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算到骨子里了
郑毅手捧三份绝密文件细细阅读，连续看两遍才呼出口浊气，心中波澜起伏，感慨不已，不得不佩服蒋总司令的未雨绸缪和阴柔手段。
第一份绝密文件是政治宣传方案。
计划由郑毅的兄长郑恒以家族名义，收购本地清流创办的《楚天日报》，重金礼聘五名在鄂省文化界和商界有影响力的名流，将半死不活每五天才发行一期的《楚天日报》办成真正的日报，为蒋总司令的政治主张和嫡系军队摇旗呐喊。
第二份绝密文件是经济抑制方案。
利用郑氏家族的影响力，重整因战乱和经济萧条变得四分五裂的鄂省总商会，在江浙财团或明或暗的支持下，竭尽全力，掌控武汉三镇的对外贸易和物贸流通，抑制唐生智、李宗仁所部的发展壮大。
第三份文件相对简单一些，责令郑毅协助总司令部政治部和参谋处征召兵员，“国民革命军武汉征兵处”这块招牌很快就会悬挂在南湖大营门口，征兵处人员由总司令部各部抽调，郑毅管辖的“国民革命军武汉兵站”同样承担招募任务，而且任务很繁重，每月必须完成五百新兵的招募。
俞飞鹏看到郑毅久久沉思，被晒成紫红色的年轻脸庞阴晴不定，心里颇感惭愧，但是这三个计划方案是他协助蒋总司令的智囊们做出的，再怎么惭愧也要郑毅不折不扣地实施，哪怕最终没有达到目的，或者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也必须督促郑毅全力以赴。
郑毅没有让俞飞鹏失望，反复权衡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世叔，小侄愿意接受考验，计划中的政治宣传和征兵不算太难，这方面我有点办法，只要资金充足，不管遇到多大困难都坚持下去，最终结果不会差到哪儿去……”
“唯独重整鄂省总商会的计划，我没什么把握，这里面的各种纠葛千丝万缕，复杂程度不次于沙场征战，而且我不了解武汉商界，只有依靠我大哥和江浙方面的努力了，顶多我出兵给他们站岗。”
俞飞鹏欣慰不已：“哈哈！已经很好了，能不能给我说说，收购《楚天日报》之后你下一步怎么办？”
郑毅笑道：“你这是考我啊！谁不知道当今越是著名的文人越没有骨头，只要给那些所谓的文坛领袖文人骚客们足够的名利，搭个台子让他们粉墨登场，事情就成功大半了！”
“到时候，咱们搞几个全国范围内的重奖征文，或者举办声势浩大的长江流域文化研讨会，或者高薪聘请京剧、越剧、昆剧名伶，轮番登台，大造声势，邀请几个道貌岸然的洋人参加，声势差不多就造起来了！”
“等觉得差不多了，咱们发展几个隐藏较深的御用写手，不停地变换笔名在《楚天日报》上相互攻击，针砭时弊，撒泼谩骂，时不时站在民众立场上，愤怒揭露唐生智或者李宗仁所部的各种违法乱纪、官兵横行霸道、强买强卖欺辱民众等等恶行，再不行就弄出个新军阀纵容麾下官兵强\奸杀人的大事件……”
“哪怕是子虚乌有，被军阀祸害几十年早已满肚子怨恨的民众也不会有丝毫怀疑，期间将我们需要的私货塞进去，不出两个月，定能让《楚天日报》名声大噪，树立起不惧权贵、为民请命、正气凛然的高大形象来。”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办法，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回头我写个实施方案给你过目审核。”
俞飞鹏听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指着郑毅的鼻子：“你小子......怎么有这么多阴毒手段？”
郑毅立刻放下茶杯，拉下脸佯装生气：“世叔，有你这样诋毁自己侄子的长辈吗？”
俞飞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娘希匹......哎呀，笑死我了，你这个小混蛋，让老子走眼了，不该把你放在身边，应该让你去搞政治才对啊......”
“哎哟，笑死我了，哈哈！还别说，你的一连串馊主意绝对可行，回去立马给我写份实施报告来，今晚就给我，听见没有？”
“听见了。”
郑毅叹了口气：“千万不要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小侄要做的可是高级脑力劳动，接下来还得经常和我那不对付的便宜大哥打交道，估计时不时写几篇文章给《楚天日报》，说不定能引领舆论斗争的大方向，这些都要花费银子的。”
俞飞鹏又笑了：“果然家学渊源，哈哈！你也别叫苦了，晚上把报告送来就给你足够的经费，这笔钱早准备好了。”
郑毅立刻站起来：“那小侄先告辞了，进驻新营区事务繁多，不回去盯着不放心。”
还没止住笑意的俞飞鹏大手一挥：“快滚吧！哈哈，哈哈哈......”
郑毅走出院门，翻身上马，十分钟不到回到仍在修葺中的马军大营，看到运输队长站在一溜卡车边上大喊大叫指挥卸货，便打马过去招呼一声，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个牛皮信封递了过去：
“钱队长，这是总司令部托我转交的命令，今晚不能和你喝酒了，卸完货你得率领车队赶赴南湖大营报道，有一批物资和人员需要你立刻送往长沙。”
“什么命令？”
高大肥胖的钱队长急忙过来接过信封。
郑毅调转马头：“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事去北面中间那座四合院找我，我的团部在那里。”
“好咧！”
郑毅在墙体斑驳的高大四合院门前下马，把缰绳扔给哨兵，穿过一片忙碌的宽阔大院和团部人员进进出出的正堂，直接走向第二进那排安置伤病员的西厢房，逐一探望十几名伤病弟兄。
他最后来到第二间大厢房门前站住，看着摆在地上的诸多机枪零部件和埋头修枪的伤员，连连摇头，用武汉话低声问道：“老赵，伤口怎么样了？”
身材健壮、胡子拉碴的汉子猛然抬头，愣了愣放下沉重的枪机，拉起裤脚，露出伤痕累累的左腿：
“好多了，郑长官，还是洋人的手艺好，这不，除了小腿后边少块肉，其他伤口都愈合得很好，啧啧！确实比我们中医强，想不佩服都不行！”
郑毅缓缓蹲下，细细观察老赵那条取出六块弹片和一颗子弹的左腿：“伤势恢复得不错，估计再有半月，你这老小子又能活奔乱跳了。”
老赵感激地地笑道：“我还没谢你呢，要不是你开车把我送到长沙的洋人医院动刀，我这条命就没了，当时我失血过多，烧得厉害，迷迷糊糊什么也看不清，醒来后弟兄们才告诉我，说是你背着我送到二楼手术台上的。”
郑毅瘪瘪嘴：“别谢我，要谢你去谢我们革命军第七军军长李德邻将军，要不是他指挥手下弟兄弄翻你，我还得不到一位死到临头还敢抱着重机枪反冲锋的机枪连长呢。”
“老子凭什么谢他？不咒他祖宗十八代已经给他面子了，要是再来一回，老子绝不活下来做俘虏。”耿耿于怀的老赵气得眼都红了。
郑毅咧嘴一笑：“做俘虏怎么了？天下哪里有常胜将军？何况你做得了老子的俘虏，真还别骂李德邻，要不是他视察阵地时，偶然听到手下汇报你的狗屁事迹，感慨之下对你赵景庭动了爱才之心，绝不会把你送回长沙医治。”
“说真的，若是你小子伤势不重，不在他面前骂爹骂娘，也许他当场就给你个营长干干，知足吧你。”
赵景庭再次愣住了：“谁告诉你的？”
郑毅笑道：“除了李德邻还有谁？他专门给我打来电话，说你是条汉子，让我尽可能救活你，我这才开车前出几十里，急急忙忙把你送回长沙湘雅医院，老子那辆车可是蒋总司令奖励的，没开过几回就被你小子弄脏了，回头罚你给我洗三个月的车。”
赵景庭嘿嘿笑了：“长官，你回汉口老家去看看没有？”
郑毅摇摇头：“早上刚到，接着去总司令部报到请示，被上司揪住谈了一上午才回来，哪里有工夫回家？倒是你，等打下武昌城安定下来，我批准你回蕲春老家待上半个月，要是你不愿跟我干，趁机逃跑我也不怨你。”
赵景庭瞬间双眼黯然：“老家没人了，辛亥革命第三年，北军和南军在蕲春城外激战，我们整个村子只活下四个人，只有我一个是男的，怨恨之下，我投奔吴大帅当兵吃粮，那年我才十五岁，这么多年下来，差不多忘了老家什么样了。”
郑毅沉默良久，定定看着虎目含泪的赵景庭：“老赵，跟我干吧，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
赵景庭借助低头机会，悄悄擦去脸上的眼泪，抬起头时再次露出老兵痞的油滑笑容：“先说好了，官小了我可不干，另外，必须把新兵连里我那两个老兄弟还给我，否则老子绝对当逃兵。”
郑毅嘿嘿一笑：“狗曰的，竟然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好吧，考虑到你小子跟着吴大帅转战十几年没被打死，大字不识一个，竟然还当上了直属重机枪连上尉连长，敢在全连差不多战死干净的时候死拼到底，不愧我们九头鸟的名声。”
“有鉴于此，老子咬咬牙破格提拔你为三营少校营长......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提前告诉你啊，三营是即将成立的机炮营，是老子的命根子，下辖一个配置十二挺进口马克沁重机枪的机枪连，一个拥有八门法国勃兰特81mm迫击炮的迫击炮连，一个担任侦察警戒的步兵连！”
“全营总人数五百二十人，基本由老兵组成，你小子要是干不了，尽快和老子说一声，好让老子提前换个有本事的。”
赵景庭惊呆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命，看到郑毅已经走向前堂，他嘴皮子哆嗦两下，忽然站起大叫起来：“谁说老子干不了？哎、唉唉！别走啊，长官，老子答应你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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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潜移默化（求订阅！）
午饭过后，郑毅带着麾下一群代理营、连长，巡视占地三百余亩的新营区，已经修整一新的十六座营房、两处马厩、六口水井和三百余民工正在夯实的大操场令人满意，团部大院左右两侧的两个独立小院只需略加修整，就能当作军需仓库使用。
但郑毅对大营低矮的围墙和简陋的警戒防御设施很头疼，怀着烦躁的恶意一番品评之后，把防御上的薄弱之处逐一指出，要求弟兄们共同讨论，尽快拿出弥补办法。
团部参谋曹满成和四营营副边听边记录，把需要增建警戒塔楼和增加防御设施的地点，仔细标注在临时制作的大营平面图上。
郑毅回到团部东偏房古香古色的宽敞办公室，抓过宽大实木办公桌上的电话一阵猛摇，与大营门口的值星官交谈几句，满意地放下电话开始写报告。
两个小时不到，郑毅再次骑马赶到南湖畔的总司令部，一路不断与熟悉的将校相互敬礼打招呼，到达兵站总监部小院门口翻身下马，两名小科员热情迎上为郑毅牵马，提醒郑毅尽快配备副官和侍卫，一个人独来独去不安全。
郑毅乐呵呵地致谢，在院子里和徐副官聊了一会儿军中新闻，进入俞飞鹏的办公室把报告呈上。
俞飞鹏忙得不可开交，靠近门口的一排长椅上坐满了前来拜访和提交申请的各部将校，办公桌边上还坐着第四军的军需处长，他接过郑毅的报告立刻放入抽屉，从另一个抽屉中取出个装有七万元现金支票的信封交给郑毅，挥挥手示意郑毅可以离去。
攻打武昌城的战斗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猛烈，偶尔传来几下零星的炮声，连树上的小鸟都惊不走，但内部军情通报显示：
第七军和第四军在连续三天的攻坚战中损失惨重，第七军胡宗铎旅如今只剩三分之一，第四军伤亡将士高达三千五百余人，贺胜桥战役一鸣惊人威震天下的叶挺独立团更惨，两千来人的加强团如今只剩下八百余人还能站着，以**员组成的五支敢死队折损殆尽，全团超过四分之三的营连长光荣牺牲。
郑毅的耐心很好，也很能忍受寂寞，两年来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拥有更为丰富的人生经验，遇事总能冷静面对谋定后动，加上军务繁忙，责任重大，对不属于自己责任范围内的事情，他已经没功夫去关心了。
……
……
入夜，两盏马灯把办公室照得一片通明。
开完会的军官们收起笔记本匆匆离去，两名刚从新兵连调来的年轻**员勤快地清理桌面收拾杯子，三名留下的政治委员和政治干事主动坐到郑毅对面，摊开笔记本，准备记录郑毅的指示。
郑毅示意大家收起笔记本，逐一端详和新兵一起苦练一个月的三名黄埔四期政治科毕业生，微微点头，把面前的香烟火柴送过去：“不用拘束，你们来了这么长时间，我没和你们谈过话，如有对不起的地方恳请原谅！”
三名党员连声表态，都说自己能够理解，也适应了超强度训练。
郑毅请两名端上新茶的年轻党员也坐下：“都别客气了，想吸烟就吸烟，不吸烟喝杯茶慢慢聊。”
