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第719章【重返房山、敲山震虎】
第九卷第719章【重返房山、敲山震虎】
当晚,安在涛连夜带着各级官员走访了一些遇难矿工家属。走访中,安在涛当即公开表态,表示按照《工伤保险条例》以及国务院最新出台的第18号令,事故善后处理组确定了每名矿工家属将得到不低于40万元的赔偿标准.
他还代表上级组织和部门对遇难职工遗属进行慰问和安抚,每户送慰问金2000元和价值1000元的粮油肉蛋等食品;同时,他还去医院看望了事故受伤住院人员。
这么一圈跑下来,等安在涛带着调查组一行人回到居住地——东风煤矿招待所时,已经是深夜10点多。
东风招待所是东风煤矿的招待所,建于50年代后期,楼房破旧,楼内设施简陋不堪,平时基本上就是来矿探亲的外地矿工家属暂住的地方。谷澜县领导和房矿集团的领导再三请求安在涛去县里的宾馆或者去房矿集团的接待处住宿,但安在涛都没有答应,带着调查组的人就径自住在了这个破烂肮脏的矿招待所。
这代表着一种态度,一种原则,无关住宿,更无关安在涛矫情不矫情。安在涛从上任伊始,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规矩,在国家煤监局局长的岗位上,他下地方处理矿难,不接受地方政府和地方官员的任何吃请和安排。
矿上的人和县委办的人没有办法,只得临时搞了搞突击,派人清理出几个房间来,然后更换了崭新的被褥洗漱物品。但尽管是这样,宿舍的条件之差,还是让马晓强等人暗中皱眉。只是安局长这么决定了,他们这些下属也不敢说什么。
整个晚上,安在涛的所有活动,古云兰都一路陪同随行。但因为时间仓促和人多嘴杂,古云兰其实也没有多少跟安在涛私下沟通的机会。
回到招待所已经很晚,显然古云兰已经不合适再留下来。临走的时候,安在涛见她欲言又止,心知肚明,就笑笑,向她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可以在回去后给他打电话。
古云兰欢天喜地地离去。
不多时,安在涛刚洗了把脸,休息了一下,古云兰的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上。安在涛抓起手机,出门而去。
马晓强和李月茹一直开着门,随时侍候领导有什么吩咐。见安在涛出门,马晓强和李月茹几乎是同时出了自己的房间,跟了上来。
“安局长……”
安在涛停下脚步,淡淡笑笑,“马主任,小李,你们不要跟来了,我出去走走,透透气,也走不远,就在招待所的院子里”
远处的矿井黑漆漆地,数十年开采堆积而成的矿渣早已形成了一座高山,在沉沉的夜幕中像极了一只无言而面目狰狞的怪兽。左侧的矿工家属区星火点点,偶尔传来一声凄凉的犬吠。
安在涛静静地行走在寂静无人的从招待所通往矿区的柏油马路上,又给古云兰打了过去。
古云兰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办公室。
“云兰,我看你今天吞吞吐吐,好像是有话要说……好吧,好吧,直说吧,咱们也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就好。”安在涛微微一笑道。
“安局长……老领导,我有很多话想说,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古云兰试探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敞开了心扉,跟安在涛谈了很多很多,有安在涛走后房山市的具体情况,有她个人的工作情况,还非常隐晦地表达了她对安在涛的某种复杂而特别的情感。
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几乎要把安在涛的手机打没电。
古云兰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但安在涛走后,她这个常务副市长却几乎是被架空了,根本就抓不到实质性的主要工作。表面上看,是新来的市长黄晓峰架空了她,但古云兰心里很清楚,一切都是杨华的暗中推动使然。
一如当初的杨华成为了安在涛的“傀儡”,新来的市长黄晓峰也变成了杨华的棋子。或许,是因为立足不稳,黄晓峰也不能太过出头,只能选择默从。
种种的迹象表明,杨华在安在涛走后表现出来的“反应”,太“猛烈”太突然,越来越让安在涛震惊和无语,渐渐就超出了他的承受范畴。
从她逐渐开始打压安在涛的“一系”人马,就足以看出她现在正在竭尽全力地搞“去安在涛化”运动,尽量地淡化安在涛在房山市的影响力,树立自己这个新市委书记的权威。
这本来很正常,安在涛也不是不可接受,但杨华的动作太大太快,而且丝毫情面都不留,这让安在涛非常恼火。他的人虽然离开了房山,但好歹还是在任的副部级干部,她竟敢……
还有一件事让安在涛不满。他作为房山市的老领导、国务院事故调查组的组长、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兼煤监局局长,副部级干部,他来到房山,杨华这个市委书记和黄晓峰这个市长,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抛头露面。哪怕是在礼节上给安在涛打一个电话,都没有。
用古云兰的话说就是,“提拔起了她,她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忘本了,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当上市委书记的了。”
不过,对于这些,安在涛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还是能接受。唯一让他接受不了和感觉愤怒异常的是,杨华竟然在推倒他在房山施行的一些改革政策。
比如车改。虽然目前房山市的公车管理模式根本上没有更改,但杨华却下令进行了某种“修改”,限制了车管中心的管理权限,抽回了很多车,明确各单位领导班子成员都有专车乘坐,只有班子成员以下用车,才通过车管中心。
这是一个危险的开头。这样一个命令,几乎是将让安在涛的车管模式形同虚设了,这是赤luo裸的颠覆
安在涛愤怒起来,但却没有在电话里跟古云兰说什么。只是古云兰太了解安在涛了,从安在涛低沉凝重的话语间,她已经听出了他慢慢滋生暴涨起来的怒火。
第二天早上,遇难者遗体存放、整容、火化地点落实在距离事故矿井最近的4个殡仪馆和公墓,先由殡仪馆清洗整容后,再由采区干部陪同遇难职工家属进行辨认。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遗体辨认工作已基本结束。
旋即,有国务院调查组成员参加的、由地方政府和安监部门、房矿集团总部干部组成的赔偿安抚工作组,跟所有遇难矿工家属签订了赔偿优抚协议。
上午11点,安在涛主持召开了国务院调查组全体成员、房山市政府、谷澜县政府、市县两级安监部门以及房矿集团各有关领导参加的矿难处理协调联席会议。
与昨日不同,房山市市长黄晓峰在临开会前赶来了矿区。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常务副市长古云兰、副市长赵建国,杨华照旧没有露面。
安在涛静静地坐在会议室里。黄晓峰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他热情中带着几分恭谨之色,大步走上前来道,“安局长,欢迎领导莅临房山检查指导工作……呵呵,昨天正好我去归宁市调研,没有赶得及过来,还请安局长原谅。”
安在涛慢慢起身来,淡淡一笑,伸出手去让黄晓峰握了握,“黄市长工作忙,无妨。我来处理矿难,也不愿意给地方领导多添麻烦。”
黄晓峰之后,古云兰也象征性地过来跟安在涛握手,随后是赵建国。赵建国显得很低调很恭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安在涛握了握手,客套了两句。
待众人都坐下,安在涛环视众人,朗声道,“好,现在开会。今天的会议,我们邀请了地方政府领导、地方安监局干部和房矿集团的领导参加……大家欢迎一下吧,感谢地方政府领导尤其是房山市人民政府市长黄晓峰同志、常务副市长古云兰同志和副市长赵建国同志的出席,感谢他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与会……”
以安在涛的身份地位和职务级别,在今天这个场合下,他突然来了这么一段开场白,就难免让几个有心人品味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黄晓峰的眉头轻轻一扬,脸上却立即浮起谦卑的笑容来,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里尴尬笑道,“领导客气了,矿难发生在房山,我们这些个地方政府领导是有责任的……”
安在涛淡淡一笑,“东风煤矿在全国认真贯彻落实国务院《特别规定》精神、大力开展煤矿整顿关闭的关键时期发生百人以上伤亡特别重大爆炸事故,充分暴露出了工作上的严重问题,反映出安全生产工作不实,管理不严。”
“事故原因一定要水落石出,责任追究一定要真正到位。”
“从目前初步了解的情况看,在领导责任、隐患排查、“一通三防”管理、劳动组织管理等方面存在严重漏洞和问题,在调查过程中将围绕以下四个重点问题展开调查:”
“一是采掘部署。该矿事故发生前的实际生产安排反映出重产量、抢进度、轻安全。年产能力仅50万吨的矿井,布置了3个采区、6个采煤工作面和16个掘进工作面。采掘失调、接替紧张,下山采区没有形成正规生产系统,为了多出煤,在一个采区内布置多个采掘工作面同时作业,井下作业人员高达近300人,导致事故发生后,大量人员被困,伤亡惨重。”
“二是一通三防。该矿是高瓦斯矿井,各煤层煤尘爆炸指数高达32.3%至35.2%,具有强爆炸性。面对这样灾害严重的矿井,忽视了一通三防方面的重大隐患。经过初步分析,这起事故是煤尘爆炸,而且伤亡人数多,有些采区的矿工全部遇难,说明防尘工作不到位,措施不落实,井下煤尘浓度超标,隔爆设施不符合要求,没有起到隔爆作用。”
“三是劳动管理。矿井劳动组织管理极其混乱,职工考勤制度不规范、执行不严格,提前升井现象十分普遍;下井登记、检身和矿灯发放管理存在巨大疏漏,甚至有的职工不经过检身就下井。”
“第四,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各级职能部门的监管责任严重缺失。在这起事故中,从目前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房矿集团的安检责任已经麻木到了一个耸人听闻的程度,而市县两级安监部门监管责任缺位,也难辞其咎……安监责任强化对于有效遏制矿难具有重要的作用,但煤矿安监责任的强化,不仅要看安监部门的干部,更重要的是看地方政府领导重视还是不重视。”
“比如地方财政上的投入,比如在安监手段上的创新和制度化、高效率运作。我记得我在房山工作的时候,长期抓了这项工作,在05、06、07三年的财政预算中,对于安监方面的投入力度前所未有,市政府先后下发三个红头文件,再三强调加大对于煤矿安全的财政投入……今年,我记得下半年市财政还有一笔预算,要给全市安监系统单位新装备大量车辆和购置各项先进的科技设备,配齐配全职能科室的人员……但根据我目前的了解,现在已经年末了,这笔投入还迟迟没有到位……”
“国务院最近关于煤矿安全生产的两个纲领性文件,安监总局和国家煤监局也先后发文强调要各级各部门贯彻落实这两个文件,但是作为国有大矿,据说还是先进明星大矿,但矿长竟然不知道上面有这两个文件,由此可见我们的政令在基层的落实情况是多么地令人担忧……而也由此充分暴露出,我们的地方政府在安全督导、政令畅通上存在较大的失察、甚至可以说失职。”
“难怪网上有这样的话说,政令出不了中南海。像落实煤矿安全制度举措的事情,下边这样的政策都不知晓,还谈得上什么贯彻执行?”
“中南海制定的东西出不了中南海,形象地说明了政令不通的现象。近年来,这类事件时有发生。中央政策大晴天,下到地区云,传到县里变成雨,落到镇里淹死人。”安在涛冷然摆了摆手,“从法律角度讲,中央政策或者决定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行为。拒不执行中央政府决定,不仅是挑战中央权威的表现,更是拒不执行法律、无视法治权威的行为……当前,虽然我们制定了大量的法律法规,但是这些法律法规尚未形成自动运行的机制。在一些地方主政者思想里,仍然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仍然是喜欢搞权大于法的那一套。”
“既有的制度可以说废就废,既往的制度可以忽视不见,上面的三令五申更是置若罔闻……可一旦发生了问题,中央问责处理起来,就开始强调这样那样的理由和借口……”
“从以往的情况来看,每次特大安全事故后,地方政府在调查和总结事故原因时,常常会说‘性质十分恶劣、教训十分深刻’、‘要严肃查处’之类的套话。但查处的结果往往是撤掉当地一两个负责生产安全的副县长、副市长,‘一把手’最多做个检查了事。这种不痛不痒的‘严肃查处’,作用不大……”安在涛目光凛然,声音低沉,“我们的有些领导,就像总书记在前不久的重要讲话里说的那样,‘对群众呼声和疾苦置若罔闻,对关系群众生命安全这样的重大问题麻木不仁’。”
“具体到这起事故而言,国务院调查组会尽快拿出一个问责处理意见来,一方面提交东山省委省政府,一方面向国务院领导汇报。同时向媒体公开。”
安在涛的语速其实并不快,只是他森然而毫不留情面的话(在有些人听来似乎还话里有话),让与会的地方官员坐立不安。
黄晓峰心里非常不爽,不过,他骂的不是安在涛,而是杨华。安在涛这个前任市委书记、现任国家煤监局局长,副部级干部,来代表国务院处置东风矿难,如果依着黄晓峰,当天下午就该在现场迎候。但杨华却以种种理由,没有同意去。杨华不去,他这个市长自然也就不能跟杨华唱对台戏。
今天一早,他本来以为杨华无论如何也得去面见一下这位老领导了,但结果……杨华只是说要赶去省委开会,要他代表市委市政府出面去接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安局长。
他心里发虚,所以安在涛的话,他自然就理解成了有所指。而事实上,安在涛也确实是在敲山震虎。他知道,自己这番话,纵然黄晓峰不“传达”,自然也很快会有别人将之原封不动地传进杨华的耳朵。
他愿意最后给杨华一个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杨华彻底“翻脸”。毕竟,杨华是他培养的接替人。尽管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安在涛对杨华权力**膨胀的程度和潜藏的野心明显估计不足。或者说,他小看了人性之劣和一个官员对于个人权力的巨大追捧力。
当然,如果杨华不肯接受这个机会,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奉献]
第九卷第720章【交心】
省市两级的矿难问责已经展开。处理完矿难,安在涛带着调查组成员准备返回燕京。在省政府的勒令下,房山市分管煤矿安全的副市长赵建国向省政府作出书面检讨,被给予了记过处分。
而自赵建国以下,很多市县官员被免职问责,房矿集团公司分管安全的副总经理被省国资委和煤炭工业局免职。东风煤矿领导班子被彻底调整大换血,矿长、书记撤换免职,还撤了几个副矿长,生产科长被辞退。
在安在涛一行即将离开东风煤矿的时候,杨华终于还是来了,尽管姗姗来迟,但终归还是露面了。
李月茹正在房间里给安在涛收拾东西,马晓强恭谨地走进来,轻轻道,“安局长,房山市的杨书记过来了,想要见您。”
马晓强虽然并不知情,但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打滚二十年的厅级干部,对于房山市委书记杨华和安局长之间的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他也隐隐猜出了几分。只不过人走茶凉的事情在官场上太多太多,杨华对于安在涛的“冷淡”虽在情理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安在涛再能量大,如今也不在东山省任职。天高皇帝远,他的影响力在东山,终归会淡化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这是马晓强的观点,也是大多数人的心态。
“哦,让她等我一会,我一会就下去。”安在涛淡淡道。
杨华一直耐心地在招待所的楼下等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完了才见安在涛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踱步下来。
杨华这两天以种种借口不肯来东风煤矿见安在涛,当然是为了避免两人见面后的无言尴尬。
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作为新任的市委书记,她也有自己的施政思路,凭什么要沿着安在涛的布好的路线继续走下去?如果那样的话,她等于还是一枚安在涛遗留在房山的傀儡,这个市委书记不当也罢。
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就认为安在涛推行这些改革都太理想化了,根本就不切合国内的实际情况,之所以推行成功,完全是靠他个人的巨大能量和无上威信。而他一走,貌似稳定的局面就开始出状况。为了稳定局面也是为了稳定自己的权力,她不得不逐步进行“矫正”。
安在涛人在的时候,杨华不敢说什么。而在她看来,安在涛也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意见。这倒也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不敢、也不愿。作为大力提拔和培养她作为房山接替人的幕后布局者,安在涛本人对于杨华的震慑力无与伦比。她之前跟安在涛搭班子,按照安在涛的步调亦步亦趋,一半是出于无奈,一半是下意识。
至于调整安在涛昔日的“幕僚”和“心腹”,当然是出于个人权力的需要。接任之后,杨华才骤然发现,安在涛对于房山官场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如果她不推行“去安在涛化”,她根本就无法在官场上真正控制住局面,下面的人会对她阴奉阳违。
安在涛走后,杨华坐到了市委书记的位置上,这个时候她才真正领略到了权力的无上魅力。严格说起来,她是一个很善于隐藏自己真实情绪和擅长忍耐的女子,而这种长期的压抑在安在涛离任后,就一股脑子地爆发出来,犹如海啸一般不可遏制。
她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她有权力也有权利推进自己的治理思路,可安在涛以及安在涛留下的一切,就是横亘在她面前的一块块大石头,如果不搬走这些大石头,她还怎么前进?
