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夜观星云
云浅月闻言偏头看了容景一眼,想着他体寒,谁给谁暖床还说不定呢!
马车回到荣王府,二人进入紫竹院,紫竹林隔绝了由德亲王府传来的哭声。
这一夜,德亲王府灯火通明,老王爷急死,子孙数代为其守灵,许多朝中文武大臣亦是彻夜守在德亲王府未曾离开。
钦天监的官员在夜天逸的吩咐下为德亲老王爷下葬择选良辰,钦天监官员一律言:明日正是良辰,若不下葬,便会有七日之煞,天干火,属阴,祭亡灵,天亡者不宜久候棺木。于是,德亲老王爷出殡之日匆匆定于第二日。
第二日,夜天逸吩咐免朝一日,朝中摄政王为首所有官员为其送葬。
五更十分,容景醒来,缓缓起身,云浅月同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她一眼,温声询问,“今日是否跟着去皇陵为德亲老王爷送葬?”
云浅月摇头,“不想去了!”
“你昨日也去过了,就在府中休息也无不可。”容景点头。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景穿戴妥当,出了紫竹院,前往德亲王府。
云浅月睡不着,便起身,穿戴妥当去院中的紫竹林练剑,那日和洛瑶论剑受益匪浅,她从小得了她娘留给她的凤凰真经后习武,主要修习的是内功,对于剑招之式涉猎不深,洛瑶所学则是真正的剑道。
半个时辰后,她招呼站在一旁看她的青裳、凌莲、伊雪三人道:“你们一起上来!”
三人闻言立即各自拔出腰间的佩剑上前,顿时紫竹林内亮起四道寒光。
大约一个时辰后,三人败下阵来,手中的剑先后脱落,云浅月收了碎雪回销,笑道:“以前一直不曾觉得剑之妙处,从和洛瑶论剑,方才发觉,剑竟然可以修身养性。”
“小姐这剑看着棉柔,但剑气实在霸道。我们三人联手,也是不敌。”凌莲喘息道。
“是啊,尤其是小姐不按常理出牌,让我们探不到虚实。”伊雪也喘息着道。
青裳捡起地上的剑,笑着道:“我曾经见过世子练过一回剑,当真是剑出销,紫竹林万页皆落,可惜就那一次,以后再没得见了。”
云浅月挑眉,“什么时候?”
青裳想了一下道:“似乎是五年前吧!”话落,她看了云浅月一眼,“那一日奴婢记得是七皇子离京的前一天,世子去了一趟灵台寺,回来之后便险些毁了这片紫竹林。”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离京前一天带着她去了灵台寺,那一日容景是跟在他们之后去的。应该是与她和夜天逸那两封放在普善大师手里的信有关。点点头,问道:“是怎样的剑出销,紫竹林万页皆落?”
青裳那期间,手腕抖开,宝剑顷刻间出销,一缕捡起飘香前面,两株紫竹的叶子唰唰而落,她收回剑,对云浅月道:“奴婢剑气短浅,只能让这两株紫竹页飘落,世子也是这样,但就可以让整个紫竹林的叶子飘落。”
云浅月皱眉,嘟囔道:“那个家伙原来五年前就有如此功力了!”
“小姐,您现在能吗?”凌莲感兴趣的问云浅月。
云浅月看着大片的紫竹林,虽然是冬天,但紫竹林似乎没有冬天,如一片紫色云被,她道:“不知道呢,也许能吧!”
“要不您试试?”伊雪兴奋地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笑道:“万一成功的话,这一片紫竹林可就光秃了!”
“光秃了到不怕,万一给毁了的话,可就没有了。”青裳看着云浅月,话落,忽然一笑,“不过若是小姐毁了也不怕,世子会再重新种上的。”
“还是算了!光秃秃的紫竹林不好看了!而且重新种上也便不是原来的紫竹了。”云浅月目光看向紫竹林外,只见沈昭正坐在凉亭内,手里拿着一卷书,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疑惑解不开,她笑着走过去。
三人对看一眼,也跟了过去。
沈昭见到云浅月,连忙起身见礼,“浅月小姐!”
云浅月点点头,坐在木椅上,笑问,“沈公子可有什么难解之惑?”
沈昭一怔,看云浅月含笑看着他,他恍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欲为官,却方觉四目盲顾,前所以为是光耀门楣,可是如今却不尽然,我没了方向,浅月小姐可为吾解惑?”
“为何如今四目盲顾?”云浅月笑问。
“来京城数日,深以为朝中水深,天下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吾之光耀门楣,渺小微不足道。”沈昭道:“景世子书房涉猎百家,我却独独找不到我所倚仗之言。想为德者,但何为大德德者?我却不知。”
云浅月忽然笑了,“原来是这个。”
沈昭看着云浅月,点点头,一双眸子尽是迷茫。
云浅月想着他自小生存在山野,涉猎之书虽然多,他本人亦是刻苦好学,但所思所想还是受局限,如今来了天圣繁华之地,而身处落脚的地方又是荣王府,可谓是天下至权利中心,而容景又有心培养他为助手,所以,他的书房为他打开,百家学著为他开阔眼界,同时外面的时局他能碰触到贴近的深度,所以一下子冲击了他的大脑,使他对自身的追求陷入了迷茫,这是必然。她笑道:“也许我真可以为你解惑。”
沈昭眼睛一亮,对云浅月恭恭敬敬一礼,“请浅月小姐赐教!”
“赐教到不必,我们可以谈一下。”云浅月笑道:‘我们先说说百家学说。如儒家行“仁政”,奉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的精神是“以义制利”,以“仁爱”为怀;孟家行民主,延续了“儒”的思想。言:“诚者,天之道也。”;墨家行“兼爱”、“尚贤”、“节用”;道家主张“少私寡欲”、“道法自然”;法家主张“废私立公”等。这些都是一种弘扬的思想。’
沈昭静静听着。
“这些百家看着不相合宜,各执一词,但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就是他们同时都是一个时代下的产物。他们之所以产生,是与一个时代的大背景有关。无论是儒家、道家、墨家,还是法家,阴阳家、杂家、纵横家等,他们都有着那一个阶段产生和存在的必然性。”云浅月看着沈昭,姿态闲散,声音却冷静清晰,“那个时期,各阶层的结构急遽变化,各国矛盾异常尖锐,兼并战争接连不断,文人墨士纷纷游说各自思想以求为当权者所用,所以,才兴起了百家。”
沈昭点点头。
“看百家,寻找你自己能倚仗的言论,不如切合当今天下才辨出自己的一行之言。当今天下,天圣泱泱大国,百年沉浮,它历经最辉煌繁华的始祖太祖高祖,那个时候,大国繁荣,附属小国岁岁纳贡,不敢望其项背。高祖之后小国历经七八十年休养生息,日渐壮大,国富兵强,而大国百年以来,官员多奢腐,贪图享乐,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诸多弊端纷纷露头,东墙倒了刚补上,西墙又坍塌。隐隐有压制不住附属小国倾兵之势。”云浅月淡淡道:“所为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发展的使然,旧的腐朽,终究要摧毁,就像是枯木,只有砍断,才能在原地植出新木。亦是一样的道理。”
沈昭迷惑,“照浅月小姐这样说,天圣要倾塌?别无可救了?可是一旦倾塌,数百万百姓们岂不是要遭受战火?殃及黎民?”
“黎民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可是如今就好过了?外面土地遍地冻死骨,而京中有多少官员在先皇孝期未满便私下里朱门酒肉,歌舞升平?”云浅月挑眉,“德者,要先天下之德而德,忧于天下事,再忧于身后名。可是自古有几人做到?做到的都是圣人。而自古以来,能够称之为圣人者,寥寥无几。”
沈昭不再言语。
云浅月看着他,笑问,“沈公子如今想成为大德德者,难道是想成为圣人?”
沈昭摇摇头,立即红着脸道:“沈昭虽然有微薄才学,也不过是多读了些圣贤之书而已,从不敢有如此想法。”
“那有什么?圣人谁都可以当得。”云浅月忽然笑了,话落,她道:“诸子百家之说,说得是天下,而沈公子忧于天下,却又不想做圣人,那么不如做自己最好。”
沈昭似懂非懂地看着云浅月,“做自己?”
“不错!人难得贵在自省吾身,遵从自己本心而为。你心之所想,便是命之所依。”云浅月点点头,话音一转,“若是你非想选一种思想的话,不如就选儒家,虽然我不主张大儒,因为太善,而这个天下,需要善,但不需要过了头的善,凡事要有个度。但他有一个思想到可以一学。那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沈昭看着她,眸光有一丝亮光突破云雾。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云浅月将《礼记·大学》清晰地念出声。
沈昭低头沉思,紧皱的眉峰渐渐散开。
云浅月觉得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她站起身,笑道:“沈公子聪慧,敏而又好学。自然好通透,凡事不必钻牛角尖,一事通,万事皆通。此路不通,还有别路,不要被任何规矩和陈旧的规制固守。人活着,不止要生前身后名,也不止优于天下百姓是为大善大德,主要要做的还是自己。贵在自省,而后清心明目,方可做可有作为之事。”
沈昭脸色亮了几分,忽然抬起头,有几分欢喜地看着云浅月,须臾,他连忙收起欢喜,目光诚然敬佩地对云浅月深作一揖,“多谢浅月小姐提点,沈昭惭愧。”
云浅月笑着摆手,回头对身后的三人道:“我们回去吧!别打扰沈公子温习功课了!”
“是!”青裳、凌莲、伊雪三人齐齐应声,赞佩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转身走回了紫竹林,进了紫竹院。沈昭是一根好苗子,容景今日去德亲王府,他没有时间提点他,她便提点他一番吧!他能明白最好,他算是她带出来的,自然不想他误入歧途,将来被人利用。
沈昭看着云浅月的身影进了紫竹林,想着怪不得景世子喜欢浅月小姐,她看起来懒懒散散,看不出哪里好,但是每一件事情由她说出来或者做出来,却都会令人惊异折服。
云浅月回到房间,并不觉得累,便命青裳拿来布,为容景缝制衣服。
这一日,一晃而过。
天色将晚,容景回到浅月阁,见到云浅月为他缝制袍子,眉眼绽开一抹笑意,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今日如何?”云浅月偏头问他。
“一切顺利,德亲老王爷入住了皇陵。”容景道。
“夜氏的皇陵接连往进埋人,不知道下一个埋得是谁。”云浅月道。
容景笑了笑,伸手环住她,“明日是睿太子和叶公主登基的日子吧!”
“似乎是。”云浅月点头。
“别缝了,我们出去赏星云。今夜的天空有星云。”容景放开她的身子,拉起她的手。
云浅月挑眉,“你刚回来,不累?”
“不累!”容景摇头。
云浅月向窗外看了一眼,果然繁星满天,她放下手中的衣服,起身站了起来。
二人出了房门,上了房顶。满天星云如金光闪闪的云被铺满天际。
云浅月看着天空,发现这天际的星云图竟然和那日她和容景与普善大师在清泉水边烤鱼对弈一样,她挑了挑眉,“怎么又是这样的星云图?”
“明日两名王者登基,自然是这样的星云图。”容景看着天际笑道:“中兴乱,半壁江山将空。杀破狼,大煞之照。天下倾,江山兴,锦绣华章千古盛世,大吉之兆。是煞是吉,全在人为。”
云浅月眨眨眼睛,问道:“你是那颗星?”
容景伸手一指中天,“那颗!”
云浅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中天处有两颗星,一颗位于正中间,一颗位于它之下半步,四周群星环绕,两颗星距离的太近,看不出来到底是簇拥着谁,而其中位于下方的那颗星绽放出华光异彩,优胜过于那颗位于中天之星。她问道:“下方那个是你?”
“嗯!”容景笑着点头。
“那颗是夜天逸了?”云浅月问。
“嗯!”容景依然点头。
“如今姑姑府中的天子呢?”云浅月在那两颗星的四周找,众繁星各有特点,她看不出来哪一颗是天子之星。
“在后星的腹中。”容景伸手一指一颗光芒极弱的星。
云浅月看去只见那颗星的四周一片惨淡,四周的云图像是荣华宫的幻图,她想到如今皇宫十室九空,她姑姑因为生子果如日渐失去光泽抽吸她的精血,虽然她有一个半月未曾见过她了,但也可以想象她如今的处境,点点头,看向南梁方向最耀眼的那颗星,问道:“那颗是哥哥吧?”
“嗯!”容景点头。
她又分别指向南疆和西延方向,“那是叶倩和西延玥。”
“嗯!”
“东海方向那颗是子书!”云浅月又道。
“嗯!”
云浅月目光转了一圈,转回头,问道,“那我呢?我是哪颗?原来和那日的云图还是不一样。”话落,她伸手指着容景身后一颗小星问道:“那个是我吗?”
容景摇摇头,“不是!”
“那我呢?难道没有我?”云浅月虽然不懂古人的以星云观天象,但是也稍有了解。
“你与我在一起,大约合二为一了。”容景笑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也不纠结,她既不是王侯,也不是将相,有没有星云比照也没什么,转了话题问,“那夜轻染呢?夜轻染是哪颗?”
“夜轻染么……”容景眸光深邃地看着天空,声音温凉,“今夜子时星云图有变,不如我们看看你到底是哪颗,他到底是哪颗?”
云浅月一愣,“这么说如今我和他没有?”
容景点点头,看着天际,“大半年之前,灵隐大师夜观天象,言贵女星锋芒太盛。那时候你一人便压过了群星。可是半年后,竟然不知所踪了,果然是天际星云变幻,同样是出人意料。”
云浅月皱眉,“难道我要死了?”
容景伸手照她脑袋拍了一下,怒道:“什么胡言乱语都敢说!有我在你身边,你敢死试试。追到九泉之下,也要将你抓回来。”
云浅月嘻嘻一笑,抱住容景的腰,“开玩笑嘛,我的命大得很,阎王爷也不敢收的。走了,我们下去了,看这个做什么。”
容景坐着不动,拉着她的手强硬,“等着,到子时看看。”
云浅月苦下脸,“容公子,没必要吧!你不是会神算吗?哪里用守在这里看什么不靠谱的星云,你掐指一算,就知道我在你怀里了。”
容景本来薄怒的玉颜怒意退去,笑了一下,“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要看看。天下星云图每百年显一次,今日是时机,不看的话可惜了。”
“天边的星云本来就是一日一变,怎么会是百年变一次?”云浅月嗔了他一眼,“冷着呢!你不回房我回房了。”
“不行!”容景往日若是云浅月说冷,他早已经同意将她带回房了,可是今日态度强硬,话落,对下面吩咐,“青裳,给浅月小姐抱一床被子上来。”
“是,世子!”青裳在下面立即应声。
云浅月看着他,无语地道:“容景,没必要吧!大冬天的,你还准备让我睡房顶?染寒了怎么办?我可是大病刚好没几日。”
“染寒了我再治好你。”容景看了她一眼,将她抱进怀里,柔声哄道:“乖,好好陪我待着。”
云浅月见他态度强硬,无奈地住了口。
青裳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用力扔上了房顶。容景伸手接过,将被子盖在了云浅月的身上。云浅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今日早上起来就练剑,后来给容景缝制衣服,她有些累了,靠着他闭上眼睛,唔哝地道:“既然你非要看,那么子时喊我,我先睡了,我若是受了寒就怪你。”
容景“嗯”了一声。
云浅月不出片刻便睡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容景忽然推她,“云浅月,醒来了,星云图出来了!”
云浅月立即睁开眼睛,虽然她对星云图之说不怎么相信,但心里还是想探个究竟,抬起头看向天空,只见果然如容景所说,星云图变了,天幕冉冉星光,和早先再不一样,她刚看一眼,星云图瞬间又变了一番,她一愣,再看,不由睁大眼睛,须臾之间,天幕又有变化,再之后,天幕似乎在某一刻定型,之后,星云一转,又恢复了昨夜他们初上来房顶时的星云,她愣了几愣,等了片刻,天幕再无变化,她转头看向容景。
只见容景看着天空,神色极淡。
她又看向天空,星云图再无变化,她眨眨眼睛,又揉揉眼睛,偏头问道:“我的眼睛没花吧?”
“嗯,你的眼睛没花。”容景收回视线,薄唇抿了抿,忽然一笑。
“果然罕见!”云浅月长叹一声,看着容景道:“闪啊闪的,眨眼之间,你确定你等这一晚上等得值?你看清楚了?”
容景笑着点头,“似乎是看清楚了!”
云浅月撇撇嘴,“那我可不值了,就记得天幕一闪一闪的,闪的我眼睛疼。”
“回房去睡了!我为你暖床。”容景轻笑,将云浅月拦腰抱起,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轻轻飘落而下,缓步进了房间。
房中的炭火一直被青裳看顾着,暖意融融。
云浅月吸了一口暖气道:“还是屋里暖和。”话落,她问,“我是哪颗星?”
“最亮的一颗。”容景将她放在床上。
云浅月撇嘴,嘟囔道:“当我没看见似的,糊弄人也不该是你这样。”
容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神色宠溺,抱着她躺了下来,柔声道:“睡吧!”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靠进他怀里,点点头,当真睡去。
第二日,云浅月果然受了寒,醒来之后头昏昏的,容景面无歉意,给她开了药方子吩咐青裳煎药让她喝,这一日让她在府中休息,便上朝去了。
云浅月想着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他也在房顶待了半个晚上,没染伤寒,而她真被自己这张破嘴说中了,神色怏怏地喝了药,躺在床上休息。
午时,南梁传出消息,昨日夜子时,南凌睿登基,宣布诏书,昭告天下,南梁自即日起自立为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不再受天圣制肘,国号沿承南梁国制,南梁王得天子金冠,自封南梁帝。
同时,南疆传出消息。同在昨日夜子时,南疆公主叶倩登基为王,封驸马云暮寒为王夫。颁布诏书,昭告天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南疆自即日起不受天圣制肘,自立为国。内政沿承南疆王族制,南疆王得天子金冠,自封南疆女帝。
伴随着两道圣旨同时传出的还有一则消息,即日起,南梁国和南疆国结盟,南疆帝和南疆女帝愿意义结金兰,肝胆相照,两国邦交,修永世之好。
两道诏书和一则消息传遍天下,天下哗然。
百年前始祖皇帝收服四方藩王部落和小国,小国百年来岁岁纳贡,年年称臣。天圣大国在这一片大陆一家独大,铮铮向荣。百年以后的今日,局面终究被打破,南梁和南疆自立为国,设国号,道永昌,便是彻底脱离了天圣规制之外。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意义,怎么能不震惊天下。
消息传回天圣,朝野同样震惊哗然,但人人心中有一杆秤隐隐觉得今日有此局面并不意外,三年前南梁就已经不再纳贡,而南梁太子南凌睿又是一个不安分不按常理出牌之人。所以,结盟南疆自立,也是早有预兆之事。
但即便是早有预兆,但是朝中一众大臣还是觉得天圣泱泱大国的皇权受到了挑战,附属小国已经骑到大国头上嚣张作福,纷纷请求摄政王出兵,再不能姑息南梁和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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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朝野震荡
群臣激愤,金殿上难得呈现一派共同的声音。
无论是摄政王党,还是景世子党,还是德亲王党,还是孝亲王党,或者是云王爷党,都难得意见统一,齐齐谏言出兵灭南梁、南疆。
夜天逸面无表情地听着群臣激愤的请柬,看不出心中所想。
容景颜色淡淡,未发一言,亦让人猜不出是何想法。
群臣说得口干舌燥之后,见摄政王和景世子都不说话,声音渐渐息止,看着二人。其实每个人都心中清楚如今的天圣不适合出兵。今年受水灾天灾不断,百姓们本来就水深火热,若是出兵的话,会增加兵力的粮草和冬衣以及一应所用,花费不是一星半点儿,对如今的天圣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若是出兵能短时间攻陷下南梁和南疆还好,若是攻陷不下来反被制肘或者反被牵制的话,那么持久战下来,就会拖垮整个天圣的兵力和民生。
一改刚刚群臣激愤,金殿内文武百官犹如静寂无人。
许久,夜天逸忽然转头对容景询问,“景世子昨日夜可看到了星云图?”
众人没想到摄政王不谈南梁、南疆自立之事,反而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齐齐一怔。
容景看了夜天逸一眼,淡淡道:“未曾!”
“我以为景世子会夜观星象,据说昨日百年一遇星云图,景世子竟然未曾观看吗?”夜天逸挑眉。
“昨日云浅月身体不适。”容景面不改色。
夜天逸脸色微沉,转了话题,“就南梁和南疆自立之事,景世子如何看?”
“三年前南梁便不再纳贡,南疆一直为南梁马首是瞻,出现今日之事,也是意料之中。”容景温声道:“天圣百年繁华,再不比以往,连年旱灾,今年又遇大水、大雪、百姓疾苦,名不聊生,实在不适宜开战。天圣皇权受到侵袭是小,百姓命运之事是大,有家才有国,若是因为出兵,天圣百姓最后导致十室九空,那么家不在,国亦不在了。况且,云王爷恭贺南梁的使者队伍如今正在南梁,若是天圣出兵的话,那么南梁也许会先杀云王爷祭旗,跟随而去的天圣护卫几百人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依景世子的意向是不出兵了?”夜天逸挑眉,“你是因为云王府的云浅月而私心不想让云王爷出事儿,还是因为天圣百姓而不想开战?”
容景淡淡一笑,“我想与不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摄政王和众位大臣可以想想,是顾皇权,还是顾百姓,若是顾皇权,便出兵,若是顾百姓的话,那么就是不宜出兵。云王爷和数百护卫也是天圣百姓。”
“景世子的话说的是若是本王出兵,就是不顾忌百姓了?”夜天逸追问。
“当然,若是摄政王能兵力的赋税和一应所用不从百姓们手中获取的话,出兵也无不可。毕竟摄政王有北疆。北疆今年秋收硕果累累。”容景温声道。
众人眼睛一亮,这才想起来摄政王是有北疆,如今天圣遍地苍夷,北疆是一块沃土。“北疆可以抽调兵力十万。依景世子看,十万兵马配合青山城十万兵马,再从京城派出二十万兵马,四十万兵马是否可以打下南梁的凤凰关?”夜天逸问。
“南梁大将军顾少卿手里有三十万兵权,青山城存兵十万,这就是四十万,南疆叶倩若是相助出兵的话,也会有二十万人马。总共有六十万兵马,四十万兵马对六十万兵马,再加上南梁有一位国师,恐怕不是对手。”容景道。
“若是景世子亲自出兵呢?”夜天逸挑眉,“南梁有南梁国师,天圣有景世子,都抵十万雄兵。”
容景淡淡一笑,“大约有一半胜算,不过摄政王放心让我带兵出征?”
夜天逸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漆黑,片刻后,对众人询问,“众位大人觉得依景世子之言,是否可以出兵?”
德亲王看了一眼容景,又看了一眼夜天逸,沉声道:“景世子虽然有一半胜算,但是你如今身为辅政首相,朝中离不开你,自然不宜由你带兵出征。”
“若是染小王爷带兵出征如何?”孝亲王接过话,出声询问,“染小王爷熟读兵法,一直掌管西山军机大营。武艺高强,南梁的顾少卿大将军遇到染小王爷的话,他不见得是染小王爷的对手。”
“可是四十万兵马对六十万兵马还是实力悬殊。”德亲王摇摇头,“除非牵制南疆不让其出兵,或者是从各地再加调兵马,可是加调兵马又会加强赋税。”
“牵制叶倩出兵恐怕不好办,因为叶霄夺权,叶倩整合了南梁的兵力,南疆如今内外固若金汤,而且又有南疆国舅在,短时间无法牵制。除非利用南疆王夫云暮寒,但是云暮寒据说如今和叶倩夫妻一心,早已经抛却了云王府,恐怕利用不上。”孝亲王谨慎地道,“从各地调兵景世子也说了不可行,百姓们本来就难以饱食,再不堪赋税用来养兵。”
“这可就没有办法了!”德亲王看了夜天逸一眼。
“难道我天圣泱泱大国,便要受两个小国骑到头上?”钦天监一位忠于夜氏皇权的老大臣似是极怒,“今日自立之事若是容忍,那么他日南梁和南疆也许会兴兵来犯天圣!”