“借此机会，我先说说我的想法：在我心目中，军队政治干部不但拥有先进的政治理论知识和宣传动员能力，还必须有过人的毅力，吃得苦，受得累，方方面面都要走在全体官兵前面，只有和全体官兵同甘共苦，才能在训练和学习中发现问题，找到正确的工作方向！”
郑毅略作停顿，严肃地看着对面满脸惊讶的五名党员：“基于以上想法，你们到来之初我不给你们任何照顾，把你们扔到新兵连从头开始，现在看来结果还算令人满意，虽然有两位四期毕业生承受不了离开了，还到你们的上级和司令部政治大队告我的状，但我不怪他们，同时也为你们感到高兴和庆幸！”
“如今我们都处在一个轰轰烈烈的革命大时代，也是一个鱼龙混杂大浪淘沙的大时代，希望各位多加努力，不要让组织上失望。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接纳你们，而且我觉得时机逐渐成熟了，你们可以成立一个党支部，先把工作计划弄出来，然后逐步实施，我支持你们。”
五位年轻党员惊喜不已，相互对视之后，露出了灿烂笑容。
在大家推举下，二十六岁的政治委员李昭强忍激动的心情，热切地望向郑毅：“郑教官，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在全体官兵中间开展党的工作了？”
郑毅没想到他称呼自己教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可以了，但要制定出严密计划，一步步来，不能急，通过与新兵们一起训练，一起生活，你们对全团官兵应该有所了解……”
“在我看来，最好先把工作重点放在近千名湘省籍新兵身上，另外那七百投诚老兵都是些兵油子，别看他们都很年轻，但思想观念相对落后，甚至顽固，再等三个月吧，我会把他们身上的落后观念全都洗掉，然后你们再出手。”
年轻的党员们频频点头，二十一岁的湘省耒阳籍政治干事徐少明惊讶地问道：“郑教官，听了你的话我茅塞顿开，备受鼓舞，感觉你比我们上级说的还要好，还要透彻，连工作方向都给我们指明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老李不是称呼我教官吗？既然我是教官，自然应该懂得多一些。”郑毅说完，党员们都笑了，郑毅向李昭问道：“老李，你一个晋省人，学成毕业不回去，留在南方不想家吗？”
温和稳重的李昭摸了摸四方下巴上的胡茬：“组织上要我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而且我喜欢南方的革命气氛，再就是我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和爷爷奶奶身体都硬朗，我没什么牵挂了。”
郑毅点点头，望向五人中最为精明的湘省宁乡籍政治干事董宗卓：“老董，在座数你党龄最长，考入黄埔四期前你就是党员了，而且你的军事基础很扎实，学什么都快，有没兴趣担任我的副官啊？”
董宗卓惊愕不已：“这......实在没料到郑教官如此信任，只是，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是负责宣传和动员这一块，所以......所以还得请示之后才能答复你，请见谅郑教官！”
郑毅大方地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我虽然还不是党员，不也严格执行组织上的决定吗？”
“估计你们都知道了，全团两千五百多人没有完成整编，所有营、连长都是代理的，原本我打算任命老董为团政治委员，负责全团的政治思想工作，任命徐少明为政治干事兼军法官，任命你董宗卓为我的副官，但现在看来，需要你们向组织上请示才能决定了。”
“刘其辉和邓昌龄，你们两个从明天起担任团部文书，军衔晋升准尉，尽快熟悉军务，熟悉军需管理和工作程序，等下月底全团整编完毕，我要成立一个军官训练班，学习内容主要是兵器知识和军事战术训练，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参加。”
两位只有二十岁的新兵党员欣喜若狂，忙不迭站起来大声致谢。
李昭三个彻底服气了，董宗卓忽然记起没给自己发枪，眼珠子一转，借机问道：“郑教官，什么时候才给我们发枪啊？”
“下个月吧，完成下一阶段的射击训练，考核过关，我亲自给你们发枪，每人两支，一长一短，手枪需要什么型号可以提出来，革命军中有的，我这儿基本都有。”郑毅回答。
董宗卓有点着急了：“我发现司务长老孟头腰间都挂着一支美国柯尔特1911啊！”
郑毅笑道：“老孟头无论用驳壳枪还是柯尔特手枪，打十枪至少有八枪准确打中四十米靶正中心，你行吗？”
董宗卓几个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不信，下次实弹考核我让老孟露一手，全团弟兄只有如今还在军校四期骑科的段煨，能和老孟拼个不分上下，其他人只能老老实实低头，连我都服他。”郑毅愉快地解释。
李昭叹了口气：“我早已听说段煨等几位老兄弟的大名，看来咱们团里藏龙卧虎啊！一营代理营长李连山那家伙就不说了，无论是徒手搏击还是负重越野，谁也弄不过他，还不知道新兵连里那七百多老兵油子有多少能人呢！”
郑毅哈哈大笑：“让你说对了，根据我的观察，七百投诚老兵中至少有三十人综合能力不在李连山之下，他们只是藏着掖着罢了，不过这些人我都不觉得多厉害，等打下武昌，我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估计三个回合他就能把李连山打趴下，哈哈！”
五位年轻弟兄大吃一惊，徐少明想了想问道：“郑教官，我们都知道你枪法一流，各项军事训练都让弟兄们心服口服，可从没看见你参加徒手搏击训练，不知道你和李连山那家伙比起来......”
众人兴致盎然地盯着郑毅，都想听听郑毅怎么说。
谁知郑毅已经站起来：“好了，今晚的会议就到这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开始恢复训练，别弄的没了力气被你们的连长处罚。”
“教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徐少明固执地笑问。
郑毅嘿嘿一笑：“别问了，你们学了一个月的军体拳，以及徒手搏击的规则和考核标准，都是我弄出来的。好了，回去吧。”
徐少明张大了嘴巴，其他几个也好不到哪去，呆滞良久才傻乎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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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福祸相依（求月票!）
随着中路纵队第七军夏威旅以迅雷之势打下鄂州，左路纵队第八军何健师占领汉阳，闽省方向的东路军势如破竹打下大半个闽南，赣省方向的第二、第三和第六军陆续占领吉安、万载和袁州等重地，北伐军司令部果断调整作战计划。
第四军、第八军和第十军七个师改强攻为围困，强行占领汉阳、汉口、孝感、黄陂，打得北岸敌军疯狂东逃，武昌城数万守敌落入团团包围之中，中外瞩目的武昌成为困兽犹斗的孤城。
紧接着，蒋总司令的嫡系第一师掉头南下，经岳阳、浏|阳攻入赣省的铜鼓，获得补充的第七军三个旅东进大冶、阳新，直逼九江，方圆千里的巨大战局骤然改变，唯独不愿看到北方军阀失败的欧美列强还在百般掣肘，横生波折。
九月十七日，北伐军总司令部离开武昌，开往赣省，临行前俞飞鹏与郑恒、郑毅举行两个小时的密谈，谆谆叮嘱之后带着满腔期望快速离去。
在郑恒的强烈要求下，郑毅把他带入已经挂牌的武昌兵站参观，逛了大半圈回到团部办公室，兴致勃勃的郑恒百感交集，接过团部文书奉上的热茶，关心地问道：
“冬装备下了吗？我看你麾下官兵大部分鞋子都磨破了，要不，我给你送几千双英国产的胶底军鞋过来？”
郑毅想了想问道：“你和各军的药品生意还顺利吧？”
郑恒露出灿烂笑容：“太顺利了，一个月来，你们四个军购买的药品和医疗器械总额上百万，到十五号为止，我们医药公司至少获得三十五万纯利润，这还不算正在交易的数量和将来出售的数量……”
“哦对了，武昌城里的吴大帅麾下三个师，也购买了三十万大洋的药品和粮食。”
“你那船厂还在不在？”郑毅再问。
郑恒点点头：“在，我没舍得转让，还有四艘去年购置的八百吨货轮，都在英**舰和水兵的严密保护之下，放心吧，没问题，只是目前争端频发，暂时不敢开出去。”
郑毅考虑片刻：“我建议你把所有货轮开到沪海去避一避，船厂和机械设备商行也要暂时关闭，英国人在川省万县码头和上下航段搞出个极其野蛮的万县惨案，我七百余军民死于英国舰炮和机枪之下，革命军各部绝对吞不下这口怨气，一旦拿下武昌，必将展开报复。”
郑恒惊愕不已：“不至于吧？难道不怕英国海军的报复？难道蒋总司令不担心陷入外交纠纷？”
郑毅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觉得蒋总司令能够约束唐生智和各军激进派吗？目前地方诸侯的四个军屯兵武汉，都想浑水摸鱼，谁能保证没有人铤而走险？”
“要不是我让你卖药给唐生智，你以为他和他手下那些贪得无厌的将领会对你礼遇有加？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连续下达命令，北伐军总司令部特别召开会议形成决议，把汉阳兵工厂收为国有，唐生智不照样派出三个团强行霸占？”
“攻占武昌后，革命大势已成，下一步就是打击汉奸和卖国贼，你这么看不到这巨大的危机？记得小时候老爷子给你我讲过福祸相依的故事，现在我们赚取了巨额的国难财，再不低调一点暗加防备，到时候哭都没眼泪！”
郑恒脸色大变，立即意识到郑毅定是获得某些绝密消息，略微犹豫，重重点了点头：“回去我立即按你的意思办，绝不拖延。”
“我记得船厂有一艘能承载五十人的快艇，还在的话能不能借给我用一段时间？”郑毅问道。
郑恒慷慨答应下来：“回去我就让技师检修一遍，你的大营西面走几步就是白沙码头，我派专人开过来。”
“谢了！”
郑毅想了想又说道：“冬装和军被什么的我们都有配发，只是军鞋质量太差，你给我送五千双吧，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郑恒责怪地瞪了他一眼：“别跟我提钱了，伤感情，我给你送一万双吧，放在仓库里反而不放心，都是厚胶底棕色帆布面料的中邦军鞋，质量非常好。”
郑毅点点头：“回头我给你一份采购清单，你交给鲁麟公司华东区经理霍尔斯坦。另外，我姐说想开办一家报社打发时间，我觉得你应该支持她，干好了对你的《楚天日报》大有助益，彼此还可以置办电台互通消息，我们自己有什么急事也方便些。”
“这事我考虑过了，父亲也赞成，不过父亲倾向于到法租界收购一家小报，然后把它做大做好，既然你也是这个意见，我也入一股吧，我现在是英国国籍，办报国内管不着。”郑恒比一年前成熟多了，也果断多了。
郑毅等他喝完杯茶，站起来吩咐道：“我要去看新兵的训练考核情况，就不留你了，你明天替我把那艘快艇送来，船头记得插上一杆北伐军战旗。”
郑恒颇为惊讶：“为何这么着急？”
郑毅也不瞒他：“我想后天去一趟黄州，把徐茂富叫来，担任我的副官，看能不能劝说我那干爹干娘迁居香港。”
“前一段被我军击溃的湘军，沿着北岸一路向东溃退，溃兵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般抢掠杀戮，无恶不作，我现在都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再则，老爷子去香港时没带几个用得上的下人，我想让我干爹、干娘过去伺候，你也知道我那干爹一身内家功夫，有他在老爷子旁边，比十个下人都管用，还能免去我和徐茂富的后顾之忧，不然哪天乱起来追悔莫及。”
郑恒长叹一声，点点头走出大门，到了院门口停车处，郑毅从自己的专车尾箱里拿出一副军牌送给他：
“你这辆别克轿车太招摇，回去换一辆吧，这是我们总司令部的专用车牌，你拿去挂上，北伐军各部都认识，各党派也给面子……好了，我不送你了。”
郑恒接过车牌，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珠发热，郑毅远去的背影瞬间变得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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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用心良苦（求订阅）
