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切断希望
帅奈德死了，而激烈火拼更是导致双方两败俱伤，所剩无几。正当红毛准备与小霸王一决死战时，去而复返的警/察团队以绝对火力优势，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内就直接镇压了剩下的残兵弱阵，并且成功地逮捕了红毛和小霸王。
一场恢弘盛大的终极对决，才刚刚开始，就落下了帷幕，令人哭笑不得。那种夹杂着嘲讽和戏谑的黑色幽默在漫天漫地的血腥、凌乱扭曲的尸体之中，有种森然的寒意和失落的寂寥。
押解着红毛和小霸王的警车来到了村口，警/察们知道车子出去之后就即将面对媒体的狂轰乱炸，于是把车子靠边停下，单独带走了小霸王，把红毛独自留给了媒体记者。显然，小霸王和警/察们还有一笔没有算清的账目——小霸王强取豪夺的枪支就是来自于这群肮脏警/察。
警/察们押解着小霸王来到了隐蔽的小巷子里，迫使小霸王交出了所有的家当之后，但却选择了放他一条生路，因为他们希望小霸王之后还可以慢慢还债。随后，警/察们扬长而去，只留给小霸王一个空荡荡的盒子。
“帅奈德死了！我破产！草/他/妈/的火拼！”小霸王出离地愤怒了，犹如困兽一般发泄着自己的负面情绪。然后小鬼头帮成员们从四面八方涌现了出来，这让小霸王重燃希望，他希望联合小鬼头重新开始抢劫，再次开始原始积累，期待东山再起。
但，小鬼头们根本不买账，而是用自己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小霸王，“这是替我们的朋友报仇！”砰，砰砰，“现在变天了！”砰砰，砰砰砰，“该我们当家了！耶！啊啊！”那犹如过年鞭炮般的枪响在小巷子里不断回荡，小鬼头们兴高采烈地狂奔起来，小霸王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掩盖在小巷子那残破的墙体背后，只是露出了一双小腿，死寂地耷拉着，所有生机都消失在那惨淡的阳光之中。
生前风光无限，死后却孤苦伶仃，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人过来替他收尸，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乔尔忽然就想起了班尼。
阿炮躲在了街道边的掩护体里，试图用相机记录下整个火拼的过程，一卷胶卷用完了，他慌忙地更换了一卷新的，然后警/察就出现了。阿炮用镜头真实地记录下了从开始到结束的全部过程，当他注意到几名警/察押解着小霸王独自离开时，他开始用自己的双脚追逐了过去，利用他对上帝之城的了解，在大街小巷里快速地奔跑着，最后在一个方格窗棂的背后找到了目标。
阿炮快速地按下快门，记录了在场每一名警/察的真面目，记录了他们收取小霸王现金的画面，记录了他们释放小霸王的瞬间，记录了小鬼头们围杀小霸王的时刻，记录了小鬼头那因为亢奋而变得狰狞的脸孔，记录了小霸王失去生机的那双小腿……
快速欢乐的桑巴鼓点在空气之中震荡着，阿炮的镜头游移不定地奔跑着、瞄准着，“咔嚓，咔嚓”的脆响彷佛是纯天然的鼓点，与旋律交错奏响，将连贯的时间线切断为一帧一帧的相片，让流动的时间凝结成为了固定的画面。最后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小霸王，曾经让阿炮心惊胆战的小霸王，此时已经变成了毫无生命迹象的马蜂窝。
阿炮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但还是迈开脚步离开了这条巷子。但胶卷里的画面，定格为了永恒。
阿炮开始审视自己所拍摄的胶卷底片，“这张可以让我拿到工作，”那是小霸王惨死的照片；“这张能让我成名，甚至登上杂志封面，”那是警/察与小霸王达成交易的照片。“我不必担心小霸王了，但条子呢？”
次日报纸头条，“自封上帝之城领袖的流氓，遭人射杀。”阿炮做出了选择，他成为了报社的实习生，朝着自己的梦想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重归平静的上帝之城却迎来了一批新的统治者——小鬼头帮。这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鬼头们漫步在街头，手里别扭地拿着手枪，意气洋洋地高谈阔论。
“可可在巴拉抢劫了三户人家。”
“最好还是杀了他。”
“谁杀了罗杰？”
“是牛肉。”
“杀死那个贱货！”
“我们也应该杀了警长和葛林哥。”
“成啊，一起去吧。我们杀两个，你们杀三个！”
“那樱桃呢？”
“就这样决定了！”
“你们听过红色旅（意大利恐怖极端组织）吗？”
“没有，不过来了照杀无误。”
“谁会写字？”
“我会一点。”
“我们可以列一个黑名单，全部都杀光了！”
乔尔只觉得胸口有些窒息，那种难以形容也难以发泄的沉闷，让呼吸变得困难。看着这一群小鬼头的对话，对于他们来说仅仅是再简单不过的生活对话罢了，就好像一年级的孩子在讨论这周的家庭作业和糟糕的学校生活一般；但这番对话里泄露出来的事实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群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孩子，他们甚至不会写字；杀戮对于他们来说习以为常，他们也不懂得所谓“权威”是什么，子弹能够解决的事情才是硬道理；他们无法无天，没有法律束缚，也没有道德底线，似乎他们才是世界的主宰者；他们不想工作，不想读书，甚至不想拥有更好的生活——或者应该说不知道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抢劫加杀人，似乎就是天堂……
这才是最最可怕的部分，比起动荡不安的混乱和黑暗来说，真正亲手扼杀了贫民窟所有希望的是这种命运式的重复。这群承载了未来希望的小鬼头们，在他们的世界里，找不到希望的光芒，他们对世界的认知来源于小霸王的横行霸道、来源于红毛的强势对抗、来源于帅奈德的挣扎沉沦，他们所知道的生活是“好人寸步难行，坏人赢得世界”。于是，这就成为了一个恶性循环，一代接着一代，把希望扼杀在摇篮之中，让上帝之城的悲剧永无止境地循环重复下去。
比起没有希望更加可怕的是什么？是放弃了希望吗？不，应该是没有意识到希望的存在，应该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地狱，应该是把自己的生活当做理所当然，应该是生活在偌大的世界里却始终把自己囚禁在方寸之地……
乔尔是这样认为的。
那轻描淡写之中的冷酷和血腥几乎消失不见，完完全全被压抑在那嬉笑怒骂的笑声之中，可是乔尔却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汹涌情绪——有愤怒、有恐惧、有担忧、有茫然、有悲伤……还有绝望。
“巨人呢？”小鬼头之中有人问道。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一路小跑着出现在巷子口，但是由于跑得太急，他的拖鞋掉了，他不得不回来捡鞋子。穿上之后再次奔跑起来，结果又掉了，这让他只能无奈地再次停下来，这使得小鬼头们都不耐烦起来，纷纷起哄，他大喇喇地展开了自己的双手，以鄙视的姿态表示了回应，引发了一阵轻笑声。
然后，他终于穿好鞋子，追了上去，加入了小鬼头们。他，是小鬼头之后的再下一代。
“我忘记说了，我现在不叫阿炮，我是威尔森－罗德里格斯，一名摄影师。”
那带着爵士嬉皮风格的旋律响了起来，那荒诞不羁的音乐带着一丝俏皮、一丝雀跃、一丝黑色幽默，让整个氛围都变得轻快起来，彷佛刚才发生的所有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梦境般。
这，的确应该是个梦境，因为这只是一部电影。但在那欢快的旋律之中，大屏幕上却出现了一张张照片，左边是电影里的演员，而右边则是现实生活中的原型。这一切都在告诉每一位观众，这不是一部单纯的电影，这是根据真实生活改编的故事。
电影甚至直接播放了当初帅奈德中枪住院之后接受电视台采访的片段，台词完全一模一样，一字未改。这种真实感刹那间让电影演变成为了纪录片的即视感，那种夹杂着震惊和恐惧的情绪突然侵袭而来。
“嘣吧啦哔哔”，俏皮的旋律再次响起，大屏幕上出现了字幕，演员名单缓缓上升。
乔尔静静地坐在位置上，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纠结在了一起，只觉得脑袋被塞得满满的，几乎就要爆炸了一般。此时此刻，乔尔终于明白了兰斯的意图，戏说故事般的演义风格结合真实讲述的纪录片风格，将“上帝之城”的面貌一点一点展示出来，点到为止却余韵深远，细细品味起来，几乎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颇具深意。
阿炮、小霸王、班尼、帅奈德、红毛……阿毛、阿呆、阿夹……甚至是安洁莉卡、提亚哥、牛排、奥图……这一个个角色，不分主次，在乔尔的脑海里是如此清晰明确，每一个角色背后都可以勾勒出上帝之城故事拼图的一角，然后完成整个故事的蓝图。
乔尔不由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伊桑，却发现伊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眉眼之间写满了思考。乔尔忍不住环视四周，紧接着就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周围的人脸上几乎都呈现出或凝重或深刻的表情，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那种强烈的反思几乎可以在每一个人身上寻找到相似的痕迹。
恰恰因为如此，电影字幕已经往上滚动了约莫两分钟，但电影院里依旧鸦雀无声，没有人站起来，没有人出声，更没有人离开，彷佛在欣赏电影那洋溢着巴西风情的片尾曲一般。每一个人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乔尔着实有些忍俊不禁，然后站立了起来，鼓动了自己的双手，“啪！啪啪！”
077 掌声如雷
兰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左手无意识地虚握成拳，大拇指轻轻地在食指侧面摩挲着，可即使如此，大脑的沸腾还是没有办法冷却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观看“上帝之城”剪辑完成之后的成品，但却是他第一次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看到自己的作品，一部由他撰写剧本、由他进行执导的属于自己的作品。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因为他经历过许多电影的首映式，其中有几部还是他担任制片人的；因为他执导过多部戏剧登上了舞台，从学生时代到外外百老汇；因为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他所经历的风风雨雨让他足够成熟、也足够冷静……但，不一样，终究还是不一样。
看着大屏幕，巨人追上小鬼头帮，所有人嘻嘻哈哈地消失在巷子尽头。脑海里风起云涌的思绪刹那间将他淹没，那种将自己作品放在大屏幕上接受观众的审核和评判的躁动，那种将自己的思想和观念通过镜头和故事陈述出来以期待寻找到共鸣的悸动，那种完成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从而让观众得到放松乐趣的激动……就好像，就好像小学生将自己的科学研究项目展示在老师和同学面前的心情一般。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属于他的“上帝之城”，这不是费尔南多－梅里尔斯的“上帝之城”，这是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的“上帝之城”。他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猛然地，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周围萦绕的躁动情绪硬生生被控制住了，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兰斯告诫自己，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这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这仅仅只是他的第一部作品而已，未来的时间还很漫长，现在还远远没有到被高兴冲昏头脑的时候。
沸腾的血液缓缓冷却了下来，兰斯此时才抽出了注意力去观察周围的反应。兰斯一直认为，对于任何一部电影来说，观众才是最重要的参考标准——包括了普通观众、专业观众、媒体记者和影评人，电影是一种艺术，但首先必须是能够让大众接受的艺术。
在历史长河里，曲高和寡的艺术作品数不胜数，文森特－梵高无疑最为有名，在他生前，他的作品始终没有得到赏识，仅仅只卖出了唯一一副油画。在半个世纪之后，梵高成为了全世界范围内最著名的艺术家之一，他的作品都成为了艺术殿堂的瑰宝，但是在他生前，他却仅仅是一个孤芳自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苦苦挣扎的流浪者，穷困潦倒的生活折磨着他那短暂而绚丽的生命。
更为残酷的是，在诸多曲高和寡的艺术家或者艺术作品之中，能够成为梵高的，却凤毛麟角。
真正的艺术，需要懂得欣赏的知己，还有狂热追捧的观众。所以，电影的发展迈过一个世纪之后，如何在商业与艺术之间寻求平衡，依旧是每一位电影从业者、每一位电影创作者苦苦追寻的目标。
观众的重要性在电影节上更是被推向了极致。因为，在电影节之上，电影作品不需要考虑票房，不需要考虑商业成绩，观众的反馈和专业的意见才是衡量作品的唯一标准。圣丹斯电影节尤其为甚，因为这是一片真正属于独立电影人的舞台。
兰斯用视线余光打量着周围所有观众的反应，心底的炙热却逐渐开始变得冰凉，因为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响，更不要说任何评论了，就连坐在旁边的杰西卡－阿尔芭都陷入了无止境的沉默之中。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兰斯曾经听说过电影节上某些电影放映到时观众们破口大骂地主动离席，而且不止一部两部。今天现场的观众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主动离席，但电影放映结束之后，现场却鸦雀无声，即使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门外汉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现象——这是一个糟糕的可怕局面。
这让兰斯有些慌乱，他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记者、影评人们所做的区域，依旧是一片死寂，彷佛只是一群兵马俑坐在黑暗之中般。兰斯轻轻磨着牙齿，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泄露出来，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是圣丹斯电影节，观众不喜欢这部电影就是不喜欢，即使他利用媒体的力量指鹿为马，但也没有办法让“上帝之城”寻找到发行公司，更没有办法让“上帝之城”在艺术院线里欺骗观众的票房。
只是，“上帝之城”的成品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这个念头在兰斯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老实说，他也许不能说比原版更加出色，但绝对是毫不逊色的。对此，他可以自信满满地承认。
但，他是导演，他是制片人，他是卖方市场，他的评论不算数。
“先是伊桑－科恩、乔尔－科恩、保罗－吉亚玛提……然后是影评人，对了，还有罗伯特－雷德福……再是各大报社的记者……然后还需要召开一次讨论会，和观众面对面地近距离展开讨论……”
兰斯的大脑已经开始快速运转起来，思考着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尽可能地把情况控制起来，不仅仅是为了避免进一步恶化，而且还需要为电影打开更多局面。如果“上帝之城”找不到发行商，没有办法实现盈利，那么混沌影业就将会面临破产……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啪！啪啪！”那清脆而有节奏的掌声孤零零地响起来，在放映厅里轻轻回荡着。这打断了兰斯的思路，不由转过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然后兰斯就看到了乔尔站立起来的身影，“那是乔尔还是伊桑？”
黑暗之中，兰斯有些不确定。可是从电影播放之前的反应来看，乔尔对他并不感冒，甚至有些排斥，所以，应该是伊桑？
那孤单的掌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却丝毫没有激情，反而只是让现场的气氛更加尴尬而已，越发衬托出其他观众的木然和呆滞，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对“上帝之城”最直接最残酷的讽刺。那场面，让人不忍直视。
所以，应该是乔尔？
就在此时，那身影旁边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两个人并肩而立，掌声开始重叠起来。突然之间，放映厅里四面八方零零散散都有人站立了起来，就彷佛是连锁效应一般，打开了第一个开关之后，接下来就停也停不住了，人们纷纷站立起来，然后一起加入了鼓掌之中。
“啪啪啪”的掌声汇聚成一片，声势开始节节攀升。
前一秒还在思考应该如何将伤害减轻到最小，紧接着又在思考那嘲讽恶作剧的黑手到底是伊桑还是乔尔，后一秒就被眼前犹如打地鼠一般参差不齐站立起来的场面而震惊到了。兰斯有那么一秒的愣神，仅仅只是一秒。
杰西卡也站立了起来，用力鼓动着自己的双手，双眼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专注而激动地看着兰斯，性/感的唇瓣轻轻张了开来，嘴角的弧度显示出内心的雀跃和亢奋。坐在旁边的亚历山大－罗德里格斯、莱昂纳多－菲尔米诺等人都慌张了，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人们都纷纷站立了起来，然后对着他们鼓动着双手，这群质朴的小伙子犹豫踌躇着站立了起来，然后有样学样地开始鼓掌起来。
兰斯看到亚历山大、莱昂纳多他们茫然的表情，着实有些忍俊不禁，嘴角的弧度荒谬而无奈地勾勒了起来，扑哧一下就轻笑出了声。
但这不是结束，放映厅里的所有人都站立了起来，就连珀西和海登两个人也都站立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拍动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和掌心碰撞出来的清脆声响逐渐聚集在一起，让室内的空气缓缓升温。