“形势所在,忍一时而已。顾大人不会不知能缩能伸的道理吧?”容景看着那位大臣。
“景世子大善,为天圣百姓着想,我等自然也为天圣百姓着想,但是天圣泱泱大国皇权不容侵犯。”那位顾大人道:“百姓们虽然不能增加赋税,但是可以向富户征粮,或者号召富户娟粮,这是国之大义,维护天圣,义不容辞之事。只要摄政王下一道圣旨,那么哪里会出不来几十万大军的军粮?景世子富可敌国,荣王府一府之粮便以足够。”
容景浅笑,“顾大人太看得起荣王府了!先皇寿宴,我献了十个粮囤之粮,十个粮囤之粮可以是三十万士兵够两个冬天的粮食。顾大人以为荣王府的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
顾大人顿时一噎,又立即道:“虽然景世子再不能拿出粮食,但是细数天圣朱门大户不知凡几。应征之下,必有纳粮多者。”
“顾大人这一计策好是好,但是人皆有私心,富户的粮食恐怕不好上缴。若是好上缴的话,半年前先皇也不至于为了粮食之事日夜焦虑了。”容景道。
“摄政王下一道征粮圣旨,圣旨不可违,若是富户谁不缴纳足够的粮食,藏有私心,便重罪论处。就不信拿不出粮食来。”顾大人激愤地道。
容景笑着道:“若是摄政王觉得可采纳顾大人的意见的话,那么也无不可,总归要尝试一下,顾大人如此爱国,维护皇权不容侵犯,摄政王当该心里甚是宽慰。”
顾大人一时没了声,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依然面无表情,沉声道:“下圣旨可以,但是向富户征粮不可强行,需自愿上缴。便采纳顾大人的意见吧!出兵之事还要慎重商议,先储备物资为上。”
顾大人闻言退了下去。
众人也觉得向富户征粮之事不可勉强,对南梁出兵要慎重,于是再无异议。
早朝之后,众人回到议事殿,依然如往常一般处理政务。
荣王府紫竹院,云浅月神色怏怏地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听着凌莲和伊雪向她禀告南梁和南疆自立称帝之事,她想着南凌睿瞒得可真好,她在南梁的时候竟然没发现他还有这个想法。不过自立也好,反正三年前已经不对天圣纳贡,差的也就是这一层窗户纸而已。
下午的时候,云浅月收到南凌睿的来信。信中言他可能不还爹了,云王府不是有云离在吗?也有她在,还有糟老头子,让她看着安排吧!反正当初和玉太子的约定也因为洛瑶离开而作废,他没了洛瑶,又走了个娘被她所用,他扣住个爹,总还不算吃亏。她翻了个白眼,没给他回信。
南凌睿的信刚传来不久,收到了她娘的书信,言她已经到了十大世家所在的桃花林,以少夫人的身份住进了楚家。同时说了南凌睿自立之事,她言道:“借此机会让你爹脱身未尝不可。”,毕竟他不可能总是栓在云王府。
云浅月懒洋洋地看罢信后,同样没回信。
之后,西延玥的书信传来,言西延已经稳定,打算昭告天下,西延和南梁、南疆结盟,同样自立。
云浅月将信撇在一边,依然没回信。
傍晚时分,容景从宫中回来,见云浅月没精气神地躺在床上,对她温柔一笑,“可是好些了?”
“你看我好不好?”云浅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容景轻笑,清凉的指尖滑过她温滑如凝脂的脸,有些烫,他扫了一眼她的小腹笑道:“何时竟然这么弱了?以前你是不大生病的,如今这体质真是令人堪忧,云爷爷若是知道,大体又骂你不省心了。她可是等着早日抱重孙子的。”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挥手打开他放在她小腹上的视线,冷哼一声,“我刚病好,本来抵抗力就低,偏偏你还拉着我看什么星云,如今倒好,折腾病了,你还高兴。”
“你陪着我看星云我能安心。折腾病了不怕,可以再养回来。”容景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去吻她的唇。
“躲开,传染给你谁伺候我?”云浅月打开他。
容景板正她的脸,重重地印上一吻,之后离开,笑着道:“我不怕传染,即便传染上,也依然能伺候你。”
云浅月嗔了他一眼,伸手一指枕畔,“我娘和哥哥以及西延玥三人都来了书信,你看看吧!”
容景挑了挑眉,伸手拿过信纸,三封看罢,笑道:“夜天逸早猜到了南凌睿会借此机会自立,于是去南梁恭贺的人派了云王叔,这也是意在牵制你。但如今即便他不出兵,南凌睿也不打算还云王叔了,他怕是料想不到。”
“他若是知道南凌睿和云暮寒互换之事的话,大约就不会派爹去南梁了!”云浅月道。
容景不置可否,“缘叔叔就此卸去云王这个身份也是好事儿!无论是南梁国师,还是东海华王,他以后都不再受牵制。”
云浅月点点头,“反正他这个云王当得也窝囊,废了也好。”
“云离也大婚几个月了,又有了子嗣,正好接班。”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想着云离哪样都好,就是没有武功。
“青姨处理了夜天逸派去楚家的人之后,就让她回来天圣一趟吧!你不是要救夜天煜吗?如今天圣朝中一片乱象,夜天逸无暇再理会狱中的夜天煜,正好可以偷梁换柱救出他。”容景道。
云浅月“嗯”了一声,“我也是这样想的,娘的幻容术精妙,想要从刑部大牢救出一个人轻而易举。他不能再在牢里待着了,否则会待废了。”
“至于西延,自立也甚好!三国牵制天圣,朝中那些大臣们想要出兵的心恐怕再不敢提了,天圣抽兵应付南梁和南疆就已经困难,若是再加个西延,那么最少又是二十万兵马。天圣应付不来,出兵的念头只能打消,大肆准备兵力以防被三国联手出兵,夜天逸再不会分心对付我,我也该好好休息等着紫竹院的桃花开了。”容景道。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容景起身站起来,拿了三封书信走到桌前回信,片刻后,吩咐人传了出去。
第二日,南梁给天圣传来文书。文书言他甚为感谢云王不远千里带着贺礼恭贺其登基,为表对天圣对云王的谢意,朕留云王极其随扈在南梁多住些时日。
文书传到天圣,朝野再度掀起一片喧哗声。
文武百官纷纷指责南梁果然狼子野心,扣留云王,这是出兵的征兆。言筹备军饷迫在眉睫,一定不能让南梁再嚣张张狂下去。
众人还在喧嚣激愤议论,西延传来昭告天下的文书。西延玥重新登基,西延自即日起自立为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不再受天圣制肘,国号沿承西延历代国制,得天子金冠,百官万民齐齐拥护,自立为西延帝。西延帝和南梁睿太子交好,愿意与南梁达成盟约,三国自此兄弟姊妹一家,共同进退。
这一道诏书传来,朝野震荡。
群臣一改早先的激愤昂扬,如容景所料,鸦雀无声。
夜天逸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德亲王、孝亲王满面愁容,脸上再无光泽。
夜轻染为德亲老王爷守了三日墓穴,今日方才上朝。他三日未曾休息,脸色苍白,本来要说什么,但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文武百官大惊,齐齐看向倒地的夜轻染。
德亲王疾奔到夜轻染身边,将他抱起,脸色发白地大声呼叫,声音都是颤抖的。
夜天逸站起身,几步来到夜轻染面前,伸手扣住了他的脉搏,之后脸色稍好,对六神无主的德亲王安慰,“德王叔不必担心,他是因为德老王爷病故伤心过度,淤血不畅,又劳累过度所致的昏迷,休息数日就好。”
德亲王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那一瞬间,他以为夜轻染也和德亲老王爷一样。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承受不住,连忙吩咐人将夜轻染送回府修养,并且吩咐人看好他。
群臣跟德亲王一般想法的也颇多,见夜轻染没事儿,也是松了一口气。如今天圣老一辈的将军都已经指望不上,凤老将军数月前死了,陈老将军是四皇子祖父,陈氏一族都不能再重用,而文大将军以前是夜天倾派系,如今也早已经没有实权,不能重用,朝中新一辈的武将也就只有夜轻染和容枫二人了,其余人都兵法谋略不及二人。夜轻染若有事儿,这朝中的武将便又少了一员。
夜轻染离开后,大殿内再度陷入沉寂。夜轻染如今病倒,出兵也再无可能了。即便他不病倒,三国的兵力加起来,也不是如今的千疮百孔的天圣能够抗衡的。
许久,夜天逸看向容景,“景世子对三国联盟又何看法?”
容景面色清淡,“先皇在世时怕是也没有想到三国会联手建立盟约!为今之计,只能稳住朝局,不可与三国硬碰。”
“本王记得染小王爷曾经有一条胭脂赤练蛇被月儿拿走去了荣王府,景世子出手救了当时本来身中紫草之毒的孝亲王府三公子,也就是如今的西延帝西延玥。照这样来说,浅月小姐和景世子对西延帝有救命之恩吧?”夜天逸看着容景,眸光青黑,“论起交情来,西延玥与南凌睿的交情怎么也不及与景世子与月儿的交情,本王不明白了,为何西延玥与南凌睿结盟,一起对付天圣?而不顾念如今身为丞相的景世子,扣押云王,而不顾及月儿。就我所知,睿太子与月儿的关系也是极好,是否这中间有什么本王和众位大人所知道的事情?”
众人闻言都看向容景,南凌睿住在云王府与云浅月交好的事情这京中人人皆知,但是西延玥的事情却是不知,或者有人知道也是知之甚少。如今听夜天逸如此说,都心下微惊。
“自古私交向来抵不过国之大义。想必摄政王应该明白。夜轻染和云浅月私交以前是好,但是涉及到皇权的时候,他还不是毫不犹豫地维护皇权?他帮了摄政王无数次,摄政王最是清楚吧?所以,以此推来,我和云浅月与西延玥和南凌睿的交情又怎么抵得过家国的利益?”容景声音温凉,“再说天圣怏怏大国,南梁、南疆、西延三国没自立之前,便都是天圣国土之下的臣王,同僚之间交好,也无可厚非,那些都是以前之事,摄政王曾经三年前不是也与叶公主有交情吗?而是交情甚深,可是如今她不是也自立为帝了?摄政王质疑我,为何不曾想过自己?”
众人心思瞬间被扭转,觉得景世子之言有道理。
夜天逸眼睛眯了眯,“月儿心思通透,才华堪比男儿,不如将她叫上金殿来,看看她有何想法。云王叔之事事关云王府,他身为子女,定也是忧心云王叔安危。”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让浅月小姐一个女人上金殿议事?他们可没忘记数日前她毁龙椅之事。都看向容景。
容景淡淡道:“她病了!在府中养病,况且她虽然出入过议事殿,也出入过金殿,但都不曾议过事。摄政王要喊她来也不是不可,但没有一官半职,她站在这里恐怕不妥。”
众人再次惊了,景世子的意思是在给浅月小姐讨官?
夜天逸忽然笑了,“自古以来便不曾有女子封官授爵,更不曾有女子站在这朝堂之上。景世子的意思是先开这个先例?”
“景倒是没有想法,若是摄政王有,也无不可。”容景淡淡一笑,“议政她虽然不喜,但大约是乐意时刻见到我。”
夜天逸脸色蓦然一沉,“景世子,你别忘了先皇的遗诏和我手中的婚约。本王和月儿自小定有婚约,你难道真要行抢夺之举?做那拆散人姻缘的不义之人?”
“摄政王此言差异,先皇的遗诏只有一份,两份空白,算是一纸空谈。而婚约之事当初也是建立在皇室和云王府历代婚约的祖训基础之上而设立,如今祖训早已经被废除,这婚约之事也便没了根据。”容景淡淡道。
“没了根据?本王手里有云王妃的信物。难道月儿要置先母遗愿而不顾?”夜天逸冷笑,“景世子,两方交换信物之时,先皇言明,若是一方不悔婚,另一方便不得悔婚。如今先皇驾崩,云王妃早已故多年。这婚约已成定论,再无人可更改。”
“无人可更改?不见得!”容景笑了一下,“摄政王,这里是朝堂,婚姻之事总归是私事,拿在这里来说不甚妥当,还是继续议政吧!”
夜天逸沉下脸,对群臣挥手,“此事待染小王爷醒来再议。退朝!”
众人齐齐对着最上首本来放龙椅的位置拜了拜,之后走出金殿。喊云浅月上金殿议事之事便不了了之。
云浅月在荣王府得到朝堂上让她上殿议事的消息时笑了笑,并没在意。因为三国自立,夜天逸颁布圣旨向富户自愿征粮,不止朝野动荡,一时间天圣的百姓们也人心惶惶,征粮意味着兵战要起,不少人纷纷前往京城避难。
第二日,夜轻染依然昏迷不醒,并未上朝。
夜天逸颁布了一纸诏书,封锁各个城门,严密控制过往人量,无疾病求医得官府文牒者,不得私自迁移。圣旨一下,打断避难的人纷纷被压住了念头。
虽然人流是空置住了,但是更造成人心恐慌。
第三日,夜轻染醒来,撑着病上了朝。赞同容景所言,忍一时之气而已,大丈夫能缩能伸,大国也当能缩能伸。不止不出兵,相反还要送一份贺礼去给自立的三国。
群臣震惊,这等于是向自立的三国买了个好,但是三国会不会承这个好就难说了。
夜轻染言,若是三国不乘这个好也没关系,那么就开战,如今天圣百姓和士兵都无征战之心,天圣首先挑起战争,只会疲于军民,但若是天圣退一步之后,三国依然开战的话,那么就是欺人太甚,到时候不止是朝中百官受不住,天圣国土有爱国之心守护家园的百姓也会被激发,到时候即便是兵力不足以应对三国之兵,也不怕了。
群臣听了夜轻染所言,觉得言之有理,一时间纷纷赞同。因为再没有别的更好之法,如今仗还没搭起来,百姓们就慌了,这若是打起来,可想而知,但是退一步就不一样了,百姓和军队的士气都需要激发和鼓舞。
至于送什么礼,容后再议。
于是,第四日,夜天逸又颁布了一纸诏书,言三国自立是征得天圣同意之举,天圣会准备三分贺礼送去南梁、南疆、西延恭贺新帝登基。百姓们安守田园,不必惊慌。
诏书被印制了数万份,不出三日便传达到了天圣各个城池州县。百姓们看到诏书之后安定下来。
南梁、南疆、西延三国收到诏书之后,都承了天圣人情,纷纷回应,言与天圣比邻和睦相处,未曾有想兴兵之举。但是云王依然作客南梁,南凌睿并没有放他回来的打算,云王爷除了关于南凌睿退婚夜轻暖的婚事儿传回一封书信后,也再无书信传来。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南梁扣押了云王,也同时阻断了其通信。
这样过了两日,夜天逸选定了贺礼,派人分别送去南梁、南疆、西延。
夜轻暖忽然闯进了金殿,跪地请求夜天逸,言她愿意作为贺礼被送去南梁皇宫。
德亲王府的小郡主此言一出,震惊了文武百官,包括她的父亲德亲王,她的哥哥夜轻染。德亲王没说什么,夜轻染勃然大怒,将夜轻暖就要扔出金殿。
夜天逸挥手阻止了夜轻染,问夜轻暖有何原因,夜轻染犹豫了一下,拿出了南凌睿送给她的木剑,并且说明了五年前在暖城之事。
群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顿时鸦雀无声。
夜轻染大怒道:“南凌睿送给女人的东西多了去了,如何能当真?一把破木剑而已!”
夜轻暖垂着头低声请求,“哥,你就让我去吧!我喜欢他五年,愿意前去南梁。也许因为我的原因,南梁和天圣就此太平也说不定,至少百姓们能安居乐业。”
“愚蠢!南凌睿见过的女人犹如过江之鲫,你算算你能排到第几?南梁和天圣就此太平简直是痴心妄想。更何况还有个东海的洛瑶公主为他心仪,甘愿退了容景的婚事儿!”夜轻染训斥,不等她再说,便出手将她打昏了过去,对外面怒道:“来人,送小郡主回德亲王府,看好了她,不准她离开德亲王府一步。”
外面夜轻染的贴身隐卫进来,带着夜轻暖顷刻间出了金殿。
一场变故不过是盏茶时间,但足以令群臣各具心思,不少人都想着若是夜小郡主真能收服了南梁那个花心皇帝的心的话,对天圣的时局的确百利而无一害。自古以来,多少朝中的老古董们都觉得牺牲一个女人换取家国安宁划算得很,于是有几个人纷纷出列说既然夜小郡主对睿太子有情不妨实行美人落线,让其一试,也许能成也说不定。东海洛瑶公主若是真能睿太子心的话,睿太子又岂能让她离开东海?
夜轻染眸光冷冷地扫了众人一圈,说话的人渐渐噤了声。
夜天逸对夜轻染出声安抚,“轻暖妹妹从小生活在暖城,不知人间险恶,不了解南凌睿其人,此事的确不可行,南凌睿是谁?他的确不是为了女人左右之人。有了南疆叶倩的前车之鉴,又有了蓝家主蓝漪的后车之师,再有个东海国色天香的洛瑶公主,却无一人留住了他的心,轻暖天真无邪,哪里是南凌睿对手?你看好她吧!不要让她出了事儿。”
“正因为夜小郡主天真无邪,也许睿太子就一直心心念念的是她……”那位顾大人道。
夜轻染冷眼横了过去,看着顾大人满面寒气地道:“你的孙女也天真无邪,送去南梁皇宫如何?也许更能得睿太子欢心?”
顾大人老脸发白,立即噤了声。
于是,此事无人再议。
夜轻暖闯金殿请求将自己当礼物送去南梁之事也让荣王府紫竹院养病的云浅月惊了一下。不过随即又觉得这也不意外,爱情有时候会让人疯狂,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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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乐于清闲
夜轻暖闯金殿之事被夜天逸和夜轻染封锁,对外没透露出半丝风声。朝臣也无人敢对外言说,毕竟这关乎德亲王府小郡主声誉,无人敢触夜轻染眉头。
次日,夜天逸为三国准备的贺礼从京城出发,分别送去南梁、南疆、西延。
三国登基联盟引起的风波过去,朝野上下都平静下来。
但文武百官和心思通透的人心中都清楚明白,这不过是暂时的平和,三国新帝刚刚登基,需要稳定朝局,而天圣遍地灾害苦困,都不宜兴兵,否则便是两败俱伤结果,所以才暂时达成了一种默契,天圣退了一步,让三国自立,换得了暂时的平和。
虽然朝局安定下来,但是夜天逸依然私下里吩咐人储备粮草,天圣的所有能叫得上名姓的富户都记录在册,定了两种方案,一种先以自愿的方式上缴国库,一轮下来之后,再用国库的饷银比市价高一些来收购。这样两轮下来,所征缴收购的粮饷应该足以应对明年的战争。
关于粮草之事,夜天逸并未让容景插手,他自己监察,用他自己信得过的官员和隐卫派往天下各地州县。这些人全听他一人指派,每一个环节都有隐卫监视,避免了粮草外流。
基于粮草之事,所以,夜天逸繁忙起来。
而夜轻染休息了两日之后,便开始准备几日后的科考,朝中官员接连流失,许久未曾注入新鲜血脉,一旦朝中出了事情,一帮平时弹劾了这个弹劾那个的老臣反而没了话,半丝用场也派不上,朝中人才不够。所以,之于粮草之后,选拔人才为朝中注入新流成了迫在眉睫之事,也不次于粮草对天圣朝廷的重要性,于是夜轻染也繁忙起来。
夜天逸和夜轻染二人一个主粮草,一个主科举选拔人才。这两项都是天圣皇朝赖以生存的大计,自然不能旁落他人之手,比如容景。于是,二人忙得不可开交,容景这个前些日子给忙得觉都睡不上的人反而闲了下来。
容景乐于这样的清闲,索性每日上了朝之后便也不去议事殿了,而是直接回了荣王府。
云浅月自然也乐于这样的清闲,每日里与容景窝在紫竹院养身体,兴趣好时二人一个弹琴一个吹箫,荣王府的紫竹院日日飘荡出琴箫合奏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云浅月的轻吟浅唱,渐渐地,京中不少人都在荣王府紫竹院的琴箫刚响起时就跟着唱和起来。更有甚者跑去了荣王府的墙院外倾听。
一时间因为二人的琴曲和音,天圣京城一改数月以来的压抑气闷,变得轻松热闹起来。走在大街上,还能听到从各府里飘出的歌声。甚至有人还在街上唱和两句,而京中的酒坊歌坊酒楼茶馆,更是飘扬出乐器和歌声。
这样过了几日,夜天逸到没什么言语,夜轻染看不惯了,闯入了紫竹院。
彼时,容景和云浅月刚弹奏完一曲,正盖了薄被躺在窗下的躺椅上晒太阳,二人偎依在一起,一人手里拿了一本书,见夜轻染闯进来,容景挑了挑眉,云浅月懒洋洋地看了夜轻染一眼。
只见夜轻染短短数日瘦了许多,本来他之前一直忙于科举筹备之事,就十分劳累,再加上德亲老王爷突然病逝,他虽然也和云浅月一般对自己的爷爷表面顶撞,但心里一直敬重他爷爷,如今德亲老王爷突然急死,他心里沉痛比德亲王这个做儿子的还要重数倍,为他守了三日墓,回来病倒昏迷休息没两日便拖着病继续筹备迫在眉睫的科举之事,所以,相较于容景和云浅月将养了几日极好的气色来看,对比之下,他几乎不成人形。
云浅月暗暗叹息一声,夜氏只出了两个大才可用之人,一个就是夜天逸,一个就是夜轻染了。如今夜氏的江山全然靠这二人顶大梁,不知道他们还能顶个几时?
“弱美人,小丫头,我都要累死了,你们倒是会躲清闲!”夜轻染脸色不好地看着二人,“先皇大丧不满百日,爷爷才死不满十日,你们到兴起了琴箫靡靡之音。这是故意让我心里难受吗?”
“人死如灯灭,死的人已经死了,没办法再让他活过来,而活着的人为死的人痛苦最是不智,你生前敬重皇上姑父,尊敬爱戴德亲老王爷,该你尽的忠尽了,该你尽的孝也没落下,这就够了。”云浅月动了动身子,摆摆手,“琴箫是雅事,百姓们被这些日子接连的事情弄得压抑,人人惶恐,就需要这样的放松一下,我们也是为了摄政王分忧嘛,不算什么大错,你这样闯进来,难道要将我们两个人抓进刑部大牢不成?”
“恐怕抓不过来,京中的百姓们数以万计,天下的百姓们数以百万计。”容景温声道。
夜轻染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不远处的木椅上,看着容景道:“有些人忙得睡不上两个时辰,有的人日日闲庭看花,惬意至此,弱美人,你也好意思!”
容景扬眉,慢悠悠地道:“朝中如今大事除了粮草之事便是科考之事,有摄政王和染小王爷能者多劳,我自然乐于清闲。”
“你这个丞相当得也未免太清闲。”夜轻染横了容景一眼。
“这也是没办法之事,这两件大事摄政王不放心交给我来做,染小王爷心里清楚得很,又何必跑来这里诉苦?”容景声音慵懒,“若是染小王爷不抓我们进大牢,就赶紧去忙吧!否则摄政王该说你偷懒了。”
夜轻染心中自然清楚这两件大事不能交给他,被堵了个无言,哼了一声,转头对云浅月道:“小丫头,你身体好些了吧?”
“嗯,还好。”云浅月点头。
“你去德亲王府一趟吧!劝劝我妹妹,她日日在房中哭,我怕她眼睛哭瞎了。”夜轻染提起夜轻暖有些烦闷不已,“谁说什么话她如今也听不进去,一心认准南凌睿了,非要去南梁不可。你最会劝人,也许能将她劝住。”
云浅月忽然“嗤”地一声笑了,挑眉,“和着在你眼里我成了最会劝人了?我怎么自己不知道?”