九月二十日上午，武昌城头还在响起相互试探的枪炮声，一艘插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帜的快艇高速驶过汉口码头前方的主航道，掠过抬起炮口的三艘英**舰和两艘曰本军舰前方，军舰上的两国海军官兵惊愕地指指点点，军官们连忙掏出望远镜观察，不知道革命军又要搞什么花样。
快艇上，全副武装的李连山和四十位武装到牙齿的弟兄整齐端坐，郑毅和政治委员李昭待在中间，背着寒冷的猎猎江风，相互交谈。
中午十二点十分，快艇徐徐靠泊黄州港。
守卫港口的第十五军刘佐龙部一个连非常紧张，满嘴黄牙、肤色黝黑的连长看完郑毅的证件松了口气，后退一步立正敬礼，听完郑毅的请求，爽快答应帮助看守船只，保护两名驾驶的技师，接过曹满成送上的一百大洋顿时乐开了花，大声保证立即请两名技师吃午饭，鸡鸭鱼肉随便挑。
下午三点二十分，郑毅一行在村民们惊恐万状的注视下进入龙家岗村，听到动静的徐茂富父子匆匆跑出来，手握哨棒守在自家院门和清水塘之间，不知道整齐列队迎面而来的这些军人怎么回事，再看军人们个个手握花机关枪，腰间还挂着一到两支手枪，徐茂富父子禁不住小腿打颤。
距离十米的时候，郑毅强忍心中激动，高喊一声“停止前进”，快步上前，摘掉大盖帽，来到呆滞的徐父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爹，孩儿回来看望您和娘了。”
徐父惊得一个啷呛，缓缓蹲下凑近郑毅看了又看，两行老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一把抱住郑毅的脑袋失声哭泣：“听说革命军打武昌城，横尸上万，血流遍野啊......毅儿，没伤着吧？啊？”
“儿子没事，儿子是军需辎重部队，不用上战场。”
郑毅用袖子擦去眼泪，用力把徐父扶起来，转向边上双眼呆滞的徐茂富说道：“我把爹扶进去，你去告诉乡亲们别担心。”
“诶——”
回过魂来的徐茂富撒腿就跑。
后面的弟兄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在曹满成的低声提醒下，默默跟在郑毅后面进入院子。
李连山则和麾下弟兄一起布置警戒，没一会儿屋里便传来女人的哭诉声。
已长到一米八五的徐茂富回到家里时，老爹老娘还没擦干泪水，郑毅抱着不到两岁的小弟弟乐得不行，问干爹给弟弟起名字没有？一下就让老两口破涕为笑。
“有名字了，我爹起的，叫徐茂昌，这小子很壮实，也能吃，现在还没断奶。”徐茂富兴奋地通报，立刻招来老娘一大巴掌。
郑毅哈哈大笑，拉过徐茂富关切地问道：“你的孩子也三个月了，当爹了，厉害啊！”
徐茂富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都是被逼的，要不然我前年就去广州找你……现在我老徐家有后了，我爹我娘再也不能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拴住我了，哈哈！”
郑毅给他一拳，吩咐他帮忙招呼弟兄们，然后来到乐呵呵的徐父身边，把两年来经历的诸多事情逐一禀报，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才算说完，村里乡亲们已经在后院杀完猪，开始做宴席了。
徐父得知郑毅已经与家族和解，还赚下那么多财产，欣慰之余感慨万千：“干得好，干得好啊！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唉......果真是老天造化，世事无常啊！你出息了，下去就要结婚生子了，明白吗？”
郑毅咧嘴一笑：“爹，你带着娘和一家人搬到香港去好吗？你留在这四战之地，我不放心啊！这回要不是我们革命军追得紧，龙家岗恐怕也要和南面五里的方家村一样，死伤惨重，遍地焦土啊！”
“道理我明白，心里也怕，也知道去了香港有你买的大洋楼，有你爹这样的能人撑着，你两岁的小弟和你那刚出生几个月的侄子也能和你小时候一样，得到最好的教育，远比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安逸百倍，可我舍不得啊！唉，能不能容我再想想？”
牵肠挂肚徐父实在难以下定决心，虽然这两年郑毅在来信中没少暗示，他也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无法定夺。
郑毅见状，只好祭出最后一招：“爹，你得替茂富的前途考虑一下，你要是不去香港，茂富就没办法离开这个家，这辈子就被钉在这片土地上了，你想他能甘心吗？”
“现在他多了个弟弟，茂富自个儿也争气，为你老生下个大胖孙子，再过几年就得进学堂了，你和娘留在这村里，两个小的念书上学怎么办？老徐家的前途就指望茂富和两个小的了。”
徐父频频点头，沉思良久，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妻子。
徐母早已被郑毅打动，更渴望自己孩子能出人头地，小孙子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可话一出口，又变了个意思：“要是走了，这家怎么办？还有屋后的大黄牛和十几亩好田，可惜啊！”
这下不止曹满成和李昭几个乐了，徐父也抹不下面子，狠狠瞪了妻子一眼，徐茂富则眼巴巴望着父亲，深恐自己这回不能跟奶兄郑毅从军杀敌。
一旦下定决心迁居，徐父立刻展现出他过人的气魄：
将三头大猪和二十几只鸡鸭全杀了，几只小猪、大黄牛、十几亩良田和带不走的所有财产悉数送给村里办私塾，徐茂富和年轻伙伴们在自家鱼塘拉网打鱼，以最高规格款待郑毅一行，并答谢全村父老乡亲。
当晚，龙家岗村篝火熊熊，美酒飘香，全村男女老少四百余口尽数出动，邻村百余父老也闻讯赶来，各式各样的桌椅板凳，从徐家院子一直摆到村口大树下，结果郑毅和他带来的大部分弟兄都被灌醉了。
背井离乡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别的不说，仅是三姑六婆和乡亲们的答谢送别，就让徐父、徐母挪不动脚步，加上武昌城的战争尚未停止，列强军舰在武汉水域虎视眈眈，横冲直撞，短途客货船都不敢开动。
为了安全起见，郑毅留下一连长田安泰和四名身手好的弟兄，再让其他弟兄把大部分弹药留下，又拉过奶兄弟徐茂富细细叮嘱一番，这才放心地踏上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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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搭起架子扎紧篱笆（第四更）
郑毅回到兵站大营的当天晚上，武昌城中守敌在大将刘玉春的率领下，忽然打开东北方城门忠孝门，发动惨烈的突围战，城中火炮纷纷向城外四面开火，枪炮声、呐喊声震天响起，经久不息。
刚完成兵源补充的叶挺独立团正好守在忠孝门外，此前北伐军发动的两次攻城战，叶挺都和刘玉春对上了，此番可谓是仇人见面，不死不休。
双方集中使用的机枪和手榴弹照亮了半边城池，惨叫声、怒吼声震动全城，等攻城司令陈可钰调来援兵时，死伤惨重的刘玉春部已经扔下千余具尸体退回城里，叶挺独立团再一次伤亡过半。
战报传到郑毅手里，郑毅不用多做分析就看出城中守敌已濒临弹尽粮绝的边缘，除非学那些古代名将们把老百姓当成两脚羊，把自己小妾宰了当干粮，否则，物资匮乏的守军在日益增加的巨大心理压力下，绝对挺不过一个月。
由于第一军和第七军大部已经开赴赣省战场，战功赫赫的第四军北伐部队从两个师又一个独立团猛增到四个师，不愿受制于人的第四军建立起了自己的后勤系统，郑毅的武汉兵站工作量大为减少，得以集中精力展开第二阶段军事训练，守备团编制架构也随之逐渐成形。
十月十三日，凌晨五点四十分。
从兵站总监部郴州物资中转站开来的专列，缓缓停在武汉兵站大营门口的铁路线上，等候已久的两个营官兵立刻封锁整个区域。
列车中段鱼贯走下一队官兵，几个矫健身影跑出队伍，来到郑毅面前整齐列队，激动敬礼，年纪最大的韩守仁上前一步大声禀报：
“报告长官，原守备营副官段煨、连长韩守仁、王虎臣、赵家耀顺利完成学业，于十月四日分别获得黄埔军校步兵科、骑兵科和工兵科毕业证书，现已返回，请求归建！”
郑毅见队列中少了三个老兄弟，不禁有些皱眉，想了想没有询问，向韩守仁四人郑重地回了个礼，然后说道：“祝贺弟兄们学成归来，归建吧！”
“是！”
学成归来的老弟兄们再次敬礼，放下手便冲向久别的一群老兄弟，相互拥抱完毕，又开始打打闹闹斗起嘴来。
成熟稳重的韩守仁来到郑毅身边，低声解释道：“毕业前三天，张致善他们三个突然失去踪影，到晚上聚餐时也没见人，弟兄们急了，我立刻找区队长询问，区队长这才透露出风声，说张致善三人身负要务，另有委派，禁止任何人询问，要求我们严守机密，不得再谈论此事。”
“啊！？这样啊！”
郑毅听了非常惊讶，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推断：“估计是被秘密派到北方去执行特殊任务，这种情况在军校第三期学员毕业前夕也有过，我一直没留意这方面的事情，但我记得在北伐之前，总司令部就已制定相应的秘密计划。”
韩守仁微微点头：“属下也是这么猜测的，这下可以安心了。”
郑毅拍拍韩守仁的肩膀，向一路小跑来到身前恭敬致礼的一名年轻军官回了个礼，接过他双手送上的调令打开。
身后的政治委员李昭立即举起马灯，站在边上偷偷看了一眼调令内容，立刻警惕地望向前面的年轻军官。
郑毅将调令折好放进衣袋，上前一步，与年轻军官握握手：“徐志林上尉，欢迎你加入我们武汉兵站，这一路辛苦了！”
带着黑框近视眼镜的徐志林见郑毅如此和蔼，愣了一下，连忙致谢，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卷宗和一份信函，说道：“卷宗里面是这批物资的详细清单，信是周世叔托我交给你的。”
郑毅微微一愣，接过来把卷宗递给一旁的曹满成，打开信函迅速阅读，很快便收起信函，强压心中的不舒服，冲着徐志林笑道：
“哈哈，兄长到来可帮我大忙了，回去我立即电请俞世叔，举荐兄长担任武汉兵站副站监，兼任兵站守备团第四营营长！”
众弟兄听了震惊不已，徐志林又是惊喜，又是忐忑，说话都打颤了：“这……这不太好吧？愚兄也是刚毕业的黄埔四期生，经理科的......周世叔叮嘱，要我好好向贤弟学习，在军需参谋位置上兢兢业业，全力以赴支持贤弟的工作......”
“嗨，周世叔那是鞭策鼓励我们，兄长怎么还不明白，哈哈！”
郑毅打断徐志林的话，此事他心态已经恢复正常，热情地把徐志林拉过来：“要是兄长能力不行，周叔叔绝对不会派你过来帮我，就这么决定了！李丰——”
“到！”
代理营长李丰连忙推开乐呵呵的段煨，跑到郑毅面前立正敬礼。
郑毅下达命令：“你立刻率领你的二营找老曹报道，负责把专列上的物资送到大营仓库里，腾义春的新兵训练营一千二百本地新兵协助你们，上午十点之前必须干完，十点整专列准时离开。”
“保证完成任务！”
李丰回答完毕，立刻跑进大营集合队伍。
郑毅把政治干事董宗卓和负责警戒的两个代理营长叫过来一阵吩咐，带上心情激动的徐志林和韩守仁等四名老兄弟返回团部。
进入大营没一会儿，段煨跑到郑毅身边紧张地问道：“老大，俺走之后你没配备副官吧？”
“你想干嘛？”郑毅边走边问。
段煨弯下腰，亦步亦趋：“嘿嘿！俺这点儿小心思，大哥您还能不知道吗？说实话，俺想回到你身边当副官，你看这兵荒马乱的，别说俺不放心，弟兄们也不放心啊！”
郑毅不由乐了，看到弟兄们热切地望着自己，想了想停下脚步，告诉段煨：“从今天起，你担任我团直属特务连上尉连长，三天之内，全团弟兄展开大比武，我允许你从中挑选出一百名弟兄编入特务连。”
“此外，我再给你分配一名政治教导员和二十名技术尖子，发给你最先进的武器装备，集中副营以上军官为特务连制定严格的训练计划。”
“你这个黄埔四期骑兵科毕业生，有没有信心在半年内，把特务连训练成全团标兵？”
段煨大喜过望：“放心吧，大哥，做不到你揍俺！”
众弟兄见状哈哈大笑，徐志林则是惊奇不已。
郑毅转向围成半圈的众弟兄：“本来想晚上召开军事会议再宣布的，既然段煨开了个头，我就简单说一下……”
“韩守仁素来沉着稳重，兢兢业业，深受弟兄们尊敬，因此我举荐老韩担任我团少校副团长，考入黄埔四期之前，你们几个的军衔不是中尉就是上尉，学成回来顺提一级是很正常的事情。”
“王虎臣心思稠密，基础扎实，在军校进修期间勤奋主动，涉猎甚广，屡屡获得各科教官表扬，因此，我举荐王虎臣担任我团少校参谋长。”
“赵家耀是四期工兵科的优秀毕业生，在广州守备营时期就开始自学土木工程，要说算数测量，没几个人比得上他，因此我举荐他为团部少校作战参谋，兼直属工兵连长。”
“其他任命将在今晚召开的军事会议上宣布，我就不多说了。”