“啪”的一声闷响直接淹没在掌声之中，放映厅里的灯光徐徐亮了起来，那奶黄色的灯光如同瀑布一般洒落下来，黑暗刹那间犹如潮水一般退散而去，整个放映厅里的场景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三百名观众集体起立，密密麻麻地犹如一片起伏的森林，高耸入云，压缩着放映厅里的空间，把视线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塞满，恍惚之间彷佛可以看到三千人一般；那一张张在灯光之中模糊的脸孔却都带着相似的雀跃和激动，现场的掌声跟随着灯光的明亮一步一步攀升，最终演变成为一场山呼海啸，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而来，狠狠地撞击在放映厅的墙壁之上，震荡出连绵不绝的回音，让人产生一种整个世界都在震动的错觉。
所有的视线，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掌声都集中在兰斯的身上，那种万众瞩目的温度在皮肤上翩翩起舞，彷佛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竖立了起来一般，轰动而炙热的声响勇猛地撞击着心脏、激荡着血液、托举着身体，就好像……就好像轻轻一振翅，就可以立刻飞翔。
所有情绪刹那间蜂拥而来，错杂得以至于根本分辨不清楚。
站在不远处的罗伯特投来了视线，用眼神暗示着，“上前，你应该上前。”然后，他拍动着的双手往前方指了指，鼓励地朝兰斯点了点头。然后，兰斯就站立了起来，朝前方迈开了步伐。
掌声，顿时更上一层楼！
078 一鸣惊人
兰斯站立了起来，朝着观众席前方的空地迈开了步伐，身后的云起云涌正在变得越来越凶猛，伴随着他的每一个步伐都在更加汹涌澎湃，雷鸣般的掌声依旧在不断升温，那强大的声势不断持续攀升，就如同看着一个浪头缓缓上升，从将将淹没小腿的高度逐渐成为三十层楼高的巨大浪头，形成一股海啸，狠狠砸落下来。
兰斯在前方站稳了脚步，转过身面对观众。此时此刻，掌声达到了真正的顶点，那汹涌的掌声在放映厅里不断回荡碰撞，犹如一片沸腾的火海，无边无际地熊熊燃烧着，那化作实质的热浪让室外那一月的寒冬都退避三舍。
胸膛里充斥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实地将整个胸腔都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过去六个月拍摄的艰辛和挣扎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如同阿炮手里的照相机一般，记忆演变成为一帧一帧的画面快速闪过；过去一世的沉闷和苦涩在舌尖轻轻回旋，他和西洋镜影业、他和瑞恩、他和乔治之间的纠葛，化作一道道难以形容的光芒忽明忽暗。
兰斯知道，这一次他会牢牢地将自己的命运控制在手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而现在这一刻，眼前那山呼海啸的掌声就在清楚明白地告诉兰斯，他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于是，兰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自信而坦荡地看着眼前的观众们，坦然地接受了属于自己的荣耀，放松地开始享受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刻。那从容绅士的笑容在奶黄色的灯光之中缓缓绽放，犹如幽谷兰花一般，徐徐地绽放自己的美好，那淡雅迷人的香气深深地在脑海里留下烙印，挥之不去。
掌声，连绵不绝，似乎永远看不到一个尽头。有两次兰斯都以为掌声要停止了，可是紧接着欢呼声、口哨声再次席卷而来，掌声就再一次延续了下去，甚至爆发出更加凶猛的能量，然后无止境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气浪。
兰斯脸部的肌肉都已经僵硬了，他不得不把“上帝之城”的剧组成员们都招呼到了前方，让整个剧组一起接受观众们的赞美和恭维。当观众们看到眼前这简陋而朴素的剧组，敬佩仰慕之情不由更加汹涌了，那炙热的掌声再一次迸发了起来，犹如火山爆发。
由于经费有限，“上帝之城”来到帕克城的成员仅仅只有八个人，珀西－布兰德利和海登－亨特作为工作人员代表出席，亚历山大－罗德里格斯、莱昂纳多－菲尔米诺、菲利普－哈根森三个孩子演员，再加上饰演红毛的马修斯－纳克加勒（matheus－nachtergaele）和饰演帅奈德的索－豪黑（seu－je），一共五个人作为演员代表出席。
但仅仅只是一个八人的剧组，每一个都是籍籍无名之辈，却完成了“上帝之城”这部杰作。故事的恢弘和震撼，思想的深刻和庞大，内核的凌厉和余韵……带着一种史诗般的波澜壮阔，震撼着每一个观众的灵魂，却仅仅是来自于一个如此简陋的剧组。这就是圣丹斯的魅力，这才是圣丹斯的魅力！
沸腾的掌声让剧组成员都显得有些不自在，就连珀西和海登两个人都别扭地想要落荒而逃，更不要说亚历山大等几个演员了。
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来到美国这片土地参加圣丹斯电影节就已经是人生最大的突破了，但现在他们不仅站在帕克城的土地上，不仅站在电影院的舞台上，而且还在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景仰，这种汹涌的情绪让他们每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就连平时最喜欢打闹的菲利普和索两个人，此时也扭捏地站在原地，频频看向了兰斯。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享受，但对于他们却是一种煎熬。
七分钟，掌声真正持续了七分钟，经久不息！那浩浩荡荡、轰轰烈烈、连连绵绵的掌声足足持续了七分钟，几乎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双手拍打到麻木得失去了所有直觉，几乎每一个人内心的情绪都已经达到了巅峰，掌声这才开始回落。
圣丹斯电影节被认为是电影爱好者的交流圣地，出现在这里的观众们都可以称之为“影迷”——电影的迷恋者，而出现在这里的电影创作者们也都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他们敞开心扉与观众进行交流，根本不会顾忌言语的措辞，更不要说所谓的待客之道了。
简而言之，在圣丹斯，没有观众会客气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甚至有观众在电影放映到一半就直接站起来和导演对骂，更不要说观众半途离场表示对电影的厌恶之情了；还有些电影在放映结束之后，观众就径直离开，似乎就连厌恶之情都懒得表达，仅仅只是平庸之作。
许多电影在圣丹斯都得不到掌声的认可——能够赢得观众掌声的，就说明了这名电影真正得到了专业观众们的认可。当然，观众也从来不会吝啬于表达自己对优秀作品的喜爱，他们愿意脱帽致敬，愿意掌声雷鸣，甚至愿意顶礼膜拜，只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一片属于电影的纯净乐土。
至于长时间的掌声？那么这部作品必然有独到之处，往往能够引起好莱坞专业影评人们的一片惊呼。比如说史蒂文－索德伯格的“性，谎言，录像带”，比如说昆汀－塔伦蒂诺的“落水狗”，比如说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记忆碎片”，再比如说科恩兄弟的“血迷宫”。
圣丹斯从来都不缺乏天才，今年，帕克城似乎又见证了一名天才的横空出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工作人员一直到此时才找到了间隙，连忙跑了上来，递了一个话筒给兰斯。接下来就是圣丹斯电影节最受电影爱好者们追捧的环节——与电影制作组一对一地进行提问沟通。
兰斯左右看了看，发现圣丹斯所有事情都自给自足，在欧洲三大电影节，观众交流环节都有主持人来掌控气氛，但在圣丹斯，一切都需要自己上阵。兰斯拿起话筒，轻笑着说到，“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我的导演工作似乎做得不错。”
一个小小的玩笑话让现场响起了几声口哨声，还有一个声音竭力地大喊着，“真他/妈/得棒！”结果让现场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
兰斯笑呵呵地点了点下巴，调侃地补充了一句，“这是个好的开始。”那生动的语气让现场还没有平复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接下来应该是提问环节了，我想……”兰斯的话语都还没有说完，现场就哗啦啦地举起了一片手臂，密密麻麻得像是茂密的森林，兰斯抿了抿唇瓣，“由于此前没有参照经历，所以我不太确定这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不过，我会当做是赞美的。”
在现场的哄笑声之中，兰斯四周看了看，不仅仅是观众，就连许多记者和影评人都举起了手，甚至于他还看到乔尔也高高举起了手，坐在旁边的伊桑则是一脸笑意。这让兰斯愣了愣，不过他最后还是绕过了乔尔，把第一个提问的机会交给了坐在正中央的一位中年男子。
“兰斯洛特，上午好。”那名男子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话筒，难掩激动地说到，“首先我必须感谢你，感谢你带来了一部如此精彩的作品，相信我，我的情绪现在都无法平复下来。”男子的话语引起了现场一片鼓掌声，显然大家都在用这种方式表示了赞同。
男子呵呵地挠了挠头，接着说到，“我现在脑海里有许多问题，不过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关于阿炮的，”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亚历山大，小伙子顿时变得拘谨起来，手足无措地看向了兰斯，“我是想问，阿炮在最后刊登新闻的时候，为什么选择了小霸王的照片，而不是肮脏警/察的，这有什么深意吗？”
亚历山大的英语显然有些不够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询问兰斯的，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兰斯。兰斯似乎察觉到了这个目光，抬起左手拍了拍亚历山大的手臂，然后就直接开口回答到，“其实这是一个任何人都会面临的选择，不是吗？”亚历山大焦躁的情绪在兰斯那轻轻的拍打之中平复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安静，不过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兰斯，而是安静地开始倾听。
“阿炮很清楚自己面临的情况，所以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阿炮选择了一个他可以承受的后果。”小霸王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找阿炮的麻烦，但警/察却不同。“这与阿炮的个性是一脉相承的，也可以说是必然的选择。但如果你们想要脱离阿炮本身的个体去思考这个问题，那么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命题，放在上帝之城里的另外一个孩子，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放在纽约、放在帕克城、放在柏林的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又会做出什么选择，甚至于，放在你们自己身上……我想，这也许就是这部电影里希望讨论的一个话题。”
兰斯的话语让现场所有观众都陷入了沉思，其实兰斯根本没有正面回答这名观众的问题，但这番话却唤醒了人们脑海里对于电影诸多细节的记忆，然后陷入深思之中。这才是兰斯希望达到的目的，也是“上帝之城”的魅力所在。
就在这一片短暂的安静之中，又有人高高举起了右手，显得十分突兀，一下就吸引了兰斯的目光，看了过去——赫然是乔尔－科恩！ps，恭喜野马在美联决赛之中险胜爱国者，进军超级碗！加更送上！
079 思想碰撞
兰斯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乔尔。
乔尔挺直着腰板，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犹如笔直的小白杨，那隐藏在一头卷发背后的眸子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和坚定，可以看得出来，即使兰斯不点名，他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因为在之前的交谈中，兰斯可以察觉到乔尔对自己的排斥，那么现在乔尔是打算过来挑刺吗？
兰斯轻轻抬了抬下巴，同意了乔尔的提问请求，然后就看到乔尔缓缓站立了起来，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兰斯，彷佛焦点稍稍偏移，兰斯就会立刻逃离得无影无踪一般。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目不转睛，甚至就连眼睛都不眨，就像是孩子在比拼谁会先眨眼的幼稚游戏一般。
现场观众陆陆续续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火花四溢，几乎所有人都认出了乔尔——科恩兄弟在圣丹斯的地位确实是无人能敌的，顿时就对乔尔和兰斯之间的思想交锋充满了期待，现场不仅没有变得热闹起来，反而越发安静、越发紧绷起来，那种一触即发的窒息感在缓缓蔓延。
最后还是乔尔先动了，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话筒，沉声说到，“请问，电影的结局有什么深意吗？为什么只有红毛被逮捕，帅奈德和小霸王都死了？而帅奈德是被奥图杀死，小霸王则是被小鬼头杀死，这是不是暗示着一种悲凉的命运？”
兰斯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直接就滔滔不绝地解释了起来，“这是三条不同的支线，红毛代表着原始黑暗势力，他们偏于一隅，守成守旧；小霸王代表着新兴黑暗势力，他们无法无天，野心勃勃；帅奈德则代表着抵抗失败之后被推入无尽深渊的势力，就像从光明堕入黑暗的路西法。”
简洁却清晰的解释，表面看起来没有正面回答乔尔的问题，但却引发了更多的思考。
红毛被小霸王取代，是新势力与旧势力的对撞，而小霸王最后却惨死于更加新生代的势力手中，时代的更迭却以一种荒谬的方式将犯罪传统沿袭了下来；帅奈德为了报仇加入了帮派，最后却死于另外一个报仇之人手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恶性循环永无止境地推演下去。
乔尔没有停顿，直接就扬声说到，“所以，这是不可抗拒的命运！”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所以乔尔也没有给予兰斯回答的世界，直接继续说到，“请问，电影的镜头画面有什么深意吗？在整个电影之中，有两个特别值得注意的细节，第一个是构图的运用，很多时候背景画面都是无限宽阔，甚至给人一种无边无际的感觉，但人物却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主题，让人产生一种牢笼的感觉，特别是对于宽阔无垠的背景画面，那种矛盾之感越发明显；第二个是色调的运用，从暖色调过度到冷色调，再让暖色调渗透到冷色调之中，这种对比鲜明的拍摄手法显得有些割裂，彷佛是纪录片之中突然加入了一个虚构故事。这些有什么深意吗？”
兰斯没有打断乔尔，即使他有机会，但他还是认真地听完了乔尔的所有讲述，然后这才开口回答到，“第二个问题很简单，这种割裂感恰恰就是我想要传达出来的，对于生活在美国的中产阶级来说，上帝之城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甚至对于里约热内卢的大部分居民来说都是如此，那是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关联的地区。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那是真实存在的，就像平行的二次元空间，而且，这个区域的现状正在千丝万缕地影响着现实世界。”
现场所有观众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在兰斯和乔尔的你来我往之中无法自拔，完完全全被两个人的思想碰撞牵动了思绪，开始深深思考起来。
“回到第一个问题，其实这种矛盾的感觉和割裂感是同一个道理。对于少年三侠来说，对于小霸王来说，上帝之城就是他们的世界，这个世界无限大，彷佛随时都可以站在世界巅峰；但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错觉。上帝之城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但他们却永远没有机会窥见到外面的世界，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困在了这里。”兰斯的话语让现场发出了一片轻呼声，显然，不少人都忽略了电影对于镜头的运用，因为凌厉快速的剪辑几乎抢走了所有的风头，可是现在从兰斯和乔尔的对话之中，却对电影有着更深一层的理解。
兰斯的话音才落，乔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几乎不给其他观众喘息的空间，将这场思想对弈继续推动了下去，“那么，这也是一种命运！一种不可抗拒的命运！电影是不是在暗示着，上帝之城是一片逃不出去的围城，所有出生在这里的人都会走上一条恶性循环的宿命道路，永远看不到任何希望。如此的绝望，是对上帝之城的讽刺，还是对现实生活的折射？以上帝的视角，对于命运感的过于强调，是不是在削弱整部电影的哲学思考和价值反思？”
“是，这部电影的核心思想是不可逆转的宿命感；不是，这种方式不会削弱整部电影的内核思想。”兰斯的回答犹如一堵坚实的水泥墙，与乔尔硬碰硬，那迸发出来的火花让放映厅里所有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精彩程度毫不逊色于电影本身。
“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要反问一个问题，有人讨厌小霸王吗？或者说当小霸王在残酷地杀戮时，感到了反感、抗拒和排斥……”兰斯环顾了一下全场，没有一个人举起手，这让兰斯露出了一抹笑容，再次看向了乔尔，“小霸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但为什么却没有人讨厌他，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宿命。对于生活在上帝之城、生活在六十年代、生活在那个浮躁环境之中的人们来说，其实他们根本没有选择，而隐藏在这种无可奈何的背后，却是整个时代的悲哀和悲伤。小霸王只不过是上帝之城里的一朵昙花而已，转瞬即逝，而在他之后，还会有小鬼头帮，还会有更加年幼的巨人……上帝之城的命运不会改变，人们的选择只有或者离开、或者苟延残喘、或者拿起手中的武器。”
