百万两白银,七十万两黄金,整个东荒的货币已经充足,但铜钱反不足,正开矿炼治。”
“新一批汉钱铸造投入后,整个国家物业流通,粮草充足,就可大举用兵了。”
“蔡朝这块新地,也要一起打下？”
“这个自然,王上说过,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统一这东荒七州,我大汉根基就成了。”曹操双手一拍,最后说着：“那个所谓清郡王,几次和王上为敌,正要打下拿下,以正国法。”
景云真人和灵祈真人听了这话,不由皱眉,清郡王是一国郡王,再怎么敌对,怎么都用不到以正国法这词。
戏志才扫了一眼,心里清楚,却是不说。
其缘由,却是把这九州之地,亿万之民,视成了蛮荒。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突击
十月三日,大雪,正北风,宜刀兵。
昼夜光暗分割线刚刚在高空过去,这样的高空中是没有雪,太阳在左照着,阳光很暖和,越幻境森林继续往南,茫茫云海在下视野里消失,透过雪云间隙,莽莽银素的林原一掠而过,大地一面银色的镜子,雪地反射白光有些刺目晃眼,少女眯起眼睛,手掌在操控平台上移开。
“呼——”
她吁了口气：“到这里不受气机混乱影响,舰队通行基本安全了。”
突留意到面前半透明舷壁上的倒影,身子纤细玲珑,看不清其面容,眉心一点青痣,有点冬日寒冷早晨里刚睡醒的迟钝感,她伸手触探自己的倒影,周围淡薄的云气静谧不动,一时间她感觉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阵清风,在这高空与北风一道巡游……又到冬天了,四季最严寒的季节。
“芊芊,该降落了。”熟悉的说男子话声音在身后传来,这样清晰,都能感觉到空气里微波。
已好些天了,她还有些沉醉于世界这种慷慨的信息反馈,仿佛初生的婴儿在襁褓中第一次睁开眼睛看世界,有些迷糊,有些炫目的睁不开眼睛,世界这样清新、明媚、透彻……雪花晶莹美丽。
看似透明其实坚固的舰体隔绝了外面呼啸长风,空气在厅内微震出声音,还是那个男人在说：“少司命的威胁解除,但还要解决地面威胁……为往后全面战争布局服务,应湘和新获得的筠州一郡,内州得全军事化,东荒七州全民事化,自是要确保安全……呵呵,其实我说这么多,简单一句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呃,芊芊你睡着了
“嗯？什么……”
少女在刚才莫名的道韵中回过神来,脸颊微红,挥手推开叶青：“你走开,不要挡着航线引导图,当心我给你这宝贝旗舰开到山沟里……”
“好,好……不妨碍英明神武的芊芊殿下驾驶工作。”叶青举手表示自己投降。
幻境森林的气机紊乱就算高空也有辐射影响,只有芊芊能以最快度引导运输舰队通过,在他看来第一次实习驾舰飞行的少女做得已很不错了,她在凡人时学习能力就非常强,蜕凡为仙后更有过之,估计很快就会反自己……
这种你追我赶,恰是典型的本命道侣表现,印象中大司命和少司命之间也是这样,别的仙人不是很熟,就不知道了。
遐思之际,舰体急下降高度,高空云气在视野里放大,沉入茫茫黑暗的云气中,又骤穿透云层,雪在四方落下
而漫天雪中,下方一座城池在视野里飞快变大、又掠过去……这就是此次舰队突袭的目标,虎滩城,南疆十二城邦距离幻境森林最近的一座,自拿它开刀了。
“看,那是什么”
“好多的流星……”
“砸下来了——砸下来了——”
宽阔城墙在空中望去显得窄窄一线,雪盖着条银蛇,主控屏幕的侧角分屏放大,异族武士或茫然、或新奇、或惊恐的面容清晰可见,人群乱糟糟的涌动,突城中秃顶金字塔爆的璀璨神光,声音威严如狱：“是异族偷袭”
天地间一阵大亮,金色正透过雪而来,舰体稍一倾斜侧避,没能完全避开锁定,但偏斜角度让神力集束擦着舰表,纯粹高能破坏灼烧着仙晶,却迅修补无碍。
“什么偷袭……是战术”芊芊哼了哼,不趁着这城邦联盟主力陷在南方对蔡朝殖民军战事中,难道等这两家握手言和再打？
这艘运输旗舰经过三君五帝顺手优化,坚实防御根本无视这点攻击,径直飞跃过敌人的城池,很快南面三里的虎滩安稳着6,后面跟着她的是八艘运输舰,这处慕平河上游支流因冬季枯水而暴露出大片河滩,满地都是洁白的沙石,刚好可供舰群降落。
“我先出去看看……”
芊芊跳下舰左右望望,旗舰舷标志是渔政一号,两艘是渔政七号、渔政九号……据说是捕鱼舰的意思,夫君起名字的风格总很奇葩。
轰
三里外的虎滩城里一道神光又射而来,芊芊飞身挡了这道神光,过于强大冲击力让她身形不由后退,嘭一下撞在舰上,仙晶绽开雪花一样的晶莹纹路。
叶青在里面不由一惊：“受伤了没有？”