但是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做的结果,很有可能激怒安在涛。最起码,会对她很不满。因此,她一直回避着安在涛,甚至为了躲避安在涛,她都匆匆回了天南的家里休假。
但她同时又明白,这样的回避终归不是办法,得知前日安在涛在会上公开“敲山震虎”之后,她心里就暗叹,该来的始终都会来,躲是躲不掉的,硬着头皮来见安在涛。
“老领导……”杨华调整了一下情绪,依旧神态恭谨地迎了上去,与以往相比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老领导来的时候,我正好去省委开会,所以就来晚了,还请老领导你谅解一二。”杨华又笑着为自己的姗姗来迟勉强解释了几句,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太过苍白无力了,不过是遮人耳目罢了。
“呵呵,杨书记,半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神采飞扬的,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安在涛也热情地跟杨华握手寒暄,只是他的热情中明显隔着一层疏远的壁垒,其他人感觉不出来,杨华心知肚明。
安在涛的这话一出口,杨华的脸骤然涨红了起来。
“李书记和阚省长两位领导指示我给咱们地方的党政机关留点面子……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给房山留面子,为什么?因为那些遇难矿工的亡魂在悲号,矿工家属的凄惨哭声更是让我情难自已,不严惩相关责任人,我无以面对亡者和生者,更愧对手里的权力、愧对国务院领导的信任。”
“所以,我如实上报国务院,同时建议省委省政府和市委市政府从严从重处置。这一点,还请杨书记和市里的同志们谅解。”
安在涛默然转身过去,对不远处的矿山指指点点,“对于房山,我是有很深感情的。对于脚下的这片土地,我倾注了全部的青春和心血……我想,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珍视房山今天来之不易的发展成果……”
“但是,良心在这里。”安在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们这些做官的,当领导的,不能昧着良心做事,首先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我们掌握权力,但不代表我们就高人一等……”
“走,上楼上去说话吧。”安在涛主动向楼上行去,杨华犹豫了一下,紧跟其后。剩下市县的一些官员,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无语。
进了门,安在涛坐在了房间里破旧的沙发上,杨华则皱了皱眉,一边关紧门,一边暗骂下面的人不懂规矩。她这个市委书记没有过来拜见安在涛,但不代表下面的人可以敢如此怠慢这位老领导……竟然让安在涛住环境这么差的地方,简直……
杨华决定过后要“收拾”一下谷澜县的干部。
安在涛显然不愿意再跟杨华虚来套去了,直接就切入了主题。虽然他并没有直说,但这种事情哪里还需要直说,杨华明白,安在涛让她“上面说话”,无非就是想要跟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
……
“老领导,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请你也理解一下,我也是被逼无奈……”杨华轻轻道。面对安在涛的当面质问,她已经没有了任何闪避的可能,只有面对。面对貌似只有两个结果,安在涛被她说服默认她的做法,或者她跟安在涛彻底翻脸决裂。
“你不要生气,请听我把话说完。”杨华此刻也豁出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安在涛来一个竹筒倒豆子,敞开来说道说道,“第一,我是党的干部,不是你推行个人政治理想的工具,这一点你不否认吧?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你的指挥下按部就班,你让我向东我就不敢向西,让我打狗我就不敢撵鸡……你知道下面的人怎么看我吗?都说我是安书记的傀儡,是扶不起的杨阿斗。”
“你一直说在给我放权,可是你放给了我什么权呢?全部都是你的思路,你的做法……你做的一切,都是真理,都不能质疑,我们就只能服从,坚决贯彻落实。这样的日子,我一直都在承受着。因为,我总觉得,你对我有恩,实事求是地讲,如果没有你的举荐和布置,我根本也做不到这个位置上来,对于你的提拔和信任,我打心眼里感激。”
“正是因为这种感激,我对你的话无有不从。这些年,你大概也不能否认,我一直在明里暗里维护你的个人权威……你是一个有魄力、有能力、有大智慧的人,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在你身边工作这么多年,我了解你,支持你……甚至,说句没有羞耻的话,我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地喜欢你……”杨华的声音微微激动起来,妩媚的脸色浮起一抹嫣红。
“但是你太强势了,你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你的光芒掩盖了一切,你的目光超越了一切。你口口声声要做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是你有没有想到,其他干部也都不是弱智和傻子,别人一样有漏*点有抱负有理想,不仅你一个人有。”
“我也一样,我希望自己能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你在房山,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做你的陪衬。我甚至想过,如果这一辈子我没有机会选择,也就只能选择生活在你的光芒下。说句不矫情的话,对此,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可以做到的。你在,你要我做什么,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的身体都可以成为你的附庸,我毫无怨言。但是你走了,你已经离开了房山高升而去,你却仍然还要想要拿我当工具,还要让我没有任何主见地被你遥控指挥,我这心里……”
“我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你知道吗?”杨华激动地胸脯起伏,她用手突然一把抓起安在涛的手,用力附在她的心口处,颤声道,“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我在你眼里,除了是一个言听计从任你驱使的铁杆部下,除了是一个毫无主见的没有大脑的女人,还是什么?”
听了杨华的这番话,安在涛心里起了一丝波澜,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毫无疑问,杨华的推心置腹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安在涛必须要承认,自己确实是太过强势了,他一直忽略了杨华个体的感受,并没有想到,在自己璀璨光芒的遮蔽下,生活在自己阴影下的杨华其实是不快乐、很压抑很痛苦的。
安在涛轻轻将自己的手从杨华的手里抽了出来。
“我太难了……”杨华无力地坐在了床上,声音哽咽起来,“你虽然走了,但是你的影响力太深,我每做一件事情,都是那么地艰难。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啊,我只能尽量淡化你的影响,要不然,我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你做的事情都太理想化了,你难道没有觉得,你在房山推进的所有改革,都依赖于你个人的巨大能量,只要你一走,都难以坚持下去。好吧,好吧,退一步来说,我继续当你的棋子,继续推进你的思路,死死保持着房山的方向不让有任何改变,但是你想过没有,你也好,我也罢,我们都不可能留在房山一辈子,我能干几年?我一走,谁来继续坚持下去?你能保证下一任会跟我一样听话吗?”
“你现在虽然是副部级干部,前途无量,又有背景,但是请恕我直言,你能量再大,当你离开房山之后,你终归还是左右不了房山的局势的。”
“算是我求你了,给我一点空间吧……我不会把你的政策推倒重来的,但是我会变通一些,你其实也知道,这是难以避免的……”杨华眼角滑落两颗晶莹的泪珠儿,“我真的不想跟你弄成这样,真的不愿意啊……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吗?”
安在涛长叹一声,杨华的话彻底打动了他。虽然他不至于因此就怀疑和推翻自己所做的一切,但确实是打动了他。
望着杨华没有掺杂一丝虚假的哀伤面孔,他轻轻一叹,“杨华,我必须要承认,这么多年,我确实是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这是我的错。正如你所言,我太强势了,我的存在,让你失去了很多。”
“但是在我的心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业,我以为你会继续将我们共同的事业坚定不移地推进下去……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你并没有这样想。”
“我并不刚愎自用。但是我认为我做的事情,是一个可以坚持的方向……你现在看来,可能会有些激进和太理想化,但……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也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留在官场上吗?”安在涛默默地回头来凝望着杨华,“在很多人看来,我身后有一个实力巨大的龙腾集团,我背后拥有一座近乎取之不竭的金山,我完全可以脱下这一身官衣,去尽情地享受生活,做一个逍遥自在地富家翁,何必在官场之上蝇营狗苟追求这些已经没有必要再追求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我,包括我的亲人和妻子。”安在涛感慨道,“我一直有一个理想,我也一直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着……尽管我很清楚,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根本不可能实现这个理想,但是我相信,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我就一直留了下来,而且,不瞒你说,我正在不断向上攀登,直至……”安在涛突然扭头望向了窗外明媚的天空,声音悠远起来,“只要我还在位,我努力过的东西就会存在和发展,而如果我能走得更高更远,那么……”
安在涛又叹了口气,回头来望着神色激动的杨华,又慢慢坐在她旁边,犹豫了一下,抓起她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来,柔声道,“高处不胜寒,我很孤独。以往种种,算是我的错,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从今天开始,你我深谈交心,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向前走下去,直到最后的顶峰。”
……
……
安在涛和杨华并肩一起下楼,等待在楼下的房山市县官员和调查组的干部们,眼望着两人,见两人神色融洽甚至还可以说有些亲密,都暗暗觉得奇怪。
“杨华同志,市里的其他同志,就到这里吧,我要赶紧返回燕京向国务院领导汇报工作,就此别过,好,再见。”安在涛向众人挥挥手,然后在即将上车的瞬间,突然压低声音低低道,“最近这一段时间,你离穆韬远一些,注意保护好自己。”
安在涛上车,国务院事故调查组绝尘而去。
而杨华痴痴地站在那里,眼望着车队离去的方向,心神激荡,还有一丝凉彻心底的寒意。
这个男人啊……他真的是太可怕了。他的这句话看似没头没尾,其实饱含着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自己私底下跟常务副省长穆韬的交好竟然也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陡然,杨华浑身一震:难道穆韬要出事……?
[奉献]
第九卷第721章【黎明前的黑暗】
第九卷第721章【黎明前的黑暗】
安在涛不想当单纯的矿难的救火队员,他想要从制度本身入手在“治理”上做出一些努力。东风煤矿矿难结束之后,他返回燕京,连续主持召开了好几个煤矿安全会议,主导下发了好几个治理煤矿安全的纲领性文件。
但个人的努力与无情的现实相比,是那么地无力和苍白。春节前,矿难又发……在2007年年末到2008年燕京奥运会举行前的大半年时间里,国内一共发生百人以上死亡矿难事故7起,安在涛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全国各地的重点产煤区,用疲于奔命来形容他这一段时间的工作,毫不为过。
2008年1月4日,王官屯矿难。
当地媒体的报道称:凛冽的北风敲打着这个高大的身影。这位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兼国家煤监局局长正值壮年,但纵然是这样健壮充沛的体力和精力,在一次又一次不得不直面上百条以上生命逝去的惨剧、死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矿主推脱责任的谎话,他都有些撑不住了。
安在涛赶到王官屯矿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他没有吃饭,立即听取汇报。从晚上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2点。
他问矿主采这个煤矿一共投入了多少钱,矿主回答说是1000多万元,年产15万吨,储量3000多万吨。但敏锐的安在涛立即意识到这人在说谎,他立即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在说谎马主任,立即展开调查,速度要快一点。”
其实不仅是安在涛这个局长疲于奔命,跟着他到处出行救火的这些下属们也疲倦到了一个极点。马晓强点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带人去调查。
两天后,安在涛的判断被证实了——王官屯矿超负荷运转年产30万吨,储量为6000万吨,矿主把所有数字都打了对折。
问责,处理,与地方官员沟通,上报国务院,返回燕京写工作报告……一系列雷同的程序。
然而,在几天以后,安在涛又不得不再次从燕京乘机飞往西部的另外一个城市,等待着他的是凛冽的西北风和满天席卷的沙尘暴,还有无数遇难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哀嚎声。
事故发生在1月17日晚9时40分,西煤集团八里井煤矿发生爆炸,第二天清晨匆忙奔赴现场时,已确定有40人死亡。
……
……
2008年的1-2月份,从月头到月尾,安在涛一直在忙,在家里住的时间,夏晓雪掐着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2月1号,中纪委、监察部、国资委、安监总局联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通报全国4500余名干部已从煤矿撤资4.73亿元。安在涛在会上拍案而起,他说2007年以来,通过对煤矿重特大事故的查处,深深感到事故多发的深层次原因包括事故背后的**,官*商*勾*结、权钱交易,所以“要注重查处事故背后的**问题”。
随后安在涛率总局煤矿整顿关闭督查组奔赴南湖省,几天内跑遍了七个地市。在检查的过程中,安在涛无奈地发现,停产整顿的煤矿大多是一些不符合安全生产条件的矿井,在这样的情况下,验收通过率再高,甚至达到95%、100%,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南湖省的工作刚告一段落,安在涛又临危受命被派去东北,头衔仍然是“国务院工作组组长”。事实上,“组长”是安在涛除“局长”之外最常用的头衔,这或许也是安在涛最不想要的头衔——每当他变成“组长”时,也往往意味着一起矿难事故的产生和一段焦心的旅程。
2008年4月份,《经济日报》在头版刊发了这样一篇文章:《安在涛——痛并奋斗着》
“安在涛大概是2007年以来全国骂人最多的官员。就像他那些言犹在耳的‘狠话’,他那张冷峻的面孔也让人过目不忘。2007年9月临危受命以来,这位国家煤监局局长目睹了整个国家近一年来此起彼伏的矿难,因此在这张面孔上面,公众可以看到痛苦、愤怒和疲惫与日俱增。”
“在以前担任东山省房山市市委书记的时候,安在涛的风格并非如此,那时采访过他的中央电视台主持人雪莉说他看起来心态平和,高大英俊,气度儒雅。这种变化是因为他得一次又一次直面血淋淋的矿难,频密的矿难与安全事故使他的心灵与精神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央视主持人雪莉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有专家认为,我们的安全监察体制历来纵横交错、条块分割。在煤炭行业,实行的是垂直监管,非煤炭行业的安全监管则以地方政府管理为主。以煤炭行业为例,如果全国的煤矿安检要像美国那样一年进矿山检查4次,安检人员的配置起码要增加30倍。”
“这种弱势局面造成了安监部门理不直、气不壮、腰不硬、刀不快的情况,经常是停产整顿指令下了,封条也贴了,但缺乏强有力的制裁手段和后续措施。安在涛在处理一起矿难时向记者感叹道,‘我们安全监管单位没有枪没有炮,只有一把冲锋号’。正因为这样,这个壮志不已又疲于奔命的国家煤监局局长,滋味复杂地告诉央视主持人雪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半夜来电话,半夜来电话一般没什么好事情。”
“在安在涛履新的这大半年中,他除了四处奔走做救火队长,怒斥不良矿主和官员,他还在设计着一些更为长远的治本的规划。他上任后推开的大事之一,就是要把每个矿工的死亡赔偿金提高到30万以上,这一措施已经逐渐开始在一些矿难中实施。他期望通过这种处罚,可以使矿主们宁可拿出钱去预防安全隐患。”
“一个更大举动是试图以2年时间还掉几十年来的安全欠账……还建议修改刑法、安全生产法、煤炭法中有关事故罚款的条款,以加大对发生事故的煤炭企业和相关责任人的惩罚力度;他同时建议国家应当重视煤炭行业的人才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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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1日,为了确保奥运会平安举行,营造“和谐有序”的舆论氛围,在国务院领导的指示下,安在涛代表国家安监总局和煤监局主持召开了全国煤炭行业安全生产和深入体制改革会议。
会上,安在涛慢慢抓过话筒,眼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群分管煤矿安全的地市级官员,眼中的某种愤怒和无力神采同时闪烁着。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而同时,他也颇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救火队长,他当不了多久了,奥运会后,他将卸任国家煤监局局长,中央另有任命。这一方面是他暗中“运作”的结果,也是中央干部调整的结果。这也是他踏入官场以来,头一次主动地向组织上“提要求”换岗位。这个救火队长让他痛苦不堪,体力上身体上的奔波煎熬上不足挂齿,心灵上的折腾他越来越不堪其重。
而奥运会前后,为了维护国家形象,各地纵然发生矿难也会低调处理,安在涛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同志们,煤矿安全的重要性,我觉得不需要再讲、再强调了。安全重于泰山,矿工生命重于泰山,这些口号我们天天讲年年讲,从墙上到嘴上……但是矿难还是此起彼伏。”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国家煤监局局长干的真是窝囊。大概,在这个地球上,再也找不出一个国家像我们这样频发矿难了,摁下葫芦起来瓢,东边救火完了西边就下暴雨,从去年9月份以来,我疲于奔命,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去过了几十个产煤地区。”
“为什么?我请大家认真思考一下这个问题,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
“人死了,不是几十、几百的统计数字。数字是冰冷的,可是这些人也是有家庭、有父母的,我们做工作多想想这些家庭吧……安全生产工作主要靠基层,不能单靠我这个局长,单靠煤监局,在这里……”
安在涛缓缓站起身来,向着台下深深鞠躬。
“我相信,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我相信,我们这些人是有良心的……只要有良心,我们的事情通过努力,就一定能做成。遏制矿难,有效治理矿难,我们这一代人完不成,还有下一代人,我这个局长做不完,还有下一任局长。只要我们继续努力下去,总有成功的一天。”
此时此刻,安在涛脸上浮动着集合了无奈、无力、压抑、愤怒和希望等各种情绪的复杂神色,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疲倦。这样别样的面孔,被央视记者的摄像头抓起,旋即出现在第二天晚上的《焦点访谈》节目上。而旋即,又为媒体广为报道。
安在涛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沉睡去。夏晓雪和孟菊对视了一眼,孟菊心疼地从楼上卧房取来一条毛毯,给他盖上。
“他太累了……来燕京当这个煤监局局长,弄得他心神疲惫。菊姐,上面有动静没?不是说要给他调调吗?”
孟菊摇了摇头,轻轻道,“应该快了吧,我想,最大的可能是放他到下面去当个副省长什么的……我也不太懂这些,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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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22章【我想站在最高处看一看】
第九卷第722章【我想站在最高处看一看】
夏晓雪和孟菊坐在那里轻声絮语,其实安在涛早已被惊醒了过来,只是他没有睁开眼睛,一边侧耳倾听两女的说话,一边梳理着自己纷乱复杂的心绪。
官场多变,有很多突发的因素并不是他个人能决定的。来国家煤监局当了这近一年的局长,让他身心俱疲。但是,谁的官场之路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必要的坎坷与风雨是必须和必要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明显感觉出来了,调他来国家煤监局当局长,让他在风雨飘摇中熬煎了这么久,中央其实是有很长远很慎重的考虑的。中央领导并没有对他寄予太大的期望,并没有指望他能力挽狂澜,以一人之力遏制和救赎国内矿难频发的痼疾。
说到底,还是一种历练和打磨,一种对于他仕途履历的充实。来国家煤监局上任是这样,当初去外交部挂职,亦是如此。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要想委以大任必须先经一番持久和全方位的磨练。
在国家煤监局工作这么久,他才渐渐悟出了其中的关节。作为中央重点考察作为接替人着力培养的后备干部,安在涛已经逐步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和才干证明了自己具有向最后高峰攀登的机会和实力。
一开始,他顶多是一个广撒网大名单上的“后备干部”,可如今,他绝对已经列入了中央重点考察和关注的小名单。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每一次任职,看似顺风顺水,其实都带有被考验被考察的因素在内。
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不想被淘汰,他想走得更高更远。因此,他只有咬牙坚持下去,看似风光无比实际如履薄冰,一刻都不敢懈怠。
风雨兼程,一往无前,直至最后的巅峰。
“老公,你醒了呀……”夏晓雪正和孟菊说着话,突然回头来望见了安在涛那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的明亮而沧桑的眼睛,讶然道。
“嗯,我睡不着了。”安在涛坐起身来。
“再休息一会吧,你这一段时间太累了。当初真不应该来这个国家煤监局遭这个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净得罪人呐……”孟菊柔声道,又把毛毯给安在涛往身上紧了紧。
“菊姐,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现在我才蓦然明白,我所任过的每一个职务,都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不是我想来不想来、肯干不肯干的事情,而是上面给我的考验。我的职务越高,我就越发现,我的人生之路越加地不能由自己来控制……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好。”
安在涛叹了口气又道,“越是这样,我越加不能懈怠,越加只能如履薄冰。”
孟菊皱了皱眉,安在涛的话她当然是听明白了,只不过,这种结果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上面还真把你当成了接替人来培养了?”夏晓雪幽幽叹息道,“老公,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担子越重,责任越大,你早晚会被全部拖进去,想脱身都脱不了……老公,咱不当这个官了好不好,太累了,你觉得有意思吗?咱们自家的产业等着你来打理,我和菊姐一直有一个梦想,想要脱开身去周游世界玩几年……你什么时候才能帮我们园这个梦呢?”
安在涛默然无语,目光有些摇曳迷离。
良久,他才低低道,“晓雪,菊姐,都说高处不胜寒,但是我却想一直走下去,登上最高峰,站在最高处看一看,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风景。”
“我是不是野心太大了?”安在涛望着孟菊自嘲道。
孟菊摇摇头,柔声道,“小涛,人生苦短,短短几十年而已,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有什么牵绊。我只能盼着,你能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陪我们和孩子……对了,刘彦也快生了,是让她在燕京生孩子还是在坎尼拉,你拿主意吧。”
安在涛沉吟了一下,轻轻道,“最近奥运会快要召开了……我估计着也没啥事,让刘彦留在南洋吧,也方便一些。正好国务院领导准了我一个月的休假,我们就去南洋吧。”
夏晓雪点点头,“老公,你和菊姐过去,我留在燕京。公司事情这么多,我和菊姐不能都离开,否则我不放心。”
“还有一个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夏晓雪和孟菊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道,“去年,燕大把几个院系合并成了一个新工商管理学院,燕大的陈校长找上我和菊姐……我们两个通了通气,决定捐款5000万给母校,同时出资5000万在燕大成立龙腾奖学金,专门资助学业优秀的寒门学子。”
安在涛笑了,半开了一个玩笑,“你们钱都捐了,还跟我商量个啥哟……呵呵,开玩笑的,捐资助学是好事,是你们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感的表现,再说了,还是我们的母校,我怎么还能不同意呢?”