弟兄们欣喜万状，围着郑毅不停致谢，李昭几个也非常高兴，知道所部的整编终于开始了，下面的工作将会进入一个崭新时期。
晚上八点整，全团排长以上军官齐聚团部大院，召开守备团成立以来的首次军事会议。
郑毅宣读了国民革命军政治部和兵站总监部下午发来的批准电令，正式宣布李绍中校担任武汉兵站兼守备团政治委员，韩守仁少校担任守备团副团长，王虎臣少校担任团参谋长，曹满成少校担任情报参谋。
热烈的掌声中，军装笔挺的李绍、韩守仁、王虎臣和曹满成四人先后起立，向主席台上的郑毅和周围军官庄重敬礼，在郑毅命令下列队登上正堂前方的三级台阶，来到郑毅左右分别就坐。
早有准备的李昭心情仍然无比激动，他拿出兜里的讲稿站起来讲话，先是回顾本部自第一次东征开始，直到北伐战争走过的历程，对最高长官郑毅的功绩给予高度赞扬，接着陈述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最后向所有军官提出诸多鼓励。
李昭的讲话虽然有点儿文绉绉的味道，但获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李昭也非常满意，因为肩负组织重托的李昭深刻地意识到：
从今天开始，郑毅制定已久的秘密计划终于进入实施阶段，郑毅和李绍将紧密合作，借助此次整编机会，正式建立起占据重要地位的党支部，协助郑毅进一步纯洁队伍，按既定计划展开政治教育和宣传动员。
假以时日，武汉兵站守备团必将成为党领导下的武装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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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隔离隐患（第五更）
武汉兵站守备团于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三日晚上召开的军事会议，对郑毅和绝大多数与会者来说都有着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
遗憾的是，除了郑毅、曹满成、李连山、李昭、董宗卓五人核心领导小组成员，其他弟兄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前途和命运由此改变。
持续两个小时的军事会议在全体军官晋升一到三级的皆大欢喜中结束，郑毅留下核心领导小组四个人，其余全部赶走。
久别重逢的三十几名老弟兄获得郑毅允许，准备去喝杯小酒庆贺一下，乐呵呵的徐志林也被段煨拉去喝酒了。
郑毅的办公室里一片明亮，刚晋升军务参谋的刘其辉和邓昌龄给所有人泡上茶，主动前往门外站岗。
“老李，老董，组织上有回复没有？”
郑毅询问满脸喜悦的李昭和董宗卓。
两人连忙收起笑容，齐齐摇头，李昭说出自己的分析：“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咱们的组织关系已从北伐军政治部里的领导小组转到沪海，由周主任直接领导，除了北伐军政治部的两位领导之外，湘、鄂两省的党组织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上周三我已遵照你的要求向上级提交报告。”
和郑毅、曹满成一起正式提交入党申请书的李连山有些不满：“工作效率太低了，明天开始，全团就要打乱重编，各营各连必须尽快配备教导员，一旦拿下武昌城，各党各派就会腾出手来大搞运动，咱们下一步的工作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没错，这几天铁路工人卫队和学生代表已经前来动员我们，由邓演达将军领导的民党总政治部和民党武汉省委，两次派人送来通知，要求我们积极参与准备发起的政治攻势。”曹满成补充道。
郑毅考虑良久：“既然组织关系转到了沪海，在接到周主任的指示前，我们只能保持相对独立的现状，邓演达将军和鄂省省委要是再来通知或命令，老曹你直接让来人去找兵站总监部，我们是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直属的军需后勤部队，不属邓演达将军和民党鄂省省委领导，这个理由很充分。”
众人齐齐点头。
老曹答应之后笑道：“这么一来，估计你的压力就大了，再一个，咱们东北面不到三公里的南湖北岸，是第七军新设立的兵站，东面一点五公里是总司令部留守大营和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筹备处，这两个地方的将校和你都熟悉，肯定要来烦你。”
郑毅想了想：“老曹，你不提我差点儿忘记了，这可是个好机会，李昭、老董，你们立即和沪海那边取得联系，要求组织上派几个身体健康、文化基础好的年轻党员过来，我们团也挑选几个，到时候一起送进武汉分校深造。”
“我认为，武汉分校必将被民党左派和共产国际控制，我们的党组织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李昭和董宗卓立刻反应过来：“明白！”
李连山看到郑毅盯着自己，顿时一阵心虚：“老大别看俺，看也没用，打死俺也不去进修，俺现在怎么说也是少校营长，让老子去和一群书生组成的新兵蛋子待上几个月，绝对能把老子逼疯。”
众人哈哈大笑，郑毅沉下脸严肃告诫：“不是让你去当学员，是让你去担任兵器教官，这么风光的事你要是不干，你的资历就没有军校出来的弟兄们光彩了……为了你的前途考虑，必须去！不但你要去，其他五个正副营长也要去。”
李连山立刻明白过来，郑毅此举完全是为自己和老弟兄的前途着想，心里感动得不行，但说出的话还死要面子：“这还差不多，只是，军校需要这么多兵器教官吗？”
李昭几个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于是都望向郑毅。
郑毅提醒大家自己考虑：“你们看看如今总司令部留守大营的武汉分校筹备处都是什么人，再把民党内部的矛盾和蒋总司令的态度联系起来，开动脑子好好分析一下，就会明白怎么回事。”
李昭和董宗卓不愧为搞政工的优秀人才，很快领悟到其中端倪。
董宗卓在郑毅的鼓励目光注视下，轻咳一声说出自己的看法：“长官提醒我了，武汉分校筹备处里大多是政治教官和共产国际顾问，其他各科教官都没见影子。”
“三天前送来的内部通报上，有蒋总司令命令黄埔军校第五期政治科学员全体迁来武汉分校的通报，却没有让其他各科学员和教官迁过来……所以，一旦武汉分校办起来，只能从驻地各军抽调军事专业教官。”
“没错，我也两点补充。”
李昭接过话题：“第一，我们郑长官曾是黄埔军校最受欢迎的兵器教官，我们守备团前身是军需部守备营，在北伐之前的最后一次全军训练评比中名列前茅，这事全军上下都知道；第二，我们是直属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兵站总监部领导的特殊部队，在军需后勤和武器装备方面，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一旦武汉分校从各部驻军中抽调教官，我敢说在武汉分校负责人邓演达将军和那些将校们心目中，我们不是第一位也会是第二位。”
听完董宗卓和李昭的话，曹满成和李连山完全明白郑毅的信心来自何处了。
郑毅回到会议主题上：“下面讨论未来三天的整编和分工，老李和老董提出，将立场模糊、难以在短期内吸收过来的十六名连排长，一起调到腾义春的新兵训练营去担任连排长，这个提议很好，很及时！”
“为了确保队伍的纯洁性，杜绝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保护我们拥有党组织这个秘密，我个人认为很有必要这么干，而且要干得巧妙些，大家意见如何？”
早已是郑毅死忠的曹满成第一个发言：“我们抵达武汉没几天，为了照顾腾义春等投诚军官的情绪，团部给三十一名投诚军官半个月的探亲假，半个月后，只有腾义春等十六人按时归来。”
“相比之下，同是投诚军官的三营长赵景庭和重机枪连上尉连长贾佑成、迫击炮连上尉连长杨立鼎更值得信任。”
李连山接着表态：“既然不和咱们一条心，就让他们站远点儿，省得坏了咱们的事情。”
看到大家达成一致，郑毅果断作出决定：“既然大家意见高度统一，就按照老李和老董的意见办。老董，给你这个老党员一个任务。”
董宗卓立即站起来：“请长官指示！”
“坐下吧，不用站起来。”
郑毅摆摆手：“整编完成之后，你分出些精力照顾三营，争取半年内，让赵景庭和三营几个连长提出入党申请。”
董宗卓笑道：“没问题，整编完毕我去三营蹲点，赵景庭和那几个投诚的鄂军弟兄确实有本事，看完他们一周的训练，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器重他们了，哈哈！其实你出马效果会更好，赵景庭这家伙最服你。”
郑毅也笑了：“我实在没工夫，下去麻烦事越来越多，我私下向德国佬购进的一批先进装备半个月后运抵沪海，说不定到时候要亲自跑一趟，才能偷偷运回来。”
“什么装备？”李连山顿时双眼发亮。
郑毅嘿嘿一笑：“和你的一营没关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省得晚上睡不着。”
众人哈哈大笑，李连山立刻站起来：“俺不管什么情况，老大你绝不能偏心，到时候要是没有俺一营的份，俺和你没完！”
“哟哟！长脾气了，敢威胁老子了，行！到时候只要你能把段煨那小子打趴下，我分点给你。”郑毅笑道。
李连山当即蔫了，愤愤然坐下低声骂道：“****的段煨，什么时候都比老子运气好。”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郑毅笑完拿出整编方案发下去，大手一挥宣布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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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当机立断（第六更）
十月四日中午，在武汉兵站大营忙着整编的郑毅见过邓演达派来的上校副官，立即返回卧室，换上西装革履，两小时后出现在英国佬重兵把守的英租界。
郑恒意气风发地把弟弟迎进使馆斜对面的医药公司二楼办公室，关上奢华的西式雕花大门，很快将一杯热咖啡送到郑毅面前。
“什么急事需要你亲自跑来？”郑恒关切地问道。
郑毅从西装里拿出份军令，徐徐放到郑恒面前：“看完再说。”
郑恒立刻低下头，看完军令上的内容，脸色大变：“什么！？这不可能！他们怎么敢这样干？难道不怕和英国发生战争吗？”
郑毅拿过军令放入西装内袋里：“英国人敢发动战争么？顶多是狗急跳墙，大喊大叫展开局部报复，最后必然灰溜溜退出汉口租界！”
郑恒无言以对。
作为深受英国驻汉口领事信任的英籍华人，他得以知晓诸多政策，也了解英国国力每况日下的现状。
郑毅似乎没看见便宜大哥变幻不定的脸色：“前几天你不是说汉口商会副会长要购买你的船厂吗？立即卖给他，哪怕五折也卖，否则一旦总罢工发动，几十万人谁也控制不了，包括邓演达将军也无法控制。”
“我比谁都清楚你历来是怎么对付手下工人的，一旦工人们埋藏心底的怨气被点燃，你那船厂恐怕渣都不剩一点儿。”
郑恒冷汗都下来了：“我卖，立即卖！虽然蔡辅清那个老贼趁火打劫，只出六折的价格，但忍痛卖掉至少能避免更大的损失，卖！”
郑毅这才端起咖啡喝上一口：“蔡氏家族两代人都是本埠巨富，武汉三镇近半钱庄是他家开的，蔡辅清身后不但有帮会的影子，还和黎元洪拜过把子，现在又和唐生智搅合在了一起，混得风生水起，意气飞扬，可他哪里想到蒋总司令已经恨上他了？”
“俞世叔来电几次夸奖《楚天日报》办得好，对你非常满意，这就代表蒋总司令对你深感满意！”
“暂时的损失不要太过计较，要是你够魄力，把码头、货栈和几个加工厂全卖了，趁这十天八天武昌城敌我双方谈判无法达成一致，趁那几个自以为找到大靠山、于是跳出来兴风作浪的本地巨头信心大振的时候，把你名下的不动产全部卖掉。”
“拿到钱后，你不要犹豫，立刻赶往人心惶惶房价大跌的沪海租界，买洋楼、买地皮、买商铺，我敢断言：最多两年时间，就会给你带来五倍以上的利润。”
郑恒听得心神俱震，白皙修长的十根手指都发抖了：“这……这……你真的有信心吗？”
“从我离家出走到现在，你见过我犯过错误吗？连老爷子不相信的香港经济复苏预测，不也是提前到来了？”
郑毅说完站起来，戴上礼帽准备离开。
郑恒傻了一会儿，急忙追上去抱住郑毅：“二弟，大哥听你的！大哥以前对不住你，你别记仇啊，大哥一定会弥补，一定会......”