“你的优点多了,自己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夜轻染起身站了起来,“我妹妹就喜欢你,你说的话她都听。比如那日你们在送四皇子妃入皇陵回来之后说的话,我如今与她说不行,她便用你的话反过来说我。”
云浅月想起那日她与夜轻暖说了一番话,没想到如今惹了麻烦了。
“那日还说了什么,你记得清楚吧?小丫头,我对你的好你可不能忘了,别告诉我你不帮忙啊!”夜轻染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又对容景道:“别以为你真没有什么事情,科考的时候你是要在场的。”
容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夜轻染出了紫竹院。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清瘦的背影走了个没影,回头对容景询问,“你说我要不要去德亲王府一趟?”话落,她见容景不语,又道:“那日我看到了我送给哥哥的那一对木剑有一把拿在夜轻暖的手中,而她喜欢了哥哥五年,说不想放弃,为了哥哥回来了京城,我便动了心软,想着哥哥若是喜欢她的话,也没准是一场姻缘。你知道的,我本来对外界的那些因素都不在意,什么国仇,什么家恨,或者谁与谁隔着跨跃不去的沟壑,在我的心里都抵不过两个人的喜欢。所以,便宽慰了她。如今看到不一样的洛瑶,和她的决然,而且也不知道哥哥喜欢谁,我到没了主意。不知道再该不该去一趟。”
“你那不是宽慰,是鼓励吧?”容景瞥了她一眼。
云浅月抿唇,有些后悔,“我本来不想插手哥哥的事情了,但是没想到又找上了我。心软真是最要不得。”
“夜轻暖也姓夜,身体里流着夜氏的血液,看似天真无邪,其实对于自己想要什么最是清楚。即便你不心软鼓励,她既然下定决心从暖城回来,就不会轻易放弃。”容景淡淡道。
“七公主也姓夜,她喜欢了容枫十年,不是也放弃了?”云浅月蹙眉。
“七公主不同,她见证了文伯侯府那一场灭门血案,清楚地知道与她身上的迷香有关,更清楚地知道给她放迷香的人是她的母妃,她若是不伪装痴傻,明妃怕是连亲生女儿都可以舍了,但她毕竟是明妃的女儿,毕竟是害死文伯侯府满门的人,容枫不牵连她,已经是最好,她知道自己再不能求更多,所以,才放弃,选了云离。”容景温声道:“彻底放弃容枫,发现了云离的好,如今便与他一心一意。这与夜轻暖不一样,她虽然多年离开京城,身在暖城,但是毕竟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德亲王和王妃的爱女,在暖城衣食无忧,不曾真正受过苦,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这样说我即便去德亲王府一趟,也没用了?”云浅月问。
容景“嗯”了一声。
“那算了,还是不去了!反正我也不想去。”云浅月重新靠进容景的怀里,“我以前没发现洛瑶的好,如今发现了,便也和爹娘一样,想要哥哥娶的人是她。万一夜轻暖若是去了南梁,而哥哥真正喜欢的人是她的话,那么比起来洛瑶,两个人还真是麻烦得多了。况且,夜轻暖虽然天真,但我总感觉这天真是蒙着一层纱的,万一对哥哥不利,我岂不后悔?说来也可笑,我以前一直自负觉得没有什么人是我看不透的,因为我心理学修了满分。可是如今一个夜轻染让我看不透,他这个妹妹竟然也是让我看不透的主。难道说德亲王府的人都是让人看不透的?有这样的说法吗?”
容景眸光微闪,笑了一下,“可以去一趟德亲王府。”
“嗯?”云浅月仰脸看着他。
“我陪你去!”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眨眨眼睛,“按照夜轻染所说,去劝说夜轻暖放弃去南梁?”
容景笑着摇头,“有时候距离面纱最近,才最容易揭开面纱。你不是觉得她的天真是蒙了一层面纱吗?那就去揭开试试。”
“感觉而已!我那日也试验过了,实在找不出伪装的痕迹。”云浅月道。
“那就是与生俱来的!与生俱来的面纱才更要去揭开。”容景站起身,伸手拉起她。
云浅月也跟着站起身,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二人出了紫竹院。
荣王府门口,弦歌已经备好马车,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向德亲王府行去。
车上,云浅月忽然想起刚刚提到的明妃,问道:“明妃查到下落了吗?”
容景摇摇头,“没有!”
“什么人隐藏了她,竟然让你连她的身份也查不到?”云浅月疑惑。
容景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无奈地叹道:“云浅月,我受人推崇是好事儿,但你对我推崇就不见得是好事儿了,何时在你的心里,我竟然成了那无所不能之人了?”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扑哧”一声笑了,“那也是你给我的错觉。你将我控制在手心里,密不透风,我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说你在我的心里怎么可能不无所不能?”
容景好笑地道:“那是因为那个人是你,关于你的事情,我恐防知道得少了抓不住你。谁叫你太不让人省心了!但是对于别人,我却没有手眼通天那么大的本事能掌控所有的事情。明白吗?”
云浅月心里顿时如酿了蜜一般的甜,因为是她,这个虽然被掌控,但半丝也不觉得难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她自己研究了一下,觉得大约被这样爱着是个女人都会觉得幸福的吧!点点头,笑道:“明白了!”
容景笑着看了她一眼,见她眉眼弯弯,他的眸光也跟着暖了下来,如滋润了春水。
马车来到德亲王府门口停下,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
德亲王府的大管家已经等在那里,见二人来到连忙迎上前,恭敬地道:“刚刚小王爷传回来话,说浅月小姐会来王府看小郡主,老奴特意等在这里,没想到景世子也来了。”
“我左右无事,便也过来看看小郡主。”容景淡淡一笑。
“小郡主不吃不喝已经几日了,王爷和王妃轮流的劝也不管用。小郡主最是喜欢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希望您二人能劝说住小郡主。”大管家叹了口气,头前引路,“景世子请,浅月小姐请!”
容景和云浅月跟在德亲王府大管家身后向府内走去。
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处雅致的院落,院门前的牌匾上写着“烟水阁”三个大字。
德亲王妃带着两个婢女站在门口,见二人来到,连忙上前,低声道:“景世子,浅月小姐,辛苦你们跑一趟,轻暖这孩子啊,这些年没在我们身边管着,如今性子上来,没想到这么烈性,我可真怕她出什么事情。你们两个来了劝劝她,她回来这些日子,言语间都是对你们的喜欢,你们劝说她的话,也许比我们管用。”
容景微微一笑,“我们进去看看!希望能管用。”
云浅月看了德亲王妃一眼,她虽然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但是对朝中各府这些命妇夫人接触得极少,一是她名声一直纨绔不化,不得这些夫人们的喜欢,二是她本人也不往京中夫人小姐们的圈子里挤,所以这些年与德亲王妃也不曾说上几句话,便点点头道:“我也很喜欢轻暖,尽量劝说,若是劝说不来,还请王妃不要怪我们。”
德亲王妃自然连连点头,感谢地道:“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能来一趟我就高兴了!劝不妥也不敢怪。”
容景笑笑,云浅月不再说话,二人走了进去。
烟水阁被数百名德亲王府的隐卫把守,几乎一步一岗,固若金汤,比刑部大牢甚至还要严密几分。里面安静,伺候的婢女小厮都小心翼翼地做着活,无人说话。
容景和云浅月走到院中,里屋一位大约三十四五岁做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给二人见礼,“挽香见过景世子,浅月小姐,小郡主正在房中。”
容景笑着点点头。
云浅月打量了一眼这名女子,她记得似乎是夜轻暖的奶娘,此人在六年前跟着夜轻暖去了云城。保养得极好,皮肤如春水滋润一般细腻,若不是看她眼角,还看不出来像个三十多岁的女子。
挽香见她打量她,对她一笑,“奴才是小郡主的奶娘,浅月小姐大约不记得了!我陪小郡主离开时浅月小姐也才不大,六年的光景,都成大姑娘了。”
云浅月笑笑,“六年光景过去,我虽然长大了,但挽香姨依旧如此美丽,是让我有些认不出来了。”
“半老徐娘而已,浅月小姐可别夸奴才!”挽香捂嘴一笑,须臾,叹了口气,“那日小郡主回来就与奴才说浅月小姐鼓励她争取,脸上一直挂着笑,晚上做梦都笑醒了,奴才从来没见过小郡主那么高兴过。可是没过两日南梁帝拒婚的消息传来,我便知道要坏事儿,小郡主最是天真,又喜欢南梁帝五年,如今南梁帝拒婚,她自然承受不住。将自己关在房里哭了两日之后,听说摄政王要送贺礼去南梁,便跑去了金殿要将自己作为礼物送去南梁,几乎都忘了自己是郡主的身份了。王爷责怪奴才没看好她,却哪里知道小郡主的性子上来的话,就是连我这身边一直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也看不住呢!”
云浅月点点头,那日夜轻暖的高兴她的确也是看在眼里的。
“小郡主一心要去南梁,谁也劝不住。景世子和浅月小姐也许还管用些。你们进去吧!”挽香不再多话,领着二人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拉着容景一起走进去。
“是景哥哥和月姐姐来了吗?”夜轻暖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有些哑嗓,听声音也嗡嗡的,像是鼻子不通气。
“是我们!”云浅月应了一声。
“你们要是来劝我的就回去吧,要是来让哥哥放了我的,就进来。”夜轻暖声音无力。
云浅月并没有言语,继续往里面走去。
“你们一定是来劝我的,我不会听你们劝的。”夜轻暖没听见云浅月说话,声音再度传出来,“云姐姐,你那日也说了,说我既然决定了,放不下他,就试试,人总要为自己活。有些人放弃了很多,得到金钱、权利、地位,声名,但那些其实都是虚的,情感才是最真挚的东西。成了,我就好好抓住幸福,不成的话,就此忘了他。你忘了你对我说的话了吗?如今反过来要劝我放弃吗?”
“我竟没想到你记性这般好,将我说的话记得如此清楚。”云浅月笑了笑,拉着容景进了外间的客厅,并没有往里面走,这里毕竟是夜轻暖的闺阁,她自然不会拽着容景进去,便找了一处椅子,拉着他坐了下来。
挽香进来给二人斟了杯茶。
夜轻暖没声片刻,吸着鼻子道:“云姐姐,你喜欢景哥哥,自己争取,如今虽然没嫁给景哥哥,很幸福对不对?这几日我听着从紫竹院飘出来的歌声,也觉得你说得对。我喜欢南凌睿,一直忘不了他,为什么不去试试?我去金殿的事情,是争取自己的爱情,没有不对是不是?”
“那日我与你说那一番话,是因为知你喜欢南凌睿,而南凌睿也没表态的情况下,让你争取,并不是让你钻牛角尖。我喜欢容景,容景也喜欢我,我才争取,争取之后,所以幸福。而你喜欢南凌睿与我不同,他拒婚,大约不是喜欢你,一厢情愿的喜欢累人累己。”云浅月淡淡道:“我那日告诉你,成了,就好好抓住幸福,不成的话,就此忘了他。如今不成,也正是你忘了他的时候,若是强求,就错了。感情从来就没有强求的。我今日不是来劝你,而是想与你说说这个意思。免得你哥哥以为是我怂恿了你,恨起了我。”
夜轻暖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帘幕挑开,她看着云浅月,几日不见,已经折腾得不成人形,眼睛红肿不堪,脸色苍白,身子似乎需要扶着门框才能支撑,水汪汪的眼睛如今尽是血丝,咬着唇瓣看着云浅月,“云姐姐,是这样吗?可是我没见到南凌睿,我不甘心。万一他见了我,喜欢我呢!万一他只是因为我是德亲王府小郡主的身份而不愿意要我呢!我可以为了他抛除身份,我本来可以偷偷去南梁,但是我不想被我的身份束缚住,所以就甘愿跑去金殿,不顾身份,抛除身份将自己当做礼物送去南梁。那样我就只是一个礼物,而不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了。我孤注一掷,这样的话,他若是喜欢,我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云浅月怔了一下,冷静地道:“万一你孤注一掷后他还是不喜欢你怎么办?或者根本就不喜欢你呢?到时候你该如何?”
“那我就回暖城,忘了他。”夜轻暖咬着唇瓣道。
“可是你已经是天圣送给南梁的礼物了!到时候回不回暖城由不得你了。”云浅月道。
“他对我不会如此心狠的。”夜轻暖低声道。
“为何你肯定南凌睿对你不会如此心狠?只凭你手中他给你的一把木剑和你们在暖城认识的三个月吗?”云浅月挑眉,“那你知道不知道叶倩手里也有一把他送的木剑?”
夜轻暖面色一变。
云浅月看着她的神色,显然她并不知道。继续道:“你哥哥说得对,南凌睿风流遍天下,他送给女人的东西大约不计其数。一把木剑,真不算什么。”
夜轻暖眼中的泪又涌了出来,垂下头,似乎强自忍着泪道:“云姐姐,我知道洛瑶公主与你论剑一日之事,你对她心里是敬佩的吧?她喜欢南凌睿对不对?而她解除了与景哥哥的婚约,与你如今成了交好的朋友,她身份是东海国公主,尊贵无比,比我来说,她才是最适合南凌睿的那个人是不是?若是南凌睿娶她的话,那么更不惧怕天圣了。”
云浅月眼睛眯了一下,看着她道:“洛瑶公主和南凌睿如何,那是他们的事情,我还没有到去管别人的事情上瘾的地步。今日若不是你哥哥去荣王府找我,我也不会来。如今南梁自立,说句中肯的话,你的确不比洛瑶适合,这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的事情。”
“连你也这样说,可是适合不等于喜欢啊!”夜轻暖眼泪流了下来。
“适合的确不等于喜欢,但是喜欢也不等于爱。我可以告诉你,南凌睿是一个心里永远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他若是真爱一个人,不会理会世俗或者身份或者地位或者中间隔着什么万丈沟壑,但他若不爱一个人,那么就会果断放弃。就如当年的叶倩和后来的蓝漪。如今他既然拒婚,那么对你就是没有情意。”云浅月起身站了起来,轻声道:“我就说这些吧!不是来劝你,而是想让你看清事实。这天圣京城里的女子,我喜欢的没有两人,以前的赵可菡死了,夜清芜嫁给了我哥哥,算上她们两人,也就是个你而已。有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你还没及笄,如此年轻,南凌睿也不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不一定非他不可。暖城阳光明媚,四季如春,而天圣京城看见晴天的时候少之又少,不适合你,你还是回暖城吧!”
夜轻暖抬头看了云浅月一眼,眸中泪水蒙蒙,不再说话。
容景也站起身,淡淡道:“你将自己当做礼物送去南梁,可想过你的父王和你的哥哥?可想过你姓夜,身上流着皇室的血统?可想过天圣皇朝和德亲王府的声誉?”
夜轻暖看向容景,身子微微一震。
“三国自立,南疆和西延以南梁为首,脱离天圣,这本来就是对天圣皇权的挑衅,摄政王和身为大将军的你哥哥让一步本来就等于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若是再加上送去一位小郡主的话,你想想,让天下百姓如何看怏怏大国的天圣?夜小郡主,你虽然还差一岁不到及笄,但已经也不是小孩子了。”容景话落,拉着云浅月的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温声道:“夜轻暖,轻暖,生命里暖少,你的确应该活在暖城。”
话落,他拉着云浅月走出了房门。
云浅月再未说话,今日她说的话已经够多。
夜轻暖怔怔地看着二人离开了烟水阁,眼泪蒙在她眼帘处,晶莹剔透,似乎如眼前蒙了一层珍珠。
挽香送容景和云浅月出去,回来见她依然倚着门框站着,对她低声道:“景世子和浅月小姐走了,小郡主用膳吗?”
夜轻暖伸手抹了抹眼泪,眼泪被她抹到了袖子上,没出声,点了点头。
挽香立即走了下去。
德亲王妃进来烟水阁的时候,见夜轻暖坐在桌前用膳,顿时欢喜得眼泪在眼圈处打转,又对夜轻暖劝说了一阵,见她一直不说话,便叹息地走了下去,总之她吃饭了就好,她也宽了心,对云浅月和容景感激了几分。
容景和云浅月一起前往德亲王府,以及二人走后夜轻暖吃饭了的消息很快就被传给了夜轻染,夜轻染从兵部回了德亲王府,对挽香问了一番那二人对夜轻暖说的原话后,沉默了片刻,看了依然一言不发的夜轻暖一眼,没说什么,撤销了烟水阁的隐卫。
夜轻暖恢复自由,再未提一句要去南梁做礼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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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天龙火凤
容景和云浅月出了德亲王府,一路没说话,回到荣王府。
此时天已经将晚,夕阳穿透紫竹林,挥洒下星星点点的金光,紫色的竹叶映着天边的云霞,分外美丽,华光异彩。
云浅月拉着容景停住脚步,目光看向西方天空,问道:“这是火烧云吧?”
容景看着西方天空云霞如火,似乎将云朵吞没,含笑点头,“似乎是有这样的说法。”
云浅月不再说话,看了天边半响,收回视线,对容景道:“青裳说曾经见过你练过一回剑,当真是剑出销,紫竹林万页皆落,是不是这样?”
容景眸光微闪,“似乎是有过。”
云浅月伸手抽出他腰间薄如纸的寒冰剑,塞进他手里,又从自己身上抽出碎雪,拉开架势道:“来,打一场!”
容景挑眉,“你不累?”
“不累!”云浅月摇头。
“伤了你我不舍得。”容景看着云浅月温声道。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别说大话,没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呢!”
容景轻笑,寒冰箭平平常常的向前刺去,云浅月连忙挥剑迎上,一招没什么力道地在两人间一晃而过,云浅月刚挥出第二招,容景的第二招已经较她先至,她连忙躲闪,她刚闪过,容景的第三招已经反手挑了回来,明明是轻轻松松的一剑,云浅月握着碎雪的手顿时一阵酥麻,碎雪顷刻间落地,“铛”的一声轻响,她的身子跟着后退了数步。
“三招剑就掉了,谁是手下败将?”容景拿着剑含笑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心中气急,她什么时候这么无用了?才三招就丢了剑,不过这个人是容景,她三招就丢剑也没什么新奇,瞪着他恼道:“你就不知道让着我?”
容景挑眉,“你用让?”
云浅月顿时一噎,有些愤愤地看着他。夕阳西下,紫竹林的光影投注在他的身上,他秀雅的身影端得是瑰丽艳华,如玉无双。这个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从容优雅的,明明是清瘦的身子,温润无害的模样,却偏偏让人觉得他有撼天动地之能,有着让人一眼就爱上的本事,“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天下倾啊……她撇撇嘴,垂下头,看着碎雪可怜地躺在地上。
容景笑着上前一步,他身上的光影将云浅月笼罩,笑问,“还来吗?”
云浅月抬脚一勾,碎雪从地上弹起,顷刻间飞进剑销里,她没好气地推搡了他一下,“来什么来!再被你三招给弄丢了剑吗?”话落,她气哼哼地向紫竹院走去。
容景笑了一下,将寒冰收进怀里,抬步跟上她。
云浅月忽然回身,碎雪顷刻间出销,直刺容景面门,容景停住脚步,并没有动作。
碎雪轻而易举地指在了容景面门一寸处,云浅月瞪着他,“怎么不还手?”
容景眸光温柔对看着她,温声笑道,“我怕惹恼了浅月小姐今日孤枕难眠。”
“你知道就好!”云浅月微哼一声,收起碎雪,抬步向前走去,转过身后嘴角扯开。容景从来不会让着她,但他会让她感觉到他的宠无处不在。
容景走在云浅月身后,看着到她轻快的脚步,如玉的容颜笑意蔓开。
回到房间,云浅月身子没骨头一般地窝在软榻上,看着进门之后就坐到了桌前的容景问,“怎么样?你去了德亲王府一趟可有收获?揭开夜轻暖的面纱了吗?她是真,还是假?”
“真假不好说。”容景如玉的手敲了一下桌面,发出响声。
云浅月伸手揉揉额头,肯定地道:“我有一种感觉,夜轻暖的真实下面定然是掩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暖城的六年,定然不止是养病那样简单。”
“自然!她若是真简单,弱不禁风,德亲王也不会让她回来。”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派人查了吗?”
“早在我得知她回京之时就已经查过了!”容景翻开一本密函,低头翻看。
“没查出什么来?”云浅月挑眉。
“嗯!”容景点头,提起笔,批复。
云浅月抿起唇,她实在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小姑娘是蒙着一层面纱的,她愿意相信她心地纯真,她记得她很小的时候爱玩,可是三两步便昏倒,德亲王府的人因为她的昏倒每次都慌慌张张地乱作一团。离京六年住在暖城,如今回来,她依然如小时候一样,笑容如阳光,性子活泼讨喜。
“你坐在这里胡乱想法,不如给他去一封信,问一问。”容景见云浅月半天不说话,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我哥哥?”云浅月问。
“嗯!”容景颔首,“既然五年前他将木剑送给他,必定是有什么想法,认识三个月,不可能转眼就忘,何况她还是德亲王府的小郡主。”
云浅月想了一下,点点头,起身站起来,来到桌前提笔,信不长,大体是客观地说了一下夜轻暖的情况,并没有提及洛瑶。写好,喊来凌莲,让她送了出去。然后便坐在容景旁边看他处理密函。
一个时辰后,容景忽然抬头看向窗外,温声道:“青姨回来了!”
云浅月没感觉到她娘的气息,抬起头看向窗外,外面并没有人,院中很是静谧。她眨眨眼睛,并没说话。
不多时,窗外传来细微的风声,一个人影轻飘飘落下。一身黑衣,蒙着面纱,正是玉青晴。青裳、弦歌、十八隐魂从暗中出来,刚要出手,见是玉青晴,齐齐退了下去。
“小景的功力越发的厉害了,我还没踏足你的地盘,你便知道我来了。”玉青晴笑着走进屋,珠帘晃动,发出清悦的响声,她声音如二十出头的女子,柔软婉约。
“我是闻到青姨带着的酒香了!”容景温润一笑,偏头对云浅月看了一眼道:“你不是喜欢青桂酒吗?难道没闻到青桂酒的香味?”
“没你鼻子灵。”云浅月看向玉青晴的手,见她手里提着一坛酒,显然封闭得很好,如今她进了房间,她才能闻到极淡的青桂酒的味道。难得容景的鼻子灵到人刚在墙外他就闻到的地步,不知道该夸他武功已经好到非人的地步,还是该说他本来就不是人。
玉青晴走到桌前,将青桂酒往云浅月面前一放,笑道:“我得赶回东海,月儿,你去不去?”
云浅月挑眉,还没开口,容景温声拒绝,“她不去!”
玉青晴懒洋洋地倚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容景笑道:“小景,这小丫头也没什么好,你不必看得这么死。她日日住在荣王府,名声早败坏了,你若不要他,天下没人敢娶她的。”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
“她即便嫁给了我,我都不放心,更何况还没嫁。”容景摇头。
“东海的老头子让我带她回去,下了死命令。怎么办?”玉青晴和容景打着商量,“要不你通融一下,青姨帮你好好看着她,不让她到处惹桃花,再不出现昏倒在你家门口的事情。如何?”
云浅月瞪了玉青晴一眼。有这样的娘吗?
容景依然摇头,“不行,我不信任你。”
玉青晴默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信用度被打折到这个程度很无奈,解释道:“那次的事情是例外嘛,我去南梁,她去了南疆,后来时间太长,我怕夜天逸和夜轻染那两个小子起疑,便回来接替她,才没看好她,这回我让她寸步不离我。”
“在她的身上,出了事情没有例外,都是必须。”容景依然摇头。
“去了东海有子书那个小子看着她,她不敢作乱。”玉青晴再度试图说服容景。
容景似乎寻思了一下,须臾,在玉青晴征询的眼神下,看了云浅月一眼,才慢悠悠地道:“正因为他在东海,我才更不放心。”
玉青晴彻底没了言语。
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又看了玉青晴一眼,问道:“你急着回东海做什么?”
“洛瑶那个小丫头喜欢上了臭小子嘛,要我回去谈婚事儿,而且也过年了,我连着有几个年没在老头子身边过了,这回他说我再不回去,以后就不用回去了。”玉青晴无奈地道:“人老了,总要哄着嘛!”
“哥哥喜欢洛瑶吗?”云浅月问。
玉青晴眨眨眼睛,“如今他也没说不喜欢不是?”
“强扭的瓜可不甜,你别瞎掺和,洛瑶虽好,但是还要以哥哥的喜欢为主。”云浅月看着她警告,“在哥哥没允许做定数之前,你别擅自给他做主。”
“小丫头,你爹是南梁的国师,娘这些年每年都跟着你爹住在南梁两个月,在他身边比在你身边长多了,你虽然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那个臭小子对女人挑剔得很。洛瑶这样的小丫头他若是不喜欢的话,以后就没的喜欢了。”玉青晴道。
“夜轻暖喜欢哥哥的事情你知道吗?”云浅月问。
“德亲王府那个小丫头吗?”玉青晴问。
云浅月点头,见她疑惑,她将夜轻暖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特意说了她送给南凌睿一对木剑的事情,之后将这两日夜轻暖因为南凌睿拒婚啼哭,闯进了金殿要将自己当做礼物送去南梁的事情说了一遍。
玉青晴听完后沉思了片刻,对云浅月询问,“小丫头,你知道夜氏每一代都有暗龙和暗凤吗?”
云浅月一怔,摇摇头。
玉青晴看向容景,“小景,你知道吧?”