“不仅仅是小霸王，还有班尼，还有帅奈德，还有红毛，还有少年三侠，还有牛排，还有奥图……没有人会记得堕落的过程和陨落的方式，只有命运，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兰斯的声音让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那种苍凉而悲恸的情绪开始缓缓蔓延。
绝望，那种宿命式的绝望犹如一个黑洞，吞噬了现场所有人的生机。“上帝之城”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被绝望缠绕着，并且伴随着故事的推进，那种绝望越来越汹涌，最后成为一个无底深渊，冷酷而血腥地吞噬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希望，彷佛就连一丝光芒都看不到。
“那么，阿炮就是上帝之城里唯一的希望，对吗？”乔尔再次开口说到，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了此前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有一种揣摩不定的疑惑声音询问到。
兰斯微微停顿了一下，可是两个人之间那种紧绷的气氛不仅没有缓冲下来，反而因为这一点沉默而越发令人窒息，“我想询问一下，到底是什么让阿炮存活了下来，或者更为深刻一点，让走出了上帝之城？有人想要发表意见吗？”
乔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把机会让给了其他人。
“勇敢！他拥有别人所没有的勇气！”“梦想，在阿毛被击毙时，他看到了摄像师，从而拥有了梦想。”“从小被欺负的经验，让他远离小霸王，被逼迫到走投无路时，这才选择了离开。”“家庭，父亲的引导至关重要！”“来自阿呆的前车之鉴。”
一个个声音在放映厅的角落里此起彼伏，就连伊桑也扬声凑热闹了一回，“教育，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拥有了更宽的眼界！”
兰斯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亚历山大，小家伙似乎明白了这一个眼神的含义，想起了当初他和兰斯之间的那场讨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
“我想，这就是整部电影留下的思考。”兰斯终于打断了大家五花八门的猜测，抬手指着自己身后的大屏幕，“这是一个绝望的世界，这是一个无法摆脱宿命纠葛的世界，这是一个根本看不到明天阳光的世界。那么，那些被困在上帝之城的灵魂又应该怎么挣脱出来呢？阿炮不是一名英雄，帅奈德才是，阿炮太胆小、太懦弱了，他甚至就连枪都拿不稳，但为什么是阿炮离开了上帝之城，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这就是我拍摄完这部电影，希望寻找到的答案。”
兰斯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以一个问号来回答了乔尔的问号，现场所有人都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包括乔尔。
乔尔深深地看向了兰斯，然后拿起话筒开口说到，“出色的作品，出色的工作！”然后，乔尔朝兰斯点了点下巴，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这是兰斯所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不过，兰斯没有时间继续深入思考，下一个问题就再次抛了过来，这让兰斯不得不侧耳认真倾听，“请问，你刚才提到了上帝之城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在不动声色地影响着我们的现实世界，这又是怎么体现的？”
“阿炮。”
080 初露峥嵘
“不用感谢我，现在应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罗伯特－雷德福看着眼前的兰斯，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真诚。
虽然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兰斯请求罗伯特给予了一次自我展示的机会，让“上帝之城”赢得了进入圣丹斯电影节的门票；但现在备受肯定的“上帝之城”却俨然成为了圣丹斯开幕这几天以来，好评最多的作品——刚才的观众提问环节更是破天荒地持续了一个小时，在提问结束之后，观众又一次以三分钟的起立鼓掌为今天的首映式画上了句点，由此可见观众们的热情，这对于罗伯特来说，是一件好事。
兰斯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谦虚的笑容，“首映式才刚刚结束而已，一切都为时尚早。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忧明天各大媒体的影评了。”虽然在观众提问环节之中深深地感受到了大家的喜爱，但这并没有让兰斯被喜悦冲昏头脑。
罗伯特拍了拍兰斯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到，“关于这个，我想你不需要运气。”意思就是实力足以取胜。
“在发行方面我还是可以使用一些运气的。”兰斯没有否认，却别出心裁地调侃了一句，让罗伯特开怀大笑起来。
目送着罗伯特离开的背影，兰斯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笑容，因为他知道，今天的首映式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记者的评论是一方面，而作品的发行权归属则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好评如潮却无人问津的作品，在圣丹斯并不稀奇；但帕克城对于“上帝之城”来说就是最好的交易平台了——因为现在已经赶不上柏林电影节了，至于五月份的戛纳电影节还有四个月时间，间隔时间着实太久了，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经费带着“上帝之城”去法国。
所以，即使一个小时的观众提问环节已经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了，兰斯还是打起精神来展开了社交，丝毫没有任何懈怠。虽然罗伯特不会直接干涉作品发行权的交易，但他广阔的人脉却可以帮的上忙。兰斯这才恰到好处地点了一句。
“‘上帝之城’还没有找到发行公司吗？”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兰斯转过身去，然后就看到了科恩兄弟朝自己走了过来，说话的是伊桑。
兰斯就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脸上却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情绪，轻笑着说到，“这就是接下来我最重要的任务了。”
乔尔挑了挑眉，有些不满又有些抱怨地说到，“我以为，作品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我是一名商人。”兰斯的回答干脆利落，直接就噎了乔尔一下，“对于我来说，作品的成功十分重要，但一部成功的作品却没有办法实现盈利，那么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兰斯直白的话语让乔尔脸上的不满流露了出来，“抱着这样的想法，是没有办法拍摄出真正优秀的作品的。”
“所以，‘上帝之城’算是一部优秀的作品吗？”兰斯的反问让乔尔噎了噎，那种无法反驳的憋屈让乔尔微微皱起了眉头，虽然没有恼羞成怒，但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兰斯却毫不介意地露出了笑容，“我希望它是，因为我希望它能够顺利发行，能够让更多人看到这部电影，感受到我倾注在电影里的情绪；同时，我也希望它发行之后能够实现盈利，至少要回收成本，因为这可以让我有足够的资金去投入下一部作品的拍摄。”
这就是电影行业里无法忽视的一个问题，只有拿到足够的资金，才能拍摄出自己脑海里描绘的作品；而想要获得足够的资金，那么作品就要为投资方获得足够的盈利。这是一个恒等公式。
乔尔不由愣了愣，他想起了他们职业生涯的初期。1985年，他们带着自己的处女作“血迷宫”参加了第一届圣丹斯电影节，他们花费了八十万美元成本拍摄出了这部作品，希望能够寻求到欣赏这部作品的伯乐，也希望这部作品能够取得更多收益，让他们有能力投入下一部作品的拍摄。
事实上，他们成功了。“血迷宫”以八十万美元的投资换来了三百八十万美元的票房收入。于是，他们有了足够的资金，催生了“抚养亚利桑那”。
伊桑直接无视了哥哥，对着兰斯露出了笑容，“显然，我们都不是依靠露珠就可以生活的天使。”一句调侃让站在旁边的乔尔显得有些窘迫，“兰斯，你和我说实话，这不是你的处女作吧？你确定以前没有执导过十几部糟糕的作品吗？”
伊桑的调侃让兰斯轻笑了起来，“所以，你们是在避免媒体说我是‘科恩兄弟第二’？”
“不，不，”伊桑连连摇头，“需要担心的是昆汀－塔伦蒂诺。”
“我会把这句话当做赞美的。”兰斯一本正经地回复到，然后两个人都相视而笑。
站在旁边被无视的乔尔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显得有些焦躁，然后冷不丁地就开口说到，“对了，明天晚上有一个派对，不少电影爱好者都会出席，你有兴趣吗？”
兰斯眉毛轻轻一挑，看向了乔尔，显得有些意外，“派对？”
对于派对，兰斯一点都不意外，对于好莱坞来说，超过百分之七十的人脉关系都是在派对上建立的，多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潜在机会都是在派对上出现的，所以每一年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由“名利场”举办的奥斯卡之夜往往能够吸引更多的视线。
各大电影节、各大颁奖典礼、各类活动都会举行类似的派对。不过，这些派对都是十分私密的，没有一定门路是得不到邀请的，甚至许多门外汉根本不知道派对的存在。
来到圣丹斯之后，兰斯就一直在寻求这样的途径，以期能够出现在派对之上，为“上帝之城”找到合适的发行公司。关于发出邀请的人选，兰斯想过是伊桑－科恩，想过是罗伯特－雷德福，想过是保罗－吉亚玛提，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乔尔－科恩。
“对，派对。”乔尔可以感觉到兰斯的好奇，没有任何攻击性，“明晚你出现在派对上，肯定是焦点人物，不少话题都会围绕着‘上帝之城’。”虽然没有赞美之词，但乔尔的话语却明显在释放友好信号。
兰斯心里却暗暗握了握拳，事情正在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进行——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上帝之城”本身质量过硬。不过表面上，兰斯却是露出了一个浅笑，“我可不愿意错过这样出风头的机会，相信我，我明天一定会准时出现。”
乔尔这一次也被兰斯逗笑了，轻轻点着脑袋，“我现在可以看得出来，‘上帝之城’的确是你的风格。”
“这是一个好消息。”兰斯说话之间，视线余光就留意到了逐渐聚集过来的记者。
在整个首映式的构成之中，记者采访无疑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不是因为无冕之王的权威，而是因为在信息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正确的宣传是作品取得成功的必备要素。今天目前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为首映式画上一个完美的收尾。
“抱歉，我需要去解救一下那些可怜的孩子了。”兰斯的话让伊桑和乔尔都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被记者包围的五名巴西少年，他们的英语水平都可以用糟糕来形容，而记者们的葡萄牙语也是不堪入耳，所以场面着实有些狼狈。
伊桑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拉丁语一直都是我的噩梦。所以，你快点把整个梦境唤醒吧。”这让三个人都轻笑了起来。
告别了科恩兄弟之后，兰斯却没有直接朝着记者方向走去，而是走向了坐在一旁的杰西卡－阿尔芭。
此时杰西卡正在和两名记者闲聊着，对于媒体记者来说，主演了“末世**”的杰西卡虽然依旧是生疏脸孔，但也不至于是一无所知，其中还有部分记者十分了解杰西卡的情况，观众提问环节才一结束，就前来采访杰西卡了。
“抱歉，我显然不是一位称职的男伴。”兰斯的开场话语就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杰西卡露出了略显意外的神色。
杰西卡抬起头看向了兰斯，一下看到了嘴角那抹绅士的笑容，脑海里正在思考着，“他的事情都忙完了？”然后就看到兰斯径直弯下腰来，那俊朗的面容在瞳孔里缓缓放大，分明的脸部线条变得越来越清晰，这让杰西卡脑海里的所有想法都直接消失，浑身肌肉猛然一紧绷，手足无措地僵硬在原地，只能傻傻地被动接受这一切。
那柔软的唇瓣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完美的色泽令人口干舌燥；那明亮的眸子闪烁着亲切的光芒，无形之中透露出来的贴心让人手脚发软；那夹杂着木质香味的气息犹如云雾一般缭绕氤氲，团团在鼻翼之下萦绕，通过毛孔渗透到血液之中。
在这一刻，杰西卡完完全全进入了兰斯的世界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兰斯的掌控之中。
然后，杰西卡就感觉到兰斯那微微咯人的胡渣温热而柔软地贴在了她的脸颊之上，那干爽的气息刹那间将她包围，就宛若迷失在了梦境之中的爱丽丝一般。但很快，那温热就离开了，杰西卡这才意识到，这仅仅只是一个礼貌的贴面礼而已，可是她心脏的跳动速度却已经彻底失控。
茫然之中，瞳孔里只剩下兰斯那湛蓝色的眸子。
081 炮制焦点
“这里的工作马上就结束了，午餐不需要等待太久。”兰斯的双眼深深地注视着杰西卡，专注而神情，嘴角那浅浅的笑容让心跳的声音清晰可闻，微微压低了一些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呢喃的暧/昧，在杰西卡的耳边轻声响起。
杰西卡听到了兰斯的话语，每一个单词都再清晰不过了，但所有单词组合起来之后她却完全茫然了，根本不知道兰斯在说什么。可是在兰斯的注视之下，杰西卡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彷佛即使兰斯说今天是世界末日，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兰斯自然而然地在杰西卡身边坐了下来，微笑地看向了坐在右侧的两名记者，“所以，刚才在聊什么？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工作。”
两名记者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就看向了兰斯，甚至就连自我介绍都来不及，迫不及待地就开口询问到，“我们刚才正在询问杰西卡，受邀出席圣丹斯的感受，不过……我现在更加好奇的是，你们是在约会吗？”那闪闪发光的眼神盛满了期待，已然泄露了他们此时真实的想法。
兰斯呵呵地轻笑了起来，似乎被这个问题娱乐到了，他转过头看向了杰西卡，带着一丝调侃地询问到，“你说呢？我们现在是在约会吗？”一句简单的话语，让杰西卡心跳再次紊乱起来。
杰西卡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不！不！”可是这个声音着实太过微弱了，几乎被汹涌澎湃的亢奋和雀跃完全淹没。她的脸颊已经完全燃烧起来，可是视线却依旧无法移开，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兰斯脸上表情的一举一动。
然后杰西卡就看到兰斯转过头去，嘴角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增添了一抹潇洒和随性，然后优雅地摇了摇下巴，“我想，这不能算是约会，我们目前仅仅只是朋友而已。杰西卡帮了我一个大忙，避免了我一个人出现在红地毯的孤单，仅此而已。”绅士有礼，翩翩风度，把握分寸……所有一切都堪称完美。
杰西卡炙热的大脑缓缓冷却了下来，她知道兰斯说的是事实，她应该开心的，因为兰斯是一个魔鬼，一个充满诱/惑的危险妖魔，她不能让自己泥足深陷。可是，此时内心的情绪却汹涌错杂，以至于她根本无法细细分辨，那种浓浓的失落就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脚，然后用力往下拉拽，犹如高空跳水。
兰斯的回答是在否认记者的提问，可是语气里的亲昵和轻松却显得意味深长，而兰斯和杰西卡的表情变化更是充满了无限可能。
两名记者不仅没有失望，反而越发亢奋起来，坐在前面的记者立刻用暧/昧不清的语气询问到，“那么，接下来有约会的可能吗？”后面的记者迫不及待地补充说明到，“你会主动向杰西卡发出邀请吗？”
兰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挑了挑眉，“杰西卡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士，不是吗？”答非所问，却保留了所有可能性。
周围的其他记者们也很快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刚才兰斯一直在和罗伯特－雷德福之类的大人物交谈，记者们也不好上前打扰，大家这才把“上帝之城”剧组的其他成员团团围住。现在，兰斯和杰西卡坐在那里接受采访，顿时就让记者们蜂拥而至，犹如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菲利普长长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副幸存者的庆幸表情，“耶稣基督，他们终于走了。”然后他看向了身边的其他伙伴们，却发现所有人都看向了兰斯的方向，他也不由看了过去，“哇哦，施特雷洛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即使面对二十多名记者的包围也依旧谈笑风生、应付自如？
亚历山大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因为他是施特雷洛先生。”
“兰斯，请问你正在和杰西卡交往吗？”“兰斯，杰西卡有可能成为你下一部作品的女主角吗？”“杰西卡，你和兰斯交往多久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杰西卡，你们现在爱着彼此吗？这次你是专门为了兰斯过来帕克城的吗？”“兰斯，你们这是打算正式公开恋情了吗？”
鲨鱼们第一时间嗅到的永远是血腥味。比起“上帝之城”来说，兰斯和杰西卡这帅哥美女的绯闻显然更加具有吸引力。