夏晓雪瞪了安在涛一眼,嗔道,“又跟我们两个打官腔……你真是当官当的都走火入魔了……完了,菊姐,他真是没救了,说说不了三句半就开始打官腔,你说这些当官的不矫情着说话就别扭呀……”
孟菊微笑不语,“呵呵,晓雪,小涛领导当久了,难免就有些领导的派头了,你就别较真了嘛。再说了,你这个龙腾董事长,在下属员工面前,不是也拿几分架子嘛。”
“后天,是燕大-龙腾奖学金启动仪式,陈校长邀请我和菊姐去出席,人家也给你下了请帖,你去不去?”夏晓雪没有再“较真”下去,轻轻又道,说着从茶几上抻过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来。
安在涛扫了一眼,想了想,笑道,“去,怎么不去,我们很久没回母校了,这一次正好回去看看……”
说话间,安在涛回头瞥见孟菊正在用柔情万种的目光凝望着他,他心头一暖,一手牵过夏晓雪的手,另一只手将孟菊拥在了怀里。那大学校园里的青葱岁月,那跟夏晓雪在校园中无数个夜晚的花前月下,那跟孟菊一起围坐在桌前边吃火锅边讨论诗词歌赋的点滴一幕……时光飞逝,过往种种,一一从他的眼前流淌而过。
当年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已经成为现实的幸福。他心情激动,充满感情地伏在两女耳边柔声道,“晓雪,菊姐,谢谢你们给了我现在的幸福,真的,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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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上午10点,燕大-龙腾奖学金启动仪式在燕大第一室内体育馆隆重举行。以燕大和龙腾集团在国内的巨大影响力,活动邀请了很多政要和社会名流。教育部、文化部和燕京市的有关领导,燕京文化名人,各大企业的高管,参会嘉宾来了数十人,主席台上的三排桌椅都坐了一个水泄不通。
文化部、教育部都来了一个副部长,再加上安在涛这个燕大校友、国家煤监局局长,燕大的校长陈志成,燕大党委书记龚超,这些副部级干部陪着龙腾集团董事长夏晓雪,龙腾集团副董事长兼总裁孟菊两女,坐在了第一排,其他的官员和名流依着级别和“名气”向后排。
两面的看台上坐满了燕大的师生,主席台的前方则是一个大花坛,花坛后面则是京城各大媒体树立起来的摄像机和照相机的支架“海洋”。
首先是燕大校长陈志成、文化部教育部的副部长和龙腾集团董事长夏晓雪、副董事长兼总裁孟菊一起为“燕大-龙腾奖学金”启动进行揭幕,然后是夏晓雪代表龙腾集团进行致辞。夏晓雪的致辞很短,顶多也就2分钟的时间。而夏晓雪致辞完毕,教育部副部长又代表官员对龙腾集团的捐资助学行为予以“正面评价”。
安在涛始料未及的是,这次活动原本没有安排他的讲话,他也没有做什么准备,但燕大校长陈志成却突然站在“致辞台”前朗声道,“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我们很荣幸地邀请到了三位校友出席本次活动。大家都知道,龙腾集团夏董事长是我校毕业的优秀学子,而龙腾集团副董事长兼总裁孟菊女士,曾经是我校的副教授……”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在今天的主席台上,还坐着我们一位杰出的燕大校友……”陈志成热情的话刚一说完,会场上就爆发起热烈的掌声,其实很多师生都注意到了安在涛。
“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燕大校友,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兼国家煤监局局长安在涛先生,讲几句话。”
雷鸣般的掌声里,安在涛意外地被动地起身向“致辞台”行去,处在近万燕大师生热烈热切的目光注视下,他这个位居高位的副部级领导干部,竟然微微有了一丝紧张。
12年了,从燕大毕业离开12年了。12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逐渐成长为副部级高官,位高权重,声名显赫。在燕大师生心里,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标杆和值得仰望追逐的成功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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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学、各位领导:大家上午好(掌声)非常高兴陈校长给我这么崇高的荣誉,让我在今天这个场合上说几句话,跟大家交流一下。但是我没有准备,所以就随意而谈,有不当之处,还请母校的领导、老师和同学们原谅。”
“毫不夸张地说,燕大是改变了我一生的地方,是提升了我自己的地方……没有燕大,肯定就没有我的今天。上学的四年间,燕大给我留下了一连串美好的回忆,当然也有苦痛,比如我有一年在咱们南校区的篮球场上摔断了胳膊……”
会场上哄笑起来,掌声又起。安在涛微笑着扬了扬手,“正是在美好和痛苦中间,在挫折、挣扎和进步中间,最后找到了自我,开始为国家和社会、为自己和家庭都能做一点事情。”
“学生生活是非常美好的,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还记得我们班有一个男生,每天都在女生的宿舍楼下拉小提琴,(笑声)希望能够引起女生的注意,结果后来被女生扔了水瓶子。我还记得我自己为了吸引我现在夫人夏晓雪女士的注意,天天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来来回回……”
哄在场近万师生都笑了起来,安在涛回头笑吟吟地扫了夏晓雪一眼,见伊人眼中全是柔情和回忆,就又回头来继续朗声道,“我还记得,我那个时候和我夫人一起跑到孟菊老师宿舍里,逼着孟菊老师给我们做土豆烧牛肉解馋……”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些……这些已经成为我这一生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安在涛凝望着孟菊,眼眸中的柔情一闪而逝。
孟菊眼圈一红,慢慢低下头去,暗自抹了一眼幸福的泪花儿。
“有一个故事说,能够到达金字塔顶端的只有两种动物,一是雄鹰,靠自己的天赋和翅膀飞了上去。我们这儿有很多雄鹰式的人物,很多同学学习不需要太努力就能达到高峰。很多同学后来可能很轻松地就能在燕大毕业以后进入哈佛、耶鲁、牛津、剑桥这样的名牌大学继续深造。有很多同学身上充满了天赋,不需要学习就有这样的才能……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有另外一种动物,也到了金字塔的顶端。那就是蜗牛。蜗牛肯定只能是爬上去。从低下爬到上面可能要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一年、两年。在金字塔顶端,人们确实找到了蜗牛的痕迹。我相信蜗牛绝对不会一帆风顺地爬上去,一定会掉下来、再爬、掉下来、再爬。但是,同学们所要知道的是,蜗牛只要爬到金字塔顶端,它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它收获的成就,跟雄鹰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也许我们在座的同学有的是雄鹰,有的是蜗牛。我一直认为我是一只蜗牛。但是我一直在爬,也许还没有爬到金字塔的顶端。但是只要你在爬,就足以给自己留下令生命感动的日子。”
“同学们,老师们,人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如果我们有一个伟大的理想,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们一定能通过努力变成一个伟大的生命。”
“大家都有理想,我也同样有理想。我的理想是,竭尽个人所学所能,为国家和社会,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同学们,老师们,这不是口号,更不是空话,我在无数个公开的场合都讲过,我愿意为了这个目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让我们为了理想,一起奋斗和努力生命在于奋斗”
安在涛漏*点四射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向台下深鞠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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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23章【即将调离:微妙的变化】
第九卷第723章【即将调离:微妙的变化】
第九卷第723章【即将调离:微妙的变化】
安在涛在燕大的讲话,成为本月燕大*BS上最热门的话题。很多关于安在涛的帖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燕大校内网的论坛上,很多学生甚至搜集了所有安在涛出现在网上的所有图片资料和新闻报道,将之称之为“最近二十年燕大最杰出的校友”,给他弄了一个网络版的“纪传体”。
对于这些20刚出头的风华正茂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漏*点的年轻大学生来说,安在涛这种草根出身却又一路青云直上的传奇性人物,无疑成为一种最佳的励志模范。尽管谁都知道安在涛的经历和境遇具有不可复制性,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燕大学子将安在涛树立为了人生的目标楷模。
正如安在涛所言,人生终归是需要理想的。安在涛的存在,为无数底层人向上提供了一个看得见的成功样本。
按理说,同样作为燕大毕业生,夏晓雪如今执掌龙腾集团,是华人圈里的女首富,在经济领域可谓是翻云覆雨显赫一时,但在燕大的名气却远不如安在涛。她出现在诸多学生话题中,多带着“安在涛夫人”的身份标签。
而事实上,最近二十年之中,燕大也出现了诸多优秀的毕业生,比如在高能物理方面具有杰出建树的旅美学者朱兰,再比如著名作家向东生,但这些人的名气或许比安在涛大,可在学生当中的影响力却远不如安在涛。大抵,这就是因为我们这个社会官本位意识深刻到每个人的骨子里,“做官是最有出息的”这样的逻辑深入人心。所以,30多岁的副部级领导干部安在涛,才被视为“最杰出的校友”。
安在涛并不知道,他在台上演讲的时候,他的下属——国家煤监局办公室秘书科副科长李月茹也正在下面坐着。燕大搞活动,邀请了很多校友,而有些毕业的校友得到消息也会自发主动返校参加,只不过是很多校友都没有资格上主席台就坐罢了。
作为国内最高学府之一,燕大校友无数,遍布国内各地和社会各个阶层,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精英。
安在涛在李月茹心中不仅仅是一个偶像级的人物,还是一个可以主宰和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手握大权的上位者。当天的活动结束后,燕大方面宴请诸位嘉宾,吃完饭,安在涛和夏晓雪、孟菊两女没有乘车立即离开,而是随意漫步在校园之内。
边走边谈,边赏风景边回忆着如歌的往事。
显然有很多过往的学生认出了安在涛。毕竟,高大儒雅英挺不凡、上位者威严凛然的安在涛走在燕大的校园里还是太过“扎眼”了。他本来就属于那种就算是在茫茫人海中也能鹤立鸡群的人,况且,有夏晓雪和孟菊这两个气质高贵容颜一流的超级美女陪着,他想要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一些胆大的女学生红着脸跑来跟安在涛合影,有的则索要签名,一时间这条从燕大礼堂通往校门口的路上人满为患,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学生。而夏晓雪和孟菊,却被无形中“冷落”在了一旁,在安在涛个人的光芒之下,纵然如夏晓雪和孟菊,也随之失色不少。
望着安在涛被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包围着,站在其中从容不迫地给她们签名或者合影留念,夏晓雪轻轻掩嘴一笑,“菊姐,没想到他还颇有几分明星的架势,还挺有女人缘的……咱们两个就没人搭理呀。”
孟菊微微一笑,“现在的大学生,跟你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她们更现实……他这个当领导的,更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两女正在小声议论间,慢慢等候着安在涛出来。突然有三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子试探着走了过来,其中领头的一个长的挺清秀的女子脸色微红恭谨地向夏晓雪和孟菊主动打招呼道,“您好,夏董事长孟总”
夏晓雪和孟菊相视一笑,没想到在这种语境下,竟然还有人认出了自己。
“你好。”夏晓雪和孟菊温和地向这三个不太像女大学生的女子点头一笑,算是回应她们。
“夏董事长,我是国家煤监局办公室的李月茹,这两个是我的同学,我们今天来参加母校的活动……安局长……”李月茹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夏晓雪,夏晓雪无论是气质还是容颜,抑或是身材,都近乎完美,根本就不是她这种略有姿色的女子所能相比的,当面一见,李月茹暗暗自惭形秽起来。心道,难怪安局长……家里有这种娇妻美眷,他真是……
李月茹正在胡思乱想间,安在涛已经摆脱了一群太过热情洋溢的燕大学生,走出了人群的包围,向夏晓雪等人走来,见到李月茹有些意外,不由笑笑,“小李?你怎么在这里?”
李月茹恭谨地微微欠身,笑道,“安局长,我也是来参加母校的活动的,正要走,遇到了安局长和夏董孟总,就过来跟领导打个招呼。”
安在涛哦了一声,跟夏晓雪和孟菊介绍道,“晓雪,这是我们局里办公室的小李,也是咱们燕大的校友,呵呵。小李啊,这位是孟总,原来是母校的老师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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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燕大的活动上回来,安在涛虽然照常去局里上班,但明显感觉出局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他心里暗暗一笑,知道自己即将调离的消息已经在局里传开,这种事情在这种中央机关里想要瞒那是瞒不住的。
有人羡慕,有人妒忌,也有人如释重负。对于国家煤监局机关的很多干部来说,作风雷厉风行的安在涛走了比留下的好。
清晨一上班,在楼下遇到了安监总局局长孙凯。孙凯热情地跟他寒暄着,甚至还邀请安在涛去他的办公室品茶聊天,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安在涛对此心知肚明,之前的时候,由国务院领导亲自点将的安在涛走马上任,给人的感觉是即将接孙凯的班,而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兼国家煤监局局长的任职,以及在班子里仅次于孙凯的排名,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
孙凯心里并不舒服。尽管他已经是正部级干部,在这种位置上的干部,只要不出大问题,官职和级别一般是可以保持到退居二线的,顶多就是调离换个岗位。但被调离,就意味着他的工作没有成绩,意味着上面对他很不满意,意味着他无论去什么单位都不会掌握有太大的实权。
但突然之间,从上面传来了安在涛即将被中央调离的消息,这让孙凯感觉很舒畅,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个消息应该不假,他知道最近中组部的主要领导已经找安在涛谈过话,估计新的任命也就是在奥运会结束之后就要下达了。
跟孙凯分手,安在涛没有坐电梯,慢慢通过楼梯向五楼攀登。刚拐过走廊,迎面就遇到了煤监局副局长苟平。
苟平立即朗声笑道,“安局长,早上好”
自打安在涛上任之后,苟平的情绪一直就很低沉,做人做事都很低调。像今天这么意气风发地“多云转晴”,还真属于头一遭。
安在涛淡淡一笑,知道苟平不仅是听到了一些什么,而且还“确认”了一些东西。很显然,安在涛被调离,他的升迁机会又来了。从正厅到副部级,这是一个巨大的门槛,本来以为已经失去了希望,但不成想安在涛这个煤监局局长干了不到一年就要调走……对于苟平来说,不等于是喜从天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安在涛调离,他这个资格甚老的副局长扶正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为煤监局不是热门单位,这个位置因为太过敏感,不会有太多人争抢。
“苟局长,早上好。”安在涛笑着向苟平点点头,然后就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仍然是李月茹在给他收拾卫生。
“安局长。”李月茹放下手里的抹布,恭谨地笑道。
“嗯。”安在涛点点头,然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意摁开电脑,准备上网浏览一下国内国外的新闻。
开了机,打开了网页,他正要浏览,突然见李月茹迟疑着还没有离开,似是有话要说,就忍不住笑道,“小李啊,你找我有事?说吧。”
对于李月茹,安在涛还是比较欣赏的。一来是因为李月茹天天为他服务,业务能力和各方面素质也比较高,二来因为是燕大校友,多少高看一眼。
“安局长,我听说您要调走了……我这心里有些舍不得。”李月茹支支吾吾地恭谨着小声道,脸色涨得通红。安在涛的级别与她相差太大了,在安在涛这个副部级领导面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这话会不会失了分寸,会不会引起安在涛的反感。
“哦?听谁说的?我的工作问题,你们倒是比我还清楚,呵呵”安在涛呵呵一笑,随意道,“你还年轻,好好干,只要努力工作,将来还是会有发展的。”
“安局长,我……我想……”李月茹知道自己这样跟安在涛独处的次数已经为数不多,有些话这个时候不说,以后就没有说的机会了。
“呵呵,有话就直说。”安在涛笑笑,望着李月茹,目光有些玩味。
“安局长,我是……”李月茹咬了咬牙,轻轻红着脸道,“安局长,我也不太懂规矩,有话说的不当的地方,您别见怪。我是想,我能不能跟着您到基层去锻炼两年,我在中央机关里呆着,觉得挺无聊的……我想去下面学习锻炼锻炼。”
安在涛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才笑道,“你家在燕京,你舍得离开燕京?从中央机关到基层,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哟你要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进国家机关还进不来……”
“安局长,我又没结婚,不拖家带口的,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去基层锻炼锻炼挺好的……我知道,我这样说太冒昧了,给领导添麻烦了,我是想,如果有这样的机会,还请领导给我一个机会,提携我一下。”李月茹说话的逻辑有些混乱,看得出来,她有些紧张,“这一年,我跟在领导身边学到很多东西,我想能留在领导身边工作……”
不能不说,李月茹这个女子虽然才不惊人貌不出众,但却很有眼光。她料定安在涛将来前途无量,能跟安在涛扯上一点关系,能紧紧地靠上安在涛,对于她将来的发展大有裨益。可以说,认识安在涛并在他身边工作了这一年,是她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重要机遇,她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遇。
如果留在中央机关里呆着,她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副科级,科级,十年之后或许有机会提个副处级,但过了副县处级这个初级门槛,想要再往上走就难如登天了。
“你要想清楚哟,中央机关出去容易,想要再进来就难了。而且,你一旦调离了燕京,想要再回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安在涛静静地望着李月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着。
他能看得出李月茹眼中的某些野心来。但是做官的人,无论男人女人,眼中如果没有野心和权力的**,那也就不正常了。
但经过了这一年的相处,安在涛也能感觉得出来,李月茹是一个很上进很踏实的女子,是那种想干事的年轻人。这样的人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说不准她还真的会在下面干出一番事业来。某种意义上说,他从李月茹身上看到了杨华的影子。
“安局长,我真的想下去锻炼锻炼……”李月茹见安在涛并没有生气,试探着又表了表态。
安在涛深深地瞥了她一眼,淡然一笑,“呵呵,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也别太当回事了,好好工作,不管在哪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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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24章【石破天惊的大事】
第九卷第724章【石破天惊的大事】
第九卷第724章【石破天惊的大事】
李月茹走了没有多久,煤监局局长助理、煤监局办公室主任马晓强就又敲开了安在涛的办公室门。一看到马晓强,安在涛就立即猜出了他的来意。
很显然,马晓强跟李月茹的心思一样,想要跟着安在涛去地方去任职,一来做点实事,二来谋个更好的前程。以马晓强的这个年纪,如果他不下放到地方去任职,留在中央机关里,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而如果到下面去,干出一番成绩来,说不定还会有越过副部级门槛的可能。只要有一丝可能,马晓强当然就不愿意就放弃。
而且,他跟李月茹的“心思”基本一致,都认为安在涛将来前途无量,能够靠上这么一个年轻的明显具有更高前途的且还比较赏识他的领导,对于马晓强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机遇。
当然,马晓强跟苟平不合,也是他想要离开煤监局的重要因素。马晓强做煤监局办公室主任有四五年的时间了,一直跟副局长苟平不怎么对付。最近一年,安在涛在煤监局主政期间,他又因为受到安在涛的器重而被提拔为局长助理,几乎将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安在涛的身上,对苟平有所冷落,一旦苟平扶正当了局长,他的“好日子”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已经成为心照不宣的官场潜规则。前任局长重用过的办公室主任,下任局长肯定不会重要,哪怕你有再大的能力、再会做人做事,都白搭。
所以,马晓强在突然听说安在涛要调离到地方任职的消息以后,心里就产生了强烈的要跟定安在涛一起走的念头。他在安在涛身边工作一年,虽然谈不上对安在涛有多了解,但对于这个年轻局长的巨大能量,可是深有感触的。
最近,中央机关里有小道消息说,安在涛是最高层领导重点考察培养的红色接替人……这个消息结合上安在涛的年纪和他坐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以及他从基层到机关、从机关到中央然后再到地方的丰富的任职履历,都足以说明他的将来不一般。
不要说安在涛将来能攀登上最高峰,就算是他能进入中央核心领导层,对于马晓强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当然,前提是安在涛肯提携他。
“安局长……”马晓强打了很久的腹稿,想好了该怎么说,安在涛同意他怎么说,安在涛拒绝他怎么应对等等。但真正面对安在涛的时候,他突然又有些紧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安在涛淡淡一笑,“马主任,有事?”