容景点点头,“始祖皇帝未夺得天下之前,夜氏本来是高门世家,发起于暖城。早有争天下之心,拥有隐卫,隐卫有两个令牌,分别为暗龙令和暗凤令,当年嫡系一脉只有三个子孙,分别是始祖皇帝和他的一姐一弟。他的姐姐也就是后来被始祖皇帝追封为开国大长公主的女子,他的弟弟就是后来建朝后封赐的德亲王。当年的暗龙使是始祖皇帝,暗凤使则是大长公主,后来大长公主在一场战役中中毒身死了,暗凤令便随着她一起埋入了皇陵。始祖皇帝取消了暗凤使,独独留下了暗龙使,也就是如今的夜氏隐卫。”
云浅月没听过这一段故事,只知道始祖皇帝似乎是有个胞姐,但是早早就死了,那时候他还未统一天下登基为帝,后世的卷宗对那位女子的记载甚少,甚至许多人都只记得德亲王,而忘记这位芳华早逝的大长公主。
“其实始祖皇帝并没有取消暗凤令,而是私下给了德亲王府。”玉青晴道。
容景眸光眯了眯。
“这件事情我也是偶然得知,天下知道的人聊聊无几,夜氏隐藏这个秘密藏得很深。大约是为了避免德亲王府一脉被重蹈大长公主惨死的覆辙,亦或者是别的,总之暗凤使从始祖皇帝至今一直在德亲王府。”玉青晴道。
“怪不得德亲王府如此忠于夜氏,百年来血脉相连,不曾有异心。”云浅月恍然。
“暗龙使和暗凤使的持有者永远效忠于夜氏,祭血起誓,若有异心,便是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玉青晴叹了口气,“夜氏的人,其实都是疯子。”
云浅月看着玉青晴,“娘的意思是夜轻暖持有暗凤使?”
“这个难说!”玉青晴摇头,“这个小丫头回来的时机不早不晚,正是先皇去世,朝野不稳之时,而且回来就要与南梁联姻,这中间的事情,令人难以估测是何打算。所以,这个小丫头即便手里没有暗凤使,也不会如表面一般简单。况且往昔暗龙使都是在皇帝中把持,如今夜氏到这一代出了变数,夜天逸虽然是摄政王,手里有没有暗龙使也不确定,而暗凤一直就在德亲王府,需得女子持有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云浅月挑眉,“为何女子持有暗凤令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夜氏发迹靠的是两本武功秘史,一本是天龙吟,一本是火凤吟。天龙吟适合男子修习,而火凤吟适合女子。百年前夜氏的大长公主所修习的就是火凤吟,始祖皇帝修习的天龙吟。龙令统领暗龙一支,凤令统领暗凤一支。”玉青晴道:“若非当年有这两大暗使,贞婧皇后也未必会被迫入宫,荣王也不必为天下百姓受夜氏制肘。”
云浅月看向容景,见他薄唇微抿,她沉吟了片刻道:“如今夜氏能挑得起大梁的也就是夜天逸、夜轻染,老皇帝早将京城和西山军机大营的四十万兵马给了他,不可能将暗龙令再给他,那么夜氏的所有权利都会落于德亲王府了。他会让皇室和德亲王府持平,暗龙令应该在夜天逸手里,他如今统领皇室隐卫,那么暗凤令若是在夜轻暖手里的话,她这些年在暖城难道在修习火凤吟?”
“火凤吟可以治畏寒之体。”玉青晴道。
“还有一点我们也许都忘记了。”容景慢慢开口,“当年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不止是丞相府的秦玉凝,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因为早产,致使德亲王妃险些丧命,她一直体弱,所以未曾过生辰,几乎让人们都忘了她的生辰,后来六年前去了暖城,也几乎让京城的人都忘了还有一个她的存在。”
云浅月一惊,立即道:“是啊,我想起来了,夜轻暖是和秦玉凝一样的生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我记得七八年前的光景,丞相府过生辰,很是热闹,夜轻暖很是羡慕,对我说过,今日也是她的生辰。”
玉青晴点头,看着二人道:“不错!当年德亲王妃的命还是我救活的!”
“娘,她是真的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吗?”云浅月问。
玉青晴点头,“是真的摔了一跤导致的早产,险些没了命。当时德亲王妃要我保住孩子,说德亲王喜欢女儿,大约她命不该绝,后来我两个都保住了。”
云浅月蹙眉,“火凤吟需要什么条件修习?”
“修习火凤吟最首要的条件是需要极冷极寒之地。”玉青晴道。
“暖城是天下有名的温暖之地,这么说她不是了?”云浅月挑眉。
玉青晴摇摇头,“暖城虽然名曰春暖之城,但它在有一处天下至寒之地,叫做寒池。适合修炼火凤吟,这也正是我因为夜轻暖而想到暗龙令和暗凤令的原因。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具备修习火凤吟的条件。尤其修习火凤吟,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为最佳。”
云浅月眸光染上一抹沉暗,“火凤吟很厉害吗?比你给我的凤凰真经还厉害?”
玉青晴摇摇头,“无法比较,凤凰真经是真经化真身,而火凤吟则是火凤燃真身。凤凰真经讲究的是天地四合的正法,而火凤吟求得是功法倒行,另辟蹊径。我修习凤凰真经以来,不曾遇到到火凤吟功法的女子,而火凤吟从不传夜姓意外的女子。”
“说到功法倒行,另辟蹊径。我记着夜轻染似乎是倒施功法。”云浅月看向容景询问。
“嗯!”容景点头,眸光微黑,“他能解开我的独门解穴,用的就是倒行逆施。他修习的是暗龙吟。”
“夜天逸除了拜在雪山老人门下外,也修习的是暗龙吟。”云浅月询问:“夜氏难道说都可以修习暗龙吟?夜天倾和夜天煜没有吧?”
“自古都是皇帝选中的帝王修习,但辅助者也会修习。皇上选中的是夜天逸继承大统,辅助者是夜轻染的话,他修习暗龙吟也不稀奇。”容景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玉青晴道:“总之你们小心一些就是了!夜氏用了百年筹谋一代代之后灭了慕容氏统一天下,如今又是百年繁华,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夜氏水深,不是黎民百姓饥不饱食,官员腐败日日笙歌就能让它说倒就倒了的。有个德亲王府在,就抵得过夜氏的半壁江山。”
容景点点头,温声道:“多谢青姨提醒,我会小心看顾好云浅月。”
玉青晴点点头,拍了容景肩膀一下,对云浅月问:“你真不打算跟我去东海?”
“东海太远,来回要两个月,如今爹被哥哥扣在了南梁,你要回东海,云王府就剩下了爷爷和哥哥嫂嫂,我不放心。况且你当我是你吗?说去哪里能抬脚就去哪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云浅月摇头,“明年再寻找机会吧!你要回东海,顺便带一个人回去吧!”
玉青晴挑眉看着云浅月,笑道:“臭丫头,你不会让我带小景这个女婿回去吧?”
云浅月横了她一眼,“不是!你帮我从刑部大牢救出夜天煜来,给他幻容一番,带他去东海吧!”
“小丫头,夜天煜可也是夜氏的男人,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玉青晴问。
“他自小对我很好,后来也一直不错,况且我敬佩欣赏赵可菡那样的女子,在她死前答应让他一直活下去,不能言而无信。况且我也不希望他死。”云浅月解释道:“如今天圣这一片大陆乱作一团,他的四皇子身份在哪里都不会安稳,不如就让他去东海。等过一段时间局势稳定了,他再另作打算。”
“小景,你同意?”玉青晴闻言看向容景。
容景点头,“青姨带他离开我没意见。”
“好吧!”玉青晴见容景同意,答应下来,无奈地道:“你爹被那个臭小子扣在了南梁,洛瑶和紫萝先走了一步,如今你不与我回去,我带了个四皇子走,路上到也有个说话的人。”话落,她起身站了起来,“我回云王府去看看你爷爷,今年不能陪他过年了。”
“往年你都陪着爷爷过年?”云浅月看着玉青晴。
玉青晴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往年虽然不能见你,但是这些年大部分春年都是在天圣过的。你爷爷是我公公,我这个当儿媳的不能孝敬在身侧,这一点还是尽量能做到。”
“那快去吧!”云浅月摆摆手。
玉青晴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身影一闪,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竹院。
她走后,云浅月才发现桌子上的青桂酒也被她带走了,她顿时瞪眼,“拿来的东西还拿走?”
容景轻笑,“那坛青桂酒是青姨给云爷爷带的,你忘了吗?云爷爷也爱喝青桂酒。”
“果然孝顺儿媳!”云浅月愤了一句。
“青桂酒性烈,不适合女子喝。你若想喝,让青裳从酒窖里给你搬出一坛女儿香吧!”
云浅月立即眉开眼笑,“好!”
容景对外面吩咐了一句,青裳立即应声走了下去。不多时,青裳搬来一坛女儿香,云浅月抱着酒坛惬意地坐在软榻上,容景笑着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处理手中的密函。
屋中静静,雪莲香融合着酒香。
一日一晃而过。
午夜子时,天牢传出消息,发现四皇子从天牢里失踪。据说天牢们紧锁,天牢内外并未发现任何暗道或者有人闯入的痕迹,五千士兵坚守牢房,三班看守制,天牢始终未曾离开过人。四皇子不知所踪,甚是离奇。
夜天逸和夜轻染得到消息匆匆赶去了刑部大牢,之后派人来荣王府请容景和云浅月。
天圣京城里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都被从梦中惊醒。
容景和云浅月未睡,等的自然就是玉青晴得手的消息,刚刚接到玉青晴得手的消息,便又得到夜天逸派人传来的消息。二人对看一眼,自然要做做样子,于是匆匆出了荣王府。
来到刑部天牢,夜天逸和夜轻染、德亲王、孝亲王、甚至冷邵卓、云离等人都已经在。
见二人来到,夜天逸沉沉地看了二人一眼,并没有说话。
夜轻染当先问道:“弱美人,夜天煜失踪得离奇,你是否给我们解释一下原因?这天下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刑部大牢弄出一个人去?”
“染小王爷当我是无所不能了?”容景眸光清淡,“刑部天牢一直是摄政王的人在看守,从四皇子关进来,我连一个边都没傍上。染小王爷这话似乎不该问我,应该问摄政王。天下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刑部大牢弄出一个人去也许不是没有,但能从摄政王手里弄个人出去可不容易。尤其是五千士兵看守牢房,士兵一个没少,牢房内的人却没了,这事儿岂不是新鲜?”
夜轻染皱眉,上下打量容景,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片刻后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一脸寒意,看向夜天逸,“你确定你不是监守自盗?”
夜天逸冷冽地看了她一眼,嘲讽一笑,“月儿,你以为我监守自盗?我似乎没必要。”
“那可说不准!”云浅月走进牢房里查看,各处都好好的,夜天煜所在的这间牢房比她上次来时干净许多,点着火炉,牢房内暖融融的,已经是差别待遇了。她转了一圈后,收回视线,寒意退去,忽然一笑:“失踪了也好,免得我日日担心他在牢房里病死。”
夜天逸眯了眯眼睛,“月儿,若是天下间别人没有这个本事将人救出去,我相信,但是若那个人是你,就另当别论了。你那日来看他,就有将他救出去的心。”
云浅月扬眉,“是吗?谢谢你看得起我!你若是有本事查出是我干的,我愿意蹲在这牢房里坐牢。若是查不出来的话,我说我要保他一命,摄政王,我是不是应该找你反要人?”
夜天逸深深看了云浅月一眼,对身后吩咐,“来人!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封锁各个关卡,十日内,行人一律不准放行。”
“是!”一人应声,走了下去。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够狠,不吩咐彻查,只吩咐封锁城门,行人不准放行。那么她娘急着回东海就无法离开。不过她不管了,那个女人自然会自己想办法。将夜天煜救出去,她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一行人出了刑部大牢,容景和云浅月上了马车。
弦歌刚要挥鞭离开,夜轻染忽然挑开车帘,看着云浅月道:“小丫头,我也觉得他刚刚的那句话没说错,别人没有本事,你就另当别论了。”
云浅月淡淡看着夜轻染,没说话。
“你将他救出去很好。”夜轻染忽然一笑,说了一句意味幽深的话,话落,放下了帘幕,对弦歌摆摆手。之后扬声道:“小丫头,五日后科考,你来观场吧!”
云浅月没说话,弦歌挥鞭离开。
马车走离刑部大牢,转过街道拐角,云浅月寻思夜轻染那一笑和那句意味幽深的话,偏头看向容景询问,“他什么意思?”
容景靠着车壁坐着,眼睛半开半合,“意思是他其实早就等着你出手救夜天煜了,可惜的是没抓个现行,还是低估了你的能耐。”
云浅月“嗤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二日,百姓们醒来之后,都聚在城门口,方才知道昨日四皇子离奇失踪,京城戒严,只能纷纷回了驿站或者家里,打消了出城的打算。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自然进不来。
云浅月午时收到了玉青晴的书信,她人已经在百里之外了。她想着到底是她娘,夜天逸全城戒严的情况下都能将夜天煜带了出去。
接下来一连五日,京城都是如此,有些外来经商或者反家的人都急得跳了脚,但摄政王有命,城门口除了守城的士兵外,还有御林军以及皇室隐卫,百姓们也知道失踪了四皇子是大事儿,只能等待解禁之日。
五日后,是天圣三年一度的科考之日。
这一日早,夜轻染便派人来传话,让容景和云浅月一起去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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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滟惊天下
云浅月来天圣这些年,都是趁每三年的科考老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没空理她的时候跑出去,等科考之后又赶回来,让人无知无觉。所以,这么些年下来竟然一次也没见过科考。
既然如今夜轻染让她也去观看,她自然不会推辞。于是早早起来,与容景收拾妥当,便出了紫竹院。
今日在凉亭没见到沈昭读书的身影,想来是早早就去了考场。
来到荣王府大门口,容景和云浅月上了马车,向考场而去。考场设在京城布政司,距离荣王府隔了三条街。
这个时代的科考虽然也称之为科考,但是和明清时代的科考不同,不是分为乡试和会试、殿试三种,而是途径颇多。沿袭了最早时候的“游说”,“上书”,还有“举荐”,以及“承袭”。
游说就是以自荐的形式游说高门贵族中有声望或者有高官的人赏识,之后得到对方的推荐,获得科考的名额,比如有人找上德亲王、或者孝亲王,获得其赏识,就会被举荐。而上书就是与墨笔文书的形式展现才华,被各州县的官员们一级级地递交上来,得到当权者的赏识,准许参加科考,这个当权者如今自然是全权负责科举的夜轻染。举荐就简单一些,例如苍亭、沈昭,分别得到摄政王夜天逸和荣王府世子容景的举荐,获得科考资格,承袭则是京中或者各州县的子弟无需别人举荐,可以直接有优等的资格参加科考。
这个时代的科考大体就是这四中形势,名门望族的子弟比平民百姓起点自然要高。
马车来到布政司,科考还没开始,学子们都等在考场外等着领考牌进入考场。密密压压足足有千人之多。可见今年朝中对选拔人才的重视和力度。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马车,便有人迎了上来,对二人恭敬地道:“景世子,浅月小姐,小王爷说了,您二人来了进去考议殿,科考就安排两场,第一场是笔墨,第二场是应变。应变的时候需要您二人出题。”
“呵,我说夜轻染怎么要我来呢,和着还给我安排了任务,他不怕我一个女人坏了规矩?”云浅月一笑,挑了挑眉。
“染小王爷是这样吩咐的,摄政王已经在了。”那人言下之意摄政王准许了的。
“走吧!”容景牵了云浅月的手向里面走去。
等待进入的学子们都纷纷对二人注目,京中的子弟自然都识得容景和云浅月,而各州县来的学子不识得二人,一个个眼睛睁得很大,一双双的眸子里分别闪着赞叹和惊艳,毕竟二人名扬天下,天下几乎无人不识得二人,老弱妇孺对二人也是人人皆知。
许多人看向容景的目光是崇拜。景世子三岁能文,七岁时就胜过了当年文武状元,被先皇誉为天圣神童,十年蝉联天圣第一奇才的桂冠。受天下人仰望,当时的大家学儒都对其推崇不已。即便在他喜欢上名声不好纨绔不羁的云浅月,也没为他减色一分。
云浅月是从沈昭的身上领教过容景的魅力的,如今被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还是感慨了一下,觉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怪不得天圣夜氏的皇上对荣王府的男子都是恨得牙痒痒,老皇帝没死前对容景也是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不得,如今又轮到夜天逸了。
考场的门打开,内外守门的人对二人恭敬地见礼。
云浅月看到苍亭闲闲散散地拿着笔墨倚在门口的围墙边上,人人崇拜惊艳的目光下,只有他的神色有三分嘲,三分讽,三分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颈长锦华的身影尤其醒目。
云浅月只看了苍亭一眼便移开视线,前些日子因为她娘顶替楚夫人的名号在西延帮了西延玥之后,朝野上下对楚夫人一个女子牵连三国纷纷弹劾,他得了夜天逸的旨意带着人回了十大世家的桃花林去楚家请楚夫人,后来她娘回了楚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摆平了此事,她也没问,其实按照他十大世家苍家少主的身份,根本不必参加科考,夜天逸完全可以钦点入朝为官,但他却偏偏走了这一途,不知道是自负其才,还是向世人证实他的才学,不想别人说成是承蒙祖荫。
“景世子走到哪里都带着一个女人,是否未免太过让脂粉气污染了你的气华?”苍亭忽然开口,声音懒洋洋地。
因为这一片数千人都无人说话,他的声音一出,极其清晰,几乎人人可闻。
“苍少主,我从来素颜,脂粉不施,何来污染他的气华?”云浅月冷冷地道:“我记得蓝家主也是时常与苍少主寸步不离,怎么?今日蓝家主不在,你便有心情笑话别人了吗?”
“蓝漪与我虽然交好,但不曾同榻而眠,同寝同食。”苍亭道。
他话落,四周千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个时代对男女设防虽然不甚严谨,但也是限制极大,像容景和云浅月这般闹得天下皆知的,实在少之又少,更别说花前月下,风花雪月,没大婚就日日同榻而眠,同寝同食了,更是不为礼教道义所允许。云浅月客居荣王府的事情虽然知道得不少,但也不是天下人人得知,如今不少人还是惊得够呛,早先对容景的崇拜目光变了些味道。
“同榻而眠,同寝同食?照苍少主这样说来是看到我们如此相处了?否则为何言之凿凿,我在荣王府紫竹院可没看到你的影子。”云浅月冷声道。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苍亭讥讽地道。
“是吗?”云浅月忽然一笑,握着容景的手抬起一些,十指相扣,清声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众人齐齐一怔,有些人听到这样的诗句,眸光亮了亮。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云浅月眸光淡淡地一扫,众人都为她那淡到极致却是又清冽到极致的眸光齐齐一震,她继续道:“我与容景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打算共度不止一生,还要生生世世。那么彼此喜欢有何不可?用得着对谁交代?就算同榻而眠,同寝同食,也没必要为谁交代什么。”话落,她看向苍亭,“苍少主,我们用得着对你交代吗?”
苍亭突兀地一笑,“的确用不到对在下交代,不过浅月小姐和景世子都是人物,你们是否也该顾忌一下你们对他人的影响?你们难道想要天下所有人自小订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如废纸一张?可以无所顾忌地不理会未婚夫与他人相好?”
云浅月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苍亭,“其一,我是云王府嫡女,云王府有嫡女入宫的祖训,我才被我娘亲和先皇订下婚约,如今祖训解除,婚约自然没了根据。其二,先皇遗诏出现两纸空白,婚约之事也做不得数,其三,天下悔婚的人多了,蓝家主和风家主岂不是就毁了婚?东海公主洛瑶和容景也毁了婚,我和夜天逸的婚约本来就是荒唐,早晚也是毁而已。苍少主,今日是科考,你却不思科考,站在这里与我说这等不相干的话,居心何在?”
苍亭悠悠一笑,“在下没什么居心,只是觉得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太过招摇了些。在下看不惯有婚约的人还如此招摇,出来说一说而已,遇到不平之事,人人有权谴责,这可是先皇生前所推崇的。”
“不公平之事?”云浅月忽然冷笑,“苍少主只看到这个不公平了,为何就没看到别的不公平之事?百年前荣王和贞婧皇后相爱,始祖皇帝拆散了二人的姻缘,接了贞婧皇后入宫,夺了臣子之妻,这才是不公。百年前云王几度出生入死救了始祖皇帝于危难之中,而始祖皇帝最后却让云王背负了江水城屠城的罪名,受世人谩骂这才是不公。十年前荣王不是死于平乱的瘴毒,而是死于天圣内部有人用紫草迫害,这才是不公。同样是十年前文伯侯府一夜之间被灭门,而凶手是宫里的明妃娘娘,却反而被先皇包庇了十载,如今她下落不明,这才是不公。我和容景数次被死士刺杀,凶手却能手眼通天到我们查无所查,天下能有这等本事的人可是寥寥无几,至于是谁不用我说吧?这也才是不公。不公平的事情多不胜枚举,这等小小的婚约之事算什么?苍少主,还用我一一为你列举吗?”
苍亭笑看着云浅月,“浅月小姐好一张厉害的嘴!就是凭这张嘴哄住了景世子的吗?在下早就知晓浅月小姐的厉害,不止一日了。浅月小姐都能不将先皇和皇权看在眼里,自然不屑这小小的婚约了,可是你这等不守女子闺仪,不识宗法礼教,你不觉得有愧云王府的列祖列宗?难道不觉得有愧于云这个姓氏和历代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云浅月顿时大怒,她对谁有愧关他什么事儿?
“我竟不知苍少主爱与女子斗嘴!”容景见云浅月已经动了怒,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偏头对苍亭浅淡一笑,明明是一句寻常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清润悦耳,令人如沐春风,须臾之间冲淡了四周的寒气。
“怎么是斗嘴?浅月小姐与在下十年前就相识,也算是故交了。如今浅月小姐不知事,太过嚣张,而天圣上下无人敢说她一句,便由我来说上一说,希望浅月小姐能改了,也算是给天下女子做个榜样。”苍亭笑道。
“只是一面未见的故交,应该算不上是故交。即便是故交,苍少主的身份也不够格对她说教。”容景面色淡淡,声音温凉,“苍少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景世子是在威胁我吗?”苍亭挑眉。
“能让容景威胁的人,天圣也无一人。有一人尔,也只是东海玉太子而已。”容景轻轻弹了弹衣袖,声音温润,“苍少主未免太拿自己当人物了!这里是布政司的考场,你拦住了朝中的辅政丞相说这些不相干于国事和论证的话,我便能治你个开除考场扰乱科考的罪。”
“在下说的是事实,景世子恼羞成怒了?你要开除我出考场我的确是没话说,但是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你和浅月小姐不顾婚约便同榻而眠,同寝同食。传扬出去的话,这等品行污亏,视礼法于无物,实在让天下人对你的推崇要打个折扣吧?你也辜负天下百姓对你的推崇,人人言景世子是云端高阳,风采无双,识诗书礼仪之人,感情那些诗书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礼和法,信和义,忠和德,品和行没学进心里。”苍亭笑道。
容景眸光眯了眯。
布政司考场外千人这一瞬间连呼吸也不闻了。
云浅月大怒,她想着苍亭今日等在这里定然是早有准备,别有筹谋,就是要用她说事儿,来打消这些人对容景的推崇,让他身败名裂,即便不身败名裂,也要让这些学子们入朝后不被容景所用,投靠进夜天逸的队伍。今日若是不翻盘,那么来日的朝局里面,新注入的官员清流就会被夜天逸掌控,未来对容景在朝自然不利,她的手攥紧。
片刻后,容景忽然一笑,“景一直未曾觉得自己高于别人,苍少主太抬举我了!”话落,他看了一眼四周,眸光微扬,“既然苍少主自认为品行才华高绝,可以当之国之大任,洋洋洒洒教训别人,那么就请苍少主做一篇《谏君书》,若是苍少主做得好,得天下学子推崇,那么景就甘愿卸去丞相职位,让贤与苍少主,从今以后天下没有容景的名号,只有苍少主的名号如何?”
众人闻言又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人人惊异地看着容景。
“景世子在说笑吗?”苍亭挑眉。
“容景从不说笑!”容景声音温润,面色清淡。
“好!”苍亭扬声,从倚靠的围墙处直起身。
众人见苍亭答应,再次吸了一口冷气。容景从七岁起便是天圣第一神童,之后十年才华冠盖,胜过天圣历届文武状元,无人可及,受天下第一高僧灵隐大师推崇,成为了天圣甚至天下不可超越的存在。他的每一篇诗赋言论出来,都被天下争相传诵。这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众人除了惊异外,都十分激动。毕竟这样的事情百年罕见。
“景世子,我现在就开始如何?”苍亭询问容景。
容景还没开口,云浅月忽然清声道:“等等,既然今日苍少主是冲着我来的,认为我一个女人无才无德无品日日跟在容景身边用脂粉香污浊了他,将他拉入了与我一般的污秽泥潭,那么这个赌约也不能没我什么事儿不是?我也来做一篇《谏君书》如何?和苍少主一较高下。”
“哦?浅月小姐确定自己没开玩笑?”苍亭扬唇讽笑,“浅月小姐当真本事,连《谏君书》也要做吗?可知女子不能议政?”