兰斯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在团团围住自己的记者和杰西卡之间隔离出一定的空间，然后严肃地说到，“请注意光线，光线！这样照出来的照片，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在报纸上的。”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让大家愣了愣，随即所有人都大爆笑起来，就连杰西卡都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记者们将兰斯和杰西卡紧紧地包围起来，甚至就连空气都不会流通了，但此时因为兰斯的一句话，大家都纷纷开始散开，以一个椭圆的扇形形成了包围圈，后面的记者站起来，前面的记者直接盘腿坐在地上，那画面着实有趣。
兰斯此时再次开口说到，“请你们表现出一些对女士的尊重，展现出绅士的风度，好吗？”兰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杰西卡，歉意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再次看向了记者，“今天的主角不应该是我和我的电影吗？所以，大家不要模糊焦点了，还是把提问的重心放到电影上吧。”
兰斯没有对于刚才记者的猜测做出任何回应，甚至于直接就跳过了绯闻，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上帝之城”之上。这让记者们不得不暂时把八卦之心收了起来，开始进行专业采访，“兰斯，听说电影全程都在里约热内卢完成拍摄，这是为什么呢？”
兰斯也收回了注意力，专心投入了问题的回答之中。杰西卡小心翼翼地将内心深处的失望掩埋起来，深呼吸一下，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应付记者。可是，视线余光却总是往兰斯身上飘，那种夹杂着期待和排斥、雀跃和抗拒的错杂心情让杰西卡有些患得患失。
没有人注意到兰斯放在二郎腿膝盖上的左手，大拇指用力地压在食指之上，将紧张的压力一点一点释放出来，覆盖在左手之上的右手优雅而完美地掩饰住了这所有的一切，也没有人发现这是兰斯精心计划的结果。
邀请杰西卡出席首映式，这不是一个随机的选择，上一次在橄榄花园里意外相遇时，兰斯内心就已经有了章程。
“上帝之城”是一部几乎没有任何噱头的电影，在商业发展角度来说很难挖掘出太多价值，这也是包括韦恩斯坦兄弟在内的各大发行公司都望而却步的根本原因。简而言之，“上帝之城”就是一部没有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观看的作品，即使有幸赢得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电影在录像带租赁市场的发展前景也十分有限。
但两世为人的兰斯知道，票房不可预测，却可以把握脉搏。
观众走进电影院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往往只是一个噱头、一份好奇，甚至只是一个印象。各大电影公司在宣传期一掷千金就是这个道理，他们需要在观众脑海里种下一颗种子，也许他们对电影没有任何兴趣，但只需要他们对这部电影有印象——可能是一副设计精彩的海报、可能是一个水准精良的预告片、可能是一句吸引眼球的宣传语，那么当观众走进电影院时，就有可能选择这部电影。
这是消费暗示心理的一种。
问题就在于，“上帝之城”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宣传炒作的噱头，甚至没有一个称职的男主角或者女主角来制造话题。于是，兰斯做了三方面的准备，第一个就是杰西卡－阿尔芭。
不同于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多伦多电影节，出席圣丹斯电影节的记者们大部分都比较专业，他们对于绯闻和丑闻感兴趣的程度十分有限，终究还是要回归电影本身。不过，一点点绯闻对于记者的八卦天性来说，也无伤大雅，就好像餐后甜点一般。没有，不会令人生气；但有了，而且味道不错，的确会让晚餐变得完美。
兰斯和杰西卡的绯闻，就是一道出色的餐后甜点，可以让观众们有记忆点、有讨论点的甜点。
不过，兰斯必须把握好分寸，不能让绯闻喧宾夺主，导致焦点模糊，主菜必须是“上帝之城”。所以，兰斯仅仅只是点到为止，小小的撩/拨了一下记者，然后见好就收。
“谢谢，谢谢大家。”转眼之间，记者采访环节也过去了四十五分钟，兰斯的健谈和风趣让时间的流逝变得微不足道起来，要不是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们必须为下一部电影的首映式做准备了，估计记者们还是没有想到要离开。
目送着记者们散开来的身影，兰斯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杰西卡，“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和我一起共进午餐吗？”
杰西卡看着眼前依旧保持着绅士优雅的兰斯，内心深处的危险警报却已经乱作了一团，她下意识地抓住最后一丝理智，脱口而出，“不，我想还是下一次吧。”
兰斯对于杰西卡的拒绝似乎有些意外，轻轻挑了挑眉，不过他还是保持了良好的风度，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么就下一次吧。至少，请让我送你到电影院门口，完成今天上午护花使者的任务。”
杰西卡扯嘴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的笑容是如此牵强。因为，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楚，她的拒绝被兰斯接受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082 缜密筹划
目送着杰西卡的声音消失在那白雪皑皑的街道之中，那一袭红色长裙被包裹在黑色的李子大衣里，仅仅只是泄露出一抹裙摆，仓皇而混乱地在寒风之中摇摆着。
“我以为你会邀请她共进午餐。”海登走了过来，轻笑地调侃了一句。
兰斯没有理会海登的话语，微微抿了抿唇角，开口之后却说的是截然不同的话题，“刚才的拍摄，素材质量怎么样？”
海登自信满满地耸了耸肩，“如果你要求的就是那种真实感，那么我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这话换来了兰斯一个质疑的眼神，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只是专注地看了过来，但还是让海登一阵心虚，撇了撇嘴，“我没有使用过家庭数码摄像机，画面质量我已经竭尽所能了。”
兰斯依旧不说话，只是抬起眉头抿着唇瓣认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下巴，就转过头再次看向了其他地方。这让海登恨得牙痒痒，却又终究是底气不足，“如果你不满意，下一场放映的时候，我再进去录制一遍就是了。没有任何酬劳的苦力，也就是我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才愿意做，你还挑三拣四……”
后面的话语直接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兰斯嘴角那一抹戏谑的笑容，海登此时还不明白自己被兰斯戏耍的话，那么他就白认识兰斯那么多年了。海登郁闷地站在原地，舌头在牙齿之间扭转着，满脸的无奈，却偏偏发泄不出来。
最后，海登只能是放弃地长叹一口气，表现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度量，“所以，你要这个视频干什么？”
“记录观众的观影感受。”兰斯理所当然地说到。
“这个我知道，你在让我做这件事之前就说了，我是说，你拿这个视频有什么用？要给谁看？”海登好奇地询问到。
海登是临时赶过来帕克城的，不仅仅是作为“上帝之城”的剧组工作人员代表，同时还肩负了重要任务。
兰斯给了海登一台家庭数码摄像机，嘱咐让海登将放映厅里观众观影的反应真实记录下来，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电影院里灯光本来就昏暗，而家庭数码摄像机的画质又普遍不高，几乎可以预见，拍摄出来的画质完全可以用“灾难”来形容。但即使海登解释了所有一切，兰斯还是坚持。这给海登提出了一个艰巨的挑战。
“宣传。”面对海登的提问，兰斯仅仅只给出了简单的一个词汇。这是兰斯为了宣传“上帝之城”做好的第二个准备。
家庭数字摄像机问世已经数年，真正声名鹊起还是因为1999年的学生作品“女巫布莱尔”，这部完全由家庭数字摄像机完成拍摄的电影仅仅花费了三万五千美元就完成制作，最后却在全球范围内取得了三亿美元的票房，是整个历史长河里最赚钱的电影之一。
后来直接催生了一系列家庭数字摄像机拍摄的作品，但都没有能够引起更多注意。一直到2009年上映的“灵动：鬼影实录”，这部采用了伪纪录片拍摄手法的作品再次引起了轰动。不过比起“女巫布莱尔”来说，“灵动：鬼影实录”的成功更多是来源于宣传手段的新颖。
“灵动：鬼影实录”最开始根本没有公司愿意发行，2008年只能先发行了dvd，一直到2009年才获得机会进入电影院。在上映之初，仅仅只在十三个城市限定放映，所以在海报和预告片最后还打了宣传语，“想在你的地区看到这部电影吗？赶快申请吧！”鼓动大家电影官网提出放映申请。这种方式无疑勾起了观众的好奇心。
同时，“灵动：鬼影实录”还进行了试映，同时将观众的现场反应拍摄记录下来，作为预告片的一部分投放在电影官网上。观众观影过程的真实反应无疑是最好的宣传手段，继而进一步让观众产生走进电影院的欲/望。
这就是病毒营销。兰斯现在就打算复制这种病毒营销的策略，这才有了海登的任务。
虽然“上帝之城”不是一部恐怖电影，观众反应势必不会那么夸张；但是作为一部真实到残酷的伪纪录片作品，“上帝之城”带给观众的冲击和震撼是毋庸置疑的，甚至可以说是远远超出想象的，比恐怖电影还要更加真实。
所以，真实记录下观众的观影反应，可以让其他没有看过电影的观众们直接地了解电影的风格和内容。这种方式，比起任何花言巧语来说都更加直接有效。届时，再搭配正确的宣传语和宣传海报，“上帝之城”对观众的吸引力将会直线上升。
不过，这仅仅只是兰斯的想法而已。刚才他也是观众中的一员，所以他不知道观众的具体反应如何，能否达到预期之中的效果也是一个未知数，还需要回去之后再进行确认一番。
抬起头，兰斯就看到了他做好的第三个准备，“哈维尔！你真的来了？”兰斯看到迎面而来的哈维尔－尤利尔，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虽然兰斯此前向哈维尔发出了邀请，但他也不确定哈维尔是否愿意离开炎热狂野的里约热内卢，来到冰天雪地的帕克城。兰斯甚至做好了备选方案：他联系其他记者撰写新闻稿，然后拜托哈维尔在博客上发布出来。
兰斯的第三个准备就是哈维尔的博客，那个记录了“上帝之城”从开拍到杀青所有趣事的博客，如今“上帝之城”在网络上取得的影响力，哈维尔的博客居功至伟，让一部籍籍无名的葡萄牙语电影成为了网络热议焦点。
所以，兰斯希望哈维尔的博客能够进一步记录“上帝之城”登陆圣丹斯到电影上映的过程。然后与海登拍摄的观众反应纪录片相辅相成，号召更多的网民离开电脑，为了“上帝之城”走进电影院。
两世为人的兰斯，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网络的强大力量。
哈维尔上前握了握兰斯的右手，“昨晚抵达帕克城的，说实话，我犹豫到了最后的时刻，不过……最后我还是站在了这里。”
“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我可以邀请你进入首映式。”兰斯的话语让哈维尔尴尬地挠了挠头，“是，那是一个问题。重点就在于，我不知道记者进入首映式也需要邀请函。”这再一次泄露了哈维尔对电影产业的陌生，惹得兰斯呵呵地轻笑了起来。
兰斯摊开双手，“幸运的是，接下来几天在其他场馆里都可以看到‘上帝之城’，你随时都可以走进电影院欣赏一下我们过去几个月努力的成果。”哈维尔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他不知道，一部电影在电影节上首映式之后，还会在其他电影院持续播放。兰斯拍了拍哈维尔的手臂，显然哈维尔前途漫漫。“所以，你有兴趣继续跟踪报道‘上帝之城’的相关事迹吗？”
事情终于回到了哈维尔熟悉的轨道，“当然，这就是我来帕克城的原因。”哈维尔也没有和兰斯客气，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我已经构思好了首映式的相关内容，不过，关于电影上映的情况……”哈维尔耸了耸肩，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没有进入首映式，自然一无所知；更何况，他对电影的鉴赏能力有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
兰斯沉默地思考了一会，“我想，‘电影放映完毕之后赢得了七分钟的掌声’，这是一个不错的标题。”
新闻报道的方式和角度五花八门、数不胜数，这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上帝之城”放映完毕之后，得到了现场观众的认可，不过，后续专业影评还需要继续等待。如果简单粗暴一点，哈维尔完全可以以“好评如潮”的标题来进行报道，但如此一来，悬念就被削弱了，而且一旦后续影评秉持不同的观点，这条新闻的影响力也将会被削弱。最好的办法就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将“上帝之城”的口碑和声势推上巅峰，只有这样才能更多数量地、更高质量地、更长时间地制造话题。
“七分钟？”哈维尔不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即使我这个不懂电影的门外汉都知道，这是一个惊人的成绩。”
兰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那么你就以门外汉的视角来展开报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不是吗？”
同样的七分钟起立鼓掌，在不同的电影节是有截然不同意义的。
在热情好客的多伦多电影节，即使是一部大烂片，观众也会起立鼓掌，感谢剧组的辛苦劳动；而在不断靠近好莱坞的戛纳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上也是如此，只要电影有一线明星参与，作品质量不重要，观众亲眼看到了大明星才是掌声的来源。
但是在严肃苛刻的柏林电影节、在电影至上的圣丹斯电影节，起立鼓掌这个动作本身就意味良多，更不要说长达七分钟的鼓掌了。
对于门外汉看热闹的观众来说，“七分钟起立鼓掌”本身就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这足以引起他们的第一波好奇心；而当电影的影评火热出炉之后，专业观众也会明白“七分钟起立鼓掌”的真正意义，继而引发第二波好奇心。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上帝之城”本身的质量必须过硬，可以承受考验，否则所有的谋划都只是空谈而已。
083 官方场刊
银装素裹的帕克城迎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凛冽的空气在金色的光芒之中缓缓消褪，叽叽喳喳的嬉闹声揭开了圣丹斯电影节又一个热闹的日子。
兰斯还是按照惯例早晨八点起床，为了出席“鲸骑士”的首映式做准备。沐浴好之后，穿上一件浅蓝色的竖条纹衬衫，然后来到了酒店三楼的餐厅，准备享用自己的早餐。落座之后，侍应生就走了过来，“早上好，施特雷洛先生，请问你需要咖啡或者牛奶吗？”
“是的，请给我一杯黑咖啡，谢谢。”兰斯微笑着说到，“然后给我两个可颂，再加上一个煎蛋，五成熟。”
“今天的蓝莓奶酪蛋糕十分新鲜，请问你需要吗？”侍应生礼貌地给出了推荐，兰斯微笑着点点头，“那么就给我一角吧。”
侍应生再次回来时，带着一壶黑咖啡，还有一叠带着油墨香气的崭新报纸。兰斯从中挑选了三份报纸——“盐湖城论坛报”、“丹佛邮报”和“洛杉矶时报”，指尖甚至还可以感受到报纸表面用熨斗熨烫过残留的温度，仔细地往黑咖啡里倒了牛奶和方糖之后，这才开始翻阅起报纸。
早餐大厅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在盐湖城参加圣丹斯电影节的人们陆陆续续都开始起床，为了今日的狂欢积蓄能量。
珀西快步走进餐厅，然后就看到了几乎已经坐满的大厅，可仅仅只是扫描了一圈，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发现了兰斯的所在地，于是大步大步地走了过去。随后就听见乔纳森－卡什（jonathan－karsh）那轻快的声音，“我已经听到至少五个人向我推荐了，所以，相信我，我今天下午一定会去看的。”这位“我的血肉”的导演看起来心情很愉快，乔纳森也注意到了珀西的靠近，于是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对着兰斯说了一句“我看完之后再找你交流”，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珀西看到了兰斯桌面上摊开的报纸，还有旁边盘子里可颂的面包屑，不由有些无力，“你知道今天场刊就要出来了吧？我都已经紧张到反胃了，你居然还在这里吃早餐！”珀西在桌子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絮絮叨叨地说到，“上帝，今天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鲸骑士’身上了，我们的电影似乎已经成为了明日黄花，这情况真是太糟糕了……”
兰斯没有打断珀西，用叉子切了一块奶酪蛋糕，放进了嘴巴里，感受着那细腻绵软的触感，嘴角露出了满足的幸福感。最后发现珀西终于停了下来，他这才抬起视线看了过去，“这里是电影节，我们不是唯一的参赛影片。”
在电影节之上，每一天都会有新电影上映，每一个剧组都是抱着野心勃勃前来出席的，媒体争夺战自然汹涌，所以每天的话题都有更新，这是必然。不过，媒体不是了解情况的唯一途径，兰斯刚才和乔纳森的交谈也了解到了不少信息——可以感觉得出来，在独立导演之间，不少人都对“上帝之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这样的时刻，紧张帮不上任何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兰斯对这一点着实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兰斯也紧张，这是人之常情，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杯咖啡加上一块奶酪蛋糕，着实帮上了不少忙。
心满意足地将叉子放了下来，用方巾细细地擦拭了嘴角，那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动作让珀西满脸郁闷，一口气就堵在了胸口，没有办法宣泄出来。兰斯抬起头就看到了珀西那吐槽无力的表情，哑然失笑，“所以，场刊呢？”
珀西本来是想要吊一吊兰斯的胃口，可是在兰斯的注视之下，他却才坚持了不到两秒就败下阵来，从自己的公事包里拿出了圣丹斯电影节的官方场刊，递给了兰斯。