……
……
十月八日，上午。
经过三天的军事训练大比武，武汉兵站守备营两千五百多官兵受到了严格考验，郑毅对三个月来的训练效果基本满意，涌现出的一百五十名军事训练尖子或拥有一技之长的官兵，率先被特务连长段煨带走，他们的新驻地就在团部后院。
此后两天，被打散的全体官兵完成最后的分配与重组，各级军官任免和各营连编制随之公布。
首先是团部得到充实。
兵站总监郑毅兼任团长，韩守仁担任副团长，王虎臣担任团参谋长，李昭担任团政治委员，曹满成担任情报参谋。
董宗卓和徐少明等八人分别担任军务参谋、作战参谋、通信参谋、军需参谋等要职，团部下辖通信连、特务连、辎重连、工兵连等四个直属连队，以及一个拥有五十名官兵的警卫排，一个十二人的卫生队。
第一营为步兵营，李连山少校担任营长，周文宜上尉担任副营长，徐少明担任政治教导员，全营官兵总数四百六十五人。
第二营同样是步兵营，李丰少校担任营长，投诚的原湘军连长姜文勋被任命为上尉副营长，全营官兵总数四百六十五人。
第三营为机炮营，投诚的原鄂军重机枪连长赵景庭担任营长，从广州开始便跟随郑毅的老连长邱会先担任副营长，董宗卓兼任政治教导员。全营官兵总数为五百二十人，下辖重机枪连、迫击炮连、步兵连和工兵连各一个。
第四营为专职军需后勤和兵站安全警卫的守备营，兵站副监徐志林少校兼任营长，全营官兵总数为四百五十七人，下辖审计股、军需股、运输队和两个守备连队。
兵站下属特设一个用于新兵征募和基础训练的新兵训练营，投诚的原鄂军营长腾义春担任少校营长，除副营长和营参谋之外的大半连排长基本都是投诚而来的湘鄂籍军官，目前正带领一千二百余名征募半个多月的本地新兵进行基础训练。
全团整编工作结束后，全团官兵迎来了第一个惊喜：
各营连正在使用的俄制莫甘步枪、勃朗宁轻机枪和陈旧的马克沁重机枪全部上交，换发统一制式的捷克产vz24式7.92mm口径步枪、捷克产zb26式轻机枪和崭新的马克沁重机枪，直属特务连和机炮营各装备八门法国勃兰特81mm迫击炮。
换装下来的武器装备，除了留给新兵训练营一千二百支步枪，其余步枪和轻重机枪奉命移交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筹备处。
兵站大营里训练仅二十天的一千新兵，在北伐军总司令部再三催促下，被匆匆送往南湖畔的留守大营，他们将与留守大营的千余名新兵一起再训练两个月，然后送往赣省战场，补充征战不休兵员紧缺的第一军各师。
武汉兵站守备团官兵尚未熟悉刚换发手中的新武器，新的训练计划已迅速下发到各营，各项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有条不紊地展开。
热情焕发的兵站副监徐志林正式接管全部军需物资的审计、仓储和收发业务，并肩负起营区安全警卫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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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惹不起躲得起（第七更）
一九二六年十月十日，武昌城中的守敌终于放下武器开门投降，可直到十月十八日，北伐各军才彻底平定城中混乱。
经过波折不断地反复谈判，投降守军于十月二十一日接受改编，不愿继续从军的八千余人领到路费，各奔东西，因负隅顽抗而被俘的数百将校也陆续获得释放，武汉三镇逐渐安定下来。
可是，守军交出的数万支长短枪、上千挺轻重机枪和六十多门火炮尚未清点，就被争相涌入城中的北伐各军哄抢殆尽。
第八军与第四军先头部队因争夺一批鴉\片发生短暂交火，发生各自死伤十余人的闹剧，《楚天日报》迅速将此丑闻公知天下，引发全国各界一片哗然。
随着武昌城内各大势力的争斗愈演愈烈，劳苦功高的北伐各军为争夺地盘冲突不断。
唐生智在无法获得武昌的控制权之后，公然在南北码头的汉阳设卡征税，民党内部左、右两派相互谩骂，口诛笔伐，各党派不经商议各自发起各式各样的罢工、罢市运动，武汉三镇再次陷于混乱状态。
十月二十五日，清晨。
郑毅率领卫队抵达汉口，护送徐父一家和郑恒的老婆、孩子登上英国客轮“宜昌号”，顺利变卖所有不动产的郑恒带着家人迁往沪海公共租界避祸，徐父一家则在沪海转乘开往香港的邮船，迁往香港定居。
郑毅的政治委员李昭也一同登船，赶赴沪海，向党组织汇报工作。
中午时分，郑毅一行乘坐快艇回到兵站大营，带领村中十二名青壮入伍不到三天的徐茂富还沉侵在离别的伤感中，郑毅已经忙碌起来，看完俞飞鹏发来的回复电报，立即召开营长以上军事会议。
十分钟不到，十位正副营长和团部主官齐聚一堂，郑毅读完俞飞鹏的批准电令，立刻下达系列命令：
“一营、二营、三营、直属通信连、特务连和工兵连，必须在今晚十二点之前做好野外训练的准备，只允许携带三天的单兵干粮！”
“此次野外训练已获得兵站总监部批准，时间为一个月；此外，兵站副监徐志林少校、情报参谋曹满成少校和新兵训练营长腾义春少校，组成留守领导小组，全权负责兵站的军需后勤、安全保卫、新兵征募和对外联络工作！”
“诸位有何意见和要求，现在就请提出来。”
众军官惊讶不已，反应快的已经猜测到，郑毅此举的真正意图是暂时远离武汉三镇这个混乱不堪、一点即燃的大火炉。
首次肩负重任的徐志林兴奋不已，老油条腾义春则满面愁容，看到各营正副营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颇为失落的腾义春忍不住出言询问：“郑长官，我们新兵营目前只招募到两百多新兵，工作不好开展啊！”
郑毅笑道：“老腾，我教你个办法，从明天开始，你抽调麾下几十个能说会道的老弟兄，徐副站监协助你们，派几辆大卡车运送人员和材料，兵分两路前往武昌城南门和东门外摆下桌子，竖起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征募处的大旗，再让你的几个炊事班一同出动，在两个招兵地点不停蒸包子，每招到一个合格新兵，我奖励你们新兵训练营五个大洋，回来你怎么分配由你决定。”
“等会儿我让曹参谋先给你五千大洋备用，不够再给，你招到一万个我给你五万大洋，绝不含糊！”
“不过我先说好，人给我招回来之后，你可要给我带好了，这回的新兵无论多少都要训练三个月才能送出去，必须保证质量，绝对不能让前线将士笑话我们。”
腾义春大喜过望：“太好了！武昌城里城外不下十万流民和无处可去的残兵败将，各友军如今只顾着抢地盘，抢码头，没有一个动手招兵，我们抢先一步，至少能带回几千新兵。”
郑毅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还有一条路子，你可以派出麾下老兄弟返回各自家乡招兵，我给你每个新兵十个大洋安家费，不过我的要求也很严格：除了遵守新兵招募要求之外，这部分新兵必须纯朴诚实，年纪在十七岁至二十二岁之间，有多少你给我招多少，钱绝对不是问题。”
腾义春激动得站立起来：“感谢郑长官信任，卑职保证完成任务，一个月内，不招回五千人马你枪毙我！”
众人一阵大笑，心里都明白其中油水有多肥，心细如发的董宗卓和王虎臣相视一笑，对腾义春的人品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终于明白郑毅始终没有真正接纳腾义春的根本原因是在这儿。
散会之后，所有正副营长迅速返回各部，整座大营很快沸腾起来。
会议室里，郑毅对徐志林、曹满成等留守军官叮嘱道：“我带三个营离开之后，你们立刻关闭大营，谢绝一切来访与邀请，千万不要参合各派各军的争斗，遇到困难无法决断，就给我发电报，或者请示俞长官。”
“总政治部和中央党部先遣团有什么命令或者要求，你们不要予以答复，全部推到我身上，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众弟兄齐声回答。
郑毅接着逐一询问各人管辖的工作，提出注意事项，最后望向神色平静的曹满成：“老曹，通信这一块就靠你啦。”
曹满成低声禀报：“通信连已经在中间院子里竖起三根二十米高的鱼骨天线，陈立智和张尧编写的内部专用密码已完成，两台新到的西门子五十瓦短波电台非常好用，经过三天测试，能够轻松侦测到各军无线电频段，各项性能都很优异，配套的德国柴油发电机和稳压器工作正常，就是新型蓄电池笨重了些，其他没有问题。”
郑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要奖励你和通信连弟兄每人二十大洋，军官和技术骨干记功一次。”
副团长韩守仁立刻附和：“应该的，最好老大再拿出珍藏的几箱酒做奖品！”
众弟兄听了哈哈大笑，郑毅摇摇头站起来，走向通信连所在的中院。
……
……
十月二十九日傍晚，六点三十分。
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李昭准时来到沪海法租界渔阳里二号，笑容亲切的周主任已经等候在大门前，没等激动上前的李昭致礼问候，周主任已经拉着他进门。
上到二楼后面的书房，李昭拿出怀里的厚厚卷宗，双手呈上：“周主任，这是我们党小组数月来的工作报告，以及郑毅同志所部共五十五名军官的入党申请书。”
周主任惊喜不已：“五十五个？我没听错吧？”
李昭非常兴奋：“您没听错，如果不是郑毅同志慎之又慎，要求党小组延长观察时间，五十五这个数字后面估计还得加个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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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赤子之心（第八更）
干净雅致的书房里非常安静，李昭在默默吃饭，默默思考，周主任在灯光下看完郑毅等人的入党申请书，接着仔细审阅李昭小组的工作报告。
十分后，年轻的工作人员收走碗碟，周主任给李昭泡上杯茶，吩咐他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你们小组的工作非常出色，成绩比预料的好，我很满意啊！”
“谢谢周主任的鼓励，客观地说，我们还做得不够，还有很多改进的地方。”李昭很实在，郑毅自从接纳他的小组之后，给他和小组成员带来很多新观念，打开了思路，李昭的视野更宽了。
周主任露出欣赏的笑容：“当初我把你从调来沪海的名单中划掉，把你调到郑毅那里去，你还有点儿想不通呢，现在看了你的报告，发现你进步很大，估计在这中间吃了不少苦吧？”
李昭颇为感慨，微微叹口气诉说起来：“您不知道郑毅那家伙有多狠，我们五个刚报到，就被他扔进新兵连重新回炉，和吴佩孚麾下的湘鄂各部俘虏一起，接受他那独特的高强度训练，三天不到，几乎每个人都脱了层皮……”
“政治部领导小组派去的两个四期党员和湘省区委派去的十几个年轻党员咬牙挺了十天，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和军官们的刻薄呵斥，相继退出郑毅所部，然后回去告状。”
“为此，湘省区委的彭公达同志特意去和郑毅交涉，据说被郑毅骂了一顿，紧接着，上百名两年以上兵龄的收编俘虏和两百余名湘省新兵陆续被郑毅踢出军营，留下来的天天咬牙切齿死命撑着，终于撑过了严酷的第一阶段训练，接下来也就慢慢适应了。”
周主任忍不住笑了：“郑毅的军事理论知识非常渊博，练兵手段独辟蹊径，在广州时就已引起热议，可谓毁誉参半。”
“革命军各军各师没有一个敢像他那么干，可我认为他是对的，否则不会在黄埔军三个师二十八个营的军事训练和考核中，他训练的军需部守备营这个二线部队，能够获得三项第一和两项第二。”
李昭点点头：“确实如此，对此我体会深刻，训练是很苦，但天天有肉，伤病立刻得到医治，能在郑毅手下挺住三个月，出来就是精兵！”
“如今，郑毅正率领全团三个主力营和直属各连，展开第三阶段的专项训练，其中包括战术训练、夜间急行军训练和复杂条件下的实弹射击训练等五个科目，训练时间为三个月，我敢说三个月之后，武汉兵站守备团必定成为一支强军，随时可以拉上战场。”
周主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相信，让我更为高兴的是，郑毅对我们党的深厚感情和大力支持，也许你不知道，我们如今使用的两台西门子电台，就是郑毅通过关系提供的。”
“在他的建议和鼎力支持下，我们的两位优秀同志先后进入他家族开办的《东方新闻周报》当记者。这份挂在英国人名下的上海报纸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异军突起，三次组织全国文化界和艺术界名流召开研讨会，对时局和民族工商业发展的评论公正及时，影响力越来越大，深受文化界和商界的追捧。”
“通过这份报纸，我们获得的各种情报既多又快，对我们党帮助很大啊！”
李昭震惊不已：“没听他提起过，这家伙不简单啊，凡事都想到我们前面了，而且都是大手笔，厉害！”
周主任再次点点头：“他确实很有远见，他的来信简明扼要，就事论事，眼光独到，给我提出不少好建议，可正因为如此，我始终无法确定他的工作方向……他的情况极为特殊，起到的作用非常重大，以至于我都不敢向组织上透露他的身份，深恐某位成员一不小心暴露他的身份，唉！”
“这么说来，郑毅同志的入党问题还得拖下去？”李昭紧张了。
周主任摆摆手：“不能再拖了，我相信再拖下去郑毅本人仍然能够经受考验，但是他麾下的军官们必定有想法，必定会提出诸多疑问，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最迟不能超过半年。”
“至今为止，我们党尚未拥有一支真正彻底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郑毅在给我的来信中也郑重地提到这个问题，他认为，我们党正处于危难之中，必须拥有自己的武装才能自保，只有保住我们的党，才能谈论如何发展壮大。”
“可是，目前的**********分歧很大，共产国际把希望寄托在民党左\派身上，做出了改造民党军队的指示。”
聪明的李昭终于明白周主任的艰难处境了，略微思索当即表态：“我本人同意郑毅同志的观点，愿意和他一起努力奋斗，为我们党建立一支拥有坚定信念和强大战斗力的武装力量！”
周主任拍拍李昭的手臂：“我相信，而且对你和同志们充满信心。”
李昭重重点头：“有个情况我觉得需要汇报，不知道郑毅同志是如何考虑的，他两次拒绝邓演达将军要求他调集两个营开赴市区维持秩序的命令，多次拒绝来到兵站大营进行整治宣传的鄂省区委负责同志和学生团体代表，每天除了埋头训练就是进行文化教育……哦对了，还得为第一军征召和训练新兵。”
“这个时候，估计郑毅已经率领部队抵达汀泗桥展开专项训练，以避开武汉各派愈演愈烈的矛盾冲突。”