“两千年前有女帝,一千年前也出现了女帝,如今又出现了南疆的女帝。女子不能议政不过是天圣皇朝自己规定的对女人的歧视限制而已,彰显始祖皇帝尊贵无上的身份。它不是自古而来的定论!”云浅月冷冷地看着苍亭,“在苍少主的眼里,女人不该进这布政司,不该登大雅之堂。但是谁说女子便只能是脂粉香?”
“既然如此,浅月小姐也是想和景世子一样与我立个赌约了?”苍亭挑眉。
“我不立赌约,只是做一篇文章而已。你与容景的赌约虽然与我有关,也可以与我无关。我不干涉赌约,就是在你之前先做一篇《谏君书》而已。苍少主敢不敢让我一个女人做?”云浅月盯着苍亭。
“既然浅月小姐有此雅兴,我们这些学子们也有耳福了!有何不敢?浅月小姐请!”苍亭一笑,“不过浅月小姐可别将《谏君书》唱成了靡靡情意之音。除了景世子外,我们这些人可消化不了。”
云浅月眸光缩了一下,冷厉地道:“苍少主看不起女子,不知道遗传苍家的谁人?难道苍少主是男人生的?我一直认为,女人十月怀胎生子是世间最难做最伟大的事情。看来苍少主没这个意识。”
苍亭面色一寒。
云浅月扳回一局,看着他,清声道:“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以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宏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疏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云浅月将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搬了出来。不是她欺负苍亭,而是苍亭太过可恨。中华上下五六千年,古往今来,她还不觉得任何一篇《谏君书》能比得过魏征这个大忠臣的《谏太宗十思疏》。她也不觉得苍亭能再做出一篇比这个《谏太宗十思疏》更好的文章来。
她的声音清澈,冷静,沉着,一字一句,一篇《谏君书》半个停顿也不打。
布政司外千余人,人人鸦雀无声地听着,包括容景。
云浅月声音落下,布政司内忽然传来一声高喝,“好!”
声音熟悉,兴奋,激昂,还夹带着欣喜和佩服,正是夜轻染。
云浅月转回头,只见夜轻染不知何时站在了布政司门口,夜天逸站在夜轻染身边,一张俊颜面无表情,一双凤目却是紧紧对盯着她,黑如深潭。她心下一紧,这时容景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攥住她的,温润宽厚,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好!”沈昭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听声音无比激动兴奋。
“好!”沈昭声音落下,四周顿时接连响起高喊声。
不出片刻,千余人的喊声便汇成一线。人人看向云浅月的目光都是兴奋激动的,再不见早先的惊艳、打量、疑惑、甚至还有不赞同、苛责、鄙夷等的目光,全体一致地被她做出的《谏君书》所折服,尤其是她站在那里,气质清华,容颜清丽,目光沉静,姿态高贵。与她被传扬得那些污秽的纨绔不羁的名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让那些被传扬了数年的污浊名声下对她抱有各种看法的人第一次对她全然改观。
人人心里想着,原来浅月小姐如此大才。
并且同时想着,原来她的才华不止是在先皇五十五大寿的时候弹了一曲凤求凰,催动功力化去了先皇的剑,不止是那一曲从紫竹林流出来的至今无人知道名字的琴曲清歌,而是她能做出一篇怕是当世大儒都不及的《谏君书》。
又想着其实天下早就流传浅月小姐腹有才华,其实那些纨绔不化大字不识诗词歌赋不通琴棋书画不会的名声都是她为了不嫁入皇室伪装的说法,但大约是她不尊圣旨,不听皇命,公然在先皇面前打贵妃,打公主,甩冷脸,毁圣旨,以及前几日任性出入议事殿,怒闯金殿毁龙椅的嚣张事情太多,听起来太过跋扈,所以掩盖了她的才华。
这一刻的云浅月,如此令人惊艳瞩目,移不开视线。
这一刻,在场的千余人,亲眼目睹了她的才华和沉静,终于明白了“回眸一笑天下倾”的景世子为何独独倾心于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关于摄政王、染小王爷、容枫世子、玉太子、冷小王爷等人都喜欢她的风月传言。这样的女子,焉能让人不喜?
布政司外的千名学子似乎被点燃了干柴的火,又像是被煮沸了的水,一时间响声震天。由开始喊的“好”字,渐渐变成了“浅月小姐”的字样。
古人有些地方要比现代的人风流开放。也比现代的人勇于大胆地表达自己的喜恶。
云浅月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想着原来她竟然错了,文弱书生也是堂堂三尺男儿,别的地方可以小看,这嗓子上还是不可小看。她的耳朵要震酥了。
不过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听这样的声音,这一局就被她扳过来了!
苍亭即便再做一篇比这个《谏君书》好的《谏君书》,也再诋毁不了她在这些人心里种下的种子。从今以后,至少这些人,再不会因她质疑容景的品行。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千名学子兴奋的声音才息止。
云浅月挑眉看向苍亭,“苍少主,该你做了!”
苍亭脸色一如既往,即便在云浅月做完,即便他听到了这么多人的叫好声和喊声,他也没什么变化,如今听到云浅月问他,众人都向他看来目光,他淡淡一笑,“浅月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这样一篇《谏君书》已经是极好,在下再也做不出来了,甘拜下风。”
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认了输,没有愤恨,不甘,落不下台面,翻脸等等表情。让千人齐齐惊异了一下。
云浅月想着到底是苍亭,输人不输阵。虽然自己落败了,也退守有据,不让自己落入至难堪的境地。她挑眉,“苍少主以后再不会说女人是脂粉香了吧?”
“再也不敢!”苍亭颔首。
云浅月见他服输,也失去了趁胜追击的兴趣,若是赢了一场之后还紧咬着逼迫他再点头哈腰寸步不让,下不来台,更甚至是将人往死里逼迫,便落了她的身价,也让这些说好的人反过来说她小肚鸡肠。她甘愿搏一个宽容大度的名声,这里的人都不是瞎子,宽容别人,这样的事情做在明面上不吃亏,于是她移开视线,不再看苍亭,对容景俏皮地一笑,“你那点儿文墨的确不适合做什么丞相,也就是能略微的胜过我一个女人,管制得住我而已。要不你还是辞官卸甲吧!反正这里能人居多,也不差你一个品行不端,只知道谈情说爱,不喜朝政的人。”
所有人都被她的笑容一晃,顿觉倾国倾城,惊艳不已。人人这才想起浅月小姐美貌艳华天下,但因为她别的名声太大,反而美貌到不被人提及了,就算今日,人人也觉得她在做《谏君书》的时候冷静的声音比她此时的容貌更美。
容景闻言轻笑,声音温润悦耳,“你说得有理!”
“小丫头,你这是在贬低自己,还是在损我们这些人?你一个女人都能做出这样一篇《谏君书》来,而弱美人胜得过你还叫没才华不适合做丞相?”夜轻染走过来,瞪了云浅月一眼,“让你来观场,你怎么自己倒先做起来论来了?”
“没办法,我这个人比较讨人喜,到哪里都有人用别的办法喜欢我。”云浅月看了苍亭一眼,声音意味颇深。
众人闻言恍然,感情是十大世家苍家的少主也喜欢云王府的浅月小姐,求爱不得,才如此出言讥讽刁难。看向苍亭的目光顿时都多了别样的颜色,更有甚者还对其露出怜悯。
苍亭微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手中的笔轻轻地转着,一圈又一圈,对于云浅月这个的话,并没有出声否认,亦没有表现出喜欢她被撞破尴尬的神色来。
这样的苍亭,刚让人们对今日之事多了一层探究。
“哈哈,小丫头,你的确很招人喜欢!”夜轻染大笑,扫了一眼千余人,扬声道:“今日这里面的人可都注定要做伤心人了。”
众人齐齐心神一凛,垂下头,浅月小姐这样的女人,可不是人人都喜欢得起的。
“走吧!进去吧!时辰要到了。相信有你一篇《谏君书》,今日的科考,这里的人都能做出一手好文章来。”夜轻染看了苍亭一眼,笑着问容景,“弱美人,你说是不是?”
“自然!我天圣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容景清淡一笑,“可惜天圣不设女官制,否则我身边这个不省心的主便也可以靠着她这点儿唬人的才学谋个一官半职。”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她的确是搬了人家魏征的东西拿出来唬人的,但也得他配合她才能唬得住,当初她给他背出这篇《谏太宗十思疏》来的时候,他不是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还感慨了一番魏征忠良,太宗仁君。如今他刁难苍亭给改成了《谏君书》,不就是让她当着这些人的面背出来再唬一遍别人,让苍亭败个心服口服顺便收服这些学子的心吗?因为他容景的名声宣扬被人推崇了十年,即便胜得过苍亭,也是不再令人惊异,但她就不同,她名声败坏了多年,如今一朝展现才华,自然震撼人心,她出面比他出面的效果要好千百倍。如今亏他还敢黑心的说出来。她一时有些无语。
但众人显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加黑心思,想着浅月小姐都能做出这等文章,那么比她胜一筹的景世子自然怕是还要好,看向容景的目光更是崇敬。
“小丫头的才学可不是只有一点儿,没准有一日天圣也设女官制。”夜轻染大笑。
云浅月心思一动,看向夜轻染,夜轻染对她眨眨眼睛。
这时,科考入场的时辰已到,钟声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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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公主手记
钟声敲响,千名学子拿着考牌规范地依次站好队。
夜轻染招呼容景和云浅月进去。
云浅月经过苍亭这样搅了一场局,忽然对里面失去了兴趣,今日夜轻染要她来这里,没准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也懒得再费心力应付,偏头对容景道:“我不想进去了!”
容景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温柔一笑,“那就不要进去了!”
“小丫头,你不进去了?”夜轻染本来要向里面走,回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摇摇头,“不进去了!我回府陪爷爷说会儿话,好几日没回府了。”
夜轻染盯着云浅月,“今日科考准备的两轮考题很是精彩,你不想看看?”
云浅月摇摇头,“我一不想科考,二不想当官,我的最大目标就是将来相夫教子,这个对于我来说,兴趣不是那么大。”
夜轻染蹙眉,“因为苍亭?”话落,他看了苍亭一眼,“你放心,有我在,没人再说你什么了。”
“我还怕人说?”云浅月失笑,“我从来不畏人言,只不过是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已。”话落,她不再看夜轻染,对容景道:“晚上你去云王府接我吧!”
容景温柔含笑,“好!”
云浅月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布政司。
夜轻染见云浅月就这么走了,干净利索,他皱了皱眉,回头对容景道:“弱美人,你不是想要小丫头与你一起参政吗?怎么就让她这样走了?”
“谁说我想要她与我一起参政?”容景挑眉,温声道:“染小王爷怕是会错了意,她日日出入议事殿不是想与我一起参政,而是只愿意与我在一起而已。若我不是在议事殿,她怕是连议事殿一个门边都不登。”
夜轻染抿起唇,微哼一声,“你倒是栓死了她的心。”话落,他转身走了进去。
容景笑笑,也缓缓抬步向里面走去。
夜天逸看着容景的马车载着云浅月走离布政司,面无表情,一言未发地也缓缓转身。
德亲王和孝亲王等朝中的一般老臣在云浅月诵读《谏君书》时都出来了,也是和在场一些学子一样惊异浅月小姐的才华。但同时以德亲王为首的一般忠于天圣的老臣隐隐忧心。今日这些学子明显都被浅月小姐一篇《谏君书》赢得了满堂彩,对景世子的推崇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甚,这对未来的朝局不妙。
一行人各具心思进入了布政司内殿。
外面的学子们依然处于兴奋中,对于云浅月就这样离开不参加今日的观场有些遗憾。沈昭看了苍亭一眼,见他依然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毛笔,他想说什么,又住了口,与众人一起一次持牌进入。
布政司门口有不少学子的家眷或者书童也目睹了云浅月和苍亭之事,不出片刻,这一件事情经这些人的口中便传扬开去。
半个时辰后,京城人人皆知。
天圣京城是一座古都,历经三个朝代,千年历史,这里自然汇聚了天下至繁华的所在。所以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也能顷刻间被流传出去,众所周知,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件大事儿。本来今日的科考就被天下所关注,而云王府浅月小姐和十大世家苍家少主也一直就是被人关注的人物,同时身份斐然。所以,达到的轰动效果可想而知。
更有甚者,当云浅月的马车驶出布政司走上大街不久,便能听到外面有人高谈阔论,在谈论她所做的《谏君书》。赞扬声不绝于耳。
云浅月坐在车内想着古代没有现代发达科技先进,但是流言和消息的传播速度丝毫不满,不但不慢,甚至有些地方还是现代人所不能及。
“浅月小姐,您今日真是厉害!苍少主偷鸡不成蚀把米。”弦歌的声音也带着兴奋。
云浅月笑了一声,不觉得有什么光荣,她其实最讨厌这样的事情,若不是被逼得迫不得已,她也不愿意用自己的优势来欺负别人,无聊地道:“我哪里有什么厉害,不过是借鉴了先人的文章而已。若是让我做,不一定能比得过苍亭。”
弦歌愣了一下,但依然兴奋地道:“借鉴也要借鉴得好才是道理,今日苍少主故意将您和世子同床共枕的关系公布天下,惹人非议世子,质疑世子品行,就该教训他,这样才大快人心。今日之后,您的才华定然惊艳天下,那篇《谏君书》人人颂扬,天下学子莫不对您另眼相看,再也不会有人说您配不上世子了。”
云浅月“噗哧”一笑,“你家世子本来就品行恶劣,黑心黑肺,还怕人说?”
弦歌轻咳一声,似乎被堵得没了话,半响才道:“世子也没太黑心。”话落,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改口道:“是有些黑心。”
云浅月“哈”地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车外弦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马车又走了片刻,耳边忽然传来华笙传音入密的声音,有些凝重,“小主!”
云浅月“嗯”了一声。
“罗玉失踪了!”华笙道。
云浅月本来闭上的眼睛睁开,立即问,“怎么回事儿?”
“隐卫传来消息,洛瑶公主和罗玉由景世子的隐卫暗中护送,昨日到了东海边境后,玉太子的人接管了二人,上了船,但是上船后不久,便发现罗玉不见了。”华笙道。
“子书的人出了问题?”云浅月挑眉。
华笙低声道:“属下只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是否是玉太子的人出了问题。”
“子书知道如今天下的情况,洛瑶和罗玉不能出事,派来接应的人应该都是亲近可信之人。应该不是他的人出了问题,也许就是船的问题了。”云浅月沉吟,“但不管如何,罗玉是不见了,在容景和子书两人的联手下,还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显然是早有筹谋。”
“小主,怎么办?属下要找罗玉的下落吗?”华笙问。
“罗玉虽然身穿男装,但是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她是女儿身,既然知道她是东海的紫萝公主还下手的,无非天下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而那几个人也都在这京城。有东海子书在呢,我们不必找了,也许找也难以找到,不如不费力气。”云浅月想了一下道。
华笙应了一声。
“我娘可有消息?”云浅月又问。
“主子也得到罗玉失踪的消息了,只说那个小丫头和小主您一样命大,皮实着呢,谁养着她谁头疼,不用担心,也没吩咐属下找,依然带着四皇子继续去东海了。”华笙道。
云浅月笑了一下,“没错,谁养她谁头疼。”
“南疆国舅今日离开了南疆,似乎向京城的方向来了。属下按照小主早先的吩咐,一直派人盯着了。景世子的人似乎也在盯着他。”华笙又道。
云浅月应了一声,问道:“有秦玉凝的下落了吗?”
华笙摇头,“没有,不止没有秦小姐的下落,明贵妃的下落也没有。”
云浅月说了一声“知道了”,华笙的声音隐了下去。
云浅月想着她还是小看了某些人的势力,竟然在容景和玉子书派人一路护送下还有办法将罗玉弄到手,若不是她娘说了夜氏的暗龙使和暗凤使,她怕是会惊异。
马车回到云王府。
云浅月下了马车,只见云王府门口停着一辆宫里的马车,像是六公主的马车。她淡淡看了一眼,问门外,“是六公主来了?”
“回浅月小姐,是六公主来了!”守卫立即回话。
云浅月抬步向府内走去。
云王府的人见她回来,都连忙见礼,一个个见到她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她对一个人问道:“六公主在哪里?”
“六公主带了人来,去了世子的西枫苑。”那人立即道。
云浅月不放心七公主,足尖轻点,向西枫苑而去。不出片刻,来到西枫苑,她在院门口飘身而落,看向里面,眼睛眯了起来,六公主竟然带了皇室的隐卫来了西枫苑。
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六公主在强迫七公主什么,云浅月听见了云离的名字。
皇室隐卫大约二十多人,见云浅月来到,齐齐将她拦住。
云浅月眯起眼睛,冷笑道:“我家的大门,什么时候连我也敢拦了?”
那些人对看一眼,挡在她面前有些踌躇。
“滚开!”云浅月轻喝了一声,挥手打开挡在他面前的隐卫,抬步向屋里走去。
房中人似乎听见她的声音,停止了说话。
云浅月来到门口,透过珠帘,一眼便看到七公主脸色发白地坐在椅子上,六公主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她挑了挑眉,冷声道:“六公主不在宫中养伤,来云王府做什么?宫中尊贵,才是你这等贵人该待的地方,云王府污泥之地,不怕污了你的贵脚吗?”
六公主冷哼一声,“若不是我妹妹在云王府,本公主才不稀罕来云王府。”
“如今你认嫂嫂是你的妹妹了?她在宫里被封闭了十年,人人笑话她痴傻,你这个当姐姐的也没少嫌恶妹妹,那个时候你怎么没想起她是你的妹妹?”云浅月挑眉。
“我是她姐姐,她是我妹妹,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不管我想不想,她也是我妹妹,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插足我们姐妹的事情的?”六公主扬起下巴。
云浅月嘲笑地看着七公主,“我姓云,如今嫂嫂嫁入云王府,自古以来都是嫁夫随夫,她也姓云,比起我来,六公主你才是那个外人吧!”话落,不等六公主开口,对守在七公主旁边的两个人吩咐道:“将她扔出去!”
“是!”那两个人本来出身风阁,自然听云浅月的,齐齐上前,一左一右,同时出手,六公主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啊”地尖叫一声,已经被二人扔了出去。
六公主带来的隐卫本来被云浅月刚刚打倒才起来,云浅月对皇室隐卫厌烦,自然不会手下留情,这些人均被她挥手之下不约而同地受了伤,此时见六公主被扔出来,连忙去接,但伺候七公主的那二人武功都极好,联手之下力道自然不容小视,那些人被六公主砸出来的冲力撞倒,“砰”地一声,都被砸到了地上,六公主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带着她滚!今日先饶了你们,以后我再看到她踏入云王府的门,带来几个人杀几个人。包括她在内,一个不留。”云浅月冷冷地对外面道。
外面的皇室隐卫闻言立即带着被砸昏的六公主出了西枫苑。
云浅月回身看向七公主,她的脸色仍然发白,身子和手似乎都在剧烈地轻颤,可想而知内心受的冲击何等的大,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过了盏茶时间,七公主似乎才平静下来,语气沉痛,“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云浅月看了她一眼,语气和缓,“我也有许多姐姐,也和六公主一样,云香荷你还记得吧?她死了,再不再我眼前出现了,我才再没了这样的姐姐。高门大院里,能有几个姐妹情深?更何况还是皇宫的公主?你嫁了哥哥,哥哥说今生只娶你一个,他对你好,云王府你掌家,从爷爷到仆人,上下都将你当成家人,多少人羡慕嫉妒你的幸福。你既然幸福了,招别人些嫉妒也是应该。更何况本来哥哥应该娶的是她,她没有那个福分,如今怕是悔不当初,看到你这个从小就没她好的人比她如今过得好,她自然心中恨不得千方百计的让你不好。你若上了她的当,那么便是真正亏了。”
六公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不能上了她的当。我终究还是太心软,总拿她当姐姐,最气最恨的时候也只是想着和她不来往,没想到上次在皇宫十一公主处对她出了手,她还不得教训,今日竟然带着人跑来了云王府。”
“嫂子,皇室里,没有姐妹情深,或许有,但决计不是六公主和你。”云浅月看着她,“你如今怀了哥哥的孩子,不该再心软放她进来。只要你说不放,别说她带了二三十个隐卫,就是带二三百个隐卫,也进不来云王府。”
“我这次知道了,她既然不念半分姐妹情谊,我就再不对她客气,这云王府,她以后休想再进来。”七公主似乎真被冷了心,抿着唇道。
云浅月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对她道:“嫂子,你要时刻地记着,你目前有着最好的男人做丈夫,腹中有着你和他的孩子,你是云王府的当家主母,爷爷喜欢你,哥哥喜欢你,我喜欢你,云王府上下的仆人们知道六公主来了都人人紧张你,也是喜欢你。你就是云王府的人,也只是云王府的人,别人想夺去你的幸福,你必须不能手软,要她付出即便血的代价也不能夺去。人贵在的不是得到幸福,而是守住幸福。”
“我知道了妹妹!”七公主面色暖了下来。
云浅月对她笑笑,起身站了起来,“我今日回来看看爷爷,知道六公主来了,便赶来了。你被她折腾一场,不要动了胎气,上床休息吧!”
七公主点点头,“你放心吧!我知晓轻重,我早已经没了家,云王府和云离给了我的家,这是我用十年的苦换来的,谁也别想夺去。”
云浅月放了心,不再多说,起身站了起来,出了西枫苑。
一阵风吹来,门口两株枫树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云浅月回头看一眼西枫苑的高墙,虽然她来得晚,但六公主的话她还是听了个大概,猜测了个大概。这里曾经住过南凌睿,住过云暮寒,如今住进来云离。她的三个哥哥,两个走了,如今一个留了下来,她自然不允许有人打他的主意,只要她在天圣京城一日,谁也不行,六公主更没资格。
她转回头,面无表情地向云老王爷的院子走去。
来到云老王爷的院子,玉镯正站在门口,见云浅月来到,对她一礼,抿着嘴笑道,“浅月小姐,您回来得真及时,老王爷听说六公主来了,不放心,要派奴婢去西枫苑看看,后来听说您来了去了西枫苑,便又吩咐奴婢不必去了。说有你这个恶人在,其余的恶人都得靠边站。”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本来有些气被这一番话弄得笑了,恼道:“他才是恶人。”
玉镯笑道:“老王爷在后院一个人下棋。”
云浅月点点头,向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果然见云老王爷一个人坐在凉亭里下棋,她走过去,只见是一局上古棋局,那老头头也不抬地指指对面的棋盘,对她道:“臭丫头,还记得这一局棋吗?”
“怎么不记得?”云浅月坐下来,“我抓周的时候你就给我摆了这么一局棋。”
云老王爷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小丫头天生邪性,出生就带着灵通,装得再像小孩子,也不是个小孩子。你见过有哪个孩子才满月眼睛就能盯着书上的墨字看的?而且还一副沉思的模样?”
云浅月瞪着他,做怪脸,“我是妖怪,你当时怎么没当我沉溏?”
“沉溏个屁!我老头子什么没见过,还怕妖怪?”云老王爷骂道:“你天赋异禀,也没什么奇怪,我们毕竟姓云。几千年前云姓比现在的云姓尊贵。”
云浅月眨眨眼睛,“有多尊贵?天下曾经是我们姓云的坐的江山?”
“坐江山也不过尔尔!”云老王爷将一盒白子推给云浅月,“你来下,一个人下棋就是没意思。”
“孟叔呢?他不是棋篓子吗?”云浅月拿起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臭棋篓子而已。”云老王爷道。
云浅月好笑,打击他,“你的棋艺也不见得比孟叔高明到哪里去,半斤八两而已,还摆出来上古棋局。”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上古棋局人人摆得,越不会下棋的人越不容易入魔道。”
云浅月对于这句话到是赞同,便没反驳。
“数日前出现星云图,景小子和你看到了吧?”云老王爷一边落子一边又问。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点头,“嗯,看到了!难道你也爬到房顶去看了?”