接过场刊，兰斯并没有立即开始阅读，而是细细地阅读起了目录。对于普通人来说，场刊是了解电影节的途径之一；但对于专业人士来说，通过场刊却可以看到更多信息，比如说值得关注的新兴导演，比如说具有商业价值的作品，比如说前来参加电影节的重要人物。
兰斯注意到了一个名字，布拉德－格雷（brad－grey）。这是一篇采访，标题是“派拉蒙影业首次出席圣丹斯”。
如果兰斯没有记错的话，目前派拉蒙影业的掌舵人是雪莉－兰辛（sherry－lansing），这位睿智果决的女强人带领着派拉蒙迎来了九十年代的十年复兴，不过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派拉蒙再次陷入了窘境，2005年时雪莉下课，取而代之的就是没有任何掌舵电影公司经验的布拉德。年轻气盛的布拉德带领着派拉蒙重拾辉煌。
布拉德对派拉蒙最大刀阔斧的改革就是建立了独立电影的国际发行渠道，并且强调了对小说改编权的重视。
也许，“上帝之城”的发行权可以在布拉德身上取得突破。
看着兰斯陷入了思绪之中，迟迟没有翻阅场刊，珀西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就脱口而出，“我们的电影获得了三点五分的好评！目前仅仅落后于‘光耀美国’的三点六分！”眉宇之间的喜悦和雀跃毫无遮掩，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狂热。
圣丹斯电影节的评分系统是满分四分制，一般能够超过三分都可以称得上是受到了影评人一致肯定的作品。
兰斯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珀西那无比兴奋的眉眼，他嘴角的笑容刹那间也绽放了开来，“我们成功了。”简单到了极致的话语，却隐藏了太多太多的错杂情绪，以至于兰斯的大脑陷入了一秒的空白。
在这一秒的时间里，他不需要思考和西洋镜影业的对决，不需要思考瑞恩和乔治的背叛，不需要思考混沌影业目前的弱小和艰辛，不需要思考“上帝之城”未来的发行问题，不需要思考接下来的阻碍和发展。
他只是单纯地开心，单纯地因为自己的导演处女作、编剧处女作获得了认可而开心——来自观众和来自影评人的认可，单纯地因为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之作出来的作品受到了赞誉而开心，单纯地因为自己作为一位艺术创作者赢得了掌声而开心。
这一份开心，如此简单，如此纯粹，如此美好。
翻开场刊，没有花费任何功夫就看到了“上帝之城”的评论，这显然是今天场刊的重头戏，占据了整整两个版面。左侧是“上帝之城”的黑色标题，就在标题的右边，那硕大的红色字体“3.5/4”一下就吸引了视线，这意味着在满分四分的评分系统里，十几家媒体进行评分之后，“上帝之城”拿到了三点五分的平均分——正如珀西所说。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兰斯几乎是以横空出世的姿态登上了圣丹斯的舞台！
左侧是圣丹斯电影节的官方影评，“如诗如歌的现代史诗，悲伤绝望的唯美散文，壮烈恢弘的复古油画”的标题硕大而显眼，再加上副标题“一首来自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的桑巴狂想曲”，右下角可以看到圣丹斯的官方评分，“4/4”。
他们居然给出了不可思议的满分！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改编成功的故事，但是初出茅庐的兰斯洛特－施特雷洛却完美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写实而凌厉的拍摄手法，镜头快速的切换犹如一把反复磨砺的匕首闪耀出夺目的寒光。利落、干脆、直接、果断地表现每一个细节和整体，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真实的场面让人身临其境，却又点到为止，留下无止境的思考空间，将这个真实到残酷、残酷到可怕、可怕到可笑、可笑到荒谬的上帝之城，带到了我们的面前。
难以想象这仅仅是身为导演兼编剧的兰斯洛特的首部作品，干脆利落的纪实手法与戏剧嘲讽的演义方式结合在一起，将娱乐效果与艺术反思完美地融合，成熟老道的处理方式、恰到好处的探讨挖掘、风格鲜明的镜头画面……兰斯洛特向我们展示了一名天才的全部。
这是一部十分特别的电影，其中任何一个人物都可以单独拿出来拍成一部不错的电影，但兰斯洛特却跳出了好莱坞那种以小见大的套路，放弃了以个体的人性来感动观众的模式，他给观众展示的是一个垮掉的拉美贫民窟浮世绘，每个人都生活在无常和无序之中，每个人的故事都是整个故事的有机组成，巧妙而有趣地衔接在一起。
但是，我们看到的成品却没有因为整体的展示而让个体的个性消失，天生浪漫的班尼，追求平凡的帅奈德，权利意志强烈的小霸王，天生胆小却意志坚定的阿炮……一个个角色鲜活而生动地出现在眼前，上演着属于他们的故事。
‘上帝之城’，这是一片被上帝眷顾的城市，还是一片被上帝遗弃的城市，亦或者是一片被上帝遗忘的城市。这是兰斯洛特留给我们的思考。”
可以想象得到，圣丹斯电影节的官方场刊几乎用尽了所有赞美之词，为“上帝之城”送上了赞誉，他们认为这部电影是今年圣丹斯开幕以来最出色的作品，比“光耀美国”更加出色，所以他们给出了目前官方唯一的满分评价，清晰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而秉持这一想法的，显然不仅仅是圣丹斯自己。
084 好评如潮
在圣丹斯电影节官方评论的右侧，一整个版面都是各大媒体的评论。
“芝加哥太阳报”大名鼎鼎的影评人罗杰－埃伯特（roger－ebert）的评论首当其冲，“令人窒息的凌厉剪辑，令人震撼的剧情推进，令人难忘的鲜明角色，令人回味的深远余韵。这一切宣告了一位充满了天赋和激情的导演横空出世：兰斯洛特－施特雷洛。”
作为目前北美最具影响力的影评人，罗杰不仅是第一位获得普利策批评奖的电影影评人，而且他的电视节目也在全球播放，获得艾美奖提名，甚至于还诞生了以他名字命名的“罗杰－埃伯特最受忽视电影节”。
罗杰的影评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他评价电影都会给出两个评分，一个是电影本身的评分，一个是推荐评分。简单来说，有的作品本身十分出色，但也许因为太过沉重、太过晦涩或者是太过爆米花，而不见得会推荐给观众看。他坚持，“电影达到当初拍摄的目的，就是出色的，但承认不等于电影本身值得推荐。”
可以说，罗杰是当代最具权威的影评人，虽然他无法左右票房走势，也无法左右观众喜好，但他的评论往往会成为观众评判电影的重要风向标之一。
这一次，罗杰和圣丹斯电影节的官方保持了一致的立场，他不仅给出了四分满分的四分评价，而且还给出了四星满分的四星推荐。“兰斯洛特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真实地记录下了这片上帝之城的故事，犹如一幅波澜壮阔的油画，震撼和反思融入热情洋溢的桑巴旋律之中倾泻而下，令人钦佩之余，久久难以忘怀！”
罗杰对“上帝之城”的推崇和喜爱由此可见一斑。
“纽约邮报”的特派影评人梅根－莱曼（megan－lemann）也送上了至高赞誉，满分四分的评价格外耀眼，“犹如在一个烟花工厂引爆了一枚炸弹：激烈、震撼、惊讶、眼花缭乱，而精彩异常！”
简短却有利的评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亢奋和激动，再加上四分的最高评价，所有一切赞叹都无需赘言。
这位任职于全美十大报纸之一的影评人，梅根以不同的视角对电影进行了解读，“‘上帝之城’让我想起了英国电影‘猜火车’——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作品是由兰斯洛特从英国带到了美国，介绍给美国观众的。这是一个有趣的巧合。
因为这两部电影都关注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处于迷茫和混乱之中的年轻一代，黑暗而混乱到了极致的平凡生活却带着绝望逐渐坠落，没有道德的矛盾冲突，没有歌功颂德的正派人士，没有世纪末的大审判，而是以零观点的方式讲述着那个真实、平常、简单却又波澜壮阔的生活。但显然，这两部电影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猜火车’里的那群年轻人们，试图反抗主流社会，颠覆四平八稳的人生观、价值观，拒绝在平庸的制度之下碌碌无为，他们对生存的荒诞进行了存在主义式的思考，并通过一次对友情的背叛完成了自我的蜕变，从而新生。
在苏格兰阴郁的天空下，马克一伙人颓废而迷茫，走到了消极无为的极端，只是坐在铁轨旁边‘猜火车’。但是在里约热内卢那火热到滚烫的阳光之中，那些精力充沛、热情洋溢的年轻人，却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上帝之城’里的那群年轻人们，他们肆意张扬，他们热情鲜活，他们敢打敢拼、横冲直撞、生猛无畏，有一种青春勃发的少年情深，他们仅仅依靠着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在这个荆棘满布的人间炼狱里尽情狂舞，即使鲜血迸发、即使燃烧生命、即使希望消逝，他们也从来不懂得退缩，彷佛血液里流淌着阳光的味道。
苏格兰不是巴西。”
“猜火车”自1996年上映以来，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成为了邪/典电影最著名的代表之一，同时也是英国电影宝库里不容忽视的一员，这部电影对于英国文化、欧洲文化的强大影响力至今清晰可见，足以和“发条橙”的地位相媲美。
梅根以这种方式将“上帝之城”推上了神作宝座。
来自纽约的著名杂志“纽约客”也派出了专业影评人劳伦斯－托普曼（lawrence－toppman）来到了帕克城，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纽约客”不再仅仅是关注政治、教育、经济等问题，同时也把关注视角从绘画、文学、雕塑等艺术领域引申到了音乐、电影、戏剧等更为大众、更为广泛的范畴。不过，他们还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凌厉和主观，完完全全代表了纽约艺术家们的个性。
比如说，他们对伍迪－艾伦（woody－allen）的推崇就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
这一次，高冷的“纽约客”也为“上帝之城”送上了满分四分的评价，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这是我看过的电影之中，最不妥协、最绝望、最凄凉、最黑暗的作品之一。
兰斯洛特从镜头到画面，从台词到剧情，从配乐到剪辑，从表演到思想，酣畅淋漓地将一座被上帝遗弃的狂野之城展现在了观众面前。
迷幻的剪辑手法，跳跃闪动的镜头几乎让人晕眩，却更加衬托出电影情节的流畅和干脆，中景和近景的镜头切换将这个不可思议的黑暗贫民窟完全展现在世人眼中，空气中流动的炽热空气炙烤着这个被上帝遗弃的城市，躁动不安之中，年轻人眼中的暴怒叛逆几乎可以瞬间点燃这个表面安静、内核却早已经腐烂的上帝之城。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市，但同时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城市。纽约的皇后区与其比较起来，就像是天堂。”
劳伦斯在字里行间洋溢着对“上帝之城”的赞美，毫无保留地火力全开，最后以满分四分作为收尾，画上了完美句点。
从圣丹斯官方评论到“芝加哥太阳报”，从“纽约邮报”到“纽约客”，四个扎实的满分评价，以一种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式将“上帝之城”送上了经典佳作的宝座，而“芝加哥论坛报”的满分评论再次锦上添花。
资深影评人马克－卡罗（mark－caro）撰写的评论如此说到，“一场视觉和听觉结合的经典黑帮情节盛宴，犯罪史诗如同‘教父’，戏耍般的非线性叙述如同‘爱情是狗娘’。‘上帝之城’探索了一种致命的文化，将一个真实而可怕的现实世界毫无顾忌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这无疑是近年来大屏幕上最具活力、最具野心、最具勇气的作品。”
“芝加哥论坛报”的评论将“上帝之城”放在了两部经过认可的经典佳作同一个水平线上，态度清晰而坚定。
头尾五个满分的评价，在官方场刊十四家媒体所占据的比例堪称惊人，而其他九家媒体的评论也纷纷送上了肯定。
“今日美国”评分三点八，“这是一部你永远不会感觉到时间流逝的电影，在不经意的转角处总是会出现惊喜，让整个观影过程变得趣味横生。”
“费城时报”也同样给出了三点八的评价，“一部具有史诗效果的记录片式戏剧——充满火花和血腥，犹如野生动物的撕咬一般，鲜血淋漓。”
“娱乐周刊”在三点六分的评价背后，隐藏着惊叹声，“难以置信！难以置信！不可否认的强大能量，每一个角色内部都隐藏着复杂而深刻的寓意，恰到好处地结合到了一起，不会太深刻，不会太冗长，却完美地引起了深远的反思。”
除了如潮的赞誉声之外，还是有一些媒体的评价相对比较冷静。
“奥斯汀纪事报”给出了三分的评价，“血腥，冷酷，残忍，让人不忍直视，却没有人能够忽视它的能量和深刻。”
“洛杉矶周刊”的评价一样是三分，“对于那些从马丁－斯科西斯的‘纽约黑帮’里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暴力体验的观众来说，‘上帝之城’敞开了热情的拥抱。”
最后是“休斯顿纪事报”，他们的评分同样来到了三分，“在上帝之城这片贫民窟，犹如世界上众多被遗弃的地方，婴儿们挥舞着他们的自我毁灭的武器在炙热的交战着，而背后响着的是政客的无聊咆哮和检察官的昏昏欲睡。”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评价相对比较中肯，并没有像其他媒体一般陷入狂热，保持了足够的客观；但即使如此，三分的评价依旧可以看出他们的态度，没有任何疑问地对电影表示了肯定，这就足以让“上帝之城”在圣丹斯电影节的激烈竞争之中脱颖而出。
阅读完所有的评论之后，兰斯的视线重新回到了左侧那硕大的“三点五分”之上，深深地投注了视线，紧张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亢奋，还有徐徐涌动的信心。虽然上一世“上帝之城”的发展轨迹截然不同，但现在兰斯却依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将“上帝之城”再次带到了如此高度，接下来的历史就将由他自己来亲手书写。
兰斯坚信，历史的前进方向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他的命运，他才是唯一的主宰者！
085 网络力量
“砰砰！砰砰砰！”猛烈的敲门声将爱默生－卡特（emerson－carter）从美妙的梦乡里拉了出来，他直接将被子拉了起来，把整个人都埋在了被窝里，只希望这样的方式能够隔绝噪音，然后在梦境之中与凯瑟琳－泽塔－琼斯（catherine－zeta－jones）继续约会，可是外面的呼喊声却越来越激动，“爱默生！爱默生！”
爱默生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啊！”一把掀开了被子，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间门，“莉莉－卡特（lily－carter）！我要杀了你！”莉莉是他的孪生妹妹，两个人的出生仅仅间隔了七分钟。
莉莉抬起头看着爱默生那满脸起床气的脸庞，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笑呵呵地拍了拍爱默生的脸颊，“相信我，你会感谢我的。”莉莉直接就把爱默生推开，冲到了他的电脑桌面前，打开了显示屏，这顿时就让爱默生手忙脚乱起来，“嘿！嘿！不要乱动我电脑！”
莉莉却是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你的那些成/人/动作片我都知道藏在哪里，所以没有必要遮掩了。”简单的一句话就让爱默生满身疮痍，尴尬而懊恼地瞪了莉莉一眼，“上帝，学校里怎么可能会有男生想要约你出去！”
“因为我漂亮？”莉莉干脆利落的一句话让爱默生直接无语了，莉莉却没有理会爱默生的反应，熟练地打开了网页，“还记得上次你介绍给我的那个博客吗？”
“哈维尔－尤利尔？”爱默生愣了愣，约莫半秒之后就反应了过来。
“对。”由于糟糕的网速，页面打开的速度有些慢，莉莉站直了身体，“那个博客今天又更新了！”
爱默生刚刚睡醒，脑袋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是，他已经停止更新很久了，好像有三个月了吧？”
这个由“纽约时报”外派记者哈维尔撰写的博客，是爱默生无意之中发现的。博客之上更新的日志全部是关于一部叫做“上帝之城”的电影拍摄过程的，但不仅仅是电影拍摄，博客还更新了许多里约热内卢的相关新闻内容，宛若一个大门，为每一位阅读者展现了南美洲大陆的一个角落，让人们看到了这片大陆之上，除了桑巴、足球、沙滩、阳光、帅哥、美女之外，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真实而震撼的一面。
在互联网诞生之前，了解国外信息的唯一途径就是传统大众媒体——电视、报纸和电台；可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互联网的诞生让博客快速崛起，让人们可以足不出户地了解到世界各地的信息。即使爱默生从来没有去过南美洲，但还是可以通过哈维尔博客里的文字和图片，去窥见那片神秘大陆的现实生活。
更有趣的是，这部叫做“上帝之城”的电影吸引了爱默生的所有注意，他忍不住跟随着哈维尔的视线，一点一点认识了那个叫做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的导演，并且追随着这位导演的脚步走进电影艺术的创作殿堂。
亲身经历、亲眼见证一部电影从零开始到拍摄完成的整个过程，这着实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爱默生不仅对“上帝之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对这位导演也产生了无数好奇。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博客分享给了自己的朋友们，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双胞胎妹妹莉莉。“上帝之城”几乎成为他们过去几个月时间里最炙手可热的讨论焦点，在网络之上，他们还认识了一大批素未谋面的朋友。
不过可惜的是，电影杀青之后，博客就停止了更新，并没有任何相关消息传播出来。那些主流报纸更是没有任何动静，显然一部独立电影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爱默生着实失望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会刷新博客，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爱默生看着眼前的莉莉，小妮子脸上带着神秘兮兮的笑容，眉宇之间的雀跃就像是芭蕾舞女伶那柔软而灵活的双脚，翩翩起舞。这让爱默生瞪大了眼睛，那不可思议的惊讶就流露了出来，莉莉对于如此效果显然是再满意不过了，灿烂地笑了起来，“因为‘上帝之城’上映了！”