“呃,有点撞疼……好像降落的近了点,难怪招来攻击。”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笑,爬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去挡住那家伙”
娇俏可爱的笑容让叶青无法苛责,好笑望着她翻身到舰顶。
擎长弓在手,搭箭于弦的瞬间,就有一种凛然意蕴出现在少女身上……猎手进入了她熟悉的猎场。
“神明在上,拿起你们的武器”
“抵御入侵者,为保卫家园而战”
“为了胜利”
城里女祭司和神裔将军都在鼓舞着士气,一根根图腾柱闪耀着神光竖立起来,城里沸腾了,原本在训练休息的武士都自军营里涌出来,充塞着街道,向着城墙方向支援,这个方向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如同蚁群。
“还躲着不出来么……小鬼”
少女清喝一声,眸子泛起青色,目光越过普通武士们,越过一根根图腾柱,凝注于层林枝叶之上那座高耸的秃顶金字塔,那座塔顶的门洞在这样距离看去只是蚂蚁一样的小黑点……
寒风在战场上吹拂而来,风向正北,雪花中,看上去气流十分稳定,她预感到自己能射中……手在这一瞬松开,弓弦反震出悦耳的轻鸣,脚踩的舰体往下面松软河滩一个沉陷,而箭瞬息无影无踪,只有撕破空气的爆鸣声灌入耳中,暴雪纷繁似剑形簇向敌人。
轰
一道青光爆闪贯穿城上金色界膜,簌一下穿透了塔顶门洞,席卷着漫天风雪,神乎其技突入敌人神域中。
“啊——”里面有个声音出了惨叫。
而箭杆上纠缠着的美丽枝叶花纹在半途中就散落下来,化为恐怖绿色藤蔓,淹没街巷间大片城邦武士,路障一样阻遏了他们对城墙上的第一时间支援。
少女搭箭在弦,再度拉开了弓,她的弓似是某种不知名木头简单弯曲做成,扔在地上估计没人多看一眼,但此刻在这少女手中,就任谁无法直视它,像是人衬托了弓,又像是弓衬托了人……
似觉察到让芊芊这一直远程攻击下去的危险性,一只荒神飞出来。
“哈,小鬼肯出来了？”
神光中,被少女叫做小鬼的这荒神披着金色披风,身体长得是奇形怪状的老虎,头颅是人的脑袋,此刻肩留着想鲜血,英俊面容因让一箭射中的受创扭曲着,神情愤怒：“女人退出我的疆域或者死”
回答它的只是又一箭：“啰嗦”
“哇啊啊啊——”
“手下败将”
“哇啊啊啊——”
“乖乖到我碗里来不就好了”
“哇啊啊啊——”
这荒神力量很强,偶尔重击能击退芊芊,但有点脑残,说话不太流畅,怒吼阵阵改变不了势单力孤的现状,少女连珠箭雨将它射得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荒神心中已升起了绝望……几天前还和这敌人打得有来有往,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一面倒了
芊芊射箭压制它时暗自失笑,其实之前几次偷袭冲突她是放水,各城邦间因资源和地盘需要而相聚甚远,如果不出意外,最近神灵援军都至少要一刻钟,过去自己的几次试探自是让它们有了预警时间。
以它简单暴力的大脑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故意反复这样,让它们以汉国新出现的‘真神,不过这样。
但到这次动真格了,以空舰群瞬息万里的突袭度根本没给它足够求援时间,又故意叫骂小鬼,就激得它一个人跑出来送死了。
“狡猾的丫头……”
叶青笑看着她痛扁这只荒神,惋惜自己主力舰群在接任务没能带过来,否则九艘一轮齐射就让这家伙完蛋……
但现在有芊芊也够用了,就不必要冒险将主力舰群抽离中土战场,平白给人把柄的事情叶青一向是不肯做。
作压阵者叶青也不会轻易加入战场,确定芊芊稳占上风后,他就打开舰队通讯系统：“真人团突进。”
“遵命。”
嗡嗡的各舰舷门开启,一道道各色遁光绕过神灵,数量繁多到成百上千,眨眼间越过短短三里距离,直接飞临这城市上空,雷光就耀亮起来,宛雷池凝聚,乌云自然伴生出来掩蔽了真人的身影,不祥的气氛盖压全城。
“这是……”
女祭司脸色大变,一个个不顾地面肮脏积雪泥泞,跪下祈神凝聚力量,投注整个护城图腾大阵中,竭力在这恐怖攻击中增强防御,她们此时只能让自己相信这样的攻击不能持久。
“五行混沌……雷阵”隐隐中听得曹白静的命令,在芊芊成仙脱离真人团编制,她是团长随队转移过来。
上千道真雷爆连绵,一时间宛地球二战时集团军的重炮轰击,过于密集的各属性真雷之间甚至产生激变,模拟出的混沌状态翻转,灵力潮汐如数万吨山峦砸下。
第1054章 又一战
“轰！”
只是一轮饱和轰击，看起来还算坚韧的神域就完全破碎。《 ..