“安局长,我……我……”马晓强知道机会难得,如果再不直说,以后怕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咬咬牙低低恭谨地道,“安局长,我想求领导点事儿……您看我在这机关里呆的实在是太久了,我想跟你下基层去锻炼锻炼,不知道领导能不能给帮这个忙?”
安在涛忍不住哈哈一笑,“老马啊,谁给你们说我要调走了?再说了,我自己还不知道下一步去哪里工作,你就来找我,我怎么给你办?……”
安在涛随意打了几个哈哈,既没拒绝也没点头。到了他的这个地位和级别,其实有很多话根本就不能明着说了,就算是他想要带马晓强走,也不会直接就答应他。而且,马晓强跟李月茹不一样,李月茹不过是一个副科级干部,安在涛想要安置她很容易,可马晓强确实正厅级干部,虽然不是实职。这样的厅级干部,纵然是他有心,也还要有相应适当的机会。
不过,对于马晓强他还是颇为看重的,否则,他就不会力主推荐马晓强当煤监局局长助理了。而且,他下一步位居高位,也需要在适当的岗位上安排自己的人,马晓强有这个心思,他心底其实是乐意看到的。
……
……
奥运会在即,国内呈现出一片安乐祥和的良好氛围。一切为了奥运会,这是首当其冲的政治性工作,任何事情都要为奥运会让路。自然,在这种氛围下,某些突发的不和谐的矿难,就都被地方政府低调处理了,不会再像以往那样直接捅到国家煤监局里来。
安在涛清闲了下来。跟总局主要领导和国务院分管领导请了假,他带着孟菊去了南洋坎尼拉,因为刘彦临盆在即了。
2008年7月11日下午,就在燕京奥运会前夕,刘彦在坎尼拉诞下一对双龙凤胎。安雅芝和竹子母女提前一天赶到了坎尼拉,夏晓雪也在当天飞抵坎尼拉,一家人守在产权归龙腾集团所属的医院里,欢天喜地犹如过年一般迎接到了两个小生命。
为了安全起见,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刘彦住院待产以及生产的消息严格保密,选择在“自己”的医院里生产,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当天晚上,在医院派出的医疗队的陪同下,刘彦乘设施先进的医疗车被“转移”回了肖氏庄园。
刘彦长期陪在肖老身边,跟肖老的关系之好感情之深不用赘言,所以肖老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兴奋地在庄园的草坪上打起了太极拳。旋即,他又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将他最后留在自己名下的坎尼拉大酒店和跑马场划归刘彦的两个孩子名下。
安在涛平静了一下兴奋的心情,亲自给远在燕京焦急等待的陈近南夫妻打电话报喜。听说刘彦生了一对双胞胎,陈近南大喜,立即做出了要亲自飞往坎尼拉探视刘彦和两个孩子的决定。
就在安家人欢庆迎接两个新生命的同时,东山省却发生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震动了整个东山省官场。
7月10日,中纪委突然赶赴东山,宣布对东山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穆韬进行双规。其实,早在上个月中旬,穆韬就已经被监视控制起来了,东山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也被中央传到燕京做了谈话,要求他们尽快稳定住东山省的局面,免得在穆韬案发后引起不必要的社会动荡。
时光追溯起来,早在2007年年初,中纪委就接到举报,在中央领导的秘密指示下暗查穆韬的问题了。而之所以公开宣布对穆韬实施双规,无非是说明,他的案子基本水落石出没有任何悬念了。
7月11日,东山省纪委向外界证实,穆韬主要涉及“三宗罪”:经济问题、严重失职和生活作风腐化。
穆韬犯案,一石激起千层浪。改革开放以来,穆韬还是东山省头一个被拉下马的副部级干部,而且还是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此事在省里引起的“反响”可想而知。
穆韬落马,源于一个女人。穆韬此人精明了一辈子,却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2000年的一天,穆韬在酒足饭饱之后意外享受了江浙商人刘龙提供的“意外服务”。事后,穆韬的心中也打过鼓:万一那女人告发了自己,哪怕她把事情说出去,或者刘龙把这事当作把柄拿捏自己怎么办?好在事后一直风平浪静,他所担心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这样一来,他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再享受起商人们提供的“意外服务”,也开始心安理得了。作为回报,他不断利用手里的权力为献媚的商人创造效益。
天南郊区有个名叫荔枝园的酒店,老板娘名叫小荷,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付出的女人。这女人初中毕业后,先是回到乡下老家在小镇上开了个小吃部,然后到天南开起了饭店。由于她能说会道,又特别善于钻营,没过几年,饭店的规模就越做越大。在某官员的引荐下,她认识了前来吃饭的穆韬,她当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千方百计地讨好他,不惜以身相许。
事后,在穆韬的操作下,小荷很快就以知名企业家的身份当上了天南市政协常委和天南餐饮协会副主席。后来,穆韬干脆把她当成二奶养了起来。据后来的民间传说,小荷这个女人还专门跑到南京,给穆韬找来几个所谓的“R国女孩”供穆韬yin乱。
2006年,天南市准备开发市区中华山路餐饮一条街,小荷终于抓住了时机,在穆韬的暗箱操作和强力干预下,她不仅顺利地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一块寸土寸金的地皮,还从银行贷到了一大笔钱,建起了总投资达8000多万元的新荔枝园五星级大酒店。
而正是这个工程,引起了很多人的举报,让穆韬进入了中纪委领导的视线。
后来安在涛听说,在中纪委和省纪委控制穆韬的时候,还闹出了这么一个笑话:6月25日,穆韬和小荷两人驱车到著名佛教旅游胜地游玩,并在当地一家宾馆住宿。深夜,穆韬的手机响个不停。省府办的人说省里有重要工作要请示他,穆韬火了,干脆关了机。
当晚,两人欢好之后刚刚进入美梦,中纪委和省纪委的人就找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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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25章【房山变天】1
第九卷第725章【房山变天】1
第九卷第725章【房山变天】1
东山省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穆韬的落马,成为2008年国内最大的新闻事件之一,沸沸扬扬轰动一时。舆论对此好一阵讨论,以雷霆手段向省部级干部“开刀”,无疑代表着中央大力反腐的决心和力度,给很多贪腐者敲响了警钟。
好在很快燕京奥运会就要拉开序幕,舆论关注的焦点旋即转移到了奥运会上,国人都在猜测和关注能拿多少块金牌,那些运动项目具有优势等等,穆韬案渐渐就淡化了下来。
不过,在东山省的小范围之内,穆韬的落马所引起的强烈震动及其负面影响,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或者,牵出萝卜带出泥,穆韬一个人的落马会导致一串官员的倒台。
省委省政府最近一直在开会,而省委书记李大年和省长阚新民,在一周之内就往燕京跑了两次,都是被中央领导找去谈话,足见中央领导对穆韬案的高度关注程度。
盛大的燕京奥运会“激战正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走聚焦在了奥运赛场上和电视屏幕上,但在东山省官场之上,却展开着另外一种形式的“硝烟弥漫”。
首先,穆韬的案件不可能是一个独立的案件,他的**之路漫长,时间跨度也久,自然涉及到的各级官员也很多。穆韬被双规之后,一部分涉案官员渐渐暴露出来,被省纪委双规,而另外一部分穆韬系的亲信官员,虽然没有涉案,但也明显受到了穆韬案发的牵连。
穆韬案的深入调查一边进行,省委省政府一边展开了干部调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涉及的范围还不算太广,由上而下进行,但很显然,这样的调整会逐步扩大范围,下一步,穆韬在地方任职期间提拔的一些中低层官员,也会在这一场官场大洗牌中遭到某种冲击。
其次,位子的“争抢”暗中开始。当然,这主要是针对权力高层而言的。穆韬是常务副省长,还是省委常委,他倒台无疑就空出了一个常委兼常务副省长的位子来,一些非常委的副省长们,甚至还包括省里的一些其他的副部级干部,比如天南和绿岛这两个副部级城市的一把手,都瞄准了这一位置,暗中活动起来。
到了省部级尤其是地方省份的省委书记和省长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古称封疆大吏。可见其地位重要,声威显赫。而对于一个省内而言,只有进入省委常委才能算是进入了核心领导层,常委与非常委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同样是副省长,常委副省长与普通副省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领导。
某种意义上说,人生为官,只有到了这样的级别和这样的层面,坐到了这样的位置上,才能算是初步摸到了从政的门槛,也就是时下常说的“搞政治”。副部级以下,顶多是为官而已。这一层次的从政理念、权力争斗和领导艺术,大大区别于其他岗位,在很多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资格接任穆韬岗位的副部级干部,省里有不少,有好几个副省长都在拭目以待踌躇满志。而在省外的层面,就更不用说了。站在中央的角度,有的是合适的副部级干部可以充实空降到东山省来。
所以,虽然秘密的不为底层机关干部所知的“位置之争”已经展开,但最终花落谁家还真是一个未知数。毕竟,还要看中央的通盘考虑。或者可以这样说,中央在拿下穆韬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继任者的人选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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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韬出事,对于房山市委书记杨华的震动相当大。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同时,杨华立即想起了安在涛不久前的“警示”,心中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地,还有一丝恐慌。
她能走到今天,除了安在涛的大力举荐之外,穆韬暗中的扶持功不可没。换言之,当初她能从省委办公厅一个县处级干部下放到房山来做常委和常务副市长,与穆韬有着密切的关系。
杨华跟穆韬的关系很复杂。严格说起来,她并不算是穆韬的亲信,但穆韬又确实给她出过不少力。问题的关键在于,杨华的丈夫曾经是穆韬的秘书……以穆韬的贪婪和为人,杨华这些年其实也没少给他“上贡”,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行贿,但礼节性地来往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而在安在涛调走之后,为了稳固自己的位子,杨华又跟穆韬走得近了一些。下面的人不知情,但省里高层的领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否则的话,一些“流言蜚语”也不至于传到安在涛的耳朵里。
因此,杨华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危险了……穆韬案当然不会牵扯到她的身上,但一个跟落马大贪官关系密切的市委书记,省里怎么可能还能重用?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被省委调整了。
一念及此,杨华心里一阵彻头彻尾的冰凉,绝望到了极致。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向有廉洁美誉、一向道貌岸然、一向作风严谨的穆韬,竟然会是如此**权欲贪欲集聚于一身的超级蛀虫。
这怎么可能?但,又怎么不可能
……
……
随着穆韬的倒台,房山市官场同样也是风雨欲来,变故一触即发了。还不仅仅如此,最近还又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杨华前任的前任,也就是前市委书记宋迎春在任时主抓的房山市党政办公新区建设工程在安在涛走后不久竣工投入使用。这项工程之所以拖了这么久,完全是因为安在涛并不热衷政府自己盖大楼,把财力都投入到了公共领域,比如免费医疗和教育。同时因为新建的政务大厦太过铺张浪费,安在涛后来在市里的很多会议上多次公开表示市里机关不搬迁过去,慢慢想办法通过市场手段置换出钱来,弥补公共财政的亏空。但安在涛还没有来得及做这件事,就被中央调离了。
安在涛一开始就不想让房山市党政机关搬入这太过豪华的“政务大厦”。如果不是因为宋迎春离任时这项工程的主体已经建设起来,推倒否定会造成巨大的浪费,安在涛说不准会“罢”了这项工程。
房山市刚刚为这项工程举行了竣工庆典,杨华还专门邀请了穆韬来参加庆典。但任谁都没有想到,几天后网上就出现了一个帖子,有网友将房山市政务大厦美轮美奂的图片资料传到了网上,称之为“全国十大豪华政府办公楼之首”,引起了国内舆论的强烈关注。
7月24日,《华夏经济时报》在2版的显著位置刊发了题为《在豪华政务大厦里为人民服务?》的重磅新闻,对于房山政务大厦超标、超豪华和违规建设进行了全方面解读。
“记者了解到,现已基本建成的房山市政务大厦及其办公新区由行政主楼和辅楼、公园、广场等辅助建筑组成,总建筑面积约为15万平方米,总投资7.2亿元,是该市‘建设史上单体规模最大、功能配套最全、建设标准最高的重大基础设施项目’。”
“记者看到,由主楼与辅楼组成圆弧状市委市政府办公大楼,在夜幕下巍然矗立,流光溢彩。大楼前的广场由景观河、景观桥、亲水平台、音乐喷泉等23项工程组成……在没有任何合法审批手续的情况下,该市从2004年初,在时任房山市委书记宋迎春的主导下,开始投资建设,到宋的继任者安在涛走马上任时已经初步建成。但因为安在涛推进房山各项改革,推行车改和全面免费医疗,公开表示党政机关不宜搬入该豪华办公楼,导致该工程一度搁浅,迟迟没能进入后期室内装潢和完善配套设施阶段,直到安在涛调离房山,新任市委书记杨华才又推进了这项工程……”
“一位不愿意表露真实姓名的房山市委官员表示,当初宋迎春主导的政务大厦及办公新区建设在规划设计上的确存在超标和违规之处,因为投入巨大,在当时的市委市府班子里还引起了一定的争议……但在宋的力主下,该工程强行上马。后来,宋迎春调离房山,新任市委书记安在涛因为推进各项改革,市财政吃紧,这项工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杨华担任房山市委书记之后,这项工程才又重新启动……”
《华夏经济时报》的报道引发了一股舆论对于豪华政府办公楼的批评狂潮。很显然,如果不是因为奥运会的因素,这种批评浪潮会更加凶猛。
7月25日,中央通讯社发表通稿《政府办公大楼要豪华到什么程度》,这篇批评文章以“房山政务大厦”为反面典型,点名批评了近几年来国内爆出的各种豪华楼堂馆所。
“在不少城市和乡镇,最气派的建筑往往是党政机关的办公大楼。有的办公楼气派得像宫殿,有的办公区漂亮得像公园,不少办公楼都是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有的领导办公室装修摆设甚至赶上了五星级宾馆。特别是在一些贫困地区,豪华的办公大楼与当地经济发展不协调,与周围环境也不协调,反差更明显。群众看在眼里,怨在心里……为什么一些地方热衷于建造豪华办公楼?”