“什么？”爱默生激动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电影上映了？”得到了莉莉点头的确认之后，爱默生的双拳亢奋地挥舞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兰斯是一个天才，是一个难得的天才！没有人应该忽略他的存在！我就知道！”爱默生在自己的房间里跳跃了起来。
结果楼下就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爱默生！你疯了吗？停止！”
爱默生不得不停下了动作，然后就瞪大眼睛看向了莉莉，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大大的笑容，那难以隐藏的兴奋在眼底翻滚汹涌着。爱默生再次挥了挥自己的右拳，“我就说，兰斯的电影肯定可以找到地方上映的！安迪可以过来舔我的屁/眼了，哈哈！”对于爱默生和他死党安迪－伊萨克（andy－isaac）之间的相处方式，莉莉表示无法理解。“所以，电影在哪里上映？我今天就要去电影院！”
“圣丹斯。”莉莉的答案让爱默生欢呼雀跃的神情刹那间凝固，愣了愣，不过随即就反应了过来，“圣丹斯，当然是圣丹斯，也只有圣丹斯了！”爱默生连连点头，此时网页已经显示出来了，爱默生连忙做到了电脑前，打开网页开始阅读起来。
“‘上帝之城’首映式登陆圣丹斯：七分钟起立掌声的荣耀！”
“七分钟！耶稣基督！”爱默生惊愕地怪叫出声，回头看向了莉莉，两个人直接就来了一个击掌相庆，然后爱默生才开始细细地阅读了起来，“兰斯洛特带着他的处女作来到了帕克城，参加举世瞩目的独立电影界圣丹斯，我也跟随着他的脚步，第一次涉足了这个如雷贯耳却从未抵达的处/女/地，加入了这场属于独立电影的狂欢盛宴……”
“在首映式结束时，全场观众集体起立，为‘上帝之城’奉献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在长达七分钟时间之内，掌声久久无法消散，每一位观众都将自己的崇敬和赞美献给了兰斯洛特……观众提问环节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观众的热情远远超出想象……在观影结束之后，‘上帝之城’立刻成为了所有人讨论的焦点……”
爱默生将整篇文章都详细阅读了一遍。显然，哈维尔对于圣丹斯电影节一无所知，这才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帕克城，但恰恰是这一种门外汉的生涩，却让阅读者更加有代入感，几乎可以说是身临其境，彷佛此时就置身于帕克城的雪山包围圈之中，感受着电影狂热爱好的沸腾。
“我要去帕克城！”爱默生霍地一下就站立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亢奋。
莉莉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角落，然后开口说到，“还有六百多个人和你抱着一样的想法。”爱默生看了过去，这篇博客此时已经有五万浏览量，其中还产生了六百多篇留言，而留言之中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希望能够在现场领略盛况，“这篇文章是昨天晚上才更新的。”
换而言之，在短短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内，就引爆了所有人的反应。放在以前，如此有限的时间内，五万浏览量根本是无法想象的数字。可以看得出来，如今哈维尔的博客在网络上的强大影响力。
“那我们还等什么！”爱默生豪爽地挥了挥手，直接就打算出发了。
“我们距离帕克城这么近，却从来没有去过圣丹斯，我去年拉你去，你还嫌弃我品味太过独特呢。”莉莉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他们就住在盐湖城，从家里过去帕克城也不过是二十分钟的车程，地利的优势毋庸置疑。但是，卡特两兄妹却从来没有去过圣丹斯电影节，就好像纽约人几乎都不会专门拜访自由女神像一般。
爱默生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挠了挠头，“那么今年就成为第一次！”爱默生从桌子上拿起了汽车钥匙，爽快地说到，“走，我开车！”
莉莉却没有移动，而是双手盘在胸前，“你确定要以这样的状态出发？”
爱默生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而且没有洗漱，他随手把车钥匙往床铺上一扔，从衣柜里扒出了自己的衣服，丢下一句“等我”，然后就快步朝卫生间走去。
莉莉却不着急，转过身在电脑前坐了下来，打开了自己的博客，打下了标题，“人生第一次参加圣丹斯——为了兰斯洛特－施特雷洛，出发！”然后兴致勃勃地记录下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以及对“上帝之城”的期待。
等爱默生整理完毕时，莉莉也刚好写完，上传之后，两兄妹就转身朝楼下走去，不一会汽车的引擎启动声音就传来了。与此同时，留在电脑屏幕上的那篇博客，浏览人数正在缓慢上升着，约莫十分钟之后，第一个留言出现了，“出发。”随后，第二个留言也出现了，“出发！”
网络上的风起云涌这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
086 一票难求
爱默生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长长的队伍，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难道电影节总是那么多人吗？我不敢相信，我人生第一次排队居然是为了看电影。”爱默生直接转过身看向了莉莉，然后指了指站在莉莉身后又多出来的三十多人，长长的队伍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看，我们过来才五分钟而已，上帝，五分钟！这绝对是天方夜谭！”
莉莉正准备开口嘲讽爱默生一番，然后就看到爱默生转圈转得太快，脚下一个不稳，几乎就要摔倒，莉莉条件反射地抓住了爱默生，避免他导致连锁意外事故。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慢了半拍，爱默生撞到了他身后的一个小女生。
爱默生站稳之后，连忙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抱歉，抱歉，真的十分抱歉，都是我的错。”注意到那小女生不过十三、四岁而已，瘦弱的小身板站在爱默生面前看起来就像是柔弱的芦苇，这让爱默生更是慌张不已，“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小女生呵呵地笑了起来，那爽朗的笑声一点都不像是女孩子，倒像是在兄弟会里打滚了数年的男生，她连连摆手，原地跳动了两下，“放心，我不是充水气球，没有那么容易爆炸。”一句调侃惹得爱默生和莉莉两个人愣了愣，然后忍俊不禁双双笑了起来。
小女生指了指他们所在的队伍，“这两天排队的人都特别多，圣丹斯本来就是电影爱好者的圣地，昨天开了十五个窗口，但为了买票，还是需要等待约莫一刻钟左右。整个大厅都被塞满了。”然后她又指了指远端的一片空地，“还有五个窗口没有来得及开始工作，显然他们都没有预料到今天大家会如此热情，估计一会就会好很多了。”
小女生热情而活泼的情绪迅速感染了卡特兄妹，莉莉也变得积极主动起来，笑盈盈地做起了自我介绍，“嘿，我是莉莉，这是我哥哥爱默生。”
“噢，很高兴认识你，莉莉。”小女生似乎有些意外，因为莉莉和爱默生看起来已经满十八岁了，这就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的区别了，一般来说，他们是不太愿意和她交谈的。打过招呼之后，她才意识到接下来是她的顺序，“斯通，艾玛－斯通。”她的回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让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抱歉，高中生主动和我搭话的情况可不常出现。”
艾玛的坦诚让莉莉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我想爱默生是不介意和你搭话的。”
爱默生立刻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一脸无辜的表情，这让艾玛呵呵地就轻笑出了声，不过她却没有打算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所以，你们是第一次来参加圣丹斯？”
“对，我们是专程为了一位导演过来的。”莉莉取代了爱默生的位置，主动和艾玛交谈了起来。年龄的差距却因为圣丹斯这样的特殊场合而显得微不足道起来。“你呢？这显然不是你第一次了。”
“你这样的年龄参加圣丹斯，确定是合法的吗？”爱默生突然插了一句话，让艾玛和莉莉都斜眼看了过去，压力之下，他只能乖乖地闭上嘴巴，被迫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四岁！”艾玛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随后就郁闷地嘟囔着，“虽然许多电影我都需要成年人的陪同。”这让莉莉再次咧嘴笑了起来。
圣丹斯电影节上出现的电影都没有进行分级，许多作品的尺度都需要考量，所以未成年人出现在帕克城，的确有诸多不便之处。艾玛这一次就是和母亲一起前来的。
艾玛很快就直接跳过了这个郁闷话题，抬起头说到，“这是我的第一次，不过我是第一天就过来这里了，所以这些情况已经不会感到陌生了。”艾玛左右看了看，然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事实上，从昨天下午开始，电影观影人次就一直在上升，听说昨天的午夜场也是爆满的。今天上午一过来，就看到了如此场景，我简直被惊呆了。我在周围绕了一圈，发现几乎三分之二都是为了一部叫做‘上帝之城’的电影来的，可是我看了看……”
艾玛原本是想说，“上帝之城”这部电影从导演到演员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昨天上映之后就成为话题之作，这着实让她颇为意外。可是，她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莉莉和爱默生就同时欢呼了起来，“耶！”这让艾玛不由愣住了，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两个刚刚认识的朋友。
爱默生立刻打开了自己手里刚刚拿到的官方场刊，“你看，就是这部电影。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的导演处女作，”爱默生整个人都在跳跃，“现在平均评分达到了三点五，被认为是目前为止最出色的作品之一，我们就是为了这部电影专门来到帕克城的！我们此前已经关注这部电影好几个月了，导演兰斯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爱默生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莉莉在旁边也连连点头，一脸笑容地说到，“而且还是一个超级大帅哥！相信我，即使是布拉德－皮特加上汤姆－克鲁斯也无法相提并论！”
莉莉的话语让艾玛脑海里莫名地就浮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那暴雨之中惊心动魄的身影。自从那次见面之后，艾玛就总是忍不住想起他，她甚至怀疑自己产生错觉了，第一天抵达圣丹斯的时候，在咖啡厅里得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友情帮助，恍惚之间还以为就是那个男人。但很快，艾玛就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这让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此时也是如此。
爱默生看着一脸花痴的莉莉，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虽然我也是男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莉莉说得对。”然后他翻开了官方场刊后面的一页，“你看，这是首映式上的照片！”
艾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没有人可以比得上那个男人。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接过了官方场刊，当视线落在了场刊上的照片时，她整个人就如同雷击一般，瞪圆了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是他！”
那个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一下就撞进了她的视线里，然后在她的脑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心脏猛然就停止了跳动，“他……是谁？”艾玛发现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厉害，她曾经以为永远都再也碰不到那个男人了，两个人仅仅只是在那个暴雨之中的一面之缘而已，但却没有料想到，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突如其来地，再次相遇了。
“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爱默生根本没有察觉到艾玛的异常，理所当然地说到，“就是那位天才导演。相信我，他执导的这部电影绝对精彩！如果你关注了哈维尔的博客，那么你就会知道我的意思了！”
“所以，你们也是看了哈维尔的博客之后，为了‘上帝之城’前来帕克城的吗？”身后传来了一个努力压抑亢奋情绪的声音，让爱默生和莉莉同时转过头去，然后就可以看到站在眼前的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士，他脸上也带着一股和爱默生相似的狂热。
“对啊，对啊！”爱默生兴奋地跳跃了起来，“你看了哈维尔今天上午的博客吗？”
“当然！”大叔用力握了握拳，然后挥舞着自己手里的官方场刊，几乎是用半尖叫的方式喊到，表现出了和他年龄截然不符的青春活力，“七分钟起立鼓掌，还有官方评分三点五！”爱默生和大叔立刻击掌相庆起来，仅仅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却展现了难以置信的默契。
“哈维尔的博客？”旁边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走过来的赫然是一名大学生打扮的女生，一头金发长发扎成了马尾辫，彰显青春活力。
不等他们打完招呼，旁边又有三个人陆陆续续走了过来，“你们也是因为哈维尔才过来的吗？”
仅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现场刹那间就变得无比热闹起来。艾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来得及反应，然后就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了。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无比热闹的人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位！”柜台的工作人员扬声喊到，艾玛也来不及深入思考了，连忙转身走了过去，爱默生和莉莉两个人也暂时收起了自己的亢奋，快步跟上。
艾玛原本是打算购买“鲸骑士”下午场的电影票的，可是此时大脑却顿了顿，脱口而出，“两张‘上帝之城’。”她和母亲两个人的。
“抱歉，‘上帝之城’上午场和下午场的电影票已经全部销售一空了。”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但依旧保持礼貌地说到。
“什么！”站在艾玛身后的爱默生就先惊呼出声了。
工作人员解释到，“上午和下午一共十场的电影票都已经卖完了。现在只剩下夜场的了，不然，你们就必须明天再来排队了。”
欢呼雀跃的声音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现在才是上午十点不到，今天开始售票还不到两个小时，“上帝之城”的门票就卖完了！
居然售磐了！
087 热门话题
艾玛有些措手不及，此前几天她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虽然每一次买票都需要排队，但几乎不会出现门票售磐的情况，这着实是太过意外了。艾玛脑海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么到底是买‘上帝之城’呢，还是按照原计划去看‘鲸骑士’呢？”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询问到，“夜场是几点的？”
“八点和十点有两场，十二点还有一场午夜场。”工作人员微笑地解释到。
艾玛深呼吸了一下，“八点，两张。”她按照自己的直接，购买了门票，一直到双手感受到电影票上那残留的打印机热度，那种真实感才缓缓袭来。
所以，那个男人叫做兰斯洛特－施特雷洛，而且他还是一位导演，一位令无数人惊叹的天才导演……所以，那天在咖啡屋里伸出援手的男人，真的有可能是他……所以，她真的有机会再次见到他……
想到这里，艾玛嘴角的笑容就心满意足地勾勒了起来，将手里的两张门票牢牢地放在了胸口，心情就好像在阳光里跳动的蒲公英，翩翩起舞。
“所以，电影节的门票总是卖得这么快吗？”爱默生那兴奋之中夹带着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让艾玛收起了自己混乱的思绪，转过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爱默生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电影院，粗略估计至少有二十个人，就像是童子军集体活动一般——只是有些“童子军”的年龄似乎有些超过限制了。
“可以这样说，也不能这样说。”刚才主动搭话的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手里也拿着厚厚的一叠资料，除了官方场刊之外，还有几份报纸和电影海报，最上面则是一张新鲜出炉的电影票，笑呵呵地说到，“在电影节上，放映场馆是有限制的，一部电影可能只会在三间电影院的八块屏幕上映，再加上参赛参展电影数量繁多，放映的场次也不会太多，可能一天就播放四场。这样一来，一整天也就只能容纳四千到五千名观众走进电影院去观看这部电影，这对于至少有二十万人参加的电影节来说，自然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中年大叔还停了停，笑着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而且这还是场次比较多的电影，有的电影可能就在一间电影院的两块屏幕上映，那么就更加是供不应求了。所以经常都会出现电影票售磐的情况。”