肆意横流的灵力潮汐形成环状冲击波，在森林上空刮过了一阵风，靠近的树木全以远离圆心的方向倾折倒地，融雪更化作热水，在周围下了一阵热腾腾的暴雨。
巨大的蘑菇云稍微散去后，爆炸中心的虎滩城情况更严重，竖立支撑节点的一棵棵图腾柱都轰塌，这瞬间不知多少女祭司受灵力反噬，口中溢血软软瘫倒在地，一个个都当场晕厥，空气里甚至弥漫起了失禁的尿味……
这便是千人级别真人团的超越临界优势，无限接近真仙全力一击，对上这些土著城邦就跟鲨鱼游入了杂鱼群里，完全碾压！
“这就破了？”
荒神一时大惊，急了眼要回去支援本城，让芊芊连珠箭术射的左支右拙、********，完全靠主场的神力恢复维持不败，但想逆转地面战局根本没可能了。
“看来半刻钟就能解决。”
叶青扫了眼主控屏上显示预留的时间，思索了一下，稳妥起见还是命令各舰的主力队伍：“快，全军都压上去。”
旗舰的舰体震动一下，隆隆车轮滚动声闷雷响起，装载大型阵盘的牛车、小型火雷投射车都在各舰舷门里驶出来，术师团涌出的数量有数千，和五万道兵一起结着五行混沌元胎大阵。
在相对高耸的舰桥上望去，军阵在雪地中一点点迫近敌人城墙，就是赤红色的怒潮涌向沙滩上，军阵间缝隙偶透出的白色雪地，就是潮涌中的雪白浪花，而面对这样势头的虎滩城，就是孩童在海滩上用沙子堆砌的城堡。
在汉军优秀传统的远程火力面前，一旦护城大阵防御解离，再高耸城墙都不足为凭。
“预备——射！”
当小型投射车展开后，洪舟一声令下，成千上万个小黑点升起来，穿过树冠的高度之后，一只只浑圆钢瓶在早晨的阳光下反射晶亮光芒，不同灵石属性的火雷颜色各异，五彩缤纷虹雾似的划过一个抛物曲线，在高处悠悠平滑飞行了一阵，就对着城头猛地一沉——
轰！轰！轰！轰！
连绵蘑菇云升腾起来，火雷轰炸一直持续了两分钟，浓黑硝烟稍微随风扬起时，下面整条高耸城墙都不见，只见得城里雪白的街道、雪白的屋顶、雪白的神庙……虎滩城是解开了衣裳的佳人，里面素净风光完全展露在汉军面前。
浓烟顺着北风往南面汉军方向刮来，血腥气弥漫，视线有些不利，形成了某种战争迷雾，但在可见的大阵左侧一块位置，有个白马银枪将军在阵前驰骋，大声喊了几句，过于杂乱的战场噪音下远远听不清楚，叶青只听前军呼喊起来：“万胜——”
于是声音和情绪都在传染、扩大：“万胜——”
“杀——”
嗜血的冲锋开始，赤色的人潮涌向这座完全敞开的敌城，城区里面大批异族武士终于挣脱芊芊此前一箭布设的藤蔓路障，由各级神卫带领着，自各条街巷破碎的路口涌出来，悍勇以反冲锋迎击向汉军，血光在银白的废墟上弥漫一片。
雪还在纷扬而下，火雷集群还在继续延伸射击，乌压压的箭雨覆盖下去，每一波都让异族武士的反冲锋倒退一波，再倒退一波……直到进入残酷的巷战死斗。
呼——
东南面的地平线上风雪席卷，涌过来金红色神光，一个荒神不知怎赶过来了，疾呼着异族语，大概自己恰巡游到附近，要同伴挺住、别的荒神很快就到的话……
虎滩城的荒神不由振奋起来，凭借主场优势的恢复，它绕城躲避，等待援军。
“别跑——”
芊芊自是不给它如愿的，一次次箭矢追击它的身形，叶青目光落在新来荒神上，抽出了长剑，准备暂时抵挡。
恰这时，真人团在半空中恢复完成，第二轮真雷饱和轰击在城中央的秃顶金字塔上，整个塔都无声消解，城中央地面上出现一个大坑。
“嗷——”
荒神惊怒嚎叫一声，给踩到了蛋的雄性野兽，发出惨痛到让场上所有男人都为之同情的悲鸣，但两军相争你死我活，对面少女自是不会同情，趁机一箭就将这荒神射了个透心凉。
……
青箭炸开后这荒神还不死，神力大大缩水，更糟糕的是神庙摧毁、族人不断歼灭，它的恢复力已趋近于零，很快在芊芊的追杀中彻底陨落。
东南面来援的金红色荒神见此一呆，掉头就跑……
“还想跑！”
芊芊立在舰顶射了一箭，或是大雪纷扬带来太多计算变数，太远而落空了，羞恼下不由求援说：“夫君帮忙！”
“你站稳了——”
叶青笑着催动旗舰，这舰虽无武器系统，速度丝毫不逊色于真君舰，轻松撵上了那荒神。
繁密的大雪扑面冰凉，北风凛冽割裂肌肤，少女只屏息不动，立定在舰顶继续射逃跑荒神，虽风雪影响很大，但这样不到一里的近距离简直一射一个准，追了十里就射杀了这倒霉的荒神。
“没有摧毁它的根基，估计还能在城里复活，但肯定是比较虚弱了，我们下一个就拿它开刀……”
追击的旗舰很快落回到虎滩城，汉军在城里面已清理掉了最后一股顽固敌人，对于残敌则用异族话高喊：“跪地不杀，投降不杀——”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扑啦啦跪倒一片。
神灵的陨落已让他们毫无战心，有组织能力的贵族和神裔将军们全部战死，而女祭司们刚刚反噬中大部分晕厥过去，都给汉军捆绑做了俘虏，武士失去组织都投降一片，对谁来统治都无所谓的奴隶更是抱头缩在地上，顺服等待征服者的处置。
汉军将士也不杀他们，有着国野体系的转化自信，这些都是宝贵的人力资源，未来汉帝国的基石。
相比过去四年一次次鏖战，今天这场胜利来得这样之快，有些东州出身的将士望着跪倒一片的战场，一时也恍惚了瞬……
很轻松，但很残酷，破碎的城池，遍地的尸骸，没踝的血泥都说明这一点，八荒虽暂时还没有吸引外域邪魔攻击，但这样生死争运的大劫战场上，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乐土，文明毁灭性的遇袭总是在最出人意料的时刻到来，如果不想落得这些异族城邦同样的国灭庙隳下场，每个汉人都要为杀出一条生路而奋斗到底。