“灵隐这个天下第一高僧也有错的时候,他推算的日子比星云图出现的日子晚了一日,人人都信奉他,却不想星云图前一日便出来了。这京中人虽然都知道,都等着百年一遇的星云图,却是太过相信灵隐,都错过了时辰,连摄政王也被灵隐给误了,那一晚没去等,第二日才知道星云图出现过了,那一日看到星云图的人寥寥无几。但我老头子知道,景小子一定是看到的那个人。”云老王爷道。
“我怎么竟然不知道星云图出现提前都是推过日子的?”云浅月想着她提前真是半丝也不知道,突然被容景拽着要看什么星云图。
“你不信神棍之言,自小就讨厌和尚道士,你的耳朵日日听的都是些你想听的东西,这些日子又日日关在荣王府,和景小子几乎寸步不离,谁会跑到你面前对你说这个?”云老王爷瞥了他一眼,话音一转,“不过你在景小子身边,也不用去听别的,灵隐那个秃驴的确不靠谱。”
云浅月笑了一声,“灵隐大师都离开天圣大半年了吧?他大半年推算的东西,怎么能相信?”
“他是个半仙之体,自诩能看人前世今生,如今栽了个大跟头,估计无言再回天圣了,在东海猫着吧!”云老王爷道。
云浅月想着就因为他自诩能看人前世今生,她才对他躲着,可不想他将她的前世给抖露出来,数月前听说的东海举行的什么山什么论道大会,很是热闹,和尚道士尼姑,凡事有名望的都跑了去,连雪山老人也去了,她没什么兴趣说灵隐,不再言语。
“你看到了什么?”云老王爷问。
“忘了!”云浅月道。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是真忘了?还是不尽如人意?”
云浅月瞥了云老王爷一眼,“你一个将要作古的老头了,还关心星云图做什么?那都是百年以后的事情,你确定你能活那么久?”
“不止是百年以后的事情吧?”云老王爷看着她。
云浅月闲闲地挑眉,“那又怎样?在我看来,就是一堆漂亮的又稍纵即逝的星星而已。古往今来,历史长河,那么片刻的星光璀璨实在不算什么。世上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多了去了,实在数不过来,哪里能事事求得圆满,我只需要知道我和容景能在一起就行了。”
“臭丫头,你被景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肯定你和他会在一起?”云老王爷挑眉,哼了一声,“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一些,你娘那日也看到了星云图。”
“她也会掐指神算?”云浅月意外了一下,那个女人无所不能吗?
“她的义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通古今,奇才怪才歪才,她焉能不会?你个小丫头别看有些能耐,但比起你娘来,还是差远了。”云老王爷道。
云浅月撇撇嘴,拉长音,“是,我娘厉害,她是您的好儿媳妇嘛!”
云老王爷翘了翘胡子,“总之比你这个日日只知道气我的臭丫头强。”
云浅月不再说话,从小到大就没得他几句好话,她也不指望他像别人家的爷爷一样抱在怀里含饴弄孙了。当然,这个老头要是那样的话,她自己就先恶寒了。
云老王爷见云浅月不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于是,祖孙俩一步一步走起棋来。
上古棋局,千变万化,每一步落子,都能衍生出无数变化来,似乎是千军万马的战场,棋下到三分之一,云老王爷伸手一推棋盘,“不下了!”
“不下了?”云浅月挑眉。
“老了,不服输不行。”云老王爷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本子扔给云浅月,“这是大长公主的卷宗。当年我整理皇宫的藏书,无意中看到,便自己收了起来。这里面用了蛮夷的文字记载,天圣无人能看得懂,你若是能看懂的话,也许能对你有用,给你吧!”
云浅月一怔,伸手接过黑色的本子。只见这个本子很厚,纸虽然泛黄,但被保存的很好,她随手翻开,看了一眼道:“这个是满族的语言,我认识,这个不是什么卷宗,而是大长公主的手记。”
“原来是大长公主的手记,大长公主曾经受伤失踪一年,落在了一个蛮夷部落里,大约就是那会儿就学会了那个语言。”云老王爷点点头,“关于大长公主的卷宗都销毁了,这个手记之所以留下来,大约也就是因为无人看懂。”
云浅月不说话,开始翻看起来。
云老王爷站起身,出了凉亭。
不知不觉,一本手记看到结尾,天色已经响午,云浅月合上本子,就见云离从外面走进来,她喊了一声,“哥哥!”
云离走过来,面色温暖,“景世子的马车在门口等着了,你快去吧!”
“科考结束了?”云浅月问。
“嗯,结束了!”云离点头,“苍亭第一名,沈昭第二名。”
云浅月扬了扬眉,并不对这个结果觉得奇怪,“苍亭毕竟出生在十大世家,十大世家博学渊源,家族藏书万卷,根基深厚,沈昭所学虽然多,亦是刻苦,但还是不及苍亭先天的优势。”
“沈昭已经不错了!”云离道。
云浅月点点头,伸手入怀,将一块令牌塞进云离的手里,“哥哥,这是云王府的三千隐卫调令,父王几个月前给了我,我也用不到,今日给了你吧!”
云离一怔,立即拒绝,“你给我的人够用了,这个你用吧!”
“本来这个令牌就该传给云王府世子,应该是你的。况且你要为了云王府,为了嫂嫂肚子里的孩子保护好自己,亦要保护好嫂嫂,你的职责可不少。三千隐卫在你身边,即便有人想要奈何你,也要有那个本事。我也放心一些,收着吧!”云浅月摆手。
云离闻言不再推拒,低声道:“我刚刚进府的时候知道六公主来过了,幸好有你在。”
“我即便不在,爷爷也不会让她欺负了嫂嫂。百年前,我们的祖先为了始祖皇帝出生入死多少次?这个天下不只是他夜家的。也是我们四王府跟着一起打下的,她是公主又如何?若是她敢犯你,错小也就罢了,错大的话,你只管杀了她,不用畏首畏尾。”云浅月提起六公主,声音清冷。
“好!”云离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什么,抬步出了凉亭。
云王府门口,容景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云浅月挑开车帘,就见容景微合着眼睛,她轻轻一纵,上了马车,落下帘幕,见容景已经睁开眼睛,她将手里的黑色本子塞进他手里,“不想爷爷手里还有这个好东西,你看看吧!”
容景挑了挑眉,翻开手里的黑色本子,看了一眼,微露讶异,“大长公主的手记?”
“嗯!”云浅月点头。
容景静静看了起来,云浅月也不说话,躺下身子将脑袋枕在他腿上闭目养神。
马车回到荣王府,稳稳停下,容景合上本子,抿了抿唇,忽然轻笑,“原来夜氏的大长公主喜欢的竟然是先祖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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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长假结束了,我虽然木有放假,但肿么感觉也跟放假似的==?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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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百年历史
明明是近在咫尺,温润清晰的声音,可是偏偏像是从九重天传来,有些飘忽。
云浅月睁开眼睛,看着容景,在这一张如玉无双的脸上,罕见地看到他这般冷情的笑意。她叹道:“你们荣王府的男人不都是魅惑天下女人的吗?夜氏的大长公主喜欢荣王也不例外。”
容景收起笑容,低头看着云浅月,清凉的眸光转为温柔,“是吗?”
云浅月点头,“自然!拿我做例子,对你死心塌地啊!”
“本来我不觉得能魅惑天下女人是好事儿,不过能让你对我死心塌地,看来也不算坏事儿。”容景扔掉手中的黑色本子,低头吻上云浅月的唇。
云浅月轻启朱唇迎合她,唇齿相缠,辗转缠绵。
许久,容景放开她,轻声道:“夜氏用了两个女人和天下百姓控制住了先祖荣王,而一个女人就能够让我倾覆天下,比起先祖荣王,我大约不应该是容氏子孙。”
云浅月好笑,“这都是天注定的,哪里是应该不应该的事情?你生来就是容氏子孙,死了还是容氏子孙,要想改的话,只能下辈子看了。”
容景“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若是可以,我宁愿不姓容。”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姓云。”云浅月话落,又好笑道:“祖宗听到我们的话,估计会从地下跳出来掐死我们这不肖子孙。”
容景轻笑,“百年过去了,大约早就转世为人了。”
云浅月轻叹一声,“大长公主为救荣王而死,引火自焚,贞婧皇后为了荣王甘愿委身嫁入皇宫,天下百姓欠了荣王的,而荣王欠了两个女人的。大长公主也算是一个奇女子了,可惜生在夜氏,怪不得始祖皇帝焚书烧了关于她的所有记载,原来还有这一桩。”
“贞婧皇后的所有记载也没有。”容景声音温凉,“死的人一死百了,活着的人才是最不容易。贞婧皇后能日日忍受驻留在荣华宫,不过是为了荣王而已,她活着,荣王便是活着,看不见,心也活着,若她死的话,那么荣王的心也就死了。”
云浅月点点头,大长公主这本手记,记载了从她记事起到死前的生平所有事情,始祖皇帝焚毁了所有关于大长公主的书籍记载,怕是独独没想到她为自己竟然写了一本自传。这本自传,几乎揭开了夜氏的所有秘密,包括最重要的天龙吟和火凤吟。
天龙吟和火凤吟啊!正是她需要了解的。云浅月感叹道:“那个糟老头子也有几分本事,这样一本手札竟然被他藏在手里几十年。”
“云爷爷的睿智大了去了,否则也不会让云王府在风口浪尖上平安无事地过了这么些年,在夜氏的眼皮子底下将儿子孙子偷梁换柱。”容景温声一笑。
云浅月扁扁嘴角,这一辈子,她的爷爷只倒腾孩子了。先倒腾了儿子,又倒腾孙子,不知道将来是否会倒腾重孙子,重外孙子,想到这里,也不由好笑,
二人不再说话,下了马车,向府内走去。
容昔迎了上来,满面含笑,“世子哥哥,沈昭刚刚回来了,在书房等着你。”
容景微微一笑,“苍亭出生在十大世家,博学渊源,家族藏书万卷,根基深厚,他落于苍亭,拿了第二名,已经不错。”话落,她偏头对云浅月寻问,“你是跟我去书房还是先回紫竹院?”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我回紫竹院。”
容景点点头,松开她的手,径自向书房走去。
云浅月回到紫竹院,进了屋,脱了鞋子,躺到床上,裹着被子,闭上眼睛,动作一气呵成。青裳得知她回来,后脚跟进了屋,便见她已经睡下了,愣了愣,退了出去。
凌莲和伊雪来到门口,迎面碰到青裳出来,她对二人道:“浅月小姐大约累了。”
凌莲和伊雪点点头,也不叨扰,齐齐退了下去。
云浅月闭上眼睛,却无什么困意,脑中想着大长公主的手记。
那个女子自小修炼火凤吟,位于天下最暖的地方的最冷的地方,就是暖城的寒池。寒暑四季,都用寒池的水浸泡练功,她自小就知道,她肩负着夜氏打天下的己任。所以她十五岁习成火凤吟后,接管了火凤令,唯一的目标就是清除阻挡夜氏打江山的一切障碍,当然,这些都是在遇到荣王之前。
遇到荣王之后,她为之一见倾心。荣王悲天悯人,容倾天下,不喜杀戮,大长公主渐渐受他影响,不愿意将血腥的一面展现给他,也开始质疑夜氏打江山的初衷,是为天下百姓安乐,还是为了一己私欲,她反复思考,不得不承认,夜氏筹谋百年,就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夺天下。
慕容氏统治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若非因为夜氏盗取太子,皇后哀痛而死,皇帝痛思皇后爱子,荒废政业,几年后忧疾而亡,慕容氏无继承人,之后藩王为夺天下燃起战火,黎民百姓受苦,这时候,夜氏揭竿而起,始祖皇帝夜卓岚文韬武略,打着仁义为民的幌子,谋夺天下,当年造的声势很大,同早已经名扬天下有一定声望的世家公子云墨衣交好,云墨衣随夜卓岚七拜燕环山请华盖天下的天地真人弟子容奇出山,也就是后来的荣王。
荣王出山后,天下倾颜,百姓推崇,仁心归属,顿时夜氏万众归心。
大长公主喜欢荣王之事被始祖皇帝得知,始祖皇帝要将她下嫁给荣王,荣王言已有心仪之人,并且自小定有婚约,拒了婚,始祖皇帝大惑不解,天下何人还比大长公主要好?逼问之下,荣王道出小师妹。始祖皇帝那时已经称王,是一军独大,天下归一指日可待。要见荣王的小师妹,因为从未听说天地真人还有一个女徒弟,以为荣王是推拒之由,言若是没有小师妹,就要将大长公主下嫁给他,荣王无奈之下,派人去请了小师妹出山。
荣王的小师妹来到军中,这时众人才知道,原来荣王的小师妹竟然是云王之妹云惜梧。
云惜梧倾国倾城,红颜芳华,谱一到军中,就如荣王被请军中时一样,倾心了许多人。包括了始祖皇帝夜卓岚。
大长公主为荣王芳心欲碎的同时,又多了一个人为云惜梧忧思,那个人就是夜卓岚。
大长公主用了不久便想通了,姻缘不可强求,于是,抽刀断发,不再强迫荣王。而夜卓岚便不那么容易了,他想得到云惜梧。
当年的夜卓岚结拜兄弟冷意秋,也就是后来的孝亲王,便使了一计,让夜卓岚对云惜梧用了失传已久的红颜媚毒,云惜梧即便有武功,也抗拒不了,但她依然一掌劈开了夜卓岚,来到了荣王之处,正巧遇到大长公主抱着荣王。云惜梧伤心欲绝,红颜媚毒发作,她恨极,催动功力要毁了自己。荣王大惊,为救云惜梧,将媚毒吸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不想红颜媚毒里掺杂了催情引,毒上加毒,引发了他体内本来就压制的一种暗毒,一发不可收拾。大长公主毫不犹豫,为救荣王,引动了火凤吟,火凤吟有一种功法,可以引渡,她将毒引渡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之后,强撑着一口气,写尽了她手记里的最后一笔,“生命之贵,重在相依,除却容奇,再无所求。今生无缘,来世无关,死生之后,再不见容奇!绝笔!”
笔落,火凤焚身,大火烧着她所住的风烟殿。
之后的事情,在这里手记上再无记载。
但是云浅月从容景书房一本秘史上看到关于始祖皇帝和贞婧皇后的记载上,还是知道一些,和这本手记结合起来,也能知道个大概。大长公主死后,云惜梧得知这是夜卓岚的计谋,恼恨不已,要带昏迷不醒的荣王回燕环山。却是被夜卓岚控制住,夜卓岚发了狠,将云惜梧秘密带到了一处地方圈禁。云惜梧那时经过媚毒之后功力不及夜卓岚,被他牵制住,夜卓岚喂她吃了软筋散。
荣王醒来,得知大长公主为了救他而死,问及云惜梧,无人知其下落。荣王凭吊了大长公主,打算退出军中回燕环山找小师妹,却被始祖皇帝阻止,荣王下定决心离开,这时,本来对于夜氏有优势的局势因为出现叛乱者逆转,三城的百姓危在旦夕,荣王无奈留下,救了三城,之后,发现云惜梧被夜卓岚控制在江水城,荣王连夜去了江水城,带云惜梧离开,始祖皇帝赶到,荣王与其动了手,始祖皇帝不是荣王对手,看着他带了云惜梧离开,大怒之下,屠了江水城。
屠了江水城之后,夜卓岚派人去了燕环山传信,言云惜梧已经是他的人,若是荣王不带其回来,他今日屠杀江水城,明日便屠杀所有攻占下的城池。荣华公子不是悲天悯人吗?那么看看到底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
那时候的夜卓岚已经疯癫成魔,并不是说假。
夜氏已经天下归一,再无人是其对手,夜卓岚隐卫遍布天下,想做什么就真可以做到。
荣王若是兴兵再夺天下的话,那么本来受了数载战火的天下已经再经不起战乱,黎民百姓路由冻死骨,饥寒交迫而死,处处见衣衫褴褛,已经不甚稀奇,更何况若是再接连屠城的话,可想而知血流成河,国破家亡,山河也不会在了。这个天下除了燕环山,天雪山、十里桃花林、摩天崖外,已经再无一处乐土。
军心动荡,百姓接连发出质疑的声音。
荣王一夜华发,云惜梧看不得荣王所苦,独自离开了燕环山回到了军中。
荣王后来追到军中,云惜梧已经待在了始祖皇帝的身边。
后来,便是天下大一统,始祖皇帝对追随其的一干兄弟封王拜相。四大王府由此诞生,之后迎娶云惜梧入了宫,封为贞婧皇后。
江水城屠城之事,为了始祖皇帝不失民心,云王为他背了黑锅,对外则是说云王为了救其妹,大怒之下屠了江水城,天下人怒骂的苗头都砸在了云王身上。而始祖皇帝不但赢得了天下,得天下后并没有狡兔死走狗烹,而且感念追随他的一干将领兄弟,大肆分封,颁布了许多利民的政策,博得了圣主仁君的名声。
后来天下就这么定了!
始祖皇帝焚毁了关于大长公主以及贞婧皇后的记载,并且严令史官执笔更改卷宗。他为贞婧皇后盖了荣华宫,后宫三千独宠,为她在荣华宫里种了一株紫竹,又为她搜罗奇珍异宝,搏红颜一笑,天下人人称颂始祖皇帝和贞婧皇后相爱,至死不渝,却似乎都忘了曾经的荣华公子和她小师妹云栖梧比翼携手之事。渐渐地,百年已过,一些百姓们便真的相信当年的始祖皇帝和贞婧皇后倾心相爱。
荣华宫日日对长灯,荣王府孤影到天明。
云浅月不知不觉想了很多,百年前的历史还原真相,让知道事实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想象,当年怕是步步成殇,处处鲜血。江山就是一副血染的画,一人成魔,拉天下人坠入地狱,但历史是成功的人抒写的,谁狠,谁便占上风,谁仁慈,谁就输了。这就是血染的历史和教训。
“在想什么?”容景挑开珠帘走进房间,径直向床前走来。
云浅月睁开眼睛,伸手拉住他的手,他刚从外面进来,指尖冰凉,她用两只手将他的两只手包裹住,给他暖着,眸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神色似乎生怕一眨眼他便不见了一般。
容景挑了挑眉,看着她笑问,“这是怎么了?”
云浅月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容景轻笑,坐了下来,温声道:“我思来想去,觉得青姨还是活过来吧!”
“嗯?”云浅月看着他。
“那一支青玉箫,总归要青姨帮你拿回来。当年先皇和云王妃定的婚约,交换了定情信物。除非一方悔婚,一方才能作罢。先皇死了,云王妃更是死去多少年了。那一纸婚约便成了永远束缚你的捆绳,以后就算你我大婚,天下人也还会帮我们记得你与摄政王有婚约。这实在是不好,让我食不知味,睡寝难安。为了免除我以后辛苦,所以,就辛苦青姨一下吧!”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好笑,“你若是能说通她,让死人复活,我没有意见。”
“我这便去给青姨写信。”容景起身站起来,从云浅月手里撤出手,走到桌前。
云浅月看着他,只见他在宣纸上落笔,动作优雅,手腕转动笔墨,行云流水,月牙白锦袍,温润风华,如玉无双,煞是好看。她心暖了下来。她不评判历史那些人的对错,因为自己没身处其中,不好评说。但她知道即便拿天下来换,她也不换容景,死也不换。她不是云惜梧,容景不是悲天悯人的容奇。
不出片刻,容景便写完了书信,喊来弦歌,传了出去。
容景站在窗前,看了院中的桃花片刻,回转身,走到床边重新坐下,将云浅月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低声道:“希望青姨别磨蹭,动作快一些。”
云浅月笑着“嗯”了一声,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第二日早朝,摄政王和丞相以及议事殿内的重要大臣商议下。钦点了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且对三人和一众当选的百名举子论才分配为官。
苍亭受封为监察御史,沈昭受封为中书侍郎。
监察御史监察百官,苍亭算是一步登天的职责。沈昭则是如愿以偿地到了容景的身边,辅助丞相处理朝政。这一轮,容景和夜天逸算是各取所需。
接下来几日,天圣京城被科考落幕之后学子们或喜或悲的情绪渲染。同时云浅月的才华真正第一次被天下人纷纷传诵。她的一篇《谏君书》远播内外,据说连东海也传了去。
这几日,云浅月再未去皇宫议事殿,而是在荣王府窝起冬来。
听着青裳、凌莲、伊雪说着外面接连传回的消息,以及她被传得越来越没谱,简直和神女临世有得一拼的才华,她只翻白眼。若是早知道一篇《谏君书》对她的名声由黑洗白这么有用,她早用了。
“子书估计该笑话我了。”云浅月对容景埋怨。别人不知道,子书自然知道的。用一篇古人的《谏太宗十思疏》赢了苍亭,胜之不武啊!
“不会的!”容景安慰她。
“盗人家的东西搏了自己的名声,这事儿第一次做,总有些不好意思。”云浅月很有良知地说道。
“盗多了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容景笑道。
云浅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狠狠地想着论脸皮厚,容景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偏偏天下人就受他无害的外表蒙蔽。她忽然想起从南梁她舅舅那里要来的白璧连环,伸手入怀,将白璧连环掏了出来递给容景,“喏,给你。”
容景眸光微闪,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白璧连环?”
“你很识货嘛!”云浅月看着他,“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舅舅那里要来的,你要好好留着啊!嗯,就当聘礼吧!”
“聘礼?”容景挑眉。
“对,聘礼,我送你的。”云浅月肯定地点头,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小女子见公子姿容倾世,甚是爱慕,幸有白璧连环,愿将此物送与公子,愿我心如你心,你心如我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白璧无瑕,连理相还,恩爱一生。”
容景轻笑,将白璧无瑕塞进怀里,温柔地道:“今有白璧,明珠无瑕。小姐心意,岂敢推辞?不胜拳拳之意,愿以身相报。”
云浅月好笑,刚要说什么,外面青影的声音响起,“公子!”
容景收起笑意,看向窗外,“嗯”了一声。
“有人闯入墨阁!要见公子。”青影低声道:“疑似南疆国舅。”
容景眸光微眯了一下,“疑似?”
“应该是南疆国舅易了容,墨菊传来消息,说认不出那人,但能感觉出他身上的气息。与南疆国舅气息相同。”青影道。
“可否说了见我何事?”容景询问。
青影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带了一块令牌,据墨菊说是当年的骠骑大将军令。上面刻有龙纹,是真的。”
容景抿唇,沉默不语。
云浅月偏头看着他,只见他侧脸颜色忽明忽暗,鲜有地变化。当年的骠骑大将军令?是哪一年呢?她并未出声。
须臾,容景吐出两个字,“不见!”
“是!”青影似乎顿了一下,退了下去。
屋中静了下来,容景缓缓回过身,伸手揉揉云浅月的头,温声道:“你先睡!”
“我不困,陪你吧!”云浅月摇头。
容景不再说话,将她从床上抱起,走到桌前坐下,抱她在怀里,处理密函。
接下来几日,京中太平。年关已近,各府开始筹备年货。
荣王府也不例外,在容昔和容铃烟二人的配合下,荣王府上下开始忙年,分外热闹。
新年要做新衣,云浅月又找了新的事情做,为容景、云老王爷分别缝制袍子。
这一日,云浅月正在为容景做袍子,青裳走进来对云浅月道:“浅月小姐,沈公子想要见您。”
云浅月想起沈昭从被封为中书侍郎,便被赐了府邸,搬出了荣王府。她从那日回来,一直再未出荣王府,自然再没见过沈昭。她问道:“他在哪里?”
“如今在前厅。”青裳道。
云浅月放下手中的活,出了紫竹院,来到荣王府前厅。
沈昭坐了官,入了朝,虽然不及苍亭一步登天,但是官职也不低,而且协助容景辅政,这在很多人来说,得景世子青睐,也是梦寐以求之事。但他一身素淡布帛,不显张扬。见云浅月来到,连忙站起身,对她一礼,“浅月小姐!”
云浅月对他一笑,坐下来,直入正题,“沈公子找我有事儿?”
沈昭点点头,缓缓坐下身,向外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询问,“浅月小姐可能寻得到楚姑娘的下落?”
云浅月眸光微闪,“沈公子要找楚夫人?”
沈昭点点头,“楚姑娘答应我说不久后就会来京城,可是这都许多日子了,我也未曾见到她,不好拿这等事情烦扰景世子,便只能向浅月小姐询问了。”
“原来是这个,如今到年关了,她是有夫家之人,大约是回了楚家吧!”云浅月对沈昭温声道:“沈公子若只是为了见楚夫人,便不急一时半刻,若是另有他事的话,对容景说就好了。或者你告诉我,我也能传达给她。”
沈昭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浅月小姐,你误会了,我对楚姑娘没有别的意思。她有夫家,我是知道的。”
云浅月笑着点头。
“我是有一件事情要找楚姑娘。”沈昭看了云浅月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数月前在南疆,叶霄和其女叶灵歌叛乱,浅月小姐你也是知道这件事情吧?当时楚姑娘助我杀了叶霄。叶灵歌却不见了,我这几日水术又有长进,可以查探到叶灵歌的下落了。”
云浅月一怔,问道:“她在哪里?”