“那么又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呢？”爱默生迫不及待地提问到。
大叔耸了耸肩，“因为‘上帝之城’今天在四间电影院的九块屏幕上映，全天安排了七场放映——包括午夜场，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可以容纳七千到八千名观众来观看。但，我们却只买到了夜场的。所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帕克城的观众正在趋之若鹜地涌入电影院，只为了“上帝之城”，至少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电影经历了昨天一整天的放映之后，观众口碑迅速攀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点燃了今天圣丹斯电影节的热情。
“哇哦……”爱默生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叹声，连连点头，“先生，所以你是电影节的工作人员吗？还是好莱坞的业内从业人员？”
“哈哈，不，不是。”大叔欢快地笑了起来，连连摆手，“忘了自我介绍，科林－西蒙森（collin－simonsen），一位资深电影爱好者，我从1985年就开始参加圣丹斯了，呵呵，希望我在这里不会显得太过格格不入。”
“你在开玩笑吗？上帝！1985年？那听起来像是第一届圣丹斯！”爱默生夸张地尖叫起来，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激动，“所以，你觉得‘上帝之城’怎么样？以一个资深影迷的身份。”爱默生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那饱含期待的眼神却似乎再说，“怎么样，它是不是很棒？”
这让科林哑然失笑起来，“不，老实说，我之前对这部电影一点兴趣都没有。”这迎头一盆冷水顿时让大家都扫兴起来，爱默生更是满脸都写满了失望，科林耸耸肩膀，“我只是试图诚实一点，你们谁会对一部巴西电影感兴趣？对我来说，除了‘中央车站’之外，巴西没有任何电影是值得关注的。”
爱默生耷拉下了肩膀，坦然地说到，“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就连‘中央车站’也无法唤醒我对巴西电影的好奇。”
科林被爱默生的诚实逗笑了，“我是因为哈维尔的博客才对这部电影感兴趣的。”这番话立刻得到了周围一圈人的应和，显然卡特兄妹不是仅有的冲动者，现场居然不少人都是因为阅读了哈维尔的博客之后，兴致冲冲地赶过来帕克城——然后集体没有买到票，只能静静地等待夜场。
但，看着眼前的科林，还有自己身边的伙伴，似乎等待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相反，感觉起来十分有趣的样子。
站在旁边的艾玛却不由有种挫败感——因为她对于这些内容一无所知，但挫败之后却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她开始好奇，好奇那个男人拍摄出来的电影到底是什么样的；她开始期待，期待隐藏在那个男人帅气皮囊之下的思想深度。
她，莫名地有种想要了解那个男人的冲动。“也许，那俊朗外貌仅仅只是一个花瓶，隐藏在那具皮囊之下的只是一堆稻草。谁知道呢？”这种恶作剧的戏谑心理在脑海里冒出一个嫩芽，然后就不可遏制地开始茁壮成长，艾玛不由忍俊不禁，心情顿时就明朗了起来。
“其实我昨天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我必须承认，电影真的太出色了，以至于我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在思考着。我觉得哈维尔今天上午发布的那篇博文，没有真正说出这部电影的精彩，哪怕十分之一。”科林的话语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七分钟起立鼓掌，那是真的吗？”艾玛也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出声加入了讨论。
“当然。”科林的回答干脆利落，视线接触到艾玛之后，意外发现居然是一个小萝莉，他完全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小萝莉会对“上帝之城”感兴趣，而且……电影如此血腥暴力，分级之后小萝莉应该不能看吧？
但，想法归想法，科林却没有随意下判断，而是客观地说到，“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赶上昨天的首映式。我的几个朋友有幸进入了现场，他们的口径出奇得一致：这位导演绝对是一位天才，不仅仅是电影，在后来观众的交谈环节之中，更是妙语连珠，让人惊叹。你们可以想象吗？原本预定进行十五分钟的观众问答，最后居然持续了一个小时！”
“喔！”周围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你们可以看看官方场刊，”科林打开了自己手里的场刊，“我今天阅读了一下关注圣丹斯电影节几家主要媒体的报纸，显然所有人都对‘上帝之城’赞不绝口、推崇至极，甚至好几家报纸都认为，这部电影才是今年圣丹斯评审团大奖的最有力角逐者。”
艾玛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里的官方场刊，做了这个动作才意识到，这份场刊是爱默生的，她不由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不过，爱默生和莉莉两个人却根本不在意，直接就来到了艾玛的身边，三个人一起翻阅了起来。
“如诗如歌的现代史诗，悲伤绝望的唯美散文，壮烈恢弘的复古油画——一首来自兰斯洛特－施特雷洛的桑巴狂想曲。”
看到这个标题，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比起“七分钟起立鼓掌”来说，眼前官方场刊的如潮赞誉无疑更加具有震撼力，将“上帝之城”的期待值进一步推向了高处，爱默生此时恨不得立刻就偷跑进电影院，抢先观看这部作品。
哈维－韦恩斯坦迈开脚步走上楼梯，然后就在电影院门口看到了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至少有三、四十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亢奋的笑容，比手画脚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场景，在圣丹斯电影节并不罕见，这就是属于狂热影迷的节日，但是在电影院门口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开始讨论起来，还是十分难得的。这让哈维不由产生了一丝兴趣——能够赢得观众芳心的电影，市场前景显然可以看高几成。
“上帝！‘纽约邮报’居然把‘上帝之城’拿来和‘猜火车’对比！‘猜火车’是我最喜欢的电影之一，这真是太棒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哈维听到一个酒红头发的小萝莉亢奋地喊叫着，眉眼之间洋溢着难以克制的激动和雀跃，“‘上帝之城’？”哈维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这是他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第四次听到这部作品的名字了，毫无疑问，这就是过去二十四小时之内，帕克城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就在十分钟之前，哈维才听说“上帝之城”今天上午场和下午场的电影票全部销售一空，罗伯特－雷德福正在计划明天增加“上帝之城”的放映屏幕。而此时，哈维又看到了一群狂热影迷——这太不正常了，“上帝之城”仅仅是兰斯洛特的处女作而已，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就能够拥有狂热拥簇，这着实太难得了。
哈维想起了昆汀－塔伦蒂诺。
088 风水轮转
兰斯端起了手里的香槟，轻抿了一口，把冰凉的口感让灼热的胃部稍微冷却了一些。
周围满是穿着正装和晚礼服的人们，而且入目的几乎全部都是陌生人，彷佛站在纽约时代广场的十字路口，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却没有人会专门为自己停下脚步一般。只是，这里不是时代广场，而是一场盛大的派对。衣香鬓影、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那奢华而张扬的气息在脚底下缓缓缠绕，犹如一片流沙，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越陷越深。
以前在西洋镜影业时，基本都是瑞恩和塔克作为代表参加这种派对，这是他们最为擅长的场合。不过现在，这份责任必须由他自己承担起来了。
兰斯在人群之中搜寻着布拉德－格雷的身影，这位未来的派拉蒙掌门人，显然是带着目标前来圣丹斯电影节的，虽然派拉蒙影业不是独立电影发行公司的首选，但布拉德对独立电影的重视和肯定，却是兰斯的最佳机会。
更何况，除了“上帝之城”的发行事宜之外，捕捉西洋镜影业的陷阱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今天就是最完美的场合。
果然，兰斯看到布拉德正在和妮基－卡罗（niki－caro）交谈，她所执导的“鲸骑士”今天上午举行首映之后，再次赢得了观众的芳心——电影在去年的多伦多电影节上就举行了首映，一举收获了人民选择奖，成为了最大赢家，但可惜的是，电影的发行权依旧没有卖出去，所以错过了一整个颁奖季，现在只能来到圣丹斯寻觅机会。
如果混沌影业现在还有活动资金，兰斯会很认真地考虑将“鲸骑士”的发行权收入囊中，不过，现在他显然没有这样的余地。
兰斯决定主动出击，端着香槟酒杯就迈开了脚步，可是才走了两步，眼前的道路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一个身材宽厚、略显敦厚的身影直接从侧面走了出来，挡住了兰斯的去路，“没有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站在眼前的居然是哈维－韦恩斯坦，这让兰斯有些意外，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兰斯就恢复了平静，露出了一个客套的笑容，“真的吗？难道你不是每一年都会过来帕克城的吗？”兰斯这简单的话语却夹枪带棒，讽刺的意味着实再明显不过了。
这里是圣丹斯，米拉麦克斯影业的崛起之地，韦恩斯坦兄弟每一年都不会错过。想必他们也早就拿到了这一届电影节的参赛名单，自然不会错过“上帝之城”。所以，哈维的话明显是社交场合的客套寒暄，但兰斯却直接就戳破了。
哈维也没有预料到兰斯一上来就刺了自己一下，不过他应付如此场面已经颇有心得了，所以不急不缓地笑了起来，“但不是每一年都可以遇到天才的。”
兰斯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轻轻挑着眉打量着哈维，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出一些什么，然后他就微蹙着眉头说到，“所以说，你认为是我天才？”这是一个反问句，但话语里那带着调侃的自信却更加彰显出了兰斯的游刃有余。
哈维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你总是如此自大吗？”
兰斯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说到，“也许天才都是如此。”说完，兰斯还反问了一句，“不是吗？”论起自大，眼前的哈维在好莱坞也是赫赫有名。
哈维无法反驳，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更加灿烂了，“自信和自大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不是吗？”意味深长的话语以另一个角度做出了回击，不愧是纵横好莱坞近十年的老狐狸，“更重要的是，即使是天才，终究还是需要帮助的，因为他不是全才。比如说，发行。”
兰斯知道哈维来找自己，肯定是为了“上帝之城”的发行权。
每一年米拉麦克斯都会在帕克城达成数笔交易，而且哈维出手大方、杀伐果决，决定往往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好，然后抢先在别人前面达成交易。这也是米拉麦克斯现在能够领跑每一年颁奖季的重要因素之一：广撒网，精挑选，韦恩斯坦兄弟从年初的圣丹斯就开始布局，全年不断撒网，等到年末再从中挑选出种子选手，集中火力进行学院公关，领跑颁奖季。
所以，“上帝之城”从昨天首映以来，收获了无数好评，虽然目前前景还是不太确定，但哈维已经拥有足够的理由出手了。
只是，兰斯没有料到，哈维居然跳过了客套环节，直奔主题，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特别是在不久之前，哈维才当面戏耍并拒绝了兰斯的“上帝之城”，现在哈维却没有丝毫的隔阂，一切都以利益为主，即使是出尔反尔、自掌耳光，即使是冒着被兰斯羞辱的危险，也毫不犹豫，彰显出了枭雄的强势和果决。
这一份果决，让兰斯对哈维再次看高一筹。
兰斯没有立刻回答，而哈维此时也不着急，两个人之间短兵相接之后突然就出现了一段空白，显得有些诡异，然后兰斯就露出了一抹笑容，反问到，“你怎么知道，发行权还在我手上呢？”
目前为止，“上帝之城”的发行权依旧握在兰斯手上，虽然过去两天电影好评如潮、如火如荼，但大家都是狐狸，大家都在观望，没有人着急着出招。特别是“上帝之城”的特殊性，比起“鲸骑士”来说还要更加冷僻，所以暂时还没有任何一方联系兰斯谈判发行事宜。
哈维－韦恩斯坦是第一个。
客观来说，“上帝之城”交给米拉麦克斯影业发行，这是一个完美的合作。兰斯也认同这一点，但这不代表兰斯会轻易点头。为了利益，兰斯愿意摒弃前嫌，和哈维合作；但同样为了利益，兰斯也不介意漫天喊价、坐地还钱，狠狠地敲哈维一笔。
当然，这是在玩火，兰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面对兰斯沉着冷静的反问，哈维却丝毫不慌乱——至少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但心底却开始犯嘀咕了，他当然知道布拉德出现在帕克城意味着什么，而且他比兰斯更加清楚，布拉德这次是为派拉蒙进军独立电影领域来探路的，所以布拉德势必会在这里达成几笔交易。这也是哈维看到兰斯朝布拉德走过去时，就撇开了所有的算计，直接上前围堵兰斯的原因——他要抢在布拉德之前给予兰斯更好的条件，尽可能地把情况掌握在手中。
这是一场博弈，对于兰斯来说是如此，对于哈维来说也是如此。
“因为我会提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哈维轻描淡写的话语里却具有强大的信心，让人忍不住就想起了“教父”里的维托－柯里昂。
兰斯微微挑了挑眉毛，然后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真的吗？试试看。”
“一百五十万美元。”哈维一开口就给出了一个十分高的价码，在圣丹斯电影节，独立作品的发行版权普遍低于两百万美元，偶尔少数出现三百万、乃至五百万的超高金额足以轰动整个市场，但由于独立电影的特殊性，普遍价格都不可能太高。
考虑到“上帝之城”仅仅是兰斯的处女作，而且还是葡萄牙语作品，一百五十万美元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不错的价格。哈维这只老狐狸的眼光十分准确独到，对于价格的把握也十分准确，因为兰斯的心理价格是两百到两百二十万之间。
不过兰斯此时却没有着急，反而是开怀地笑了起来，“哈维，你是认真的吗？”
兰斯是第一次拿起导筒，但不代表他是菜鸟。哈维想起了兰斯此前在西洋镜影业的经历，知道他不可能像糊弄那些独立新人导演一样，所以他也没有犹豫，直接就开口说到，“一百八十万。”
兰斯这次皱起眉毛摇了摇头，“哈维，你知道‘上帝之城’的制作成本是多少吗？”
“我是一名商人，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范畴。”哈维的拒绝也干脆利落，他需要考虑的是他自己的利润，而不是兰斯的。不过，哈维这番话说的谦谦有礼，依旧表现出了足够的友好。
“我也是一名商人。”兰斯的回答也十分简单，“‘上帝之城’的制作成本是三百万美元，所以，你觉得呢？”
哈维微微皱了皱眉头，拿出三百万美元买“上帝之城”的版权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正如兰斯所说，他们都是商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兰斯对于价格不满意，这也不稀奇。想了想，哈维再次开口说到，“两百二十万美元。”说完，停了停，哈维抬起右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这是最后的报价了。”潜台词就是，“上帝之城”只值这个价。
兰斯对于哈维的强势却毫不在意，而是抬起了香槟酒，轻啜了一口，“韦恩斯坦先生，你真的认为，我会以买断的方式把发行权卖出去吗？”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刚才两个人的报价全部都是空谈，兰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点头答应，只是……只是在戏耍哈维而已。即使是哈维定力十足，此时面部表情也不由僵了僵，胸口闷着一口气，疏通不过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只是哈维没有想到，报应来得如此快。
089 发行版权
兰斯坦然地看着哈维那瞬间僵硬的脸色，神情淡然、从容不迫，彷佛完全不明白哈维表情底下隐藏的深意，一如当初哈维戏耍兰斯时一般。
哈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眼前坦然自若的兰斯，似乎到了此刻才真正地认识眼前之人般。内心的怒火掀起了惊涛骇浪，以他如今在好莱坞的地位——即使无法与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等人相媲美，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根本没有人敢戏耍他，可是现在兰斯这个“无名小卒”却如此胆大包天。哈维的情绪确实有一些失控。
但胸口的闷气很快就长长地吐了出来，所有怒火都被压制了下去，迅速就平静了下来。
诚然，哈维现在完全可以直接掉头就走，放弃“上帝之城”的发行权，甚至还可以利用自己的人脉让兰斯在圣丹斯多吃一点苦头。但，这种做法着实太过短视了，哈维看到的是全局、是未来。