“徐晃、甘宁你们带所部二千人马留在此处看守俘虏，有异动就杀掉，余将士返回舰上，我们去下一家。”
“遵命！”二将应声下去准备。
分配得当，汉军主力退回到各舰里，九艘满载巨舰腾空而起，向刚刚金红色荒神来的东南方向而去，恰是顺着慕平河流向，缺乏完善的引水系统，这样早期城邦大多都会沿河两岸分布，让舰群的一路突袭变得十分方便。
“尤其城邦联军的主力正在和蔡朝殖民军交战时，这样的一击背刺简直再完美不过了，想必清郡王会十分感激自己这样精妙的配合才是……”
叶青正这样淡淡想着，芊芊叫起来：“唉，这次是乘敌人不备才这样轻松，估计下一座城会有很多敌人涌来支援，不如我们就围点打援，夫君觉得怎么样？”
说起这种挖坑的事情，她眼睛里就闪着亮光，完全是让自家夫君给带坏了。
丫头越来越狡猾了啊……
叶青颇有种吾家女儿初长成的幸福感，微笑颔首：“可以试试，也不必就在第二个城和敌人硬拼，我们还可以借助机动不断拉扯敌人防线，通过一次次放血让他们每个城都虚弱下去，反正这个月内全部要消灭干净。”
此次统一战分出两路大军，一路由关羽带部东征清扫东面小片城邦联盟，是偏师，一路叶青自己亲自率领南下，这次突袭在战机上虽趁着敌人与蔡朝交战，但力量完全是以打一次正面大会战配备。
目的是不但要消灭这股异族，还要赶清郡王下海，任务繁重，是在应湘临时暗调过来的远征军主力，自是得尽快解决——否则应湘有战况需要，九艘运输舰还要将远征军主力迅速投运回去，就夜长梦多，失掉了突袭优势……所以要尽快，幸有运输舰在，能让短期清扫变成现实。
就算这城邦联军最后自前线抽调主力，但只要前期放血折损了整体元气，往后舰队一个个城邦强推过去都是必然结局，这样一来对汉军伤亡最小，在汉人数量还少时这些都是汉国基石，族群气运和国家龙气稳固的关键，能不折损就不折损。
夫妇探讨交流着一个又一个的坑人主意，而外面长风呼啸卷动飞雪云气，云中冰雹啪啪啪打在舰体上，在一些荒神正在远方急速赶来之际，舰队就已先一步来到了第二座异族城邦上空，少女闪身立在舰顶上，往下面搭弓射箭……轰！
浓浓的火焰和黑烟，拉响了又一次战役。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复兴社
见这些臣子信誓旦旦说运输条件,关系到黑脉专业水路和最近抢饭吃的一种运输,宁娟没法听他们胡说八道,轻声提醒：“我听说,汉国公是有一支飞空舰队。”
女人的随意插嘴,让清郡王眉皱了皱,有些不悦摆手：“我知道飞空舰队,咱们朝廷也有拨下,但这实质上是天庭的飞空舰队,支撑天空战场的军国重器,不是他叶青私兵。”
可明明……那第一支运输舰队就是叶青私人所有,与后来舰队不一样。
宁娟听得一阵无语,只听这班君臣已信誓旦旦在说“拿战舰用来内战当天庭是瞎眼的不成”、“他敢坏了朝廷严防死守的大局”,恍间明白自己触怒了蔡朝一系的自信心,她就不说话了。
“自己是不是做点什么了？”这王妃心中忧虑,她虽不懂军事,但也是懂得望气,现在这府中会议气氛怎么看也不是成事之象,或者说在汉国突袭开始后,整个蔡朝殖民区的气象就有些乱了,似是反应机制上处处慢一拍的感觉,这就是承平王朝机制和汉国这等草莽崛起机制的区别么？
这次会议取得了圆满,君臣达成共识,准备缩减防备、加强进攻,会议结束,已是夜深。
雪下得越大起来,清郡王挽留了忠臣留宿,下令宫人送上宵夜时,宁娟默默请辞：“妾身还是回去慕平河水府,或可对汉国虚实和动向探查一二。”
“用过晚餐再走不迟？”清郡王淡淡的说着。
宁娟欠身微笑：“慕平河曲似长蛇,绵绵延延直下,水府还有不少节点未建,能完成了,对夫君也有不少增益。
清郡王就不冷不热说：“那就去吧,我也乏了,过几天我们再聚。”
宁娟就不说什么,退了出去,这时天上的雪飘洒而落,沿途见着她过去,不少仆人都丢了扫帚,垂手鞠躬侍立。
清郡王象征挽留了一下,而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眯起眼睛,吁了口气：“总算赶走到前线去,当我不知道她上次跑回来,就是为了避风头？我黄脉和青脉争龙是一回事,她一个黑脉要什么都不付出就白拿好处？”
嘉阳真人听得沉默,其实公允说,宁王妃嫁过来就力挺稳固少主在湘州统治,早就付出过了。
但皇家的婚姻政治性非常强,或是太平湖龙君二女同嫁叶青的珠玉在前,湘伯二女分嫁两家下注的投机行为就已让少主隐有不满,只是新婚燕尔淡化了这些,在蔡汉议和王妃受辱风波中这不满爆出来,到东荒来时带了宁王妃同行,则是郡王府给予她的回报,夫妻间彼此两清,到这里已有了公事公办的意味,情分休要再提。
只以丰良郡作为纽带维系后勤、与信郡王关系、与湘伯水府关系,表面上还能维持融洽,但信郡王卖了丰良郡给叶青,湘州归属汉国,宁王妃对于少主来说就只剩下一点同舟共济的盟友,自是不能忍受这队友在船上划水不出力。
以及更深一点筹谋——使宁王妃在前线与汉国龙女产生冲突,让黑脉人族势力卷入这场纷争,这样方抵消黑脉龙族势力在东荒对叶青的助力,这算计并不深,手法粗糙了些,少主年纪还轻……年轻人,总是应该原谅。
但不得不说现实里并不存在多少连环阴谋的运作空间,手法通常都要配合实力而来,越简单越有效,这就是吃定了黑脉无王朝,黄脉最强势的现役王朝,有的是筹码让水府抢破头。
“只是可惜宁王妃做了牺牲品……这个女人资质出色,娴淑温顺,原本还是挺配少主的性格。”
嘉阳真人这样想着,摇抛下惋惜和所谓公允,虽平常对王妃保持礼遇敬意,但冲突生后,皇妃母族培养出来的真人,受皇妃之命照看少主,自是凡事站在少主的利益立场,以少主喜怒为喜怒,所谓王妃在他眼中自是成了不相于的路人。