周主任沉思良久：“他这么做是正确的，他的地位和身份实在太敏感太重要了，来不得半点疏忽，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需要严守秘密，这也是我反复提醒他注意的大问题。”
“我明白了，回去立刻修改党小组的工作计划，对此您有何指示？”李昭显示出良好的大局观。
周主任想了想：“关于挑选年轻党员进入黄埔武汉分校学习一事，组织上已有安排，郑毅那边由他自行决定，你回去之后，要给予他更大的帮助和支持，我争取在年底之前去一趟武汉。”
“明白！”
李昭暗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在法租界的冯氏家族豪华别墅里，郑恒夫妇与冯敬斋夫妇也在紧张商讨。
冯敬斋再次点燃雪茄烟，深吸一口徐徐吐出烟雾：“二弟那个人，真让我看不透，前一段他又要求你家老爷子为他在香港大学西面买块地，计划建造五栋西式别墅和四栋公寓楼，接着又怂恿你大量购买上海租界的房地产和商铺，难道这回他又预测到什么了？”
郑萱连忙说道：“我觉得二弟不会出错，看看现在的香港，随着广州国民政府的不断打压，省港大罢工已经基本结束，香港与粤省各地的水陆交通恢复畅通，人口逐渐回流香港……”
“父亲在信上感叹地说，香港的房地产价格逐渐上涨，搁置一年多的建筑工地纷纷开工，深恐被战火波及的江浙富商已有数十人到香港购置房产，由此看来，二弟当初的预测完全正确的！”
“再看我们的报社，整个管理制度和经营策略都是二弟一手提供的，还有二弟建议你和怀特先生合股创办的英华公司，与霍尔斯坦合股开办的医药公司，成绩怎么样你们都知道了。”
冯敬斋笑了笑没有接话：“大哥，武汉那边真的很乱吗？”
“何止很乱，已经大乱特乱了！我离开汉口那天，整个英租界已经被数万工人、学生团团包围，抗议声浪此起彼伏，领事馆紧急调动一个营的水兵才堪堪守住，要不是二弟提前通知我，我及时卖掉所有不动产后立刻躲到沪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郑恒感慨万千地回答。
冯敬斋微微点头：“这回恐怕真让二弟说中了，看如今这个形势和劈天盖地的舆论，国共两党和北伐各军是铁了心要收回汉口英租界了！”
“蒋总司令也不敢冒公然违背民意崇洋媚外的风险，继续与英国方面举行谈判，更不敢在汉口租界问题上做出妥协以换取支持，否则很可能失道寡助，甚至身败名裂。”
郑恒频频点头：“确实如此，而且距收回之日为期不远了。”
“现在二弟在干什么？”郑萱突然问道。
郑恒苦笑道：“他一直躲在南郊的兵站大营里埋头练兵，什么事也不掺合，什么人也不见，在船上我听他那位同来沪海公干的部下说，二弟过几天要把麾下一个团的兵力，拉到南面百里外搞野外训练，由此可见他的态度，绝不愿意去趟武汉这滩浑水。”
“这个小狐狸，哪里像个二十一岁的人？说他四十一岁我也信。”冯敬斋笑道。
郑恒夫妇和郑萱被逗乐了，郑萱骄傲地说道：“这叫审时度势，目光高远！”
冯敬斋倒没异议：“小萱，你说我们也买几处房产怎么样？听大哥刚才这么一说，再想到二弟两年来诸多堪称妖孽的预测，估计能发笔横财……”
“如今北伐军五个师已经打下半个闽省，蒋总司令亲自指挥的七个军不但拿下了南昌，还大有自西向东攻打浙省之势！”
“如今整个江浙和沪海人心惶惶，工潮****风起云涌，沪海的房地产价格因此一降再降，差不多跌到谷底了，这个时候下手正合适。”
郑萱考虑片刻：“听你的，那就买几处好点儿的房产吧，大哥这边你也得帮帮忙，这回可是三百多万的大投资啊！”
冯敬斋慷慨答应下来：“放心吧，明天我就和大哥一起去办这事，争取在一周内，花完大哥带来的三百万大洋，哈哈！”
郑恒忽然想起临行前郑毅的托付：“哦对了，还有件要事，临行前二弟带兵护送我上船，托我给他在法租界买一栋小洋楼，还特别说明不要用他的名字。”
冯敬斋似乎见怪不怪了：“估计他有别的用途，那就满足他吧，买一处好点儿的，用我们谁的名字登记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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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战力倍增（第九更，求订阅）
寒风瑟瑟，天地苍茫，阵阵清脆枪声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咸宁东面二十公里的大幕村南靠大山，北临小河，村子西南郁郁葱葱的高岗上，有座规模不大的真武庙。
此时此刻，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即将跑完每天例行的五公里负重越野路程，在手握瑞士产计时秒表和统计表格的参谋们凶神恶煞的目光中，喘着粗气，冲出寺庙西边的山道口，趴在面对大山、遍地白霜的荒芜开阔地边沿，匆匆解下背上的步枪，瞄准南面大山下的一排标靶，连续不断射出二十发子弹。
高岗上的真武庙前方。
郑毅和参谋长王虎臣双双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下方各营、连的射击情况，身躯雄健的爱犬小强蹲坐在郑毅身旁，伸出猩红舌头的大嘴里冒出团团热雾，如野狼般的眼睛凝视着山岗下不断返回的官兵。
“今天的综合考核结束后，是不是给弟兄们放一天假？”王虎臣一边细细观察考核情况，一边询问郑毅。
郑毅收起望远镜，拿出兜里的笔记本飞快记录考核中存在的问题：“可以，休息一天吧，吩咐各营司务长到周边村子采购十几头猪羊回来，晚上请村里的乡亲们一起吃顿饭，喝杯告别酒……”
“明天上午，让工兵连把村子南面山脚下被机炮营轰塌的小桥修好，算是一个次考核项目吧，完了全体拔营，返回武汉。”
王虎臣如释重负的呼出口长气：“是该回去了，原定一个月的训练延长到四十一天，中间只有两个半天的休整时间，弟兄们都累坏了，生病和受伤倒下的已超过四百人，带来的弹药也基本打光了。”
郑毅面无表情地说道：“值得！不这么干，如何收集到一组组数据？如何得知我们制定的各项考核标准是否科学合理？如何能发现多达四十多项的存在问题？别的不说，仅是各连各排逐步形成每天总结评议的好习惯，就值得咱们这么干。”
王虎臣对这点非常服气：“这个习惯确实好，不但能让弟兄们及时发现问题，总结经验教训，还商议出不少简单易行的好办法，各连排每个士兵都能参与其中，只要提出的建议合理就被采纳，并获得嘉奖，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就连政治思想工作都好做多了。”
“要是我国民革命军各部都这么干，战斗力和凝聚力定能提高一个层次。”
“革命军各部？哼！你觉得可能吗？”
郑毅冷冷地哼了一声，拍拍身边的爱犬脑袋，一同返回后方的寺庙……半个月来，郑毅的团部就设在这座荒废的破庙里。
上午十点，各营连的综合考核顺利结束。
团部及各营参谋拿着填满各种数据的统计表格，汇聚高岗上的寺庙，胡乱吃了点儿东西便以组为单位，开始书写各项训练总结及考核报告。
高岗下的开阔地里，三个营千余弟兄得知长达四十一天的艰苦训练自此结束，立刻发出阵阵欢呼，震得群山回荡，声传十里，把村里的乡亲们都给惊动了。
半个月来被军队六只德国大狼狗吓得卷起尾巴缩在村里的土狗们顿时汪汪叫唤，却没有一只土狗敢跑到村头看个究竟。
……
……
正午时分，百余匹战马沿着东面的谷道快速跑来，绕过村子，从小河南面返回营地，全身冒着热气的特务连长段煨飞身下马，向乐呵呵迎上的副团长韩守仁敬个礼，瞪了一眼边上幸灾乐祸的三营长赵景庭几个，没好气地汇报道：
“不知为什么，没等咱们摸上大幕山西面的马鞍岭，鹧鸪寨里的百余土匪一窝蜂全跑了，俺推测是协助我们行动的农会自卫队里有人走漏了消息，只能放把火烧了鹧鸪寨，然后灰溜溜赶回来，唉！”
韩守仁上前拍拍段煨的肩膀：“没关系，安全返回就好，昨天夜里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出发之后老大和俺都睡不着，现在好了，安全回来了，权当是一次夜间作战训练吧。”
段煨和副连长殷鹤年都松了口气，在韩守仁陪同下，牵着战马走向高岗下的特务连营帐，水都不喝一口先给战马擦汗，然后端来清水和精料，伺候筋疲力尽的战马。
高岗上的寺庙偏殿里，滴滴答答的收发报声响个不停。
通信连长陈立智接过副手张尧译出的电文看了看，立即走向前方的正殿：“报告，俞长官急电。”
郑毅放下热茶，看完电文沉思良久，抬起头对参谋长王虎臣说道：“估计是武汉分校筹备处的几位将军向蒋总司令告状了，俞长官要求我们立即结束野外训练返回武汉，全力支持武汉分校的工作。”
“电文的最后是对我们在短短一个月内征募到六千新兵给予嘉奖，命令我回去之后，立即把所有新兵移交留守大营的总司令部征募处。”
“他娘的，回去先把新兵里的好苗子挑出来！”王虎臣非常恼火。
郑毅摇摇头：“徐茂富——”
“到！”
新任准尉副官徐茂富连忙跑进正殿。
郑毅站起来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先赶回去，告诉老曹和老腾几个，立刻去新兵训练营挑出五百名二十岁以下的新兵，你从旁协助，只要身强力壮老实本分的，宁缺毋滥，完了你让老曹几个把挑剩下的全部送到留守大营征募处，既然他们这么着急，咱们满足他们的要求，顺便节省点儿粮食。”
“遵命！”
徐茂富转身跑出庙门。
刚归队没几天的政治委员李昭笑道：“不用这么急吧？”
没等郑毅开口，王虎臣已经叫起来：“这事越快动手越好！老李，你刚回来估计还不知道，这批新兵大多是老腾那帮人从各自老家带回来的农家子弟，绝大部分年龄在二十二岁以下，纯朴听话，还特别能吃苦。”
“老曹在来电中赞不绝口，说这批新兵是难得一见的好兵，还说东面的留守大营征募处几个负责人天天去看新兵训练，馋得不行，估计那几个孙子私下里向总司令部汇报了，否则怎么会让咱们立即移交，而不是按照原先的命令训练三个月后再移交？”
李昭一听也坐不住了：“这怎么行？要不我也赶回去？”
郑毅笑道：“你我都不好出面，让下面人去干，干完咱们装糊涂就行了，哈哈！走吧，一起到村子里和乡亲们说说话，道声谢，这半个月来没少麻烦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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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巧妙应对（第十更，求月票）
一九二六年，十二月十日，上午。
武昌，两湖书院。
重新平整的操场四周插满了党旗、军旗，一堆堆燃烧的枯草烟雾缭绕，数十名衣冠严整的将校伫立在新建的点将台前沿，十余名中外记者散布周围不停拍照。
黄埔军校武汉分校首批八百学员在教官带领下绕场慢跑，宽阔的操场上，黄埔本校迁来的五期政治科千余学员以区队为单位展开刺杀训练，整齐洪亮的吼声，引来数千参观者阵阵喝彩。
点将台上，武汉分校校长邓演达神色冷峻，他转向身边的教育长张治中问道：“唐孟潇和第七军留守处还没答复？”
刚从广州赶来没几天的教育长张治中摇头苦笑道：“估计是看不上我们武汉分校，好在我带来陈明仁等二十几名一期毕业生担任区队长，暂时还能撑下去！”
“但是，从周边各省赶来的第二批三千学员已完成入学考试，三天后就要入校学习，不尽快解决专业教官紧缺问题，不但无法展开正常教学，说不定还会被周围驻军和各界人士耻笑啊！”
邓演达将军恼火不已：“武汉兵站的郑毅是怎么回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执行我的命令？”
边上的军校政治部总教官恽代英笑道：“听说昨天傍晚郑毅率领兵站守备团回来了，估计他看到我们武汉分校给予他的主任教官任命后，很快就会前来报到。”
“快看，那几个骑马进来的是不是郑毅上校和他带来的教官？”邓演达的副官张达文指向操场入口。
众将校连忙望了过去，很快看到驾驭高大战马的郑毅和数名军官放慢速度，策马绕过跑圈的一队学员，沿着跑道边沿小跑而来。
恽代英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边上的政治教官郭沫若也睁大了眼睛。
郑毅和麾下七名正副营长来到点将台前整齐下马。
郑毅大步上前，端正敬礼：“报告邓校长、张教育长，武汉分校新任教官郑毅率领三名兵器教官、四名战术教官前来报到，请训示！”
台上将校纷纷含笑回礼，唯独邓演达黑着脸问道：“为何姗姗来迟？”
郑毅大声禀报：“报告校长，武汉兵站守备团官兵于昨日傍晚完成训练返回兵站大营，随后将四百余名伤病员中的三十二名重伤员送到汉口西医院救治。”
“属下一夜未眠，今日清晨返回驻地安排好兵站工作，立即带领七名专业教官赶来报到，恳请党代表同志予以原谅！”
听到郑毅自称下属，尊称自己为校长，态度极为端正，邓演达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道：“辛苦了！带上你的教官，向张教育长请示工作吧，你们的教学任务由张教育长全权安排。”
“遵命！”
郑毅大声回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保定军校三期毕业的张治中是位性格和善、待人诚恳的谦谦君子，担任黄埔军校一、二期入伍生教官和三期入伍生总队长期间与郑毅共过事，听完邓演达的话，他立即走下点将台，热情地把郑毅及其手下七名教官领到自己的办公室。
张治中了解郑毅的能力和性格，简要介绍武汉军校的工作进度和招生情况后不再啰嗦，拿出一份教学计划递给郑毅：
“说起来还多亏老弟此前送来的三千多支步枪和上百挺轻重机枪，不然非把愚兄愁死不可。”
郑毅笑了笑翻阅教学计划：“刚才我粗粗扫了一眼操场上带队训练的教官，发现不少第四军的熟悉面孔，看来陈可钰将军还是很支持军校工作的，比起唐孟潇将军可大方多了。”
张治中会意一笑：“唐孟潇将军这几天先是把何健的第二师调到汉口，接着把李品仙的第三师调入武昌城分担卫戌重任，接着马不停蹄视察第八军补充师镇守的汉阳兵工厂，我估计他现在正组织各党派人士和鄂省各界名流举行会议，准备盛情迎接即将到来的中央\委员和共产国际代表团，顾不上我们武汉分校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郑毅微微吃惊，放下手中的教学计划，低声问道：“广州大本营迁来了吗？”
“快来了，明天就到，听说汪兆铭主席已经归国，很快也要驾临武汉。”张治中透露道。
郑毅深吸了口气，想了想提出请求：“小弟想请文白兄帮个忙。”
“客气什么，说吧，只要愚兄办得到。”张治中笑道。
郑毅也不客气：“我手下有几个基础不错的年轻连排长，但军事理论颇为欠缺，也没受过正规军事教育，于是便想借此机会，让他们到文白兄这里来镀镀金，怎么样？”
张治中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为难事，举手之劳而已，稍等.......”