“上帝之城”这部作品在圣丹斯好评如潮，而且主题深刻、反思深远，确实是难得的佳作。由于这是一部葡萄牙语作品，所以制约了它在北美的发行之路，但劣势同时也可以转换成为优势，比如说冲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正如兰斯上次会面时所说——这就使得“上帝之城”的优势独一无二。
在圣丹斯上率先问世，由美国制作方投资制作，演员阵容全部来自外语当地，但制作阵容却是美国血统。这就使得“上帝之城”在美国的宣传优势得天独厚，学院公关更是拥有“主场优势”。如果“上帝之城”可以在巴西和美国同步上映，然后媒体的评价延续圣丹斯的气势，年末颁奖季确实是值得期待的。
哈维是一个枭雄，绝对不会犯目光短浅的错误。如果有必要，向仇人低头只能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他和兰斯也不是仇人。
哈维点了点下巴，嘴角重新出现了一抹笑容，“兰斯，你知道，你的确是一个十分自大的男人。”这句话充满了嘲讽的话语却只是让兰斯歪了歪头，表示了默认，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反应了，哈维也不在意，“所以，你真的认为，‘上帝之城’可以在电影票房上取得佳绩？”
一般来说，发行权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一口价买断，一种则是版权费加上票房分红。
对于艺术电影来说，特别是登陆圣丹斯电影节的独立电影，买断是更加划算也更加直接的买卖，把发行权卖出去之后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需要担心宣传，不需要担心票房，也不需要担心亏本。
采用第二种方式也就意味着，电影的成本必须依靠票房分红来回收，他们不仅需要和发行公司打交道，可能还需要和院线打交道。最重要的是，票房的压力会逼迫他们展开更多的宣传——付出和回报难以成正比的宣传。所以，这就是一场豪赌，百分之九十九会惨败的豪赌。
目前整个北美市场，票房超过两千万美元的外语电影仅仅只有六部，足见非英语作品在这片市场的贫乏吸引力。这也使得票房分红的发行方式看起来更像是自杀。兰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哈维更是再明白不过。
面对哈维的质疑，兰斯却没有退缩，“在电影上映之前，谁也无法轻易下结论，不是吗？”
这是大实话，哈维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反驳的打算，呵呵地轻笑了两声，“一百五十万美元的版权费，然后百分之十五的票房分红，前提是票房能够超过三百万美元。”
兰斯直接就被逗笑了，“哈维，你真的很幽默。”百分之十五的票房分红，这几乎是在侮辱兰斯的智商，不过兰斯却没有生气，反而是一本正经地说到，“你应该再努力看看的。相信我，你可以做得更好。”说完，兰斯就微笑地点了点下巴，然后就绕过了哈维，直接扬长而去。
这一次，哈维没有再阻拦兰斯。
哈维知道，他刚才给出的报价着实太低了，但，他不打算再进一步提高价格了——至少现在不要。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线展示给兰斯看了，接下来他可以让兰斯去和其他人谈判，看看派拉蒙影业他们的报价。兰斯心中有数，他心中也会有数。
“上帝之城”的发行权争夺战，这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
哈维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看着兰斯的背影就好像长辈在欣赏后辈一般，轻声低语到，“兰斯洛特－施特雷洛，小心不要玩火烧身。”
和哈维的交锋前后不过五分钟而已，但却火花四溢、气氛紧绷。兰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知道，他和哈维都是商人，两个人是在博弈，第一轮交手仅仅只能说是试探而已，每个人都在试图利益最大化。显然，即使到了最后，哈维还是在压价。
一百五十万的版权费，再加上百分之十五的票房分红，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笑话。兰斯知道这一点，哈维也知道这一点。
一般来说，电影收入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票房收入和周边收入，后者包括了录像带租赁、周边产品、主题公园等繁多的名目，前者就是人们所熟悉的电影票房了。
一部电影收获票房之后，将会分别落入三方的口袋：院线方，发行方，制片方。
院线方会制定两种方式来获取分红，一种是议定保底价，比如这部作品在若干银幕上映四周，支付十万美元，这是固定的，制片方多挣多得，少挣就赔了；不过在北美都是采用第二种方式，分成。
分成的结构十分简单，目前发行方与院线方的惯例就是，前三周九比一，发行方拿九成的票房，院线方拿一成；亦或者是选择保底七成。
简单来说，比如说一部电影的票房是一万美元，扣除固定开支的九百美元，那么得到的数字是九千一百美元，这是第一个选项；而保底七成是第二个选项，是在不扣除开支的情况下乘以百分之七十，这个数字将会是七千美元。发行方都会看，这两个选项哪个数字大，就选择更大的那个数字作为收入。
从第四周开始，比例就是六比四，第六周是五比五，第七周是四比六，第八周是三比七。换而言之，播放时间越长，院线提成比例越高。这也是为了鼓励电影院更久的放映影片。当然，这个数字只是惯例，根据作品的不同，会有一些变动，比如说大制作电影九比一分红持续时间就会相对来说长很多。
其中，所谓的“固定开支”，事实上这个数字也不是固定的，会根据院线内部播放银幕的多少、播映厅的大小而发生改变，这也是第一选项和第二选项会互有高低的原因。
扣除数字的上下浮动之后，整体而言，院线方平均可以拿走电影票房的百分之四十。剩下百分之六十则由发行方和制片方瓜分，一般情况下，发行方的分红比例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间浮动，而制片方则拿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四十五。
其中，制片方的分红还需要分成两个部分，一份给制片公司自己，一份给包括导演、演员、编剧、制片人在内的剧组成员。正常情况下，制片公司留下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其余则由剧组获得。
举例说明，“上帝之城”拿到了一千万美元的北美票房，那么院线方会拿走四百万，发行方会拿走一百五十万，制片方拿走一百五十万，剧组成员则瓜分剩下的三百万。
如果是大型电影公司，发行和制片身兼一体，比如说派拉蒙影业，那么他们就收获三百万美元；如果是独立艺术电影，制片方和剧组成员不分彼此，又或者是剧组成员不具备分红的资格，比如说“上帝之城”，那么混沌影业就可以把四百五十万收入囊中。
当然，这些百分比都只能说是大致水准，具体百分比还是会根据每个作品的不同情况而发生变化。特别是剧组成员的部分，采用汤姆－克鲁斯这样的大牌，分红比例自然就会更高，如果再加上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这样的大导演，那么仅仅是剧组部分的分红就可能高达百分之四十，乃至百分之五十，如此一来，其他三方的收入自然必须相对应得做出调整。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制片公司是根本不赚钱的，因为他们的分红还需要扣除宣传费用、制作成本等等，不仅不赚钱，甚至还要贴钱。所以人们一般会说，一部电影想要依靠票房为制片公司赚钱，票房只要必须是制作成本的两倍甚至三倍以上，这才是可能的。比如说“上帝之城”，成本三百万，如果收获七百万的票房，那么混沌影业就可以拿到三百一十五万，扣除和宣传费用之后，基本持平。
制片公司真正赚钱的部分，还是周边收入，不过，这又是截然不同的一个系统了。
刚才哈维给“上帝之城”提出了一百五十万加上百分之十五的分红条件，在混沌影业至少可以拿百分之四十票房分红的情况下，任何人都知道是一个亏本的买卖。其实也暗示了哈维的态度，他并不认为“上帝之城”可以赢得票房，这部电影应该是冲击奖项的作品。
兰斯必须承认，哈维的考量是正确的，因为从上一世的发展轨迹来看，“上帝之城”的票房确实不怎么样。可是，兰斯从电影拍摄期间就已经开始策划了，好不容易才制造了今天的局面，也许“上帝之城”无法成为又一部“卧虎藏龙”，但至少可以冲击一千万美元的票房成绩。
他，不会想当然地相信命运。
090 一箭双雕
离开了哈维，兰斯迈着稳健的步伐朝布拉德所在的方向走去，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场交锋还远远没有结束。比起米拉麦克斯来说，兰斯更希望能够和派拉蒙合作。
其实，从颁奖季的争夺来说，韦恩斯坦兄弟如今独步天下、无人能敌，“上帝之城”想要在奥斯卡有所作为，选择米拉麦克斯才是正确的，牺牲一些短期的利益，换取长期的无限可能，显然是明智的。
但兰斯却有自己的考量。
派拉蒙虽然学院公关方面一直不太给力，但作为一家成立超过六十五年的老牌顶级制片公司，派拉蒙的人脉优势却不可小觑。不仅“上帝之城”可以赢得更多的发展可能，更重要的是，对于起步阶段的混沌影业来说，好处多多——就好像西洋镜影业一直在寻求和华纳兄弟的合作是一个道理。另外，兰斯现在在为瑞恩挖坑，派拉蒙一点点的帮助，可以让这个陷阱变得更加可怕，也更加可信。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兰斯必须做出取舍。当然，前提是布拉德对“上帝之城”也有足够的兴趣，否则，米拉麦克斯就是兰斯目前唯一的选择。
“抱歉，布拉德，我无法抗拒这位男士的魅力，我一定要和他打一个招呼。”出人意料的是，率先打招呼的居然是妮基，这位和兰斯一样初出茅庐的女导演，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向布拉德表示了歉意之后，就主动朝兰斯走了过来，给了兰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妮基松开兰斯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轻轻感叹道，“虽然我知道这样有些粗鲁，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魅力让我晕眩。我现在已经不太确定，我应该赞美你的眼睛，还是赞美你的作品了。”
妮基落落大方却又带着一丝幽默的话语让兰斯和紧随而至的布拉德都轻笑了起来，兰斯把左手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做了一个完整的骑士礼，“女士，我想两样都可以。”
结果，妮基毫不含糊地就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引得周围一圈人都纷纷看了过来，这让兰斯和布拉德两个人都轻笑了起来，随即视线碰触到了一起，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喜感，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
妮基却依旧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我今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提到，我真心希望能够和你碰面一次，然后当面告诉你，我真/他/妈/地喜欢‘上帝之城’这部作品！惊艳！惊艳！惊艳！”她最后还连续用三个“惊艳”表达了自己的强烈情感。
“相信我，我绝对不会称赞‘鲸骑士’的。”兰斯这反传统的表达方式让妮基畅快地大笑了起来，“虽然‘鲸骑士’真的很出色，我今天上午还专程赶去观看首映后的第一场放映，结果被告知没有门票了。但，我绝对不会说‘惊艳’的！”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布拉德，此时恰到好处地开口说到，“那么对我来说是好事，因为我可以十分大方地说到，‘鲸骑士’真是令人惊艳，我喜欢，我十分喜欢；至于‘上帝之城’……”布拉德拖了拖尾音，“我觉得不怎么样，我也就看了三遍而已，明天打算去看第四遍。”
妮基微微皱起眉头，一副考究的表情开始打量起布拉德，然后慢慢点着下巴，“看来，你的确是一个会欣赏电影的人，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而已。”这让布拉德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刚才努力了那么久，原来在妮基眼中看来就是跳梁小丑。
布拉德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其实他今年也就四十四岁，但是灰白的头发却让他看起来有股慈祥爷爷的味道，那还不到兰斯胸口的身高更是让他看起来无比迷你，莫名就有一种憨厚的亲切感。此时，再搭配他那生动的表情，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来。
但如果因为布拉德的外表就小觑他的话，那么就是真的贻笑大方了。在2004年以黑马之姿成为派拉蒙掌舵人之前，他就是一名成功的电视制作人，“**家族”就是他的作品，同时他还是好莱坞经纪人工会的主席。在好莱坞也是一方霸主。
面对妮基的调侃，布拉德呵呵地笑了起来，“我现在的确是一个商人，不过暂时还没有染上华尔街的恶习。”如此解读也着实有趣，“我今晚的任务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妮基，一个是兰斯洛特，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圆满。”
布拉德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兰斯也没有矫情，顺势就开口说到，“我也刚好想要找你呢，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仅仅只是称赞我的电影很出色，我刚才已经听过了。”兰斯朝妮基方向撇了撇嘴，然后妮基就做了一个鬼脸回应。
“我是想询问一下，‘上帝之城’寻找到合适的发行公司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派拉蒙十分感兴趣。”布拉德也直接省略了客套环节，马上就进入了正题。毕竟这里是圣丹斯电影节，所有事情都相对比较纯粹，除了电影，还是电影。
兰斯抿嘴微微点着下巴，“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我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最近整个好莱坞都因为‘哈利－波特’系列而轰动，我听说派拉蒙有意向复制这一奇迹，我在其中看到了合作的可能，所以想过来深入谈一谈。”
没有任何花招，兰斯也直接把自己的想法摆在了台面上。不过，兰斯却把发行事宜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而把说话的重点都放在后半部分，这种策略也成功吸引了布拉德的注意力。
“哦？你说的是哪个项目？”布拉德却有所保留了，没有抢先展示底牌的打算。“上帝之城”是一回事，和刚刚成立的混沌影业合作一个大项目，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兰斯知道，其实布拉德这是在试探自己，看自己到底了解多少，不过他也有备而来，从容地微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你是在说雷蒙－斯尼奇，还是说纳尼亚，又或者是另外一部其他的作品。”
前者是指“雷蒙－斯尼奇的不幸历险”，后者则是说“纳尼亚传奇”。这两部电影都是真实搬上大屏幕的作品，在最近一系列小说改编电影、神话改编电影的风潮之中，这两部小说早早就进入了各大制片公司的视野范围。
虽然兰斯无法得知派拉蒙的内部信息，但如果他没有预料错的话，两部作品都还在前期筹备阶段，甚至有可能还处于改编权争夺阶段。特别是“纳尼亚传奇”，不少业内人士都认为这部作品可以复制“哈利－波特”的奇迹。
果然，布拉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那隐藏在眼睛里的神情令人无法识别，却明显可以感觉到兰斯的话语还是具有一定分量的。“我对这方面也不太了解，也许我应该回去查查相关信息。我们还是先谈谈近在眼前的‘上帝之城’吧。”
温和却不容反驳，从这里还是可以看出布拉德身处高位多年的架势。
不过，兰斯本来就没有打算进一步深入，如果布拉德真的和他深谈，那么主动转换话题的人就是他了。因为兰斯真正了解的东西没有多少，再深谈就要露馅了，更何况他对于制作这两部作品也不是真的有兴趣，仅仅只是挖坑而已。触动到布拉德敏感的神经，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所以，兰斯也露出了一副“悉听尊便”的顺从表情，“当然，这也是我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喔喔喔，等等，我想我需要先离开，我已经跟不上你们了。”妮基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还不忘朝兰斯眨了眨眼，抛了一个媚/眼，让兰斯和布拉德都露出了笑容。
“在我看来，‘上帝之城’是一部十分出色的作品，但是想要在票房方面有所作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作为一名出色的制片人，你的判断如何？”布拉德的谈判策略和布拉德的简单粗暴又有所不同，他把主动权交给了兰斯。
“比起不确定的奖项来说，我对票房会有更大的期待。”兰斯的话语让布拉德颇为意外，“更何况，这才是混沌影业成立之后的第一部作品，比起奖项来说，利润的数字会更加实在一点。”
兰斯的坦诚让布拉德轻笑了起来，“当然，所以，百分之三十的票房分红？”谈笑之间，派拉蒙作为大公司的财大气粗就显现出来了。与米拉麦克斯不同的是，派拉蒙不介意五十万、一百万的差额，只要这部作品能够在颁奖季有所作为，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对派拉蒙都是有利的。
听到百分之三十的数字，兰斯内心是激动的，但表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出来，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轻笑了一声，有节制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悦，“我在想百分之四十。”
布拉德被逗笑了，“看得出来，你很有信心。”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布拉德的笑容却明显十分轻松，紧接着他就说到，“明后天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其实，这就等于默认同意了。因为即使是派拉蒙，也不可能一下就拍板，他们势必也需要看一看整体情况，比如说其他公司的报价，比如说“上帝之城”接下来几天的口碑走势，毕竟，此时距离“上帝之城”上映才过去不到四十八小时而已，一切事情都不需要太过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