蔡朝皇家和湘伯地仙之间的联姻不能成为笑柄,这点是政治性基础,只要不表面撕破脸,少主对那女人的态度不过是小节,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料想那女人没成仙前也只能承受了,还能翻出浪花来？
这天下,终是蔡朝的天下,这天命,终是土德。
夜深,万籁俱寂,雪纷落。
慕平河的水流滔滔南下,在宁娟亲身顺水府水路北上后不久,入海口游来了两条雪白修长的丽影,这时现慕平河底新铺设的水府水路,就听得轻咦：“阿姐,这宁娟于的不错呢……”
“勉强算是合格,看她接下来表现吧……夫君让我们注意缓和与本脉人族矛盾,虽不知其意,但夫君说一向有道理,且我们身上也流淌着一半的人族血脉……”
“嘻……这些我不管,听阿姐安排就可以了……倒是待会见夫君时,阿姐可不能心软放过他,夫君可是亲口答应过我们,6上事定就帮我们开海洋……”
白影溯流而上,声音悠悠消失在水中。
临湖,一处建筑
叶青面前,同样是一个沙盘,挥手,亲兵和侍女都退了下去,一双眸子,看到整个东荒的龙气缓慢又源源不绝的汇聚。
沙盘上,红色的铁流,已占有东荒的七成以上,黑红的城邦,基本上接近着全灭。
滚滚龙气中,红是统治的主体,黄虽不多,却是中流砥柱,硬是把大部的灰黑镇压住,自己一声令下,东荒就接近着统一。
“灵犀反照神术”,清晰告诉自己力量的真谛,就是力量,而万民的怨恨,如果有清晰认识,却是无妨。
“对体制是无妨,不过我是汉国之主,要吐纳龙气,却不得不要正本清源。”
“三年已到,奴隶按照制度就可渐渐释放成佃户平民,那就民气渐渐变成淡白,带动整个汉国的繁华。”
“十五年时间,灰黑就可能转化大半,三十年时间殆尽”
“这就是水磨时间,却是难以加快,我可以把精力投入放别的领域,比如说,龙女的开海洋。”
“恩,筠州下土,本体已投入一股汉人龙气,转生在此。”
“这筠州下土事小,但涉及的地书却是大事。”叶青目光幽幽,看向远处。
筠州下土
又五年过去了,筠朝镇压了第一批反王,但新造反者还在流民中源源不断产生,比前辈更专业,更得人心,朝廷军力大部犹存,但失去天下赋税国库已支撑不了连绵征伐,力量衰颓萎缩到中原一带,再阻遏不了天下陷入动荡,乱世争雄的局面正式开始了。
就在这年三月春花盛放际,南方彬州几郡汉人正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工业展日新月异,贸易遍及南方汲取着原材料和粮食,高价出卖着军火,这些军火又加剧各路反王之间的激斗消耗。
而北方大饥荒还在延续着影响,日子一天天难过下去,一路反王流民营中,祭坛升起一道黑气,化成了人形。
清瘦的黑衣道人转身面对大地,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眉微扬：“筠州……”
虽是暗面,但他觉得这是某种预兆,自己在哪里跌倒,必会在哪里重新爬起来。
几个同样是复苏的几个暗面仙人迎上来,因临时搭伙不熟悉,没寒暄,就直接递交了任务：“灵乾殿下,这是五年来情报汇总,有三分之二起义是受我们暗中控制,三分之一里面颇有几路反王有着嫌疑,怀疑是外域天庭的布置,要与我们争夺天命……哦,那几家都非土属。”
“鱼钩么？”
灵乾慢慢翻阅,已有所预料,片刻目光微闪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复兴社？”
“那几路势力人员属性统一,高层是金属主流,呵,金代土,多半是鱼钩……哦,这个复兴社刚开始怀疑过,建立时间很早,在天下范围暴露的很晚,以为是隐藏的好……很是紧张了阵子。”
“后来现是个偏远少数族裔团聚自保的组织,叫华族,没听说过……人员属性复杂,高层应是传统的土属,主要表现在经济力量颇强,没有大规模聚众起义行为,单纯盘踞在偏远几郡地方……”
“呵呵,革命大势下还有这种觉得能自保。”几个临时属下你一句我一句,笑着说了这复兴社的情况,都觉得十分有趣的样子。
听了这样的话,灵乾仔细看了情报,又一笑……自己太紧张了。
此州天命已暗改暗面革命,红黑之气已成熟起来,固外域天庭会密切关注曾陷落的这州,甚至设下陷阱也未可知,但大势面前根本不用师尊出手,连自己都不必现身,主流筠朝就注定会被推翻,覆巢之下无完卵,花花草草都要砸得稀烂,少数族裔就算善战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还是和筠朝一样土属……难不成是自拆墙角,那可能性更低了。
灵乾这样淡淡想着,但自己已不是地仙了,筠州下土的任务又是师尊交给,一切谨慎为上,他还在名单上打个勾,对几个临时属下说：“派人试探试探这个复兴社的武力情况……外域天庭肯定时刻盯着这里,你们别自己动手引起注意,暴露了我未必能救得了你们。”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宁娟 上
几人点首：“明白,我们会唆使最靠近反王张德兴攻击着复兴社……不过这复兴社的据点实在太偏僻,盘踞在最偏远的彬州？”
“您看这份地图就知道了,距离有点远,且那面的云渡江有些湍急,地形不好,至今还存在瘴气,这也是先前没人搭理他们的原因,以流民的效率估计得半年后才能攻击到……”
“慢点没关系,水滴石穿。”灵乾微微颔首：“几年的新组织,又是偏远的地方,就算地形易守难攻,多放几次血就那样了……”