“喏，这是武汉分校的新生入学表格，你要多少自己拿，过几天召开教学会议正式报到你再拿给我，人先不急着送来，以目前的工作进度以及各省报名情况推算，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完成招生……”
“等举行开学典礼那天你把人带来即可，你的训练有口皆碑，根本就没有必要和入伍生一起走两个月的正步。”
郑毅非常高兴：“谢了！小弟和几位弟兄回去就准备教案，十五号准时前来报道，就不打扰你了，等你有空咱们再喝一杯，好好叙一叙，怎么说小弟也算是半个地主。”
张治中又是一笑，将郑毅一行送到院外的战马旁，看着郑毅一行策马远去才匆匆返回将校云集的点将台。
……
……
郑毅回到大营，立即叫来徐茂富、田安泰等八名担任连排长的老兄弟，把表格分发下去要求立即填写。
弟兄们看完表格非常兴奋，纷纷拿出钢笔认真填写，徐茂富却没动，沉思良久，眼珠子转了几下：“哥，我不去行不行？”
郑毅点燃支烟：“怎么不行，只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想想李连山几个牛逼轰轰的样子，再看看你自己的可怜军衔，嘿嘿！将来你小子可别埋怨我不给你进步的机会。”
徐茂富立刻想起打不过自己就比资历的卑鄙之徒李连山和段煨，咬了咬牙，拿出钢笔来，边填写边愤愤不平地嘀咕：
“不就比老子早入伍几天吗？老子忍了，来日方长......”
众弟兄一听忍不住嗤嗤笑起来。
郑毅连连摇头，说声“填好放我桌面上”，便站起来走出门外，前往东边小院看望养伤的几百弟兄，一路上忽然觉得似乎缺少了点儿什么，当来到小院门口听到里面有副公鸭嗓子唱着黄梅戏，还有拉二胡的声音，当即明白缺少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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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不请而来的客人（第十一更）
十二月十一日，清晨。
天色微亮，起床的号声悠扬响起，寂静的大营里瞬间沸腾起来，一队队官兵在声声口令中离开营区，奔赴大操场，武汉兵站守备团三千五百官兵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和训练。
东升的旭日尚未从天际尽头绚丽斑斓的朝霞中浮出，全副武装的郑毅已经完成五公里的晨跑，踏着草甸上的一层白霜，登上宽阔厚实的检阅台。
气喘吁吁的政治委员李昭很快跑到高台侧边，解下背上的捷克步枪，递给自己的警卫员，习惯性地整理仪表，大步登上台阶，来到郑毅身边并肩而立，默默注视操场上以营、连为单位迅速集结准备讲评的官兵们。
郑毅看了看天色，从腰间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曲谱递给李昭：“近来我总觉得军营里少了点儿什么，昨天才发现是缺少歌声……来，这件事交给你了，争取十天之内所有官兵都会唱这五首歌。”
李昭接过来迅速翻阅：“前面这三首我记得是黄埔军校战士合唱团最早唱出的名曲，咱们团里那四十几位老弟兄都是战士合唱团的第一批成员，平时他们没少哼哼这几首歌，很多官兵都会唱，教起来容易，只是这首《当兵的人》和《纪律歌》没听过，你写的？”
“我哪儿有这本事？听来的，我只是根据记忆把曲谱默写出来，再略微改了改歌词，尽可能贴近军队目前的气氛……接下去就要麻烦你和各营、连的政治教导员了。”郑毅几句话就含糊过去。
“没问题，交给我吧。”李昭愉快地回答。
……
……
上午九点刚过，郑毅正和副站监徐志林一起巡视军械仓库，值星官风风火火跑来报告，说好多中央委员在重兵护卫下突然到来，车队中间至少有五辆高级轿车。
郑毅震惊之下，当即下令各部结束训练吹号集合，拉上有些发懵的徐志林，赶往大营门口。
执勤官兵还没升起门前的红白横杠，面对络绎下车含笑来到横杠前站着的一群大人物，以及不断呵斥要求立即升起横杆的护卫将校，执勤官兵冷汗都出来了，但仍然严守军纪，哆哆嗦嗦敬礼解释，就是不予放行。
郑毅和徐志林远远就看到含笑肃立在横杆外的邓演达、******、孙科、顾孟余、周俊彦等熟悉面孔，当下来不及多想，加快速度跑到横杆后方，低声下令升起横杆之后，立正敬礼：“武汉兵站站监郑毅、副站监徐志林向长官们致敬！请长官们训示！”
温和的笑声响成一片。
素来不苟言笑的邓演达也露出和熙的笑容：“这次视察各部驻军，是中央委员们突然做出的决定，你们无需拘束，也无需特别安排，领我们看一看军营情况和将士们的精神面貌就行了。”
“遵命！武汉兵站及守备团官兵正在集合，请长官们检阅！”
郑毅哪儿能不拘束？心想老子数月来没少得罪你和中央、地方两级党部，万一你挑出点儿毛病来当众把老子呵斥一番，老子好不容易获得的这点名声岂不毁于一旦？
兴致盎然的中央大员们在郑毅和所有官兵的敬礼中进入大营。
谁知道还没走出十步，不知何时到来的军犬小强和它的两个兄弟忽然出现在道路正前方十米处，不停展示野狼般健硕的身躯，瞪起如同看到猎物般的凶狠目光，吓得大员们惊叫起来，谁也不敢再迈出一步。
郑毅见状气得不行，挥挥手低吼一声，爱犬小强不情不愿地摇摇粗长的尾巴，再呜咽几声表示抗议，带上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兄弟，懒洋洋地跑向团部大院。
几位中央大员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看到郑毅来到一旁低声致歉，大员们豁达地挥挥手表示不在意，不少人还对没了踪影的小强几个赞扬起来。
笑容可掬的周俊彦借机介绍说，早在两年前郑毅就已驯养德**犬，用以守卫广州东校场里的军械科仓库，估计这几只外表凶狠却很聪明的军犬是从广州带过来的。
邓演达把郑毅叫到身边，边走边好奇地问道：“你养的德国大狼狗作用大不大？”
郑毅点点头：“作用非常大，特别是夜间警戒巡逻，一只军犬的作用远远超过一个班的官兵，正因为我们拥有六只经过训练的军犬，才对数月来不断窥探我兵站虚实的不明人物产生巨大威慑，没有像第七军兵站仓库那样两次被盗。”
“第七军兵站被盗过吗？”邓演达很惊讶。
“是的，不过损失不大，只是一批军大衣和十几箱棉鞋，为此第七军南湖兵站两位上校军需官特意跑来询问我们，然后从我们这里运走两大卡车铁丝网加强防护，并在营区四角修建警戒塔楼，此后再也没发生此类事件。”郑毅低声透露。
邓演达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一定要多加注意，你这里是我们总司令部直属兵站，中央党部和中央政府的警卫部队以及留守部队的武器装备补充全靠你们，绝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明白！”
郑毅犹豫片刻，还是如实汇报：“如今最让我们头疼的不是盗贼，而是隔三差五结队而来的工人纠察队和群情激昂的学生团体，有时候围堵在大营门口几小时都不走，非要我们给他们发枪发子弹举行革命，每次都需要调动一个营的官兵堵住门口，头疼啊！”
邓演达非常重视，但这个时候又没时间讨论，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跟上中央大员们的脚步，在数十文武随员的簇拥中，走到全副武装、整齐列队的三千多官兵前方，非常正式地开始检阅。
隆重的检阅仪式很快结束，中央大员们提出参观营房的要求，郑毅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和徐志林、李昭、韩守仁等团级军官一起殷勤领路。
走到一半，郑毅在中央大员们此起彼伏的低声赞扬中，悄悄来到周俊彦侧后：“世叔啊！你老人家怎么不通知小侄一声？要是不小心出丑了，你老脸上也不光彩啊！”
周俊彦哈哈一笑：“你小子可别怨我，从前天抵达武汉到现在，除了参加各种各样的仪式、集会和宴会之外，剩下时间全都是开会，睡觉时间远远不够，哪里还有时间通知你？更不知道这些人突然之间竟然会做出视察的决定来……不过这样也不错，正好能体现你的治军才能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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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身不由己（第十二更，求月票）
十余名中央大员和四名共产国际顾问参观完两个营房区的七间营房，不约而同发出声声由衷的赞叹。
入营以来一直含笑不语的共产国际顾问鲍罗廷和加仑将军，对每个营房里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整齐划一排列成一条直线上的茶缸毛巾等日常用具印象深刻，对每个战士拥有一张书桌和营房里里外外没有一点垃圾的舒适环境更是赞不绝口，明言这是他们见过的最正规、最整洁的营房，从中看到了国民革命军优秀的精神面貌和蕴含的强大战斗力！
俄国人的夸奖令中央大员们自豪不已。
嗅觉敏锐的中央委员兼武汉分校党代表顾孟余悄悄吩咐自己的副官，立即前往城区把各大报社记者请来。
中央大员们接着来到宽阔明亮、一尘不染的一营大食堂，参观完毕啧啧称叹，心情大好的******把郑毅叫到身边，和蔼询问：“士兵们每天的伙食怎么样？”
郑毅略微犹豫：“每天三餐，足额足量。”
“通常每天都吃些什么？”
******非常心细，看到郑毅略微犹豫便继续询问。
众目睽睽之下，郑毅只能据实禀报：“早餐通常是白粥、馒头和骨头汤，豆腐干和咸菜管够，由于我们的训练强度比较大，中午这餐吃得最好，通常是有鸡鸭鱼肉中的两个荤菜，每个官兵不管喜不喜欢，饭后都要喝一碗青菜汤，晚上这餐简单点，通常是米饭、青菜再加骨头汤或鱼汤。”
众人惊愕不已，不敢相信郑毅的士兵竟然天天吃到肉。
邓演达心念一转，向******和诸位大员建议道：“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要不我们在这里对付一餐，体会一下军营的生活？”
众人纷纷露出会意的笑容，表示很有兴趣体验一下，******还特别要求无需特殊对待，士兵们吃什么大家就吃什么。
郑毅和他的助手们对此毫无办法，只能遵命照办，中央大员们有的直接坐在整齐摆放的大桌旁，有的信步走出大食堂四处查看，郑毅和他的手下立刻上茶送水，还要回答中央大员们这样那样的问题，忙得脑门冒汗不亦乐乎。
没一会儿，几个出去散步的中央\委员兴致盎然地回来，没坐下就大赞军营的厕所堪比高级宾馆，众人听了非常惊讶，再次把郑毅叫过来询问。
忙晕了的郑毅有点小任性，心想准备吃饭了还问这个：“我们每周举行一次综合评比，排名最后的连队在一周之内每天打扫营区和厕所，有的营、连还会增加为所有优胜弟兄洗一个星期臭袜子的惩罚，所以我们的营区包括厕所都很干净。”
笑声轰然响起，端庄美丽的******也捂住嘴笑个不停，唯有带过兵打过仗的邓演达听出了名堂：
“好办法，如此一来，不用军官打骂督促，士兵们就会在方方面面全力以赴，还能促进集体荣誉感，郑毅，干得好！”
随着一营官兵的到来，午餐正式开始。
中央\委员和他们的数十随员再次惊讶连连：
官兵们实行的是分餐制，每个官兵都分到一勺红烧肉、一块五厘米见方的炸鱼和一份青菜，这三样东西装在一个搪瓷碗里，此外每张大桌中间摆上个冒着热气的蒸笼，里面是满满一笼白面馒头，拳头大一个足有二十个，边上的木架上还有一桶热气腾腾的骨头青菜汤。
中央\委员们见多识广，一看饭菜和官兵们的用餐神态，就知道郑毅没有撒谎，而且也来不及作假，频频点头之后小有兴趣地品尝起来，很快就对火头军们的大锅菜手艺大加夸赞。
素来身体不好吃得不多的周俊彦在郑毅陪同下，竟也吃下一个大馒头、一份炒萝卜丝和大半荤菜。
“郑毅上校，你的士兵每个月扣除多少伙食费？”同桌的孙科擦擦嘴含笑问道。
郑毅连忙放下筷子：“我这里比较特殊，经费充足，所以从不扣除官兵的伙食费，军饷足额发放，从不拖欠。”
孙科听完满脸怀疑，边上几位也觉得不可置信。
周俊彦哈哈一笑，从容不迫地为郑毅解困：“诸位别忘了，郑毅是武汉本地人，出自武汉郑氏家族，从小就在汉口英租界的教会学校接受教育，郑氏家族三代都是一方富豪，大家颇为欣赏的《楚天日报》就是郑毅的哥哥郑恒开办的。”
“我们北伐军数月来的粮食、紧缺药品和医疗器材等等，也是郑氏家族以低于市价提供的，郑毅本人在进入黄埔军校当教官之前，已是身家百万的富豪了，所以大家不用怀疑他的操守。”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孙科哈哈一笑，夸奖两句不再为难郑毅。
郑毅暗自感慨，晃眼看到一群西装革履手持照相机的人匆匆而入，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没等郑毅想好如何回避，邓演达已经走过来，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国母那桌，命令他坐在国母和鲍罗廷中间的方凳上，一起接受记者们的拍照。
十分钟后，完成宣传拍照的中央大员再次前往大操场，顾孟余命令郑毅吹响集合号，然后陪同中央大员们登上检阅台，记者们散布在台上台下，“噼噼啪啪”不停拍照，足足折腾半个小时才宣告结束。
恭送中央大员们离开后，郑毅回到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面对不停擦汗的李昭，担忧不已地说道：
“《国民日报》、《楚天日报》等四家主要报社的记者都来了，一次突然决定的视察变成了一次盛大的政治宣传，兵站和守备团的详情很快会出现在各大报纸上，不知组织上看到后有何感想，会不会闹出误会？唉......老子算是怕他们了！”
李昭同样满腹担忧：“有什么办法？咱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身不由己啊！”
“要不，你写份报告送上去，亡羊补牢也好啊！”老练的郑毅想到了弥补办法。
李昭重重点头：“只能这样了，我立即回去写报告。”
……
……
深夜时分，郑毅和四名核心小组成员正在商议下一步的政治工作，刚装好几天的外线电话响起铃声。