“有些地方把修建豪华办公楼当作政绩,美其名展现地方形象,为了招商投资。但事实是,豪华办公楼并不会改善投资环境,惠及当地经济,相反,往往以损害群众利益为代价。为修建豪华办公大楼,一些地方向企业和下级单位敛钱,甚至挤占挪用农村养老金等各种专项资金;有些地方通过执法罚没收入,买卖手中审批权限等方式筹集资金;有些地方是从银行贷款,还长期拖欠工程款。在豪华的政府大楼后边,是不断加重的财政包袱和群众负担,不但不会树立党和政府的良好形象,反而败坏着党和政府的形象……”
一时间,早已离任的前房山市委书记宋迎春、现任市委书记杨华,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对于杨华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省委书记李大年和省长阚新民作出指示,要求房山市委市政府进行自查,然后向省里报详细的书面报告,同时向媒体公开自查的结果。
……
……
正在休假中的安在涛,被中组部一个电话给招回了燕京。8月1日,安在涛返回燕京,刚刚接受完中央的组织谈话,就又有央视焦点访谈的记者给找上门来,请求他接受专访。
安在涛沉吟再三,决定接受采访。毕竟,房山政务大厦的建设虽然并非是他主导推进的产物,但这一工程的规划建设终归是在他在房山任职期间,他有必要澄清一些事实,免得对自己造成负面影响。
在短短十分钟的采访中,安在涛尽量客观公正地讲述了房山政务大厦及其办公新区这一项目的从决策、规划、投入到实质性建设的一系列过程,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他都坚决反对政府修建豪华办公楼,提倡节俭,这也正是他在任期间没有启用政务大厦的关键因素。
随后,房山市委市政府为此专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向媒体公开说明情况。在新闻发布会上,为了摘清自己的责任,杨华和黄晓峰再三表明自己的苦衷:工程已经建成,不投入使用会造成更大的浪费……同时也重点强调,前任市委书记安在涛曾经做出逐步通过市场手段将“房山政务大厦和办公新区”置换出来的决定,但因为他被中央匆匆调离,这项工作还没有来得及展开。
杨华为此还出示了2006年底的一次房山市委常委会的原始会议纪要,就是在那次会议上,房山市委书记安在涛提出的“置换”建议得到了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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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26章【房山变天(完)】
第九卷第726章【房山变天(完)】
第九卷第726章【房山变天(完)】
房山市官方的正面回应,得到了媒体舆论在一定程度上的认可,在这个奥运会在即的关键时刻,媒体的关注度很容易就被转移了出去。
但舆论不关注,不代表民间不关注,不代表上面会不关注。8月4日,省委书记李大年和省长阚新民先后作出重要批示,要求房山市委市政府认真进行自查自纠,认真查处违规问题。
这意味着刚刚搬进办公新区不久的房山市党政机关各部门,要再次尽快搬出,然后再以市场化的手段进行资产置换,所得收入弥补财政投入。
省里的态度很坚决,哪怕是浪费了这笔公共投入,导致所谓的政务大厦闲置起来,也绝不允许房山市委市政府在这种超规格豪华的办公场所里“为人民服务”,因为这直接影响着党政机关的形象。
据说在省政府常务会议上,针对这个问题,阚新民省长愤怒地拍起了桌子,怒斥房山市一个处级局长的办公室竟然比他这个省长的办公室还要宽大豪华,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阚新民当然没有去房山实地查看过,但网上关于这些的图片太多,他从网上看到,心里感觉非常愤怒。
而在作出这一决定的同时,省委就已经准备调整房山市委书记杨华了。如果说穆韬案发是一条导火索,那么,房山政务大厦事件的爆发,则就是催化剂和明火。
无论如何,房山政务大厦的投入使用,是在杨华的主导下进行的,她难辞其咎。
早在2007年4月,中纪委等多部门就联合下发了《关于开展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项目清理工和的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对近几年来党政机关办公楼等楼堂馆所建设项目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清理。根据国家发改委发布的办公室面积“标准”,正部长级别的官员办公室使用面积不能超过54平方米,县委书记不能超过20平方米。
但在房山政务大厦里,一个县处级干部的办公室就足足有30平米以上,杨华这个市委书记和黄晓峰这个市长,其新办公室更是三间打通,不要说豪华的装修和办公设备了,单是面积就超过70平米,比一般老百姓三口之家居住的房子面积还大。
如此说说看,杨华和黄晓峰在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批示下,还怎么敢继续留在政务大厦里办公?所谓的“自查自纠”,就是勒令他们搬出的最后通牒啊
所以,燕京奥运会开幕的当天,在杨华的主持下,房山市委召开紧急常委会,作出了立即搬离政务大厦和办公新区,返回老办公楼的集体决定。同时,决定在下个月对房山政务大厦和办公新区进行捆绑式公开市场拍卖,所得收入全部纳入市财政。
这几天,杨华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神慌乱恐惧,同时也乱了分寸。穆韬案发,对她本来就有很大的冲击,再加上政务大厦的事情,上面对她的“看法”可想而知,未来等待着她的,还不一定是怎样的暴风骤雨。
开完常委会的当晚,杨华心情落寞绝望地躲在办公室里拨通了安在涛的电话。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没有任何的食欲,也不想回家。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跟安在涛说说话,说说她的恐惧和担心,说说她的慌乱和心神无措。
接到杨华电话的时候,安在涛正在家里陪着夏晓雪看奥运会的开幕式。孟菊、安雅芝母女仍然留在南洋陪着尚未满月的刘彦母子(女)三人,安在涛因为中央召唤,不得不提前回国。
不过好在刘彦也准备在出了满月后,就带着孩子回国来与安在涛团聚。只是安在涛自己也不能确定,他在燕京的日子还有多久,能不能等到刘彦的回来。
手机响起,安在涛拿起扫了一眼,见是杨华的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阳台上接了起来。
“……我想跟你说说话……”杨华的声音里带出了几分哭腔。
安在涛暗暗叹息一声,柔声道,“好。”
“……”杨华絮絮叨叨没有任何条理和逻辑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其中还不乏自怨自艾和牢骚满腹,安在涛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出言打断她,任由她发泄着心中复杂而慌乱六神无主的情绪。
其实安在涛早已料定,穆韬案发,杨华肯定会受到冲击,这是毫无疑问的。下一步,李大年和阚新民肯定会调整她,这个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至于有没有后来的“房山政务大厦”的风波,其实都无关紧要。
结局早已注定,不过是过程复杂曲折一些罢了。
“你还是要调整好心态……事情已经出了,谁也改变不了,只有面对现实。你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不该启用宋迎春弄的那个东西,我早就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么豪华的办公楼,太扎眼了,肯定会引起老百姓的反弹……结果怎么样?弄到了网上,沸沸扬扬,得不偿失……”
“当然,问题已经出了,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在这个时候,如果你心态乱了,自乱阵脚,对你将来更不好。杨华,我现在燕京,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但你听我一句劝,摆正心态以一颗平常心来面对,至于这个位子,还是不要再抱多大指望了……”安在涛没有跟她客套什么,说话很直接。
“我知道。就是突然遇到这么多事,我心里乱糟糟的……”杨华幽幽一叹,“我也没有想到,穆韬竟然会这样。其实我真的没有跟他走得太近,只是一开始我……”
“你不用说了,我很明白。”安在涛轻轻道,幽深的眼眸透过阳台的窗户望向了灯火绚烂的京城夜空,“人生就是如此,没有一帆风顺的,有些坎坷起伏也很正常。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做事,等着省里的调整。我相信,最起码你的级别会保住的,应该没有问题。”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了。”跟安在涛说了这一会话,杨华的心情也似乎就慢慢的舒缓平静了下来,“你最近咋样,奥运会期间,你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了……哎,要我说,你这个煤监局长不当也罢,这种岗位吃力不讨好还到处得罪人,有机会的话,还是调调吧。”
“呵呵。”安在涛淡淡一笑,也没有跟杨华说起自己的工作即将发生变动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确定的事情,不要说杨华,就算是马晓燕前天问起来,他也只是含糊其辞没有把话说死。
“哎……希望省里能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政务大厦处理完,然后把这笔资金投入到免费医疗上……”杨华眼圈一红,声音变得极其飘渺轻柔,“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从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你不要多想。我们是两个人,我有我的思路,你有你的想法,出现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能强求你按照我的节拍和节奏走路,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但时至今天,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房山的车改、医改和信息公开,是完全对路的。这是将来的大方向。历史和时代发展的潮流浩浩荡荡,谁都不可阻挡。”
“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安在涛微微有些感慨,突然轻轻插话问了一句,“黄晓峰这个人如何?”
杨华一怔,旋即笑了笑,“这个人不简单。他对我,明着一套暗里一套,表面上言听计从,背地里自行主张。而现在,他更是蠢蠢欲动了,早已摆出了一幅接我班的架势。”
“听说他是阚新民省长的关系,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杨华旋即想起自己如今凄凉的处境,一阵悲从中来却强行按捺下悲凉的心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平和。
“这人绵里藏刀,很会做戏,同时手段也比较狠辣。”杨华慢慢说着,结束了对黄晓峰的私下评价。
安在涛哦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老公,你打什么电话呢,这么长时间,开幕式都快演完了……”夏晓雪不满地在房中喊了一嗓子,安在涛这才匆匆结束了跟杨华的通话,挂掉电话回到房中继续看频临尾声的开幕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谁都没有想到,有不少群众纷纷向省纪委匿名举报,说房山政务大厦和办公新区的工程建设,存在严重的权钱交易和商业贿赂行为,举报的矛头直指前任市委书记宋迎春。
对于这一举报,省纪委领导非常重视,立即向省委汇报。省委书记李大年勃然大怒,立即要求省纪委抓紧派出调查组赶赴房山,进行深入全面的调查。
省纪委调查组在8月10日上午赶赴房山,由省纪委副书记周玲亲自带队。而这个时候,省委即将免去杨华的房山市委书记职务,调任其去省残联任职的小道消息,在市里传播开去。
周玲一行人乘坐的面包车缓缓驶进房山市委机关大院,杨华和黄晓峰,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邹同,带着房山市委市政府和市纪委的一些官员迎候在院中。
按理,周玲是正厅级,杨华和黄晓峰也是正厅级,严格说起来,杨华和黄晓峰是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市长,而周玲不过是省纪委副书记,排名靠后,无需两人一起亲自出迎,由邹同这个市委常委兼市纪委书记出面就足够了。
但在现在这个时候,杨华也好,黄晓峰也罢,都不敢怠慢上面的来人,更何况,周玲带领的调查组还是来房山调查“贪腐”问题的。杨华明知自己被调已成定局,但调归调总能有一个级别保住,如果再因此得罪了省纪委的人,万一被搞出什么问题来,她说不准连“级别”也将失去了。
至于黄晓峰,目前信心百倍地要接任杨华担任市委书记,对于上面来的人更是小心逢迎,不敢出任何差池。
作为省纪委领导,周玲非常清楚杨华现在和不久后的下场,知道她即将失势,对于她的亲自迎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同为女人,同为厅级女干部,她同时又对杨华的遭遇有种兔死狐悲的同情。
所以,下车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冷落杨华,跟杨华很是热情地握手寒暄,甚至在两人并肩前行的时候,还拐弯抹角地劝慰了她几句。
对于穆韬空出来的位子,有不少人“有意”。省内,有三人比较合适,都有可能上位。
分管农业副省长的赵明生、分管工业和建设以及公用事业的副省长焦凯,还有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夏侯名旭。三人当中,赵明生的资格老,基础扎实;而焦凯政绩突出,据说在中央也有背景。至于夏侯名旭,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本身是省委常委,担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不过是在班子里的排名略进一步。
中央在征求李大年意见的时候,李大年暗中推荐了焦凯。其实,一开始李大年是准备推荐夏侯名旭的。但后来转念又一想,如果推荐了夏侯名旭,就又倒出一个常委、组织部长的要害位子,会将省领导调整的范围扩大化。
从李大年的角度出发,他是不愿意让省委班子发生重大变化的,因为这不利于他掌控局面。省委组织部长管干部,与其换人,不如让自己信任的夏侯名旭继续留任。
焦凯熟悉经济工作,多年在政府系统任职,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同时焦凯年富力强,年龄比夏侯名旭小两岁,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合适。
李大年原本以为既然中央征求自己的意见,自己推荐焦凯后,焦凯上位基本上就问题不大了。但不料,中组部却没有跟进考察焦凯,而中央领导的态度似乎也有些飘渺不定。
以李大年多年在中央高层机关工作的经验来看,这说明中央领导对东山省的常务副省长位子另有考虑,但是目前暂时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或者,中央是在酝酿新一轮的省部级干部调整,将要集中调整地方大员,东山省的这个空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李大年的判断还是极其准确和敏锐的。穆韬倒台后,中央之所以迟迟没有任命新干部下来,不在于人选很难确定,而是在于酝酿集中调整省部级干部需要时间来完成。
第三天。中组部主要领导再一次受中央委托找安在涛谈话,这已经是今年年初以来,中组部主要领导第三次找他谈话了。如此频繁密集和一反常规的组织谈话,自然折射出一些东西。但在形成既定事实之前,其实安在涛自己也拿不准中央领导的真实意图。所谓天威难测,大抵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起码说明了一点,中央是准备重用安在涛了。
至于是去哪个省份,现在却又成了一团迷雾。原本中组部领导第一次找谈话的时候,基本明确会去东山省;可后来又有了第二次谈话,第二次谈话虽然没有涉及实质性内容,但安在涛心里却猜出了几分,应该跟中央要拿下穆韬有关系。但这第三次谈话,又将意味着什么?
第一次,中央不过是想要让安在涛去东山省当一个普通的副省长;第二次,中央显然有意让安在涛接穆韬的班,当常委和常务副省长;而这第三次……难道……安在涛为自己疯狂大胆的猜测暗暗汗颜,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好歹有一年的副部级履历经验,破格提拔一个正部级岗位,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只能在国家机关里。譬如提拔为国家安监总局局长。要想一步登天成为地方经济大省的省长,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绝无这种可能。
中央不会如此轻率地就将一个经济大省的行政管理大权,交付给一个刚提拔为副部级干部一年的人手里,尽管安在涛政绩斐然,勤政创新,是出了名的优秀后备干部,但破格提拔终归是有个限度的。
纵然中央有意让安在涛主政东山,也会让他在副省长的位置上过渡一到两年。
……
……
下午2点,政治局委员、中组部孙部长亲自带人到国家安监总局机关宣布中央的干部任免决定。
孙部长在国家安监总局中层以上干部大会上,代表中央首先肯定了安在涛的工作成绩和为了遏制矿难所作出的辛勤努力,其次郑重宣布免去安在涛的国家安监总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和国家煤监局局长的职务,任命国家煤监局副局长苟平为煤监局局长兼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
苟平终于如愿以偿。但与安在涛相比,他的“政治待遇”就差了很多,安在涛是国家安监总局党组副书记,排名仅次于局长孙凯之后,而苟平只是党组成员,排名在总局班子的最末。
当然了,如此结果对于苟平而言,这已经是值得庆贺和兴奋的事情了,二十年的媳妇熬成婆,终于也熬出了副部级的门槛。
但就在孙凯众人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安在涛的下任岗位时,孙部长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中央另有任命”。
孙凯朗声道,“下面,欢迎安在涛同志讲话。”
发表离任感言,已经成为官场惯例,这一次当然也不能例外。只是安在涛的离任感言非常简短,没有众人猜测中的“满怀深情”和“非常感慨”,只是在讲话中实打实地为下一步的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工作提出了几条建议。
中组部在国家安监总局宣布干部调整任命,东山省委组织部也在同日赶赴房山宣布东山省委对于房山市干部的调整任免。
免去杨华的市委书记职务,调任杨华为省残联常务副主席(正厅级),任命市长黄晓峰为房山市委书记,任命东山省文化厅厅长马晓燕为房山市市委副书记、代市长。
杨华被调离不奇怪,甚至黄晓峰接替当市委书记也不奇怪,唯有马晓燕重返房山担任市长,成为房山官场坊间的一大热门新闻。
其实马晓燕根本就不愿意回房山,尤其是她明知安在涛有可能重返东山在省里任职,她就更不愿意回房山。这么一个地级市的市长位置,在马晓燕眼里根本就不如留在天南与安在涛朝夕相处。
但省委领导亲自找她谈话,作为官场中人,服从组织安排是第一条纪律,她只要还留在官场上,就无法拒绝组织的任命。
让马晓燕去房山,是东山省委常委会上的一致决定。马晓燕出身房山,长期在房山基层和市级机关任职工作,还曾经担任过房山的常务副市长,熟悉房山的情况,多数省委领导认为,在时下这个房山很容易出现动荡的敏感时刻,需要马晓燕这么一个熟悉情况、能力强的同志过去稳定局面。
如果说黄晓峰接任市委书记,是省长阚新民的提议,而让马晓燕出任房山市长,则是省委书记李大年的决定了。
而与此同时,周玲带领的省纪委调查组在房山的调查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房山政务新区工程的招投标和建设初期,原房山市委书记宋迎春共接受开发商惠宁公司4笔贿赂,共计人民币一百多万元。
后来省纪委还查出,早在宋迎春来房山任职的第一年,惠宁公司老板希望得到宋迎春的支持,在房山拿下几个工程,就开始向宋迎春行贿。第一次,这人将装有5万元人民币及衬衫等物的礼品袋送给宋迎春,宋迎春没有拒绝,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惠宁公司中标获得工程主体项目承建权之后,又分3次赠送宋迎春两万多美元、10万元人民币及国画等物。当然,惠宁公司和其他几家开发商也有向市里其他官员行贿的行为,省纪委正在一笔笔查证。
省纪委调查组的调查工作之所以进展这么顺利,主要与现在房山官场凌乱和复杂的局面有关系。市委书记要调离被“处理”,市里其他的领导位子也不安稳……总而言之,杨华不再管事,随便省纪委去查听之任之,而市长黄晓峰则大力支持调查,恨不能省纪委调查组查出一些什么问题来,好有助于他的上位,而其他的干部也都很配合调查。有些干部甚至主动向省纪委调查组检举揭发,而有的干脆主动“自首”交代问题。
市委办、市府办和市建委几个当初工程组织部门的几名官员爆出问题,很快就牵连出了前任市委书记宋迎春,省纪委调查组在征求了省纪委主要领导的意见后,顺藤摸瓜继续查实下去,终于揭破了宋迎春存在重大贪腐问题的事实。
宋迎春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在离任房山数年之后,又在房山的问题上落马。房山,成为宋迎春人生旅途上的一个梦魇。
8月13日上午,现任东山省社科联主席的宋迎春(正厅级),在社科联的一个会议上被省纪委的人带走,随后,省纪委在小范围内宣布对宋迎春实施双规。而省纪委的另一路人马,则在房山范围内活动,先后对七八个县处级干部采取行动,实施双规。
省纪委的行动从始至终都撇开了市纪委,这直接表明了省委领导的坚决态度,一场反贪和整肃吏治的风暴在房山推进推开。
官场动荡,人人自危,这大概是房山近十年以来震荡最大、波及范围最广的一次。
……
……
马晓燕竟然被李大年弄去了房山干市长,这个消息安在涛也很意外。但一想想房山现在混乱的局势,他也就明白李大年和阚新民也是没有办法,暂时让熟悉房山情况的马晓燕回去稳定局面。马晓燕这一次重返房山,颇有几分临危受命的味道。这充分说明,别看黄晓峰就任房山市委书记,但省里领导对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终归,他在房山时间太短。
不过,这也由此坐实了黄晓峰是省长阚新民一手提拔的干部的事实。
在电话里听了马晓燕好一通抱怨,安在涛笑着宽慰了她几句,让她暂时先回去当几天救火的市长再说。挂了马晓燕的电话,安在涛突然接到了李南从天南打来的电话。
李南的电话看似是问候和闲聊,其实安在涛心里很明白,这一定是李大年授意李南给自己打电话探听消息来了。
一开始,李大年或者并没有想到安在涛会重返东山,毕竟安在涛离开东山满打满算才刚满一年,可当他得到安在涛被中央免去安监总局副局长和国家煤监局局长职务的消息后,立即心神一震:难道,中央要任命安在涛来东山省担任常委、常务副省长?