虽是本着小心隐蔽的原则,但这里的人以天下为棋盘、苍生为棋子,整个演化世界在他们而言都是从容俯视,都没人把这股偏居一隅的少数族裔真正当回事,丝毫不知道他们的行为是捅个马蜂窝。
半年后反王张德兴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出后,筠州下土的汉人组织,就在几方暗手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爆发,并随着整个南方汉人收缩回老巢,实力显示出来,商队、镖局、山贼甚至仙门,都摇身一变成为复兴社的外围,南方大势转入某种快速逆转的过山车轨道中……自然这是后话了。
在时间流速落差的地上,汉国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它的殖民战争,激战的中土远未感觉到东海上吹来的信风,一切改变都还需要时间。
十一月·东荒南疆
正午时分,天空晴朗蔚蓝,一艘编序渔政一号的运输舰飞过洁白云,自高空望去,层层积雪覆盖着大地,掩去过去一个月里浓重的血腥,万事万物就这样更新,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来年春光……一定会很美吧？”
在战争刚刚消退的这短暂安宁时光里,少女在舰厅的躺椅上翻了个身,懒洋洋躺着眺望这青翠的大陆景色,衣襟微松露出雪嫩,顶端嫣红可爱,红彤彤的像是小白兔的眼睛。
叶青在旁面的驾驶位侧目望来,欣赏着。
但少女自不在意春光泄露在夫君面前,只托着秀气圆润的下巴,对他眨眨眼睛挑衅：“人气感觉起来还是削减许多,关将军东征偏师已获得关键战役的大胜,但尚未竟功,等他凯旋归来与我们会师时直辖人气,能凑你想要封王的三千万么？”
“怎么不能？但可能需要些时间,投降的武士集团都打散送到东疆的奴隶营,那面新城正在大兴建设,女祭司送去青乾领的道院进行调教,神灵陨落对她们的信仰是致命打击,趁机填补空白再合适不过了。奴隶就地编入劳动营进行铁路铺设工作……名字自不再是奴隶了,而和他们过去的主子一样成野人,人身基本保障是有,但政治权力还是慢慢贡献三代爬到国人地位再说……”
叶青口中很是正经说,但感觉到她的一丝挑衅,手就不客气地探进她衣襟内。
少女的脸色很快绯红起来,她一声不吭,听他口上一本正经：“单纯人口数已达到了,但归心需要时间,上次祭天可看出来天庭对封仙王标准是很严格,过几天得问清郡王同学借点人气了……”
“他和你又不是同学……傅承善可以算,不过那家伙刚刚在灵清江中游发展,远得够不着吧。”芊芊驳斥夫君的胡说八道。
“敢反驳夫君的话,看来得实行一下家法了……”叶青嘿笑着用了点巧力。
在他大手惩罚下身子颤栗一下,少女眸子水水十分妩媚,倔强不肯认输,目光一转：“夫君你确定不是冲着老相识的王妃去？最近情报上看,人家很可怜正好让你英雄救美。”
“哈,大劫下,人人各争其命,我跟这女人又不熟,管她去……”叶青见势不妙,赶忙安抚道侣的醋意。
“哼我看不止吧。”
芊芊伤心低首,狡猾眯起眼睛,心中数着……三,二,一,说实话。
“其实……”
叶青不知道被算计了,少女高耸温润的手感让他觉得惬意,不由在夫人下说出实情：“征服这片大陆,进封仙王……接下来山川湖海的神职,作第一任藩国国主我是有建议权,实际上就是我说谁就是谁,这是天庭对开拓成功的褒赏,过去那些藩国国主随便就拿来交换利益了,我有个整体布局……”
原来如此……
芊芊心中电光一闪,抓住他还在乱捏摸油的手,她已隐隐把握住冰山一角海面下轮廓：“就是夫君你答应给恨云姐姐筹划的海洋开拓方案？”
“嗯……那只是海洋布局的部分,甚至东州统一只是这个计划的基础。”
叶青笑着卖了个关子,欲图借此再逞欲,但可耻的失败了。
少女已达到好奇心目的,立刻过河拆桥,紧压着他蠢蠢欲动的手不肯再让他乱来,轻笑：“不许动,你现在只是本仙子的……唔,黄瓜……自是只能按着本仙子心意。”
婚后少妇一旦放下羞耻是能让男人没辙,叶青泱泱抽手表示认输,大悔教了她一些乱七八糟的夫妻情趣知识,叹气：“喂,少女你的节操呢？”
“叫我芊芊殿下还有,我已二十岁了,别再把我当小丫头……”
少女在夫妻战斗中大获全胜后更是意气风发,眼睛都笑眯起来,像只偷吃到了鸡的小狐狸：“节操是什么？可以吃么……善用既有条件来布设陷阱,这是叶师傅你教徒儿的……”
叶青：“”
芊芊仙子是个很聪明机智的少女,很清楚自家夫君分身已打不过她,现在有峙无恐进入追亡逐北：“夫君你想啊,分身这种主体的延伸,本质上等于手指类似……嗯,复活的则是手指还原到全身。”
“我现在担心……我的后宫都让你和恨云两个给瓜分了……”
叶青捂额长叹,完全不敢再继续和兴致上来了的芊芊交锋,转首一点下面的慕平河中流的一处湖泊水域,转移话题说：“到地点了,我下去见见那个宁娟,芊芊殿下要陪着监视……呃,保护为夫么？”
“才不保护,我又不是醋罐子,就让水里女妖精吃掉你好了。”
芊芊翻了个白眼,其实蜕凡为仙心灵清明,她哪里来这样多的醋意,这仅仅只是道侣情趣。
至于保护她已在执行了,压制宁娟的命运感知足以⊥夫君此行不会遇到意外陷阱,现在就可大大方方让他一个人过去。
“我夫人,什么时,变得这样开明了？”
叶青略微诧异了瞬,道侣神魂微触很快感觉了她没有掩饰的羞怒,哈哈大笑驾舰飞下去,稳稳着陆在河岸面。