“似乎是在南梁。”沈昭低声道。
“你的水术可以感知千里?”云浅月看着他。
沈昭摇头,“我自己做不到,但是有南疆国舅来了京城,我水术长进了一些,再加上他助我,便能做得,只知她在南梁,却不知具体位置。若我去一趟南梁的话,应该能探知到她。”
“南疆国舅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云浅月询问。
“刚刚不久前进的京,因在南疆我与南疆国舅有一面之缘,共事过,他进京后便来找我了。”沈昭低声道:“他是隐秘进的京,摄政王还不知道,易了容。”
云浅月点点头,“他来找你做什么?”
沈昭看了她一眼,“他也想找楚姑娘的下落,说楚姑娘并没有在十大世家的楚家,他便来了京城,想找到楚姑娘,有些事情。知道景世子能联络到楚姑娘,便让我相助引见景世子。景世子这几日繁忙,我恐防打扰了他,便先来找你了。”
云浅月抿了抿唇,想了一下,对沈昭道:“一会儿容景回来,我会与他说。”
沈昭点点头,起身告辞。
云浅月看着沈昭离开,想着南疆国舅几日前找到墨阁,要见墨阁的公子,如今又来找楚夫人,到底是什么打算?她托着下巴静静想了片刻,便扔在一旁,回了紫竹院。
不久,容景回到紫竹院,云浅月与他说了沈昭来过的事情,听罢,他抿了抿唇,淡淡道:“他的祖先是前朝慕容氏的骠骑大将军,子孙世代忠于慕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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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慕容后裔
云浅月闻言不感意外,从那日她听到青影的禀告,便猜测到了南疆国舅的身份。
容景吐出一句话后,不再言语,目光淡淡地看着窗外。
云浅月看着容景,他的气息很淡,屋中的火炉即便是炭火燃烧得正旺,在昏暗的房中映出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亦不能为他的脸添上几分颜色,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微扬着脸看着他,低声道:“他找不到墨阁的公子,便前来借沈昭找楚夫人,难道我去南疆那次暴露了你什么?”
容景从窗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她,温声道:“那块玉佩呢?”
“在这呢!”云浅月伸手入怀,拿出容景的那块白玉佩。晶莹剔透,白玉无瑕。温暖温润,触手绵滑,是一块暖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景”字。
“你看里面这个字有什么不同?”容景询问。
云浅月看着玉佩上的那个“景”字,不是用刀刻上去的,而是似乎用某种内力的指法用气劲冲了紫色的染料在里面雕刻的,玉佩连半丝裂纹也没有,显然用气劲指法雕刻的那人武功必定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当初她从容景手中撬过这块玉佩的时候还惊叹了一番,如今她扬了扬手腕,上下左右正反来回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问,“怎么了?没什么异常,不就是武功极高的人用指力篆刻的吗?难道是这个‘景’字不对?这不就是普通的梅花篆字吗?”
“不是景字不对。”容景摇头,看着玉佩,温声道:“这是先祖荣王为我雕刻的玉佩。”
云浅月一怔,看着他,“荣王难道在你出生还活着?那他活了多久?”
容景一笑,摇摇头,“不是,荣王死前为我雕刻了这块玉佩,容三代后,子孙取名为景,特赐玉佩。他亲手所刻。”
云浅月惊异了,“原来你的名字是荣王为你取的。”看着玉佩道:“他的指力气劲竟然能穿透玉佩不伤分毫,将你的名字雕刻在这里面,好厉害的武功。”
容景淡淡道:“是天地真经。”
云浅月想着天地真经竟然能这么厉害,容景修习的也是天地真经,不知道他能不能用指力气劲穿透玉佩刻字不伤分毫。
“当年先祖荣王拜在天地真人的门下,天地真经大成之后,可以弹指飞花摘叶。能雕刻这个玉佩,便不算什么厉害的事情了。”容景解释道。
云浅月还是觉得赞叹,问道:“你如今能做到吗?”
“没试过。”容景摇头。
云浅月顿时来了兴趣,拽住他衣袖道:“我们找一块玉佩来,你试试怎么样?”
容景无奈地看着她,“你不是在问为何暴露了吗?如今怎么倒是比较关心这个?”
“反正你也会告诉我,不急于一时嘛,我对这个指力穿透比较有兴趣。”云浅月眼睛晶亮。
容景伸手蒙住她的眼睛,“等大婚的时候,我将你送我的白璧连环刻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到时候再给你看。”
“这么说你能了?”云浅月拿开他的手。
容景不摇头,也不点头,笑着道:“那时候我定然浑身是力量,应该可以一试。”
云浅月脸一红,愤了他一句,不再让他现在就试,转移话题,“难道是这个指力的原因?我可是一直揣在怀里,从未对人展现过。”
容景摇头,“不,你展现过。”见她回想,他温声道:“在庙城的碧玉斋,你拿出了它。”
云浅月恍然,“对,是了,我在碧玉斋的时候拿出了它。就那一次,之后出了庙城进入了黑山岭,便遇到了有人对我放蜈蚣,其实那蜈蚣本意不是要伤我,更像是试探,我催动凤凰真经将那蜈蚣吸在了手里收服了。”
“之后便有人跟着你,那人后来得知是南疆国舅。”容景道。
云浅月点头,“对,是他。”话落,她看着玉佩疑惑地道:“难道南疆国舅看到了你这个玉佩?那不对啊,他应该直接来找你才是,写的是景嘛,为何不直接来找你?”
“他看到的玉佩写的字不是景。”容景摇头,“当时接你的人,他的身上同样佩戴了一块玉佩,大约你没注意,他用他身上的玉佩对你验明了身份。”
云浅月更加疑惑,当时在碧玉斋的时候她只拿出了玉佩看着老者,到没注意那老者对她怎么验明身份,只见到他见了玉佩就跪在地上了。她看着容景挑眉。
容景转过身,在床头的墙壁处轻轻一扣,里面落出一块玉佩,玉佩很普通。就是普通人佩戴的玉佩而已。他将玉佩的一面对准云浅月的手里的玉佩,只见玉佩上的“景”字忽然化去,现出两个字,云浅月惊得险些从床上蹦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玉佩。
只见玉佩上出现两个清晰的字,“慕容!”
慕容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她自然知道。一直以来,她无论是猜测也好,还是诸多的事情隐约知道也罢,但从来没有这一刻的感觉,这种感觉连让她自己都分辨不清。似乎是长久以来的猜测和感觉得到证实,真实就在眼前,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恍惚。
容景,不该姓容,该姓的是慕容。前朝最尊贵的姓氏,荣华了几百年被夜氏亡国的姓氏。慕字去了,还有容。
当年的荣王到底该是有多大的悲天悯人情怀,在夜卓岚七拜燕环山之后出山帮他扫平天下,不仅赔了江山,也陪了心爱的女子。
她眼眶微酸,看着这两个字,忽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容景伸手覆盖住她的眼睛,低声道:“这块玉佩上滴洒的眼泪已经够多,它不需要你的眼泪。你的眼泪,若是有的话,流在我的手心里就好了。我会好好地接住它。”
云浅月闭了闭眼,酸涩消失,一言不发。
容景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不动,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未曾掌灯的屋中,只有火炉的微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忽幻忽灭。
许久,云浅月拿开容景的手,轻声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
容景低头看着她,“什么时候,是最近还是更早?”
“火烧望春楼那日。”云浅月将头枕在他的怀里。
容景眸光微凝,盯着云浅月看了片刻,轻声询问,“你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启动了凤凰劫?并不像你以前所说的那样,因为喜欢我,为了给我们一个机会,才启动了凤凰劫?”
云浅月抿了抿唇,“我一早就知道喜欢的人是你,我是一个如此冷静的人,怎么会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我心理学修了满分,没道理只剖析别人,剖析不了自己。”话落,她低声道:“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待夜天逸回来便告知他我要与你一起,哪怕你不能活太久,那么又有什么关系,我愿意陪你一程。可是望春楼那日,让我止步了。”
容景同样薄唇微抿,不再说话。
云浅月继续道:“望春楼是前朝慕容氏打算复国的人在京城的据点,老皇帝察觉了,命夜天倾去查,要顺藤摸瓜,找到慕容氏遗孤,因为当年的慕容氏失踪的太子被夜氏偷出宫后,却半途被人劫走,一直下落不明,这是夜氏的心病,夜氏这些年看似安稳,实则夜氏的每一任皇帝都日夜不得安稳。他们怕突然有一天慕容氏的子孙出来找他们复国。可是那一日,老皇帝什么也没查到,望春楼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望春楼的火不是我让人放的。”容景道。
“我知道不是你,是望春楼里面的人自愿焚烧了望春楼,宁可自焚,也要掐断老皇帝的线索。但你暗中助了那些人离开,否则那一日,望春楼烧死的便不是几百人,而是上千人了。”云浅月轻声道:“若没有你相助,老皇帝不可能什么也查不到。”
容景沉默。
“那一日的事情,再结合六年前,你在玉龙山慕容氏皇陵埋葬的地方静静伫立,连夜轻暖去了你都没发现,直到她喊你,你才回过神离开。还有十年前,我们在老皇帝四十五岁大寿上相见,老皇帝夸我端庄贤淑,将来又是一位好皇后,你嘲讽的眼神,后来我对夜天倾和夜天逸做了偷梁换柱,被你识破,你故意引我去鸳鸯池,你虽然掩饰得极好,但对夜氏的厌恶我能感觉得到。以及当年荣王和文伯侯的死,后来你受迫害,这些杀招,都是要对荣王府赶尽杀绝。所以,我隐约猜测到了荣王府和慕容氏有关。”云浅月说到这里一笑,故作轻松地道:“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比较会联想,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就是荣王府本来就是慕容氏的子孙,那么容景,你呢,你岂不就是皇族后裔,你若复国,暗中筹谋,我就想着,我还要不要喜欢你呢?”
容景看着她,“后来你想通了,就启动了凤凰劫?”
云浅月摇头,“没想通,所以才启动了凤凰劫。玉青晴那个女人果然不愧当得老头子的夸奖,有个能掐会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通古今,懂得歪门邪道甚多的义父,她得了真传,掐算出我有朝一日会遇到难解之题,用到凤凰劫,于是给我下了凤凰劫。我本来以为自己用不上,却没想到用的时候毫不犹豫。”
容景拍了她脑袋一下,温润地训道:“什么玉青晴,那是你娘。”
云浅月揉揉脑袋。
“然后呢?”容景看着她询问,“你当时毫不犹豫,是交给上天选择?”
云浅月对他一笑,“不是交给上天选择,是交给你选择。你若选我,我便选你,你不选我,我就忘了你也没什么不好。夜天逸回来,也许我能爱上他也说不定。”
“你敢!”容景声音隐含薄怒。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会不选我呢?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当年一眼就喜欢我了吧?要不以你这个黑心的性子,宁可毁了我,也不会亲我的。你亲我的时候,难道不就是决定要和夜氏夺了我了吗?”
容景薄怒褪去,忽然闷笑,“是啊,我怎么可能不选你呢!你刚失忆,我便出手了!我大病十年之后,第一次出府门,就是保下你。”话落,他继续笑道:“我当时以为你是怒了,会以为我和夜氏夺你别有目的,报复夜氏什么的,才狠心忘了我。我怎么能允许你忘了我?哪怕我活不久,要死了,也不能看着你嫁给别人。后来不成想上天厚待我,让你治愈了我,因祸得福。”
“报复一个人是保留自己的心,若是报复夜氏,容公子你太不合格了。如此聪明,怎么能失了心呢?十年来,我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的身影,我靠近你,你却又离去,这般的若即若离,敢又不敢,我陪着你一起煎熬,受够罪了。若是开始的时候怀疑你因为荣王和贞婧皇后以及数代荣王和云王府的女儿不得圆满之事来夺我报复夜氏,后来如今这般过了十年,想怀疑也怀疑不起来了。喜欢一个人,心是不受控制的。”云浅月笑道。
容景眸光温柔地看着她,“是啊,喜欢一个人,心是不受控制的。我一直不明白,百年的先祖怎么能忍受贞婧皇后嫁入了皇宫,帮助其盗谋江山,夺其挚爱。”
“百年前天下遍布战火苍夷,民不聊生,尸骨堆积成山,血流成河。荣王悲天悯人,贞婧皇后为他做了选择,因为贞婧皇后知道,若是她和他在一起,弃天下子民于不顾的话,他们这一生大约都不快乐。”云浅月要被他温柔的眸光融化,看着他叹道:“不是荣王不够爱贞婧皇后,而是太过相爱,不想以后不幸福。”
“你到是比我领悟得深,这一点上,我不及你。”容景低声道。
云浅月白了他一眼,“你黑心黑肺,毒嘴毒舌,哪里及得上我?”
“是,我哪里都不及你。”容景笑着附和。
云浅月伸手捶了他一下,言归正传,“我启动凤凰劫时就想着,若是你选我,哪怕我失忆,哪怕你活不多久,只要你往前走那么一步,非我不要的话,那么我就豁出去了,我虽然向往天下的大好河山,但也不是没看过这人间春色,各处景致,我虽然帮助夜天逸十年,但他毕竟不是小七,我对他仁至义尽,不能因他便赔进我的一生。前一世我便放弃了多年情意,最后落得个生死相隔的下场,这一生,我再若重蹈覆辙,那么就是失败。人若无情,活着又有何趣味?”
容景轻笑,如玉的勾起一缕她耳侧的青丝,笑问,“你既然知道我不可能不选你,还启动了凤凰劫,让我出手。说来说去,到底是你选了我,还是我选了你?嗯?”
“哪里说得清?本来这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云浅月看着玉佩,慕容那两个字依然在某种光芒的影射下极为清晰,她轻叹了一声,“也许我早就在等着这一日了,不是猜测,不是靠各种线索指引,不是桃花玉凤钗,不是慕容氏的陵墓,而是等你告诉我,就像这样,摆在我面前这两个字,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你姓慕容。”
容景看着她,认真地清晰地温声道:“我姓慕容。”
云浅月笑了一下,在他怀里伸了个腰,叹道:“慕容啊,多么尊贵的姓氏。前朝亡国了百年,又有几人忘记?几百年来,慕容氏的帝王福泽百姓,仁心仁德,真正的圣主明君,始祖皇帝焚毁了关于两个女人的记载,却焚不毁渊源历史长河,焚不毁前朝史志那些辉煌令人称道的记载。”
“云姓比慕容姓尊贵。”容景静静听着,温柔含笑道。
云浅月眸光微闪,扬眉询问,“这么说我若是嫁给你,真当得上屈身下嫁了?不算高攀?”
容景笑着点头,“应该是的。”
云浅月状似思考了一下,又打量了容景一番,目光落在他如诗如画的脸上,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我见公子容貌极好,才华满腹,家底殷实,也算配得上我。”
容景轻笑。
云浅月拿过容景手里的普通玉佩问,“为何用它照一下,玉佩便显出了慕容二字?”
“这里面被指力气劲注入了一种彩料,它遇到同一种彩料的时候,会互相映照出光。”容景温声解释,“所以,南疆国舅那日应该是在暗中窥见了你拿出的玉佩,正好遇到接应你的人用这等玉佩对你严明身份,看到了慕容二字,便跟上了你,或者是他手里也有这样的一块能验证这块玉佩的玉佩。”
云浅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东西不好拿,所以拿了之后不敢戴在脖子上,都藏在身上,也不敢随意拿出来,拿出来都小心翼翼,那日明明碧玉斋后面只有接应我的一个人,再无别人,娘亲找的杨公和杨婆帮我净化的武功,南疆国舅武功若是在暗中,应该瞒不过我才对。怎么就被他知道了呢。”
“别忘了他会南疆的咒术。庙城是小城,他若是施术的话,还是可以看到某些想看的东西的。”容景温声道。
“只有这个说法解释得通了。”云浅月摆弄着玉佩,问道:“他出身在南疆吗?否则怎么会南疆的咒术?沈昭能学咒术,也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南疆人。”
“嗯,慕容氏的骠骑大将军出生在南疆。”容景点头,“那时候,除却东海,天下四合,都姓慕容。南梁、南疆西延、北崎,不过都是藩王而已。”
云浅月点点头,问道:“南疆国舅既然找来京城,你打算怎么办?他不能落入夜天逸和夜轻染的手里。那两个人本来就盯着沈昭了,他的府里藏不住人。”
“你说呢?”容景低声询问。
云浅月看着他,挑眉,“真要我说?”
“嗯!”容景点头。
“我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受人制肘,不想生死相隔,更不想相望不相亲。”云浅月眸光转暗,一字一句地道:“当年荣王后来之所以无力回天,一夜白发,是因为他后悔出了燕环山,是因为他信了夜卓岚能当好皇帝,他将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托放在他人之手,最后夜卓岚疯魔,他赔了江山也陪了女人。”
容景不说话。
云浅月冷声道:“我更愿意做的是将好东西攥在自己的手里,他人被我牵制,也不能我被他人牵制。即便辛苦一些,但总比受制于人要好得多。”话落,她低声道:“将他叫来荣王府吧!”
容景伸手抱住云浅月娇软的身子,将头枕在她肩膀,低声道:“云浅月,你可知道你的决定会有什么后果?当年忠于慕容氏的一众朝臣一直没放弃在找慕容后裔,这百年来,延续子孙,代代相传,慕容氏恩泽天下百姓,厚待臣卿,军民才歌颂追随,天下兴乐。任谁也想不到慕容氏的后裔是助夜氏兴兵夺其家国的功臣。荣王府这百年来繁华,受天下人瞩目,所以,他们才一直想不到,荣王府便是慕容,大隐隐于市。一旦你喊来南疆国舅,那么我和你便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他们是不准许我们再退隐于野的。”
“我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云浅月轻声道:“你不是没有心不想对夜氏施为,也不是不想用你的手图画渲染这片山河,而是为了我,你知道我不怎么喜欢你这个身份,不喜欢皇宫,所以这么久以来,你才避着忠于慕容的那些人寻找,辛苦地在朝中和夜天逸周璇,可是你可知道我恢复记忆后,决定与你在一起,我便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待这一日。比起不喜欢你这个身份和皇宫,我更不喜欢的是我们处处被动,恐怕最后也弄个相望不相亲。”
“怎么会?我黑心黑肺,自私得狠,天下再重,也重不过一个你。先祖荣王悲天悯人,怜惜百姓,而我只想怜惜你。即便有人对我用天下百姓威胁,也不管用。”容景摇头,温暖的眸光有一丝淡漠温凉,“你若不喜,我手里有墨阁,你有红阁,我们完全可以隐蔽。再不济,我们可以去东海,那里总有一方屏障。”
云浅月摇头,轻叹道:“忠于慕容氏的子孙后代百年锲而不舍寻找,你若退出,他们已然暴露,夜天逸、夜轻染为了维护夜氏,定然不会对其放纵姑息。我们怎么能忍心让他们都遭了夜氏的屠杀?不是一人两人,怕是千人万人或者数万人甚至更多,几代人百年的忠贞,何其可贵?”
容景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更何况这一片土地已经千疮百孔,黎民百姓颠沛流离,若是用你的手开辟的话,你人如画,脚下的江山如画,该是何等的丰功伟绩?男人宠女人,宠得无所不宠,的确很好很珍贵,但是又怎么抵得上挥墨山河,指点江山来得华章异彩?”
容景眸光染上一抹色彩,“你真这么认为?不觉得委屈?”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我为何要觉得委屈?若你无能夺不来江山,我跟着你受苦受累白忙活一场才会觉得委屈,若你如荣王一般让贞婧皇后困居深宫日日对长灯我才会觉得委屈,若你得了江山后来个后宫三千粉黛,才该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你这人黑心黑肺,谁是你的敌人谁不好过,该委屈的是别人吧?”
容景闷笑,胸腹微震,好笑地道:“云浅月,你真是……”
“真是怎样?”云浅月看着他。
“真是让我……怎能不爱……”容景轻叹一声,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一字一句地道:“我愿倾覆江山,挥笔淋墨,不为慕容先祖,只为你。谁与我争夺,三尺青锋相候!”
云浅月眉眼绽开,浅浅一弯笑意,不再说话。若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她宁愿勇往无前。她本来就不是窝在高门大院里相夫教子的女子,男人的天下里,亦有女人的山河。
容景这样的男子,他可以写诗作画,挥笔文章,也可以拔刀仗剑,淋墨山河。放在高处,他可以登峰绝顶,览尽天下景色,闲闲挥手,云端下俯瞰众生。放在低处,多少沟壑成尘,他也不会落于尘埃,依然优雅从容,王侯不如。
低于尘埃,觅得悠然虽好,但是未免暴殄天物。他就该站在高处!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他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受天下人推崇!
“那就这样定了吧!”容景沉默片刻,笑了一下,见云浅月点头,他对外面吩咐,“青影,去沈府将南疆国舅请来。”
“是!”青影声音隐隐有一丝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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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太后濒危
云浅月见青影远去,他压抑着的隐隐激动的情绪似乎还在耳边。可想而知,容景这一句话背后的决定,他应该等了许久,或许比许久还要更久。如他一般的人,应该有很多。
“现在若是反悔,还来得及!”容景见她盯着窗外,温声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别到时候给我弄个后宫三千粉黛,满园桃花。我需要做一把多大的剪子,才能剪得掉?”
容景轻笑,“我自带剪子,自剪桃花。”
云浅月满意地扬了扬眉,闭上眼睛,夸奖道:“这还不错!”话落,补充道:“否则的话,我就跑去东海找子书,东海人杰地灵,尽是出些风神秀木的人物,我……唔……”
云浅月话说了一半,容景便堵住了她的嘴,唇齿相缠,惩罚似地吞回去了她要说的话。
云浅月的身子瘫软在容景的怀里,微微动情地任他索取索求。
衣衫散落,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窗外传来青影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世子,杜子詹来了!”
容景吻着云浅月,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外面的青影愣了一愣,屋中没掌灯,昏昏暗暗,但声音从帘账内传来,他恍然,连忙退了下去。
云浅月的脸有些红,伸手推开容景,压抑着喘息埋怨道:“胡乱应什么?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容景低笑,放开云浅月,轻轻平复喘息,伸手扶住额头,有些无奈道:“食髓知味……险些……本来想……算了……”
云浅月见他喃喃自语有些好笑,再次伸手推他,“还不快去!”
容景“嗯!”了一声,起身站起来,整理衣衫。
云浅月见他衣衫被他抓得散乱,脸更是有些红,但还是舍不得离开眼睛。
容景整理好衣服,看着云浅月,黑暗中,她一双美眸盈盈微光,容颜绚丽如烟霞,他忍不住低下头,在她唇瓣落下一吻,之后又有些不舍地退开,转身向外走去。
云浅月看着容景的身影走出房间,珠帘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哑然失笑。容景啊,他为了等桃花开,忍得很辛苦吧!
静静躺了一会儿,她忽然披衣起来,走到桌前,掌了灯,目光看向窗外。
已近年关,那一株桃花有了妖娆而开的态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了。
云浅月看了片刻,忽然想起唐伯虎的《桃花诗》,拿起桌子上的笔,铺了宣纸,执笔抒写。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写罢,她放下笔,坐了下来,静静看着。也许是因了心情的原因,落笔行云流水,笔线匀畅,墨汁飘香,筋骨中透出一丝小女儿的柔软秀逸,她笑了笑,以前她最喜欢唐伯虎的这首《桃花诗》,如今虽然一样喜欢,但心境到底是变了。
谁说“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有这么一个人,他天生富贵,尊比天子,雅盖王侯。却愿意为你煎熬十年寒暑相思,愿意为你曾经一度放弃姓氏,愿意为你在大冬天捂暖一株桃花,愿意日日只抱着你入眠,还有什么能抵得过这样的情深似海?她还有什么理由退却让他一退再退?
凡尘一世,不过区区几十载,既然怎么样都是活,自然要活出精彩来。
容景,应该抒写他的华章。
静静中,凌莲的声音响起,“小姐,南梁帝的书信。”
云浅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笑,从南梁太子到南梁帝,过了数日她还是有些不能适应。不知道将来她是否能适应容景。对外面道:“拿进来。”
凌莲拿着书信进来。
云浅月伸手接过书信,打开看,信中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没一句正经的,主要说的是他做了皇帝,真是不好,再没有做太子时候随意了,早知道的话,说什么也要还给云暮寒。如今云暮寒做了王夫,前两天和叶倩那个女人圆了房,估计过不久他就能抱子了,可是他如今后宫连个女人都没有,甚是凄清,实在是有些无颜啊!抱怨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我送过夜轻暖东西吗?不记得了。洛瑶美人不错,离开数日,朕甚是相思啊!”