李大年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但以他的身份也不能去“试探”什么,就授意李南探探安在涛的口风。可惜安在涛口风甚紧,李南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奉献]
第九卷第727章【党内地位】
第九卷第727章【党内地位】
第九卷第727章【党内地位】
无论李南怎么试探,安在涛都是口风甚紧,滴水不漏。虽然安在涛和李家的关系甚好,但在这种关键性的、带有政治色彩的重大问题上,他还是很有分寸的。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拿捏很准。
况且,具体如何,对于他而言,一切都仅仅是猜测,在没有形成既定事实之前,他只有保持沉默。不要说对李南,就算是对自己的女人和家人,他一样是无可奉告。
李南无奈之下,只好挂了电话。
到了这个时候,李南无奈地发现,此刻的安在涛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初入官场、后来跟他称兄道弟的亲密好友安在涛了,在悄然之间,这个青云直上的年轻人已经成长为位高权重显赫一时的领导干部,到了他这种地位和级别上,要说两人之间没有了距离感和疏离感,那是假话。
李南无奈,安在涛更是无奈。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安在涛既然走到了这种政治高度,一切其实都已经身不由己了。
他得到了很多很多,比如权力,荣耀和掌声,政治地位;但是他同样也失去了很多,比如友情和常人的温情。他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随意陪着朋友或者家人找个小饭店喝喝酒吹吹牛,随时随地都要时刻注意保持自己的高层干部形象。
奥运会很快就过去,由此所带给整个东方大国的喧嚣和舆论狂潮渐渐平息下来。令人感觉诡异的是,安在涛已经被中央免去了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兼国家煤监局局长的职务,但所谓的“另有任命”却一直迟迟没有下来。换言之,安在涛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燕京家里休假。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难得的与家人团聚的时间。
他基本上没有了任何公务活动,更不怎么外出,只是留在家里陪伴刘彦和刘彦的一对龙凤胎。当然还有夏晓雪的女儿和孟菊的儿子,母亲安雅芝和妹妹竹子也没有回美国,跟着刘彦来了燕京,一家人亲亲热热地每日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这是安在涛从政以来,最清闲最惬意的一段时间,也是陪伴家人最多的一段日子。但他终归是一个做官的人,一个“搞政治”的人,自己的任命迟迟下不来,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他嘴上虽然不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心里其实是有些焦躁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不明白。
不仅安在涛想不明白,东山省、房山市的很多官员都想不明白。安在涛要重返东山省担任常务副省长的消息,早已传到了省里,不是什么秘密了。李大年这些人最近一直在等待安在涛的走马上任,却突然没有了下文。
这足以让敏感的官员们考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安在涛在燕京“赋闲”在家,却也是事实。
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呢?很多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时光飞逝,转眼就过了国庆节。9日,中央召开三中全会,作为中央候补委员的安在涛,自然也要参会。一般而言,副部级干部都是中央候补委员,而省部级以上则是中央委员。至于中央政治局,却是中央委员会内的领导机构,能成为政治局委员,就基本上进入了中央核心领导圈了。
会上,安在涛遇到了东山省来开会的大多数高官们,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而在会议期间,东山省委书记李大年被中央领导秘密找去组织谈话。很显然,在这个时候找李大年谈话,自然是涉及李大年的职务调动了。
13日,三中全会胜利闭幕,《中央日报》和中央通讯社全文刊发了全会公报。
“出席这次全会的有,中央委员202人,候补中央委员166人。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常务委员会委员和有关方面负责同志列席了会议。党的**代表中从事农业农村工作的部分基层同志和研究农业、农村、农民问题的部分专家学者也列席了会议。全会由中央政治局主持。”
“全会听取和讨论了总书记受中央政治局委托作的工作报告,审议通过了《**中央关于推进农村改革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
“全会全面分析了形势和任务特别是经济形势,强调我国总体形势是好的,经济保持较快增长,金融业稳健运行,我国经济发展的基本态势没有改变。当前,国际金融市场动荡加剧,全球经济增长明显放缓,国际经济环境中不确定不稳定因素明显增多,国内经济运行中也存在一些突出矛盾和问题,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积极应对挑战。最重要的是要把我国自己的事情办好。要更加自觉、更加坚定地抓好发展这个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更加自觉、更加坚定地推动科学发展,坚定信心、冷静观察,多管齐下、有效应对,采取灵活审慎的宏观经济政策,着力扩大国内需求特别是消费需求,保持经济稳定、金融稳定、资本市场稳定,保持社会大局稳定,做好保障和改善民生工作,继续推动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
“全会按照党章规定,决定递补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李大年为中央政治局委员,递补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安在涛为中央委员会委员、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
房山市委常委会上,房山市委书记黄晓峰主持开会,并带头学习全会公报精神。官场之人非常敏感,其实在集体学习之前,众人就已经注意到了全会公报最后这一段并不起眼的“文字”。别看这只是两句简单的陈述,但对于东山省官场的震动之大,无与伦比。
李大年从政治局候补委员递补为中央政治局委员,这无非说明了两个结果:其一,李大年要调离高升,成为中央核心层领导;其二,东山省的经济大省地位直线上升,否则东山省委书记怎么可能成为政治局委员,能成为政治局委员的省部级干部,一般是几个直辖市的一把手和要害大省的省委书记。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则是安在涛的政治身份。按照惯例,副部级才有资格成为中央候补委员、省部级成为中央委员、受中央看重的省级干部才能成为政治局候补委员,由此来看,安在涛的职务任命虽然还是一个未知数,但党内的政治待遇和身份实现了二级跳,这意味着什么,就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
李大年成为政治局委员,安在涛成为政治局候补委员……这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一些敏感的干部甚至大胆地想到:中央会不会要调离省委书记李大年,而直接让安在涛来主政东山?
不能不说,这种“猜测”是极其胆大的,其实细细一想,也是不太可能的。这一届的中央领导层决策稳健,怎么可能有如此激进的干部调整。
最大的可能是,假如李大年调离,省长阚新民接任省委书记,而安在涛被中央任命为东山省省长。这种可能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是最大的。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省长阚新民不过才只是中央委员,而安在涛却是政治局候补委员,虽然没有“等级区分”,但“差别”还是有一些的。
……
……
一时间,安在涛要来东山省当省长的小道消息又迅速传播了开去,对于这个消息,最兴奋的当然是马晓燕和庄宁、古长陵等这些安在涛在房山培养起来的心腹干部。只是在众人焦急地期盼下,安在涛还是迟迟没有来东山上任。
李大年依旧主持东山省党政大局,继续主导推进东山省政治、社会、经济的各项事业发展,最近更是按照中央精神,抓起了新农村建设,还专门在房山市召开了全省新农村建设试点工作会议,将房山市资河生态农业开发区作为了已经成功的典型样板,将其经验和做法向全省推广。
没有看出李大年有任何调离的迹象。
而这个迹象,让房山的黄晓峰渐渐就放下了心神,开始施展自己的“伸手”。对于安在涛在房山留下的一切,比如车改和免费医疗什么的,包括财政投入教育和民生优先的思路什么的,他很不以为然,但因为担心安在涛要来省里当领导,他虽有想法,却迟迟不敢下手。
但现在看来,安在涛基本上不可能再来东山了。再说,他的后台阚新民威信权柄日高,日后更是有可能接任省委书记,有了阚新民的支持和信任,他还顾忌什么?
因而,在十月底的市委常委会上,他提出要撤销房山市车管中心,将所编所管理公车进行统一分配给各单位。他的理由是,车管中心统一集中管理效率低下,造成了极大的浪费。他深知让市委办和财政局、统计局弄出了一组数据,表明自车管中心成立运营以来,公车维护保养成本大幅上升。
理由是随时可以找出来的,但黄晓峰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彻底颠覆安在涛的车改新政。杨华虽然也有过变通,但却没有触及安在涛车改的制度本身。
黄晓峰提议,引起了市长马晓燕的强烈反对,与马晓燕持同样反对意见的还有市委副书记马德胜、常务副市长古云兰。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马德胜在安在涛在任时与他并无过深过密的来往,但这人其实颇有几分书生气,对于安在涛之前的举荐之恩,一直放在心上。至于古云兰,就更不用说了。
见马晓燕孤身一人与黄晓峰抗衡,而郑方这些人明显畏缩不前,古云兰挺身而出。而马德胜稍稍犹豫,也公开表示反对。
尽管马晓燕、马德胜和古云兰三人激烈反对,但黄晓峰终归是市委书记,再加上其他常委都默从了他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是组织原则,所以黄晓峰还是利用市委书记的威权强行通过了这项决策。
常委会不欢而散。马晓燕和古云兰、马德胜三人拂袖而去,望着三人愤愤不平离去的背影,黄晓峰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
现在的房山已经变天了,安在涛的影响力彻底消除,是我黄晓峰的天下了。你们三个人这是在自找难看……想要跟我作对,那么就来吧,我有的是时间来跟你们玩到底。
黄晓峰心里冷笑着,缓缓站起身来,与其他几个倒向他的常委热情地打着招呼,似乎毫无不快之色。
第二天,房山市就下发了撤销房山市车管中心的红头文件,所有“车管”业务暂由市委办和市府办联合办理,然后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将现行在编机关公车按照需要统一分配给各单位。
但这个红头文件刚发下去,有关部门还没有来得及“抓落实”,房山市委书记黄晓峰和市长马晓燕就接到了省委办同志,今天下午两点召开全省干部大会,中组部领导要来宣布中央对于东山省干部的调整任命。
……
……
马晓燕和黄晓峰没有一起去省里,而是分头行动。因为黄晓峰强行撤销车管中心的决定,马晓燕和黄晓峰已经翻了脸。
省委机关大礼堂里人满为患,坐满了各地市的党政主官和省直机关的正厅级干部。黄晓峰一边跟熟人寒暄着,一边去了属于房山市的位置上坐下,而马晓燕已经神色严肃地坐在了那里。
黄晓峰淡淡地瞥了马晓燕一眼,嘴角的冷笑更加明显。在来之前,他给阚新民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证实了李大年被中央调离的消息。在他看来,安在涛不来东山,李大年又调离,如今在这东山省里,属于阚新民的时代已经拉开了序幕。
但与他的乐观和兴奋不成正比的是,省长阚新民心里却并不舒服。确切地说,是很不舒服。
李大年是走了,但接替李大年的人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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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请书友们进入一观
虚心接受大家的批评,必须得承认,由于正在考虑如何收尾,这两天老鱼有些急躁了……新书早在去年秋天就出来了,合同也早就到了几个月,但一直没有发,因为老鱼想要尽量把这个故事写完整,尽量不留遗憾。
最近很多书友给我留言,要求我将省部级岗位写细写实……考虑了一下,大家说的很有道理。有些考虑不周的地方,请大家见谅。
好吧,接受大家的批评,我沉下心来好好写,把省部级这一段写充实,不能急于完本,免得让本书显得虎头蛇尾和头重脚轻。今天上午,老鱼空闲下来调整了思路,把之前定下的大纲给废了,重新写。既然要写充实,那就需要写很多事情,总不能让小安童鞋坐上位置就向大家挥手告别吧,呵呵。
以后会尽量贴近现实,有不当之处,请大家宽容一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老鱼会继续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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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28章【任命大会】
不多时,李大年陪着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张继民走进了会场,东山省委副书记、省长阚新民紧随其后。三人面带笑容,脚步沉稳地走上了主席台。而在三人之后,正是东山省官场中人暌违已久和期待已久的安在涛。
安在涛神色沉静,无悲无喜,从他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思。他慢慢向主席台上走去,似乎是有意跟前面的阚新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但有些有心人却看到,阚新民隐隐有停下来“等候”安在涛的举止,脚步刻意放缓。
而安在涛的身后,还有一人,一个在众人看来比较陌生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龄也不算大,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
这人是谁?众人心头立即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但很显然,能有资格出现在今天的干部大会上,而且还上了主席台,必定是中央空降下来的省领导了。
原本鸦雀无声的会场上,顿时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很多人将热烈和羡慕的目光投向安在涛的身上。到了这个份上,事情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李大年调离,阚新民接任,然后安在涛被任命为省委副书记、代省长。
从常规来看,必须得这样。尽管有少数干部大胆地做出猜测,安在涛可能会直接坐上省委书记的位置,但理智告诉人们,这种可能性还是太小了。东山省这么一个经济大省的省委书记,必须要经过某种历练和过渡,同时也是一种政治考察,看看你是不是合适这个位子,有没有能力掌握一个大省的党政命脉。中央在任命干部时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个因素。
当然了,安在涛的党内地位已经决定了他未来的发展方向。既然他的党内地位已经上去,职务级别随后也会跟上,这是必然的。因此,纵然是过渡,这个时间也不可能太久。这一点,恐怕没有任何悬念。
所以,无论安在涛接下来被中央任命的职务是什么,其实都无关紧要了。只要安在涛再次出现在东山官场上,位高权重主政一方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以安在涛的年纪,他注定将会成为国内最年轻的省委书记之一。
马晓燕目光火热地望着安在涛,手紧紧地抓住桌上的水杯子,细长的柳眉儿轻轻地挑了挑,心头的兴奋可想而知。
而黄晓峰则失神地靠在椅子背上,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怎么可能?怎么突然之间,安在涛又回到了东山省?既然要让他回东山任职,中央又何必拖延了这么久?想起自己刚刚强行通过的撤销房山车管中心的决定,想起已经发到各单位和各区县的红头文件,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甚至可以说有些苍白。
就算是安在涛回来只是干一个常务副省长,他也得罪不起。哪怕是有阚新民给他撑腰,他仍然还是得罪不起。上面的庇护是有限度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阚新民都不可能为了一个下属跟自己处在同一权力档次的省领导闹僵关系。
换言之,只要安在涛还在东山省任职,不管职务为何,他在房山主导推进的各项改革,都不可能被“废除”。不需要他说什么,或者出面干预什么,在国内的政治体制环境下,没有人敢“否定”在任上层领导的“主张”。
会议仍然由李大年主持。只要中央的任命没有宣布,他仍然是东山省委书记。
“同志们,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中组部张副部长宣布中央最新的干部任免决定。”李大年没有做没有营养的开场白,直截了当地就切入了主题。
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安在涛坐在台上,端着矜持的笑容。当他发现场上多数干部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时,不禁嘴角轻轻一挑,浮起了一抹沉静的笑容,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使坐姿更加端正严肃沉稳。
张继民微微一笑,点点头,也没客套,也自是直接进入主题,朗声道,“好,请大家安静。下面,我宣布中央对东山省委班子的最新调整任命。经过慎重研究决定,免去李大年同志的东山省委委员、常委、书记职务,建议东山省人大免去其东山省人大主任职务;任命李大年同志为南海省委委员、常委、书记。”
张继民的话音一落,场上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南海省是沿海经济大省,可以说是国内经济实力最强的省份,能调任这个省的省委书记,显然证明了李大年很受中央器重。而对于他在东山省的工作,也是相当认可的。
虽然都是省委书记,但其间的差别还是有一些的。某种意义上说,这也可以视为是一种升迁。
会场上稍稍停顿了一下,旋即爆发起热烈的掌声。掌声里,李大年面带微笑,微微欠身向台下致意。对于这一次的调整任命,就李大年本人来说,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越是在重要的省份任职,将来升入中央的可能性就越大。
张继民点点头,又朗声继续宣布任命,“任命:张德福同志为东山省委委员、常委、书记职务……”
此话一出,会场上顿时沉寂起来,中央的这项任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其实业并不在于接任李大年职务的不是省长阚新民,而在于张德福其人如今的“特殊”状态。
张德福是国内资格甚老的省部级干部,早在90年代中后期就出任某省省长,之后出任沿海某省的省委书记,但从05年开始,他的身体健康似乎就出现了问题。08年年初,他离任某省省委书记,一边在京养病,一边被中央任命为中央人才协调工作小组副组长。
任命张德福来担任东山省委书记……这似乎有些太诡异了……而且,张德福在今天的宣布任命会上,本人也没有出现,这更加不合符常规。
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搞不清中央的意图了。所谓天威难测,大抵如是了。
但紧接着,张继民又接着宣布道,“中央任命:安在涛为东山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任命陈亮同志为东山省委委员、常委,提名为东山省常务副省长人选。”
张继民下来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安在涛和陈亮的任职履历。安在涛虽然出身东山,但如今却是作为中央空降的干部出现的;而陈亮之前是南河省的一个副省长,调任东山担任常务副省长。
弄了半天的玄虚,安在涛才混了一个省委副书记的职务,这不能不让很多干部大跌眼镜。但随即,在张继民宣布的中央关于东山省委班子成员最新的排名排序中,众人也堪破了某种端倪:张德福第一,阚新民第二,安在涛第三……
“中央对东山省委的领导班子建设一直十分重视。这次省委主要领导的调整,是中央从全国工作的大局出发,充分考虑东山领导班子建设的实际,根据工作需要,慎重研究决定的……李大年同志政治坚定,对党忠诚,为东山的发展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这些成绩的取得,是在党中央、国务院正确领导下,全省上下共同努力奋斗的结果,也是与李大年同志的辛勤工作分不开的。李大年同志大局意识强,政策理论水平高,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旗帜鲜明。领导经验丰富,驾驭全局和组织领导能力强。作风扎实深入,为人坦荡,胸怀宽阔,公道正派,要求自己严格……”
张继民继续以套路性的官话对李大年的成绩进行肯定,然后接下来又说了这么一段有意思的话:“中央认为张德福同志担任东山省委书记是合适的。张德福同志政治上坚定,贯彻执行中央的决策部署态度坚决,有较高的政策理论水平,经过多岗位锻炼,领导经验丰富,组织领导和驾驭全局能力强。思想解放,思路清晰,有开拓创新精神……但因为张德福同志最近身体健康欠佳,暂时留在燕京治病不能到任。中央临时决定,在张德福同志治病期间,由安在涛同志代理主持东山省委日常工作……”
“下面,我宣读一下张德福同志写给全省干部群众的一封信……”
轰
尽管明知道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喧哗”不合规矩,但听了张继民的话,在场的厅级干部们还是震惊莫名。任命一个暂时不能到任的省委书记或许还能说的过去,可能是在中央决定任命之后,张德福突然发病不得不暂时不到任留京养病;可省委书记不到任,应该是由省长阚新民主持省委工作,怎么会让安在涛代理呢?
这意味着什么,可能傻子都会明白了。看上去,中央这一次对于东山省权力格局的调整,相当不按常理出牌,但其实仔细一想,又并不奇怪了。
直接任命安在涛为省委书记,一来违背组织原则惯例,二来有欠稳妥,或者说中央是担心安在涛太过年轻威望资历不足压不住东山的局面,所以就任命了张德福这么一个“空头书记”下来,实际上是利用张德福的威望和资历替安在涛“震慑群雄”,暂时先过渡一下,等安在涛真正站住脚跟,再行调整。
至于让安在涛代理主持省委日常工作,而将省长阚新民“抛”在一边,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下一步的干部调整新动向:可能用不了多久,甚至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省长阚新民也将被中央调离。之所以没有同时更换东山省委书记和省长,想必中央还是出于平稳过渡的考虑。
当然,安在涛虽然是摆在桌面上的下任省委书记,但暂时来说,他还只是“代理主持省委日常工作”而并非“主持东山省全面工作”,在某种意义上,暂时东山省事实上的一把手还是阚新民。中央没有明确由阚新民主持全省全面工作,显然是出于某种更稳妥更隐晦的干部配置考虑。
事实基本如是了。昨天,中组部主要领导才通过电话跟阚新民谈过话,点明了中央的意思。阚新民尽管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无可奈何。他来东山省刚刚站稳脚跟,就要被“调整”到另外一个新的省份去任职,而且,在临走之前,还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为东山省权力的平稳过渡、安在涛下一步的成功上位“发挥余热”,换成谁也不会“舒服”。
好在,几个月后他基本上会获得另外一个省省委书记的职务,这又让他的心理多少平衡一些。
……
……
未来东山省高层权力的格局基本上明确了:省委书记安在涛,省长陈亮,中央还会继续空降或者提拔一到两个的副职领导,或者是副省长,或者是副书记。
而在当晚的央视新闻联播上,播出了这样一条极具有政治导向意义的新闻:中央政治局常委召开学习会议,总书记在会议上强调,“要深入贯彻落实中央全会精神,深化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推进干部年轻化进程,形成充满活力的选人用人机制,把最优秀的干部用在最关键的岗位上。从制度上保证老中青梯次配备的干部任职年龄结构,调动各个年龄段干部的积极性……”
虽然与安在涛相比,陈亮并不算年轻,但与其他同级别的干部相比,他就算是年轻一辈了,显然也是中央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41岁当南河省副省长,43岁当东山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这个升迁速度其实也是不慢的。
……
……
任命大会上,李大年发表了热情洋溢又充满感情的离任讲话,阚新民代表东山省委省政府也发表讲话,坚决支持和拥护中央的决定,欢送李大年同志到新的领导岗位上为党工作,欢迎安在涛同志和陈亮同志来省里工作云云。
任命大会后,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张继民还参加了新一届东山省省委班子的见面例会,还做了简短的讲话。既明确了安在涛“代理省委工作”的必要权限,又指出了阚新民稳定全省工作大局的重要作用,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了。
临走的时候,张继民握着安在涛的手微微一笑轻轻道,“在涛同志,你年富力强,中央对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努力工作,注意团结和尊重省里的老同志……把工作做好。”
[奉献]
第九卷第729章【位置决定话语权】
第九卷第729章【位置决定话语权】
第九卷第729章【位置决定话语权】
中组部的常务副部长张继民当天就乘机赶回燕京。送走了中组部的人,安在涛无疑要和中央要求立即上任的离任省委书记李大年进行一番工作上的交接。当然,是“省委日常工作”,而不是“东山省全面工作”。
省委书记的工作,不交接给现任省长,而是交接给一个刚上任履新的省委副书记,这看上去似乎多少有些诡异。
但这种涉及高层权力配置的“至高问题”,对于东山省的干部们来说,顶多是心里意yin一下,背后议论都不敢。有些事情可以传播议论,但有些事情却就是雷区,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触碰。
安在涛的新办公室在李大年办公室的隔壁,面积和装修什么的,比起李大年的办公室来乃至其他的省委领导都要差一些。因为时间太匆忙,省委办和机关事务管理局根本就来不及给安在涛重新装修配置办公室及办公设备,只能暂时腾出了一间差不多符合安在涛如今职务身份的办公室,临时做一过渡。
省委办副主任兼省委副秘书长薛秋田再三向安在涛表示“最诚恳的歉意”,但安在涛却显然没有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只是吩咐薛秋田没有必要太过铺张浪费,办公室嘛,简简单单方便实用就可以了。
安在涛不是矫情,他在什么地方任职,都对办公室、专车什么的,没啥讲究。只是作为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干部,办公室和专车这种公开的官面待遇,他也不能不要,否则的话,会引起其他领导的“反弹”。
但话是这样说,对于安在涛这样一个未来的东山省一把手,省委办公厅的主要负责人薛秋田如何敢怠慢,领导说简单点不过是客套话,下面的人不能当真,领导可以不在乎,但属下却不能不在乎。省委核心领导的办公室,代表着省委的形象,怎么敢小觑?