“还笑,讽刺我不开明……晚上惊雨姐姐和恨云姐姐回来,再加上表姐、子楠、铃铃和文姬、吴苋、大乔小乔一起来榨于你”芊芊羞恼说,她觉得一个人还是压不住夫君,得十个夫人联手给他一个狠狠教训丨以正妻纲。
阳光明媚落在舰里,少女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晕,又消退下去,她翻身坐起来,目光澄澈而戒备望向舰舷外面。
天地敞亮,北风凛冽吹过河滩的晶莹卵石、冰冻的河面、河心尚未彻底冻上的流水、对岸郁郁丛林、莹白铺展直到视野尽头的积雪,这片葱翠大陆就算在寒冬也如此生机勃发、消退了战争后的宁静。
这种生机如严寒深处的冬梅绽放,正是她喜欢的感觉……夫君在这里问过许多青脉修士,每个人都有特殊喜好的时节,不知为什么,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喜欢最严寒的冬末。
少女轻轻一笑,低声许愿：“要是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平平安安和夫君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觉得无聊……”
轰
天空,又有一颗流星滑落,方舟的星光十分刺目,去势落向中土,又一艘星君舰进入战场……大战未休,看不到止境。
少女呆看一会,叹了口气……夫君说的流星许愿,一直都不灵光。
慕平河底·水府
白衣黑袖少女盘坐着闭目修行,与过去一年的宁静不同,这时她只觉心里直跳,仿佛有坏事要发生,黑脉阳神真人虽不如青脉善于命运预感,但这种程度的危机感仔细掐诀还是能感觉到些……却完全一片迷蒙。
“命运迷雾这个层次压制东荒的话……”少女睁开眼睛,望了望周围,空空的大殿里灵阵寥落,不能给她安全感。
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开辟洞府对于掌水使宁娟来说是简单活计,塑形法术加上辟水法阵甚至要不了一天时间,蔓延数十间屋室地宫就在水底成型了,但有些东西是无可人造的——就是黑脉水灵的产生、凝蓄,至少在蜕凡化仙前做不到。
一年的短暂时间,她只勉强使慕平湖成为贯穿慕州庞大河流水系的核心,水府宫殿里的灵气取用数量上可以说是源源不绝,质量只相当于福地,与同样一州规格的湘湖水府差的老远,就是传承千年世家和兴起一年爆发户区别……这里甚至连个实力强点的水妖奴仆都没有。
这时,府门外水流涌动,笃笃笃三下敲门声,声音在空空地宫里清晰回荡着,十分吓人。
“汉国公叶青,前来拜访慕州掌水使。”清朗男子在外面说。
...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宁娟 下
真来了
听到这声音,宁娟一下跳起来,瞬间回醒刚才命运迷雾的屏蔽,心跳已剧烈到嗵嗵直响,这个男人声音在四年前就是个噩梦,这几年本以为渐渐淡化,这刻唤醒了心中的恐惧……
白衣黑袖的少女在厅内来回踱步,她虽不通军事,但黑脉善审时度势,很快联想到许多：“难道是马上要对夫君的殖民区动手了？先对我下手为强？”
“这里是八荒,不是九州……”
正是因知道这点,之前受夫君明里暗里逼迫,她借托打探汉国情报离开新丰城,但其实她根本不敢和叶青打照面,一出来就躲进水府里闭门不出了,不想对方还是找上门来……这是之前想过,但来的还是太快了
郡王府那帮所谓的“贤臣”,不是信誓旦旦说会在明年？
可恨,宁娟咬着牙。
门外声音锲而不舍,重复了一遍：“汉国公叶青,前来拜访慕州掌水使。”
“怎么办？要不要见……不说话,对方会闯进来的吧？虽都是阳神层次,但对方是仙灵分身,完全打不过……他会对我怎么……这里是八荒……”
宁娟心中突突乱跳,紧张极了,她来前就打听过八荒的规矩,那基本就是没规矩,只有夫君那样九州皇族矜傲才会不当一回事,蔡朝天命还在,汉国虽天封,但是在名义上还是藩属……
但她是不行了,虽贵湘伯地仙之女,但湘伯女儿太多了,而且湘州又归了汉国……君父都来信提到让自己不要与汉国公为敌。
“听说汉国公非常好色……真要对我怎么样,我是从……还是宁死不从？”
一时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往往冒,惊恐余又觉羞耻愧疚,仿佛想一想就让她感觉自己很贱,从志在仙道的云端坠落任人践踏的泥泞,这是非常糟糕的处境,也是她不曾料到的处境。
她之前就算被清郡王冷遇也没有恨过,污名之事也是自己有失于妇仪在先,这一刻真正感觉到了一丝恨意……要不是强逼着自己北上,自己怎会陷入这样境地,他连妻子都不肯庇护,就没想过自己可能会遭受的侮辱么……
或对于女子来说,脸面比生命更重要,湘女的传统更如此,黑脉水府矜持更是如此,让她丢脸比杀了她还难过。
“汉国公叶青,前来拜访慕州掌水使。”叶青在外面第三次重复拜访词,声音平静温和,并没有因被拒之门外而生怒。
宁娟才勉强镇定下来：自己是王妃,还是湘州公主,只要自己不犯错,他就得自重身份……应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请汉国公稍后。”她自不敢对一个仙人称道友,谨慎用词的同时开了门。
外面清澈的碧波荡漾,能望见两岸景物折射到水底的光,在这一片形成奇怪的大片阴影,她还不及分辨,叶青就在门外阴影中欠身一礼,有些奇怪看她苍白脸色：“宁夫人,身体有点不舒服？”