郑毅拿起听筒报上名号，半分钟不到有点儿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听筒，说声“我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出去一趟”，便叫上副官徐茂富，驱车赶往武昌城。
文昌门内比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高档茶楼雅间里，神不守舍的郑恒在周俊彦的开导下频频点头，看到身穿戎装的郑毅带着全副武装的副官徐茂富进来，郑恒立即激动地站起来迎接。
郑毅示意他坐下，吩咐徐茂富跟随周俊彦的两个侍卫到外面看着，坐下后疑惑地看着郑恒：
“刚在你在电话里说，英国总领事纽顿逼着你从沪海赶回来？”
“是啊！我现在不但成了纽顿的特别助理，还被总领事馆任命为外交谈判的联络员，明知道英租界已经无法保住，却半点不敢推辞，深恐影响到父亲在英国政府那边的声誉，可我实在害怕，干不好没关系，被骂成汉奸卖国贼我也认了，可要是把小命搭上就完了！”
郑恒叫苦连天，他确实害怕了。
郑毅转向一脸疲倦的周俊彦：“世叔，你老人家怎么看？”
周俊彦苦笑不已：“还能怎么办？让你大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虽然存在一定危险，可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武汉的中央\委员们也很清楚，只要机灵点儿，不要为英国人强出头，就没人敢伤他半分毫毛，可他就是害怕，我只好让他打电话把你叫来了。”
郑毅望向脸色发白的郑恒：“你怕什么？驻军各部将校谁不知道你是我大哥，绝不会有人伤害你……”
“外交谈判说白了就是磨嘴皮子，你的责任无非就是个翻译，只要你不高喊打倒民党、打倒工会农会，就没人为难你！”
“忍几天过去就算完事了，要是你不放心，明天我让小富带几个高手给你当护卫，换上便装保护你，晚上住进家里去，差不多的时候在家门口插上一面军旗，谁能把你怎么样？”
郑恒大喜过望：“这就好，这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周俊彦看得连连摇头：“世侄啊，几个月来你一直干得不错，不但把《楚天日报》办成了深具影响力的大报，成功组建鄂省总商会的同时，还为江浙财团在武汉站住脚立下了汗马功劳，连蒋总司令和你俞世叔都不断夸奖你，可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变得畏首畏尾了？”
“我看啊，在胆量和气魄上，你还得向你二弟学习，要多多磨练才是，蒋总司令和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郑恒立刻站起来，垂下头虚心受教：“谢谢世叔栽培！小侄只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发虚，接下去一定鼓起勇气，咬碎牙齿也要挺到最后，绝不会辜负世叔的殷切期望！”
周俊彦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把他拉回座位上：“这样才对嘛，年纪轻轻的，切不可失了锐气，记住了吗？”
“小侄铭记在心！”
郑恒有了依仗，胆气壮了不少。
郑毅心里鄙视不已，想了想借机要好处：“再给我一万双英国产军鞋吧，几个月下来我麾下弟兄们穿破了两双军鞋，急需补充。”
郑恒连忙解释：“没有了，上海那边有存货，至少要等一个月才能运到，眼下长江航道十分危险，所有货船都不敢开动，麻烦得很。”
郑毅当即沉下脸来：“你不会让英国人的军舰运过来啊？你帮他们卖命，这点儿小事都不帮忙，怎么显示他们的诚意？又不是不给钱。”
郑恒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好吧，明天我试试，实在不行我让太古公司的客船送过来。”
周俊彦忍不住哈哈大笑，对郑毅的豪迈和精明非常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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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庄严时刻
郑毅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派出徐茂富和田安泰等五名身手高强的弟兄前往汉口保护郑恒，顺便将每日的所见所闻传回来。
同日上午，《国民日报》和《楚天日报》等四大主流报纸连续对武汉兵站守备团和上校站监兼守备团长郑毅等人展开报道，给予前期到达武汉的民党中央\委员们崇高的赞誉。
中央大员视察军队的详细过程和武汉兵站守备营的严明军纪被无数人所熟知，郑毅英姿勃勃的军人形象以及与中央大员们的合影不断出现在报纸上，使得历来低调的郑毅成了万众瞩目的革命军人典范。
郑毅一如既往地保持低调，每天上午和七个正副营长赶赴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担任教官，出席训练教学研讨会，时不时与区队长陈明仁和学兵团长徐像谦等一期生交流心得，下午回到兵站大营埋头练兵。
新的一年在寒冬中悄然到来。
整个武汉三镇在火热的革命浪潮中如同熔炉般炽热，每天到处可见游\行示威、高呼口号的人群，都能看到慷慨激昂的爱国学子在一座座高台上演讲。
汉口英租界四周更是人山人海，口号声、怒吼声惊天动地，不绝于耳，吓得日不落帝国不可一世的军队龟缩于重重铁丝网和沙包工事之内，此前不断叫嚣战争报复的英国总领事只能乖乖坐到谈判桌前。
一九二七年，元月一日。
武汉之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以国民政府委员会和国民政府的名义，划武昌、汉口、汉阳为京兆区，到处是拥护联俄联共政策、实行农工政策、打倒英帝国主义等标语，民党内部愈演愈烈的巨大矛盾也逐渐浮出水面。
日暮西山的英帝国主义者苦苦挣扎三天之后，不得不放弃汉口租界，所有公务人员及军队灰溜溜撤离汉口，迁往沪海。
在波澜壮阔的革命形势鼓舞下，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师生尽数投入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中，所有教学和入伍生的学习训练暂时停止，郑毅和他的七名麾下教官悄然返回南郊的兵站大营。
郑毅对于发生的一切，持冷眼静观的态度，但他大力支持军中将士的爱国热情，亲自为守备团政治教导员们撰写演讲报告，激励士气，树立爱国主义精神和忧患意识，巧妙引导将士们的政治取向，使得李昭等人的工作大有成效。
全团官兵精神振奋、意气风发的时候，郑毅本人无比冷静，没有任何激动之色，对此甚为不解的李昭和董宗卓私下询问郑毅怎么回事？郑毅只说一句话，就让他们冷静下来——我在等候党的召唤！
元月八日，汉口英租界临时管理委员会成立。
国民政府外交委员陈友仁任委员长，革命军各部及工人纠察队均撤退，由武装警察维持秩序，武汉分校随之恢复正常的教学秩序。
同日，**中央特别会议在汉口日租界悄然召开，但郑毅对此毫无所知，每天上午前往军校担任教官，每天下午返回兵站大营埋头练兵，每天都在忙绿中度过。
元月二十八日，中国**发表时局宣言，反对欧美列强以保护侨民为借口对华出兵，号召巩固革命军队及一切被压迫民众的联合阵线，推翻一切帝国主义者在中国所有之政治经济的统治权力，肃清全国反动的旧势力，在乡村城市中建立革命的民众政权，召集革命民众的国民会议，统一全中国。
郑毅这时才意识到，党的最高领导机关和核心成员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同时也为自己迟迟得不到党的接纳苦闷不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毅麾下的守备团主力各部完成为期半年的艰苦训练，在连续五天的野外考核中，全部达到既定标准正式成军，新增补充营五百官兵经过三个月的科学训练和政治教育，也已具备了革命军人的气质。
在此期间，郑毅没有一天停止对混乱局势的观察与思考，他清楚地看到民党内部宁汉分裂的深重矛盾，看到一支又一支国民革命军逐渐扔掉革命的伪装，在尔虞我诈、贪婪自私的政治斗争中，迅速脱变成新的军阀部队。
而与此同时，为中国革命前仆后继的中国\**不但没有享受到胜利果实，反而逐渐处于左右掣肘、备受打压的艰险处境中。
就在郑毅深感彷徨、为日益迫近的重大危机深感焦虑的时候，数月来同样忧心忡忡的政治委员李昭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满脸激动地告诉他一个重要消息。
三月十二日下午，郑毅的专车把出席民党二届三次会议的秋白先生和周主任接入武汉兵站大营。
见面的时候，郑毅将所有情感压在心头，像接待络绎前来视察慰问的民党军政要员一样，陪同久别重逢的秋白先生和周主任参观各营官兵的训练和生活环境，回到团部办公室才再一次紧紧握手，激动地相互问候。
“主任，秋白先生，请喝茶。”
郑毅将亲手炮制的极品君山毛尖茶送到两位先生手里。
秋白先生双手接过热茶，含笑端详比两年前更为成熟稳重的郑毅。
周主任接过热茶，放在面前的桌面上，细细观看墙上的军事地图和一张张设计新颖的统计表格，打量一番简单明快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整个空间，不由得欣赏地点点头：“干得不错，你和你的将士们如今已成为革命军中的典范了。”
郑毅连忙放下手中的香烟：“主任，您可千万别误会，我和李昭以及全团将士们一样，全是陪衬的货色，民党报纸之所以夸奖我们，只是为了凸显武汉方面的民党中央大员们的伟大光荣正确。”
秋白先生和周主任被逗得开怀大笑，唯一有资格参加密会的李昭也大笑起来。
笑声停下，周主任亲切地告诉郑毅：“你每个月上呈的思想报告和时局分析我都是细细阅读，看了又看，每一份报告都令我感动和深思，不但从字里行间看到你的才华和智慧，更看到你对我党的深厚情感和忠诚，恨不得早一天见到你啊！”
“此次我和秋白先生一同前来，代表党组织给予你正式答复：郑毅同志，经过长达七个月的考验和我党特别会议审核批准，一致通过郑毅等五十五名同志的入党申请，郑毅同志，欢迎加入中国**！”
“我和秋白同志愿意当你的入党介绍人。”
郑毅手中的一盒火柴瞬间被捏碎，刹那间全身僵硬，双目赤红，喉头快速蠕动几下，缓缓站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行热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
“祝贺你，郑毅同志！”
李昭快步来到郑毅身边，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谢谢、谢谢......”
郑毅飞快擦去泪水，迎上含笑而来的周主任，似乎看不到周主任伸出的双手，上去就是一个拥抱，接着又给来到身边表示祝贺的秋白先生一个有力的拥抱：“谢谢！”
秋白先生哈哈一笑，把郑毅扶到座位旁：“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当初我也一样，激动地双耳轰鸣，泪流满面，哈哈！坐下吧，坐下慢慢说......”
“由于民党二届三次会议要到十八号才结束，因此，你的入党宣誓仪式安排在十九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你的身份非常特殊，我们认为暂时保守秘密，让你继续留在现在的岗位上，对我党的帮助将会更大，希望你能理解组织上的安排。”
郑毅毫不犹豫挺起胸膛：“郑毅服从组织安排！”
秋白先生非常满意，周主任含笑补充道：“有个问题需要你来解决，我们的组织目前只能暂时在汉口的日租界里开展工作，而你的身份特殊，你的直接领导人只有我和秋白同志……”
“为保密起见，你的入党宣誓仪式必须秘密进行，曹满成、王虎臣、李连山等五十四位同志的入党仪式由李昭同志负责，另外择地举行，入党时间统一从一九二七年三月十九日算起。”
郑毅考虑片刻：“安排在刚收回不久的汉口英租界郑家大院怎么样？那是我出身的地方，如今只有几个下人住在里面，我那位哥哥郑恒完成英国佬交付的工作后，已和英国佬一起躲到沪海租界去了，下个月才能回来，安全方面没有问题。”
周主任与秋白先生相视一笑：“很好！那里距离我们栖身的地方没多远，步行十分钟就到，非常合适。”
郑毅非常高兴：“周主任，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委托沪海那位姐夫在法租界公馆马路买下一座小别墅，位置和周围环境比较好，交通很方便，也比较安全，我想把它交给组织，请你代表组织收下吧！”
“再就是我知道共产国际把大部分精力和支持投在民党身上，我们的组织缺少经费，日子过得很艰难，我这还有一万四千多英镑，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每个月高达六百大洋的军饷和补贴足够我用得了。”
“所以，我愿意把存在汇丰银行的一万四千英镑献给组织作为活动经费，算是我预交的党费吧。”
周主任和秋白先生颇为意外，也非常感动，双双上前与郑毅紧紧握手，彼此继续交谈半个多小时，就在李昭的护送下乘车返回武昌城。
……
……
三月十九日，晚上九点。
汉口郑家大院西北小院的正堂里一片肃穆，明亮的灯光将高悬墙上的鲜红党旗照影得格外绚丽。
在郑毅出生长大的地方，在周主任和秋白先生的引导下，二十一岁的郑毅又一次获得了崭新的生命，他强人激动的心情，面向党旗深吸口气，坚定地举起右手庄严宣誓：
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宣誓人，郑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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