去了自己在东山省委的新办公室坐了一坐,安在涛颇觉有几分感慨。十几年过去了,他从一个年轻的乡镇干部起步,一路青云直上,一路披荆斩棘,一路风雨兼程,如今竟然已经坐到了东山省最高权力机构的核心位置上,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如同梦境一般。要说此时此刻他心头没有一丝“波澜”存在,显然是虚伪的话。
在外界和别人看来,他的仕途顺风顺水青云得意,但在安在涛自己看来,他所走过的每一步路,脚步都非常坚实,都如履薄冰,都殚精竭虑。为党和人民的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一种矫情和作秀的话,也是一种愚民的话,但这些年他确确实实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轻权力纷争重做实事,以民生为先,尽到了最大限度的努力,可以说,他无怨无悔也心地坦荡,对得起自己的道德良心和政治良知。
唯一的遗憾是,在国家煤监局的工作没有做到他一向追求的“尽善尽美”。但他深知,煤矿安全监管之难,远远超乎了这个行业和领域之外,潜藏着诸多“深水区”,现在的他,根本就无力去触碰这些。有些事情,自不量力强行为之,只能是自讨没趣兼伤害自己。基本上,就相当于政治上的自杀了。
这种政治风险,安在涛不能去冒。他的目标远大,要想实现自己更大的目标,他必须要继续前行。
……
……
缓缓起身,安在涛向隔壁的李大年办公室行去。站在门口,他发现,李大年的秘书和几个省委办的年轻干部在忙碌着替李大年收拾东西,而李大年本人更是在收拾自己书橱里的一些书。
安在涛大步走了进去,几个机关干部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恭声打招呼道,“安书记”
“好。”
安在涛向他们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就向李大年走去,半开了一个玩笑,“李书记,你的东西不少嘛。怎么,还都要带走?不给咱们省里留点,也好让我们对领导留点想头……”
李大年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道,“在涛同志,我的东西不多嘛,大多数都是一些文稿和书……咋,喜欢看?要不然我留一些给你?你来看,这几套书很不错,这还是我当初从燕京带来的,中华古籍影印版,全国发行量不过数千套。”
李大年递过来一本线状的古籍,安在涛接过来略略翻了一翻,就笑道,“李书记,这种书很珍贵,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我可不能夺人所爱哟。”
两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小声攀谈起来。帮着收拾东西的机关干部察言观色,知道两位领导要进行私下交谈,赶紧就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悄然退了出去,同时为两人把房门关紧关严实。
“小涛啊,上面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是为了让你稳妥地接我的班,由此可见,中央领导对你的高度重视……中央越是看重,其实你的压力就越大,越是容不得有半分懈怠。”办公室里没有了外人,李大年的矜持和架子自然一扫而空。
安在涛默然点头,“我明白,我会小心谨慎的。”
“你虽然很有才干,但是省级领导层与下面还是有所不同的,高层之间的权力关系本就非常微妙,如今这一次又因为你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微妙……小涛啊,凡事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在一些不必要的问题上栽跟头。”
见安在涛认真听着,李大年又压低声音道,“省里的形势很复杂,几个常委各有各的心思,你要想在东山站稳脚跟,必须要学会制衡和玩人,不偏不倚,尽量不要公开表现出个人的喜好和立场来,免得遭人利用。关系很微妙,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要慎之又慎……”
李大年一连用了好几个“必须”和“谨慎”。他当然是好意,在他看来,安在涛无论能力多强,但始终还是年轻人,让安在涛这么一个年轻干部去领导那些混迹官场数十年的老油条,李大年心里着实有些担心。
这从一个侧面说,别看李大年跟安家的关系很好很亲密,但其实,李大年根本就不真正了解安在涛。李大年对于安在涛的了解程度,远远不如他儿子李南对于安在涛的了解。在李南看来,要是论起权谋和手腕来,安在涛一点都不比李大年这些“老狐狸”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安在涛的大局观,他开放的视野和独到精准的思路,都决定了他的高度。在这样的高度下,安在涛的从容布局和果断掌控,都有了无限的可能。安在涛天生就是一个做官的材料……这是李南对安在涛的深度评价。
安在涛虽然对李大年的话并不以为然,但却知道长者是一片善意,便点头微笑着应下。只不过,口头上的答应未必就代表行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和工作作风,李大年用他当省委书记那一套去“要求”安在涛,显然并不适宜。
十多年官场的历练和风雨,安在涛一步步从基层走来,升迁速度虽然快,但他的基础却是牢固的,基层干过,机关呆过,中央机关也挂职过,党政都有工作经验,他已经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为官思路和政治风格。有些东西,适合李大年,未必适合安在涛。
换言之,在李大年看来稳健且能收到效果的做法,安在涛用了未必就取的同样的效果,而那些在李大年眼里的激进做法,出现在安在涛的身上,也未必就会一定出乱子。
“还有一个事情,你需要注意一下。”李大年犹豫了一下,轻轻道,“最近省里准备调整地市的干部,这个事情做了一半,中央就准备动我,调整省委的班子,没有办法,这事儿就搁置下来……”
李大年轻轻说着,拐弯抹角地跟安在涛说了好半天。虽然李大年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一批调整(主要是新提拔)的厅级干部里,有相当一部分是他提议的人,或者说是他准备扶植的亲信,有一部分是省长阚新民提议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其他常委领导推荐的人选,比如省委副书记孙嘉雍,省纪委书记周佳,省委常委、天南市市委书记麻明良等等。
李大年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托付安在涛,尽管他离任了,但这批干部希望安在涛还是要给他一个面子,继续往前推一把,让他们成功上位。
安在涛心知肚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答应下来。以他和李大年以及整个李家的关系,李大年这点请求也不算什么,安在涛怎么可能拒绝。况且,他初来乍到,李大年一系的人如果运作的好,都会成为他标下的心腹干将。
见安在涛答应地痛快,李大年当然非常高兴。尽管他明知安在涛不会拒绝,但听到安在涛当面答应下来,心里还是很舒服。
“小涛啊,你要注意一下麻明良这个人。这人长期在东山任职,势力根深蒂固,比任何人很难缠。而且,他已经看准了自己前途无望,对于很多东西就都很较真较劲……”李大年轻轻说着,眼神有些闪烁。
其实,李大年对于麻明良这人是非常憎恶的,这人倚老卖老经常卖弄老资格,在很多事情上插手过多……但出于稳定政局和掌控局面的需要,李大年对麻明良采取了一定的“宽容”态度。
但年轻气盛的安在涛,会容忍麻明良吗?或者说,安在涛这个昔日的下级干部,一跃成为麻明良等人的顶头上司,这些人会服气吗?李大年都表示怀疑,而且很担心安在涛会跟麻明良产生激烈的冲突,从而陷入权力纷争的泥潭中去。
安在涛微微一笑,既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避。
他心里很清楚,东山省委这么多核心领导,麻明良现在的政治地位其实很靠后,但李大年谁都不提,专门点出这个人,显然从一个侧面证实了他所言的“这个人最难缠”。
其实,安在涛对麻明良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对于麻明良的“难缠”,也有所耳闻。只是在他的眼里,麻明良根本就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如果一定要说威胁,那也是如今受了中央“冷落”的省长阚新民。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麻明良再难缠,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常委,天南市市委书记。而阚新民再不难缠,只要中央一天不下调令,他都始终是东山省省长。
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话语权,诚然如此。
对于现在的房山市来说,对于现在的房山市委书记黄晓峰来说,处在了一种极其尴尬的位置,屁股坐在了悬崖边上。往后退,个人威信荡然无存,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安在涛竟然又杀了一个回马枪。不仅如此,还成为了未来的省委书记,虽然目前只是一个排名第三的、临时代理省委日常工作的省委副书记,但傻子都能明白,这种过渡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不要说阚新民不可能为了保他而得罪安在涛,就算是阚新民有心要庇护他,可能也无力了。也许用不了多久,阚新民就会调离东山,鞭长莫及了。
取消房山车管中心的红头文件已经下发下去了,再也无可挽回。怎么办?黄晓峰近乎绝望地关门闷在办公室里,来回逡巡,始终拿不定主意。
他倒是想破釜沉舟一下,豁出去一条道走到黑。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他现在收回“成命”,他也早在安在涛心里种下了恶劣的印象,说不定还是会遭遇安在涛的打压;而如果一意孤行下去,非要当众抽打安在涛这个高层新贵人的脸面,就只能叫自寻死路了,必将面临安在涛暴风骤雨一般的“反击”。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再无任何一条退路。
黄晓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咬牙拿定了主意。终归还是乌纱帽高于一切,至于那些颜面威信什么的,离开了官位,一文钱都不值。
[奉献]
第九卷第730章【脸皮和觉悟】
第九卷第730章【脸皮和觉悟】
第九卷第730章【脸皮和觉悟】
与乌纱帽比起来,个人的权威、面子什么的,其实都是神马浮云。作为一个在官场上打磨近20年的官员,黄晓峰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了这点“觉悟”,他也走不到正厅级的岗位上。
想了想,黄晓峰立即通知市委办,让市委办的人通知所有市委常委,立即召开临时常委会。
不多时,在家的、接到通知的常委们都赶来了市委小会议室。马晓燕和古云兰等人走进会议室,见一向架子挺大的黄晓峰竟然提前来到了会议室,静静地独自一个人坐在了那里,面带温和的笑容,心头都不禁暗暗冷笑。
古云兰扭头瞥了马晓燕一眼,从马晓燕脸上读到了一种不屑一顾的神采。古云兰暗自笑笑,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径自走过去坐在了属于自己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
黄晓峰的态度变了,他为什么变,马晓燕心知肚明,其他常委也心知肚明。
安在涛这一次重返东山,带着“准省委书记的权力标签”,貌似低调其实声势浩大,不要说黄晓峰,就算是郑方等几个倒向了黄晓峰的常委领导,也非常震惊,暗暗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政治立场。
也不能说郑方这些人就是没有道德感的墙头草,作为普通常委,他们只能审时度势附应掌握权力的一把手。况且,班子成员服从班长的领导,这也是组织原则。
既然安在涛来了,不要说他拥有“主持代理省委日常工作”的尚方宝剑,纵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省委副书记,黄晓峰也断然不敢继续推进他的“破安行动”。开玩笑,房山市的车改发端于安在涛,安在涛是现任省委核心领导之一,房山市就在他刚上任的时候做出这种行为,不要说黄晓峰本人了额,就连整个班子都会因此而得罪安在涛。
从中组部宣布完任命的那一刻起,其实市里的领导就都明白,黄晓峰刚刚做出的取消房山市车管中心的决定,马上就化为了泡影。
果然,待众人都坐好,黄晓峰就干咳了两声,主动笑着向马晓燕投过征询的一瞥,“晓燕同志,咱们开始开会?”
不论如何,黄晓峰始终是房山市市委书记。尽管马晓燕非常鄙夷黄晓峰的为人,但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下,市委常委会上,她也不能不注意给他留点面子,同时这也是保持自己的政治风度。
“嗯。”马晓燕轻轻点点头。
黄晓峰根本就无视了马晓燕眼中的一丝鄙夷,甚至也无视了在场其他常委的神色闪烁,径自理直气壮地、义正词严地开始做重要讲话。
在讲话里,黄晓峰首先对房山市推进公车改革以来的工作进行了回顾,对所取得的成绩大加肯定,然后竟然堂而皇之地提出,要重新对安在涛在任时提出的《房山市党政机关公车管理办法》和《房山市党政机关公车使用规范》进行完善修订,然后在全市颁布施行。
同时,还主动进行了自我批评,对自己前一段时间的决策失误予以自我反省,指出有关部门要立即停止撤销房山市车管中心的行动,全部恢复车管中心所有干部职工的编制和职能工作。
红头文件发了也就发了,这没啥。问题的关键在于,市委马上又修正了这一做法,既然车管中心再次恢复,前次发下去的红头文件自然就是作废了。尽管这在市里会成为一个笑柄,大大损害黄晓峰这个市委书记和房山市委市政府的权威,但也终归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黄晓峰要“知错就改”,车管中心恢复,车改不至于被全面推翻,这个结果,马晓燕、马德胜和古云兰三人自然是希望看到的。但三人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玩味和异样的笑容。
黄晓峰此人的脸皮之厚,恐怕也算是罕见的了。不过,话说回来了,脸皮不厚又能如何?为了保住位子和乌纱帽,些许的、暂时的颜面受损算得了什么?只要能保住位子,什么都有。至于市里这些人此时此刻的冷嘲热讽,黄晓峰看在眼里,心里冷笑,却故作看不见。
咱们骑驴看唱本等着瞧。黄晓峰咬牙切齿的表情只维持了数秒,随后嘴角浮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他面向马晓燕笑道,“晓燕同志,省里新领导到任,咱们两个是不是代表市委市政府去拜访一下?安书记可是咱们的老领导了,老领导回省里来,这对于咱们市里可是一件大好事还有,新来的陈省长,我们却很不熟悉,我觉得应该去一趟……这是起码的礼貌嘛。”
“而且,我觉得,我们应该代表房山市委市政府和全市400多万干部群众,邀请安书记回房山来看一看……”
马晓燕一怔,她倒是没有想到黄晓峰的姿态竟然会放“低”至此,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为了避免缓和跟安在涛的关系,居然准备去厚颜拜访……
不过,拜访上司的这个事儿是官场的惯例,马晓燕也不能公开拒绝。况且,打着公开的旗号,去见安在涛,她心里是乐意的。
……
……
房山市老体育场,房山市车管中心所在地。车管中心主任钱雪莉神色落寞地站在空荡荡地停车场边上,失神地望着远方,心里说不出是一个啥滋味。
她的身后,不远处,房山车管中心班子的一些个副职,还有不少工作人员,都默默地聚集在办公楼前,沉默不语。今天,是他们奉命解散的最后一天,钱雪莉召集众人开了一个短会,然后就宣布解散了。
虽然他们都是在编的干部,车管中心撤了,市里也会安置他们的工作,但短短几天之间,车管中心就从市里的重点要害部门,沦落到被撤销解散的单位,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心里承受不了。
此时此刻,钱雪莉的心情极端复杂,也极端失落。原本,刚刚上任时,她干劲十足,也确实做出了很多努力,得到了时任市委书记安在涛的赏识和器重,然而,还没等到安在涛重用提拔她,安在涛就离开了市里,去燕京当什么国家煤监局局长了。
杨华当市委书记,车管中心的“重要性”虽略遭打压,但终归还是坚持了下来。可黄晓峰一上任没多久,就准备拿车管中心开刀了。虽然一直都没有动作,但风声却早早就传了出来。直到前两天,市里的红头文件下发,一切尘埃落定,车管中心被撤销已经成为不可更改的定局。
站在钱雪莉这种县处级干部的层面和角度来看,市委书记推进、市委常委会会议决定通过的决策,且已经形成了红头文件下发,已经无可挽回了。
但她又怎能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国内的官场上,其实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钱主任,古市长电话”一个工作人员匆匆从办公楼里跑出,远远地喊道。
钱雪莉一怔,然后迅速地回身向办公楼跑去。她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用尽了她所能达到的体能极限。
穿着一身深黑色职业套装,上身还套了一件羽绒马甲的钱雪莉,身材丰满,她踩着高跟鞋如此剧烈跑动的姿态其实并不太雅观。
“古市长……”钱雪莉喘着粗气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古云兰似乎非常了解钱雪莉此刻的心情,就淡淡一笑,“雪莉同志,我受市委常委会的委托,正式通知你,市委常委会最新决定,房山车管中心全部恢复,你们继续按照职责和职能开展工作……”
“谢谢古市长……谢谢领导……”古云兰的话对于钱雪莉来说,无异于惊天霹雳一声巨响。好久,她才回过神来,狂喜着跟古云兰道谢表态,古云兰也不为己甚,就又嘱咐了她几句才笑着挂了电话。
大悲大喜的情绪变幻,冰火两重天的情绪交错,让钱雪莉妩媚的脸上荡漾起了一股无言的红晕。她顾不上去细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立即冲出了办公楼,向站在楼前的下属们喊了一嗓子:“同志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市委常委会最新决定,取消上一次的决定,恢复车管中心,刚才古市长代表市委通知我们,继续工作……”
现场一片死寂和沉默。但旋即,就又爆发起热烈和兴奋的欢呼声。车管中心的工作人员们一窝蜂地冲回了办公室,又开始将自己打包起来准备撤离带走的东西全部恢复原状。
几个副主任慢吞吞地走过来,望着钱雪莉,脸上的狐疑和惊讶之色无以言表。钱雪莉摆摆手,大声道,“你们也不要问我,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无论如何,不撤销咱们车管中心,总是好事”
“好了,都不要傻站着了,赶紧回去准备一下,然后我们立即召开全中心大会。”钱雪莉兴奋地挥了挥手,转身扭腰摆臀,向楼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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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第731章【秘书、司机】
第九卷第731章【秘书、司机】
时下不过才是第一场雪却突然就来了。昨儿个下午还风和日丽的,但到了晚上,就突然阴云密布北风呼啸,漫天的雪花漫卷下来,笼罩着大地。
这场初雪下了整整一夜。安在涛第二天早上起来听天气预报,据气象专家说,这场大雪达到了五十年一遇的标准。而事实上,这也正是安在涛长到这么大,所见过的第二场大雪,头一次他还上小学,铭刻在童年的记忆当中。
白雪飘飘降九霄,街前街后尽琼瑶。在安在涛的印象当中,后几年的雪便越下越小,有些年份甚至雪似地上霜,“下大雪”倒是成了一种奢望。
“夜长雪入梦,酒醉火炉红”,一夜之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早上,半尺多厚的大雪把许多晨练的人堵在了家里,安在涛出门慢慢站在雪地里,望着远处的雪景,心神飘逸起来。在他的身旁,几个上学的孩子们边走边不失时机地抓一把雪塞到嘴里,品尝雪的清凉甘甜,几个人用脚踢着雪滚成雪球,肆意的在路上嬉戏。