“不,我很舒服……呃,我没有不舒服。”宁娟回醒过来,心下大恼,不敢和叶青目光对视了,低首屏息静气：“汉国公请进。”
上面还有个半真半假的醋罐子,狭小环境会造成谈判气氛紧张,据说容易增大破裂风险,叶青摇首：“到上面敞亮地点说吧。”
宁娟以为这是考虑到自己清誉,松了口气,点首：“也好。”
水浪分开,一出来河面上,望一眼河面停着的巨舰,她瞬间明白刚才河底投落大片阴影的来源,心中更一清,果用舰队来运载突袭,踟蹰着问：“汉国公,战舰能用来内战？”
“我这是民用运输船,你看见这样大的标志没有……”叶青指了指自己旗舰的舰首。
宁娟望一眼舰首渔政编号,疑惑偏首：“渔政一号？”
“嗯,还兼任渔船的作用,上次用这舰队去北海捕了九条鲸鱼,带回来给军民过年……”叶青点首说,在说昨天闲了驾小木筏在沼泽地钓了九只小乌龟一样,总之感觉很奇葩的事情。
“这……渔船？”
宁娟已经瞠目结舌了,有一号自是有二号三号,九艘……有这种等级的渔船,想到堂堂仙舰变成渔船,她就一阵无语,又有些恐惧……
“对,都是渔船。”
叶青自毫无异色,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样子,拥有力量又掌握利益,只需要个台阶,让天庭看得过去就行,这就是指鹿为马的自信,脸皮登峰造极到阳谋程度。
他盯着这女修看,观察她的反应……如果有不满,就不可留了,不至于杀她,但是宁可弄走换个人选。
宁娟本就害怕他,见这审视目光不由寒颤一下,讷讷：“对,是民用舰。”
见这女修不敢反驳,叶青心忖孺子可教,不为已甚点首：“王妃你看,都是民用舰……我们汉国还是很爱好和平
宁娟：“……”
两人在河滩上走着,都没再说话,积雪噗噗噗的响,卵石咔嚓嚓的响。
冰封河面在南北铺展开来,在大雪覆盖森林间宛是一条晶莹玉带,水下跳动水路气息十分清晰,建设很扎实,隐隐的灵气汇集,已经有了水伯的幼形了。
勤劳在汉国是传统美德,叶青思忖不愧是黑脉地仙的家学渊源,就一年时,完成了这工作,难怪惊雨和恨云传讯要求留下这女人当助手,一时笑了笑打破了寂静：“这河叫慕平河？我搜集了异族城邦的各种称呼,好像叫……争河
宁娟轻声说：“争河是土著所取的一个名字,因异族城邦缺引流灌溉工程,最好田地都位于这河两畔,过去每年为争地都在这里爆发冲突,传说每一寸河滩底下都埋着尸骨,妾身觉得不祥,遂改成了这个名字。”
“哦……天下太平？”叶青笑了笑,抬起脚看看脚下有没有尸骨,自没有传说的这样夸张,不过的确隐隐有着灰黑气。
他又想了想黑脉无王朝,太平年景是最符合水府收敛财货的利益,虽乱世里能发战争财,其实还是不如细水长流的积蓄。
他稍微把握住了一点对方的心思,如能达成谈判,对地名这种细节无所谓：“这愿景不错,以后官方命名就叫慕平河了。”
你还没统一东荒呢,就官方了。
宁娟暗自腹诽,自是不敢说出来,她看上去有些拘谨,落后叶青半步,距离三尺,行走时都是两只手袖叠放在腹前,默默不吭声,非常严谨。
叶青感觉这女人是怕自己吃了她一样,有些奇怪,但和一根木头说话也很是无趣,寒暄着试探几句,就正容单刀直入：“今后宁夫人何去何从？”
“我自是随夫……呃。”
宁娟对问到她的意向有些意外,她终不是纯粹民间湘女,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懂得自己争取利益,突醒悟过来,抬首看了看叶青的脸色,而后低首：“妾身只是水府中人……而水府,一向是中立。”
“中立好——”
叶青抚掌笑起来,接受了她的说法,实际上水府确一向中立,如果不是宁娟有个王妃身份,叶青懒得来确认下,直接让惊雨和恨云她们自己找这宁娟谈了。
叶青记忆很好,还记得和清郡王仇隙是在湘水时种下的导火索,刚好与此女有尴尬关联,但两个男人间争夺势力地盘的战争根源并不关这宁王妃的事,也不关惊雨恨云的事,不必将她们牵连进来——自己在东荒要压住事态,定性凡间开拓争夺战,要是把水府人龙两族给牵涉进来才叫白痴。
宁娟对他的笑声有些不安,问：“汉国公还有事？”
“我觉得有些意思……安清兄在这里没安排一兵一卒,却把宁夫人安排这里……”叶青若有所思说。
宁娟脸色微变,她是知道原因,猜测对方能看出来,只是不知对方这时戳破用意,咬着贝齿不语,心脏又扑通扑通跳起来……他想做什么？
“哦,你们夫妻间的事,是我多问了……不过宁夫人在这里做的不错,虽你只是权任慕州掌水使十年的临时职位,但只要这十年风调雨顺有益于本地民生,就不会有人赶你走。”叶青微笑着,没提不合理条件,淡淡说着。
但是只是一说,宁娟突感觉水府波动的灵气稳定了不少,叶青几乎要控制东荒,谈不上口含天宪,也是大有力量
就……这样？
宁娟眨眨眼睛,心下觉得松了口气,盈盈一福：“多谢汉国公。”
“记住你的中立。”叶青说着,见着她变色,又笑笑,拉开话题谈论了些水府的水事——当年可是给龙孙代考成绩满分,很有些见解,交流起来没有隔阂。
宁娟对于这透露出的善意,神情不由舒缓下来,回应渐渐多了……她现在觉得夫君根本没法和这个男人抗衡,意味着接下来十年自己可能就要在对方地盘下,八荒新拓的水府力量微薄,仰仗藩国的地方还很多,并没有九州水府那样,对人间保持独立的内涵。
就算汉国,对农业极重视,水府简直是粮食增产和社会稳定大杀器,随两人交流渐渐深入,开始讨论到水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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