安在涛住的还是他原先在天南的一套房子,家里的家具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在来天南之前,安在涛就让孙晓玲抽空前去给他打扫好了卫生。
站在小区门口等车,其实他今天出来的早了十多分钟,省委办接他的专车暂时还没有到。路上很不好走,估计司机今天会晚来几分钟。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安在涛忍不住裹紧了黑色的大衣,竖起了大衣的领子。另外一部不对外公开的手机铃声响起,安在涛接起一看是孙晓玲的电话。
“爸爸,我是媛媛……”电话里传来媛媛那天真稚嫩的声音,“今天下大雪啦呀,妈妈说我今天不用上幼儿园了……爸爸,媛媛想你了,想让你跟媛媛堆雪人玩呢……”
虽然父女已经相认,但相处的时间其实却并不长。听了媛媛的话,安在涛心头一酸,立即就答应下来,“乖媛媛,爸爸今天马上就去陪你……乖哟,要听妈**话。”
安在涛挂了电话,立即给省委办副主任薛秋田打了一个电话,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上午不过去上班了,让他通知司机不要来接了。
薛秋田立即恭声问道,“安书记,您身体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派办公厅的小周和小田过去陪您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稍稍休息一下就好。”安在涛淡淡一笑,“我下午要去天南郊区的农村走访调研,你替我安排一下。”
薛秋田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安书记,办公厅给您安排了两个秘书,一个跟班,一个坐班……”
安在涛刚来上任,秘书还没有到位。办公厅当然是着急安排,但安在涛却另有打算。沉吟了一下,安在涛这才轻轻道,“这样,薛主任,我是这样想的。我刚来呢,对省里的情况也不熟悉,同样,办公厅的同志对我也不熟悉……暂时呢,我准备让我在房山工作时的秘书李平借调过来跟一段时间,等以后看情况再说还有司机的问题……”
秘书和司机是领导身边最亲近的人,任何领导都想用自己信得过的人,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到了安在涛这种地位和级别的领导干部,更是如此。选择秘书和司机,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忽视不得。
所以,有些高层领导调任的时候,很多都带秘书上任,或者是上任后就想办法把原先的秘书调过来。领导一句话,下面的人忙不停,这种事情在机关上司空见惯,没什么好奇怪的。
薛秋田一听安在涛这话,就知道领导早有打算。他当然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只是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他本来安排了自己信任的两个下属,准备推荐给安在涛……
“好的,安书记,您放心,我马上就去落实。”薛秋田立即恭声应道。
安在涛淡淡“嗯”了一声,旋即挂了电话。
……
……
安在涛搭车去了孙晓玲和媛媛居住的小区,匆匆就上了楼。刚进门,只穿着睡衣的媛媛就张开双臂扑了过来,“爸爸,抱抱。”
安在涛立即俯身抱起了媛媛,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心头浮起一股浓浓的温情和一股强烈的愧疚。他上任才第三天,诸事繁多,还没有来得及过来看孙晓玲母女。
孙晓玲微笑着柔声道,“媛媛乖,先下来,让爸爸换下衣服。”
孙晓玲温柔地接过安在涛脱下来的大衣,又递过一双男式拖鞋,柔声道,“外边很冷吧……你陪孩子玩会,我这就去给你和孩子做饭……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孩子想你,非要给你打电话,哭闹不停,我也没有办法。”
安在涛笑笑,“不要紧,没事,再忙还能抽不出一上午时间来陪孩子吗?没事的。我上午留下陪你和孩子,中午就在家里吃饭,但是下午不行了,我下午还有一个活动。”
“嗯。”孙晓玲低低答应了一声。
看媛媛兴奋地挓挲着小手跑回卧房里去拿她刚买的玩具来给爸爸玩,安在涛上前去拥抱起了孙晓玲,叹了口气,“晓玲,委屈你们母女了,对不起”
“你别这么说。你现在省里工作,我们能常常看到你,挺好的呀。媛媛能常看到爸爸,心里高兴着哩……”
孙晓玲柔声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低低道,“你放心,媛媛很乖的,也很听话,她在幼儿园和外边都不会乱说话的……”
其实媛媛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在她稚嫩的心里,爸爸就是爸爸,他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更不知道她的父亲如今却是整个东山省权柄最大的一个人。
安在涛离开房山后,他的秘书李平和司机黄韬的日子按部就班平淡无奇。在杨华的安排下,两人都回到了市委机关工作,一个在市委研究室下属的《房山工作》编辑部当副主编(正科级),一个仍然还是司机,但却没有当哪一个领导的专车司机,而是开起了市委机关上打机动的一辆老红旗,也没有多少事。因为车太破,没人愿意坐,他也乐得清闲。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充满希望,盼着安在涛能把他们调走,但时间一长,也就断了这份念头。像安在涛这种级别和前途无量的高层领导,身边不知道围拢着多少人,他们俩,基本上没有什么希望了。
如果安在涛不来东山,他们两个的工作生活确实也就这么一天天地顺理成章地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了,李平将来或许会熬上一个副处级,而司机黄韬大概也就只能司机干到退休了。
上午十点左右,市委办副主任孙家正突然亲自来到了研究室《房山工作》编辑部。一进门,编辑部主任(主编)老冯就讶然起身笑道,“孙主任,领导咋有空来我们这里视察工作了……”
老冯是研究室副主任兼编辑部主任,是副县级。他跟孙家正是同批进市委机关的老人,当年曾经同在秘书科效力,打对桌。但孙家正如今却是正处,又在要害部门担任要职,两人的地位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了。
“孙主任”李平和两个责编也笑着起身来迎接。
孙家正匆匆向老冯点点头,然后又转身向李平走过去,满脸堆笑非常热情地跟李平握手,“李主任……”
市委办的领导头一次对自己这么客气……李平当时就觉得有些突然和诧异,但他也是曾经做过市委书记秘书的人,见过大场面,定了定神也就不卑不亢地笑着跟孙家正寒暄了一番。
“李主任,恭喜啊……”孙家正嘿嘿笑着,掏出自己的中华烟来,给李平递过一根,稍稍停顿了一下,才又给老冯撇过一根去,“恭喜你了。”
李平一怔,心道你这恭得哪门子喜,莫名其妙哟……他怔怔地望着孙家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孙家正倒是有些奇怪了。在他看来,省委安书记调李平这个秘书去天南当秘书,这对于李平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了,最起码,人员一到位就会立马给他解决一个副处级待遇,开玩笑,省委主要领导的秘书,怎么着也得是处级干部。
再说了,安在涛迟早都是省委书记,省委书记的秘书——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普通的地市级干部都不敢得罪,可谓是呼风唤雨能量极大。
这么大的事儿,他自个儿似乎还不清楚?孙家正狐疑起来。
“李主任,恭喜啊,刚才我接到省委办薛主任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是根据工作安排,省委办要调你和司机黄师傅去省里工作,说是安书记亲自点名的。”
“薛主任让我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看看你们愿不愿意……”
孙家正又补充了一句。心道,这句话其实就是一句废话,给未来的省委书记当秘书和专车司机,这不知道是李平和黄韬几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他们怎么还敢不识抬举?
孙家正的这话一出,李平当时没有回过神来。毕竟,对于李平来说,安在涛已经渐渐淡出了他的生活,他甚至在今天早上才听到了安在涛重返东山担任省委副书记代理主持省委日常工作的消息。
老冯等编辑部的人非常震惊,纷纷用羡慕和火热的目光投射在了李平的身上。能跟未来省委书记的秘书同在一个办公室,将来……老冯心头隐隐兴奋起来,大步走过去,带头向李平道谢,态度之热情,让李平有些受宠若惊。
……
……
得到省委办要调他和黄韬去天南跟安在涛的消息,李平肩头轻颤,几乎要当场激动地流下泪来。
“安书记没有忘了我们……”李平强忍内心的激动,一一跟办公室向他道喜的同事握手道别。
一时间,在这个上午,李平成为房山市委机关里最热门和吃香的红人,很多往日里骄傲的部门领导都纷纷打电话过来向他道喜,甚至,市委副书记马德胜也亲自打了一个电话,勉励他努力工作,去省里好好为老领导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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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2点,安在涛在省委办副主任薛秋田、省委研究室主任张大川等省委机关干部的陪同下,轻车简从去了天南市郊的一个乡镇。安在涛虽然没有让薛秋田正式通知天南市方面,但安在涛这么一个重量级领导出行,天南市上上下下的领导又怎么敢不随行呢。
这个乡镇叫霸王镇,据说当年楚霸王项羽曾经在这里驻马练兵。路上积雪难行,安在涛一行人乘坐的面包车缓慢在乡镇公路上“爬行”着,见路边有一排排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蔬菜大棚,安在涛就摆摆手道,“停车,我们下去看看。”
下了车,安在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车后已经跟着一长串黑色的官车。天南市、区、镇方方面面的领导都随行了过来。
天南市市长东方筱兴冲冲地也下车来大步走过来,笑道,“安书记,真是好大的雪。领导刚来就来我们市里考察指导工作……”
安在涛呵呵一笑,跟东方筱握了握手,“东方市长,谈不上什么考察指导工作,我不过是不愿意留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想要出来看看。”
“安书记,多少年了没有见过这样的好雪,小麦过冬没有问题了,刚深翻的土地有这一场雪,明年春播的商情有了保障,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安在涛和东方筱笑着站在路边望着那一排排银装素裹的蔬菜大棚指指点点,乡镇干部带着几个安排好的农民奔了过来。
其实,包括东方筱在内,天南市的干部们都搞不清楚这个新来的省委权贵跑来郊区干什么。却不知,安在涛这个时候就已经在逐渐铺开他主政一个经济大省的施政大网。
安在涛笑着踩着松软的雪层迎了上去,热情地跟几个农民握手,然后就毫无顾忌地站在雪地里跟他们攀谈起来,甚至还掏出自己的烟来打了一圈。
身后,不少媒体记者手里的照相机噼里啪啦地闪烁着,估计明天省内的各大媒体头版头条就要出现“安书记视察新农村建设”的重磅新闻了。
[奉献]
第九卷第732章【敬畏】
第九卷第732章【敬畏】
第九卷第732章【敬畏】
李平和黄韬碰了碰头,决定当天下午就赶赴天南去省委办公厅报到。对于两人来说,这是一次足以改变人生命运甚至是家庭命运的机会,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两人各自回家跟媳妇家人说了一声,听说要去省里给安书记当秘书,李平的媳妇和家人皆大欢喜,赶紧给他收拾行装。
市委办副主任孙家正听说两人当天就要赶过去,就主动提出派一辆车送两人去天南。李平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拒绝。这种事情非常正常,如果拒绝,反倒显得他矫情了。
黄晓峰和马晓燕本来准备等雪化了,天气转暖一点,路上好走一点,就去省里拜谒安在涛。后来听说李平被省委办弄去给安在涛当秘书,黄晓峰立即就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暂缓前往。
安在涛调李平去省里担任秘书,马晓燕并不奇怪。因为安在涛在骨子里终归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当初走得仓促,没有来得及安排好李平和黄韬的退路,此番调他们去天南,也可以视为是对他们的一种补偿。未必是安在涛多需要李平和黄韬,而是给他们两人一个机会。
当然,对于安在涛来说,他当然是乐意用自己信任和习惯的秘书李平和司机黄韬了。
但在黄晓峰眼里,这却充满着一种别的味道。因而,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大抵还不需要他这个市委书记来操心过问,但他却很看重这个消息。
沉吟良久,黄晓峰当即抓起电话,把孙家正给叫了过来。市委办主任兼市委秘书长刘德奎,是市委常委,大领导,当然不会管具体事务,所以市委办的主要日常工作还是由孙家正这个副主任来管理。某种意义上说,孙家正算是黄晓峰调整提拔过来的心腹干部。
孙家正不敢怠慢,一路小跑,来到了黄晓峰的办公室。
“黄书记”孙家正的态度毕恭毕敬,站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笔直。虽然这两天黄晓峰因为“出尔反尔”的做法,个人权威受到一定影响,但对于孙家正来说,黄晓峰还是能决定他前途命运的操盘手,丝毫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轨”的心思。
黄晓峰扫了孙家正一眼,淡淡一笑,“家正同志,我听说省委办要调市委研究室的李平过去给安书记跟班?有没有这回事?”
孙家正以为黄晓峰怪他没有及时汇报这事儿,心里一慌,额头上就立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尴尬地轻轻道,“黄书记,是的,有这么回事,上午省委薛秋田副秘书长亲自打电话给我们,说是要把李平和黄韬——就是安书记以前的那个司机弄到省里去工作,给安书记服务……我寻思着这是一件小事,黄书记工作这么忙,也没给领导来汇报……”
黄晓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这不是小事,是一件好事。好了,家正同志,你不要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你想想看,咱们市里的同志去给省委主要领导当秘书,这是大好事嘛。以后我们在省里也就有了联系人……嗯,家正同志,你替我向李平同志表示祝贺,同时问问李平同志去省里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包括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家庭上的,如果有,市委办可以帮助解决。”
孙家正松了口气,又暗暗叹息,黄晓峰现在摆出了一副不惜一切代价跟安在涛交好的架势,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人家安书记会看在眼里吗?
“我明白,我一定向李平转达市委黄书记的重要指示……”孙家正恭声回答。
“李平的家属在哪里工作?”黄晓峰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
孙家正想了想,脸色一红,尴尬地一笑道,“黄书记,这个,呃,我还不太清楚,我马上就去查,完了立即向黄书记汇报”
如果没有安在涛,李平在房山市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年轻干部。他的媳妇在哪里工作,这种“小事”孙家正哪里会去关注。
回去以后,孙家正立即让市委办秘书科的人查询了一下,然后才又跑去黄晓峰的办公室作汇报,“黄书记,李平的家属原先是市中心医院办公室的文秘,叫张丽莎,后来好像是古市长出面,卫生局的张致恒把她弄进了卫生局机关,解决了编制,在局办公室工作,科员。”
黄晓峰哦了一声,挥挥手道,“这样,家正同志,你出面去找找市长助理张致恒,看看他们局里最近有没有机会,关照一下李平同志的家属,李平同志在省里为省委主要领导工作,他的家属咱们也要照顾好嘛……”
虽然黄晓峰没有直说什么,但这话其实已经很赤luo裸的了。以黄晓峰的身份地位,能以如此“谄媚”的姿态对待一个往日里根本不入流的普通干部,无疑暴露了他内心的某种复杂情绪。
李平当然不算什么,但作为安在涛的秘书,李平的政治地位随之水涨船高了。
“还有,你去跟李平同志商量一下,他去省里工作以后,最近——最近几天,看看安书记有没有时间,给咱们打个招呼安排一下,我和晓燕市长要去省里拜望老领导……”
孙家正一怔,却立即应声答是,“好,我明白,请领导放心。”
孙家正心领神会,立即去贯彻落实市委书记黄晓峰的指示精神。他先去卫生局找上了市长助理兼卫生局局长张致恒,拐弯抹角地转达了市委黄书记的意图,张致恒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表示明天就召开党委会研究“关于张丽莎同志工作的问题”。
其实,纵然没有黄晓峰的暗示,张致恒也正在考虑该给李平的老婆张丽莎提拔一下了。张致恒是安在涛提拔的干部,李平现在马上就要成为安在涛的秘书,这个顺水人情他焉能不送?
在听到李平要去省里工作的消息后,张致恒心里就变得异样兴奋。李平的老婆在自己手底下,这虽然不代表什么,但“运作”得好了,一样会成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成为张致恒联系李平甚至是安在涛的一个重要渠道。
从张致恒那里回来,孙家正马不停蹄地又去找上了李平。李平当时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孙家正忽然找上门来,他很是意外。
听了孙家正有意或者无意有心或者无心暗示或者敲打的话之后,李平其实也隐隐猜出了几分。市委书记黄晓峰本想推行“去安化”,却不料安在涛又高调地荣归东山省成为东山省委主要领导,这就相当于他犯下了“倾向性的政治错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没有退路,只能竭尽全力修复与安在涛的关系。哪怕是撇开自尊去献媚,也在所不惜。
李平明白,正因如此,自己才被黄晓峰看在眼里。要不然,纵然是自己当了安书记的秘书,人家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也断然不会如此放低姿态主动示好。
但李平却没有答应什么,也不敢答应什么。他跟了安在涛好几年,深知安在涛的性格和工作风格,怎么处理问题、无论干什么事情,他自有思路,不需要秘书插手“代劳”。如今到了省委主要领导的岗位上,他当然会更加强势,李平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否则,只能会引发安在涛的反感,结果就不难预料了。
当然了,作为房山市出身的干部,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为房山的事情说几句好话,他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李平也明白,其实安在涛本人对房山怀有很深的感情,毕竟,房山是他“起家”和努力经营十多年的第二故乡,算是大半个房山人。
……
……
当天下午,李平和黄韬就赶到了天南,找上了省委办副主任、省委副秘书长薛秋田报道。因为是安在涛看重的人,薛秋田对两人也算是比较客气,当即就给李平和黄韬安排了宿舍,同时吩咐手下为李平和黄韬办理入职手续。当然,暂时只能是公务借调,真正的手续要在以后才能办好。
第二天上午9点,在薛秋田的亲自带领下,李平和黄韬怀着激动和忐忑不安的心情沿着宽大幽深肃穆的省委机关小常委楼的过道,向安在涛的办公室走去。
按理,两人为安在涛服务多年,不该有什么紧张情绪,但如今的安在涛跟过去不同了,一年多不见,他已经成为站在东山省权力巅峰上的大人物,出于对于高层权力的自发敬畏感,李平和黄韬越来越紧张。
李平还好些,他终归是机关干部出身,而黄韬不过是一个司机,单单是戒备森严庄严肃穆的省委机关办公环境,就足以带给他极大的压力了。
薛秋田敲开了安在涛的办公室,恭谨一笑,“安书记,小李和小黄从房山过来了,我已经安排妥当,带他们来跟领导见个面,算是向领导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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