云浅月看完一封信,翻了好几个白眼。他这个皇帝也真清闲,不用肃清朝内的异己?竟然还知道人家云暮寒和叶倩前几日圆了房。
不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他对夜轻暖无意,喜欢洛瑶。
云浅月放下信,有些好笑。
“小姐,您这首诗做得真好!”凌莲看着桌面上的诗,念了一遍,赞叹地道。
“不是我做的,是有一个叫做唐伯虎的人。是个风流才子。”云浅月道。
“小姐,这首诗您送了奴婢吧?怎么样?”凌莲拿着那首诗爱不释手,询问道。
“拿去吧!”云浅月摆摆手。
凌莲见她不立即给南凌睿回信,喜滋滋地拿着那首诗走了下去。
云浅月拨了拨灯芯,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屋中静静,只听到她一个人翻书的声音。
不多时,青裳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浅月小姐,世子说他要晚些回来,让您先睡。”
云浅月“嗯”了一声。
青裳走了下去,她并没有去睡,而是依然翻着书页,不知不觉夜已深,一本书看完,容景依然没回来,她放下书,向外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浓郁,她提笔给南凌睿回信。
本来寻常她写信都是极其简短,如今配合时间,也学着南凌睿,拉拉杂杂写了一大堆,不知不觉写了好几张纸,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走来,她才收了尾,放下笔。
容景缓步走进来,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悦耳的音符,极为清晰。他如玉的手弹了弹身上的凉气,走进来,笑问,“怎么没睡?”
“在等你。”云浅月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问道:“怎么样?”
“早知道我便带着你去了,免得让你在这里苦等。”容景坐下来,温声道:“当年天下乱世之时,慕容氏四大将军不服夜氏,离开了京城,一直隐姓埋名私下寻找慕容后裔,当年荣王华盖天下,容颜有几分慕容氏的风骨,他们本要去找荣王,却得知荣王在夜卓岚七拜燕环山之后出山相助他,便打消了疑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荣王会相助夜氏谋自己家的天下不是?于是便转移了视线,后来夜卓岚夺得了天下,天下大定,他们依然未找到当年的太子极其子孙,迫于夜氏遍布天下的隐卫,只能去了东海,但一直没放弃寻找,东海并无慕容后裔踪迹,他们几乎灰心,却在四十多年前,从一僧一道口中得知当年太子被救出活着的事情,却没告诉他们具体在哪里,他们便又继续燃起了希望,暗中潜回了天圣,三十年前,杜子詹和他的两个妹妹在天女峰遇到了南梁王和南疆王,正逢那二人对他的两位妹妹有意,他们的身份位于两国王爵,便于查询下落,于是,他思索之后,见两位妹妹也心仪二人,便应允了南疆王和南梁王的婚事儿,将两个妹妹下嫁了,一个成为了南梁王后,一个成为了南疆王后。”
云浅月唏嘘了一声,感慨道:“如此忠诚,延续子孙,你们慕容氏的祖宗该是何等的洪德天下啊!”
容景淡淡一笑,“如何洪德天下,不用看慕容氏的子孙,只看一个荣王就够了。他不想慕容家的江山遍布鲜血,赔了夫人又折兵,算是洪德无限吧!”
云浅月点点头,荣王当然算!问道:“那杜子詹呢?留在荣王府了?”
容景摇头,“我让青影陪他离开了。”
“离开?”云浅月疑惑地看着他。
“他既然找到我,就要去联络慕容氏旧部子孙集合,自然需要离开京城,而且如今京城太平,临近年关,左右无事,不止我闲了下来,摄政王和染小王爷也闲了下来,他不能久留在这里,我让青影陪了他去,有墨阁在,他会顺利一些。”容景道。
云浅月点点头,笑问:“他知道是你,什么表情?”
容景摆弄着手中的玉佩,笑了笑,吐出四个字,“不敢置信!”
云浅月可以想象得到他拿出玉佩时南疆国舅的表情,苦苦寻觅,原来荣王府一直站在高处,百年来,大隐隐于市,受天下人仰望。她也有些好笑,问道:“然后呢?”
“然后……”容景顿了顿,淡淡一笑道,“很快就接受了,除了荣王府的男人,天下还有谁配为慕容子孙?”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你可真不谦虚。”
“谦虚都是给别人看的,在你面前,哪里需要谦虚?”容景伸手,环过云浅月的脖颈,将她脖颈上的玉佩摘下来,将他手中的玉佩戴在了她的脖颈上,柔声道:“以后你不用藏着捂着了,可以带出来了,就跟那只桃花玉凤钗一样。”
云浅月低头,就见那个景字正贴在她心口,她伸手摸了摸,之后指了指他手里从她脖颈上摘下的玉佩,问道:“那这个呢?”
“我帮你收着!”容景将玉佩揣进怀里。
云浅月眨眨眼睛,心里想着,容景啊,你的心思即便藏着我就不知道吗?她身上佩戴的那块玉佩是她娘和老皇帝当年交换的信物龙凤佩,如今他用自己的玉佩换下了这块玉佩,还帮她收着,等他娘来了大约他就会帮她还回去了。她有些好笑,拉长音道:“容公子,你一定要收好了呀,这块玉佩很贵重的,别摔了或者丢了,免得到时候还不回去。”
容景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道:“不会摔了,也不会丢了,一定会完璧归赵。”
云浅月不再说话,将脖子上佩戴的玉佩塞进衣服内。
“小睿哥哥来的信?”容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信,笑着问。
“嗯,你的小睿哥哥来的信。”云浅月好笑地道。
容景大致浏览了一下信的内容,有些好笑地道:“南梁有一顾少卿,缘叔叔又在南梁,看来他这个皇帝做得很轻松。”
云浅月不置可否。
容景又拿起桌子上云浅月写的书信看了一遍,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挑眉,“你长胖了三斤这样的小事儿也需要向他说吗?”
“这怎么是小事儿?大事儿一件,我半年没长一斤肉,还掉了好多,如今在荣王府一个月就长了三斤,多么大的一件事情,怎能不说?”云浅月看着他。
容景“唔”了一声,上下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得也对!半年来长三斤,的确是大事儿一桩。”话落,他对外面喊,“弦歌!”
“世子!”弦歌在外面应声。
容景将云浅月的回信扔了出去,吩咐道:“传去南梁给皇宫里那位孤枕难眠的皇帝。”
“是!”弦歌接住信应声。
容景拿起南凌睿的信,看着最后一句话对云浅月道,“你不觉得这封信该让东海国那个人看看吗?估计也同样孤枕难眠。”
云浅月摆摆手,“那你传给子书,让他给洛瑶吧!”
容景将信复又扔出窗外,对弦歌吩咐,“这封信传去东海给玉太子,转交洛瑶公主。”
“是!”弦歌应了一声,见容景再不吩咐,退了下去。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起身站了起来,向床上走去。刚走一步,容景拦腰抱起她,她抬头看着他,他笑道:“我测量一下,看看这一个月来那三斤肉都长在了哪里。”
云浅月伸手搂在住他的脖子,娇柔一笑,“欢迎测量。”
容景的脚步顿了一下,将她放在床上,云浅月的手探进了他衣襟内,刚触到他温滑的肌肤,便被他抓住,她撤出,他再抓住,几次之后云浅月不满,刚要出声,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别调皮,你若不困,我带你去看星星。”
云浅月立即撤回了手,闭上眼睛睡觉。她怕了星星了,打死也不去看了。
容景轻笑,搂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半响后,见她依然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好笑地提醒道:“今夜雾重,没有星星的。”
云浅月立即睁开眼睛,手再次去摸他。
容景温声道:“没星星也可以看云。”
云浅月的手顿住,不甘愤愤地踹了他一脚,重新闭上眼睛,恶狠狠地道:“睡觉,谁不睡觉谁是小狗!”
容景好笑,不再说话,也闭上了眼睛。
紫竹院静静,桃花在夜中绽放着含苞待放的幽香。清冷的冬日,帷幔里暖意融融。
第二日,云浅月醒来,容景已经去上早朝。她抱着脖子上佩戴的玉佩在床上看了片刻,想着一样的物事儿,到底还是哪里不一样了。笑了笑,起身下了床。
梳洗用罢饭菜,方才想起昨日沈昭说的关于秦玉凝下落的事情,她昨日去信的时候忘了与他说这件事情,便立即喊来凌莲,对她道:“立即给南凌睿传信,告诉他,秦玉凝在南梁。”
凌莲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走了下去。
云浅月继续缝制容景的袍子。
响午十分,青裳对云浅月禀告:“浅月小姐,宫里的大总管太监文公公带着荣华宫里太后身边侍候的关嬷嬷前来请您,说皇后想要见你,摄政王准了。”
云浅月抿了抿唇,点点头,“告诉他们,我这就进宫!”
青裳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云浅月放下书本,坐在椅子上静默了片刻,站起身,简单地收拾一下,出了房门。
来到荣王府门口,宫里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文莱和关嬷嬷见云浅月来到,连忙给她见礼,她摆了摆手,上了车。关嬷嬷跟在她身后也上了车,文莱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荣王府向皇宫走去。
车内,关嬷嬷低声道:“浅月小姐,太后的情况不太好。”
云浅月看着关嬷嬷,“有多不好?”
“能过了春年就不错了!也许过了不了。”关嬷嬷道。
云浅月心下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她腹中的孩子呢?能保住吗?”
“如今才八个月,距离春年也不过十多日而已,也就是八个月多一些,这个不好说。”关嬷嬷道。
云浅月抿唇,“姑姑是什么想法?”
“太后自然想要留下孩子。”关嬷嬷道。
“摄政王呢?这些日子他去过几次荣华宫?”云浅月轻声问。
“摄政王每日都会去给太后请安把脉,一直给太后吃着安胎药,否则太后怕是早就挺不住了。”关嬷嬷低声道:“摄政王似乎也想保住太后腹中的孩子。”
云浅月沉默片刻,问道:“姑姑今日叫你来找我,为了什么?”
“太后没说!只说今日想见小姐,命我禀告给了摄政王,摄政王准了,便派了文公公来跟着我接您。”关嬷嬷道。
云浅月点头,不再言语。
马车来到宫门口,关嬷嬷下了车,给云浅月打开帘子,云浅月下了车,走进宫门。
皇宫一如既往地凄清,一路走来,见不到几个人。
来到荣华宫,宫门口依然布置着御林军守卫,见她来到,齐齐见礼,打开宫门。
云浅月走了进去。
荣华宫草木凋零,已经没有任何一处植物有生机。她想着从老皇帝发丧之后,她一晃两个月没见到太后了,推开殿门,便闻到浓浓的药味,她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她去四皇子府见了赵可菡最后一面。脚步停住,忽然有些不敢再往里面走。
这时,内殿内传来气息虚弱的声音,“是月儿来了吗?”
“是我,姑姑。”云浅月应声。何等的油尽灯枯,才能发出如此虚弱的声音?
“进来!”太后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云浅月站着不动,轻声道:“姑姑,我身上带着凉气,就不进去了,你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就这样说吧!”
“是不敢进来吗?”太后问。
云浅月默然,亲眼看到夜天倾自刎,亲眼看着赵可菡死在她怀里,如今明明知道她的姑姑也会死,即便她如今是太后,肚子里怀着的是夜氏的种,但也是她的姑姑啊,她自小就对她很好,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也许,又死在她面前。
“进来吧!你放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别怕。”皇后虚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暖。
云浅月伸手挑开了帘幕,内殿的药味更浓,只见皇后如她想象一般,形将骨枯,除了拱起的肚子,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嘴唇发紫,整个人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任人不忍直视,她看着她,迈不动脚步。
太后见她进来,倒是先对她一笑,虚弱地招手,“以前你见我,从来不是这副磨磨蹭蹭的样子。”
“以前你也不是这个样子。”云浅月道。
“是啊,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太后轻叹一声,见云浅月站在门口不动,她幽幽地道:“月儿,姑姑就快死了,你难道真不想陪姑姑说会儿话吗?”
云浅月抬步走了过去,来到床前。
太后伸手拉住她的手,拽她坐在床边,气息虚弱地道:“这个孩子真是太磨人了,前些日子我还能下地走几步,如今是一步也走不了了。”
云浅月看着她的肚子沉默不语。
“月儿,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荣王府?”太后转移话题,当真与她话起家常。
“嗯!”云浅月点头。
“你同景世子……如今还没有吧?”太后又问。
“嗯!”云浅月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点头。
“每日摄政王来的时候,都会说一些朝中的事情与我听,也会提起你。”太后叹息,“即便你和景世子被外面传扬得已经在一起,同床共枕,鸳鸯与度。他依然对你不放弃。”
云浅月保持沉默。
“月儿,你对姑姑有戒心了!”太后见云浅月脸色在她提起夜天逸时有些暗,低声道:“你放心,我是你的姑姑,从你出生我便喜欢你,这么些年,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我不是想你选摄政王,为他说什么好话,帮助他分了你和景世子。景世子我看着也是极好的,他既然愿意为你做许多寻常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荣王府在他手里,敢超越先祖做对抗皇室之事,我便对他高看不止一眼。”
云浅月依然不说话,心里有些难受。
“你看,你今日才见到我,便已经如此难受,若是让你日日见到我,你岂不是更难受?”太后握着云浅月的手,解释道:“摄政王两个月前将荣华宫封锁,不过是想要你去找他,而姑姑想的是不想你日日对着我难受,便打发了你。如今你这副模样,是怪姑姑了?”
云浅月看着太后,抿唇道:“姑姑,你告诉我,你想不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活着,做皇帝?”
太后忽然一笑,“月儿,姑姑不是小孩子,他活着都是个问题,又怎么可能做得了皇帝?他有机会投胎,却没有那个皇帝的命。”
云浅月不再说话。
太后伸手摸着肚子,“我一直就喜欢孩子,还记得嫂嫂怀你哥哥和你的时候,我时常往云王府跑。看着你哥哥出生,你出生的时候我没在,急急出了宫后你都出生了,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玉做的一样,我当时就想着,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将来也和我以及历代的姑姑们一样被困在深宫大院。可是后来见你渐渐长大,不服管教,纨绔不羁,没有半丝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别提做皇后了,怎么能是那个料?皇上一定不准的,我便有些欢喜,后来得知你喜欢景世子,我又开始担忧,如今皇上死了,有个摄政王权倾朝野,又有德亲王府忠心不二,还有遍布天下的皇室隐卫,景世子和你就两个人,我实在忧心,不过幸好哥哥活着,你也有个哥哥在背后支撑,还有你和东海国的太子交好,我便也能放心。”
“姑姑不要忧心这么多了,对你身体不好。”云浅月轻声道。
“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挺不住多少日子了,今日想与你多说说话。”太后说了这一番话后,有些虚力。
云浅月握着她的手给她度了些真气,真气丝丝入扣,进入她身体,她的喘息声轻了些,气色也微微变好了几分。她想起小时候她虽然不喜欢皇宫,但是喜欢宫里面的糕点,尤其是姑姑亲手做的。隔三差五便跑来荣华宫讨吃的,姑姑便从来有求必应地给她做,如今她却是这样躺在这里,连床都下不了,等着死亡一步步逼近,她撇开脸,不忍再看她。
“真气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每日摄政王都会渡给我一些,我想着若是我也会武功,也许比现在强一些,不至于孩子不足月,我便支撑不下去了。”太后轻声道。
云浅月撤回手,沉默不语。
太后又与她说起了她儿时的事情,那时候天圣比现在繁华,京城隔三差五就开诗会论琴艺文章,她那时候觉得将所有女子应该学的东西都学好,样样拨得头筹,便是最好,她心下虽然爱慕荣王府的世子,却是不敢靠前一步。只能按照祖训,去接触当时的太子,太子对她也温柔相待,后来顺利地嫁入了皇后,嫁入皇宫后才发现,他的温柔不过是伪装,他轻易地就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荣王府的那个男人,便厌恶她,幸好她也不求什么,且有荣王府有父王在背后支持,他不敢将她如何,从那以后,这一生便再没踏出京城,天圣版图很大,她一生却都圈禁在这尺寸之地,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到过云城,那还是十岁的时候随父王去云城的云县处理云王府旁支的事情,后来入了宫后,最远也只到过灵台寺……
太后说了很多她的事情,说到荣王的时候,初见那个人浅浅一笑,她便一见倾心。从此那张容颜就驻扎在了她心里。即便那个人十年前死了,她还是忘不掉。
云浅月静静地听着,每一个或老去或即将老去的人,都有最美的芳华。在最美的芳华里,遇到对的人,便是对了,一生幸福,遇到错的人,便错了,会误了一生。
半日的时间一晃而过,太后也说得累了,握住云浅月的手轻声道:“月儿,我想见父王一面,但是我出不去了,你明日让他老人家进宫来看我好不好?”
云浅月点头,“我一会儿回云王府告诉爷爷。”
太后笑了一下,又紧紧握了她的手一下,轻声道:“月儿,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无关夜氏,你答应过姑姑,要替我照顾他,还算不算数?”
云浅月抿起唇,不说话
太后的手攥紧,看着云浅月的眼睛,“月儿,姑姑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这一个孩子了。我没出过皇城,没看过天下,想要他的眼睛代替我看看。姑姑求你了,能不能替我照顾他?”
云浅月闭了闭眼,须臾,看着太后道:“只要你生下孩子后,他能活着,我便会照顾他。”话落,她见皇后眼睛一亮,补充道:“但是,我不能保证能让他活多久。也许一日,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八年,甚至是几十年百年,这都要看他的造化。”
太后嘴角露出笑意,“我知道,就看他有没有命了,但你答应姑姑照看他就好,姑姑就满足了,也不敢要求太多。”话落,她声音极低地道:“因为我知道,摄政王和景世子已经水火不容,三国自立,用不了多久就会兴兵,到时候情形如何谁也预料不到。”
云浅月不再说话。
太后对她摆摆手,“天已经黑了,景世子大约该等着你了,你出宫吧!”
云浅月看着她闭上眼睛,站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静站了片刻,出了荣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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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早有预谋
云浅月出了内殿,就见夜天逸站在荣华宫门口。
夜天逸背着身子,负手而立,虽然已经身居摄政王高位,但他依然是一身雪青长袍,织锦绸缎,按说他如今手握大权,王爵高位,应该可以穿摄政王的明黄色,他并没有。
听到云浅月脚步走出来,夜天逸缓缓转回身,眸光清淡,喊了一声,“月儿!”
云浅月看着他,半年前回京时的七皇子何等的意气风华,如今的摄政王威严中透着沉暗凌厉,她停住脚步,点点头,淡淡道:“摄政王过来给太后请安吗?太后累了,睡下了。”
夜天逸看着她,盯着她的眉眼,片刻后转过身,看向远处的亭台碧湖,淡声道:“月儿,曾几何时我们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以前可曾想到过这般情形?我们相见却如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云浅月沉默不语。
“我一直以来,从未想过我们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夜天逸伸手一指碧湖另一面的假山后,目光飘远,“我们曾经一起从母后的宫中拿了桂花糕,跑去那后面便吃边聊天。为了不让人发现你与我好,你在那片假山处放了好几只蛇,后来宫女太监们好几年无人敢去那处走动,皇子们也无人敢去玩耍。后来我另立府邸,搬出宫后,便不用躲着了,因为七皇子府和荣王府比邻,我们可以躺在墙头上随便聊天。”
云浅月不出声,听他静静说着。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你我在暗道里听到父皇让母妃选择的时候,我冲出去的话,让父王将我和母妃一起杀了,那么是否我们也就不用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了。可是当年我就是想要太子之位,因为要了太子之位,就可以娶你了,所以,我没有冲出去。”夜天逸说起当年,如今情绪已经不那么激烈,而是平静得如喝水一般,“我那时候还小,想不到太远太深的东西,只一心想着可以娶你,却未曾想到父皇喜欢你的表面下,是对你的不喜和眼见云王府外戚坐大,要除之而后快的心。一步错,以至于后来步步错。”
云浅月沉默着,当年的事情已经那么久远。若说那件事情对她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就因为那件事情,她才更深刻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小七,他是夜天逸,老皇帝选中的七皇子夜天逸。那个时候,她对他仅有的一点儿心思,便被抛除九霄云外去了。
“我志得意满地回京,准备继承皇位,你却在帮助了我五年后功成身退,投进了容景的怀里。是否我死了,或者过得不好,你才会念着我?而不是现在,无论我做什么,也挽不回你的心?”夜天逸回身看向云浅月,眸光色泽幽暗。
云浅月静静地看着他,不让自己丝毫情绪外露,“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总之是走到这一步了,人生没有如果,没有或者,没有重来。”
夜天逸盯着她的眼睛。
“夜天逸,将我从你的心里移除吧!你可以做到的。夜氏的男人都有狠戾魔鬼的一面,你也是有的。将我对你的好抛开,想想我其实对你并不好,你之所以走到今天,也有我的关系。将我从你的心里移除对你更好。”云浅月道。
“你以为我没有移除过吗?移除不了,又待如何?”夜天逸看着她,轻声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遗忘不了的,只有想不想忘而已。”云浅月道。
“你说对了,我不想移除,不想忘,我的生命本来就是灰色,这二十来年的生命里,只要一缕阳光,就是你。即便你不喜我,喜欢容景,对他情比金坚,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夜天逸轻声道。
云浅月看着他,话说到这里,已经再没说下去的必要,她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沉声道:“你好自为之吧!以后对我不用手软,因为我对你也不会手软的。”话落,她转身离开。
夜天逸看着云浅月离开,她的后背从来就挺得笔直,下定决心的时候,更不会犹豫。她看着心软,其实心硬如铁,言出必行。这么多年,他自诩了解她,但还是不够了解她。她从来让他看到的是她愿意让他看到的一面,而背后的那一面,她从来没展现过他面前,他也看不见。他紧紧抿着唇,并未阻止她离开。
不多时,云浅月的身影走远不见。
夜天逸站在荣华宫门口,即不进去,也不离开。
天幕黑下来,一黑影从暗中现身,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跟丢了人,主子责罚!”
夜天逸眸光眯了眯,“在哪里跟丢的?”
“兰城。”
“天下没有几人能让你跟丢,你退下吧!”夜天逸摆摆手。
那人站起身,看了夜天逸一眼,退了下去。
夜天逸目光看向荣王府方向,脸色昏暗,片刻后,转身进了荣华宫。
云浅月出了宫门,果然见容景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她走近,挑开帘子上了车,帘幕落下,容景看着她,温声道:“气色不太好,见到姑姑后难受了?”
云浅月点头。
“摄政王去了荣华宫,见到了?”容景柔声又问。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见了!”
“姑姑的决定就注定了她今日的情况,别难受了。”容景伸手摸摸她的头,问道:“是回府还是去云王府见云爷爷?”
“去云王府,姑姑想见爷爷一面。”云浅月道。
容景对外吩咐了一句,弦歌应声,马车向云王府走去。
一路无话,马车来到云王府。
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便见云王府内人人神色紧张,云浅月问向一人,“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回浅月小姐,七公主滑了一跤,刚刚请了太医。”那人立即道。
“怎么如此不小心?严重吗?”云浅月立即问。
“奴才也不知道,据说是见了血。”那人道。
“走,我们快去看看!”云浅月拉着容景疾步向西枫苑走去。
二人来到西枫苑,便闻到一股隐隐的血腥,西枫苑内的人见二人来到,齐齐见礼,面色都露出喜色,云浅月也顾不得再问,拉着容景进了屋。
屋中,云离正抱着七公主,脸色发白,七公主似乎已经昏迷了过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太医正在给七公主号脉,他的手有些颤。
听到有人进来,云离抬起头,见到容景和云浅月一喜,喊了一声,“景世子,妹妹!”
“景世子,浅月小姐!”那名太医立即住了手,垂头站在一侧。
“容景,你快给嫂嫂看看!”云浅月看了那名太医一眼,放开容景的手。
容景缓步上前,给七公主把脉。须臾,他眸光微微一沉,从七公主小腹处拿出一根针,举起那根针看向那位太医,缓缓道:“郑太医,这根针是你的吧?”
那位太医大约五十多岁,看着容景手里的针面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景世子饶命!”
云浅月眸光一寒,并没有说话。
云离看着容景竟然从七公主小腹拿出了针,面色也是一变,但同样没说话。
“你让我饶命,到底是怎么个饶命法?你得先说出来,你做了什么,我才能酌情考量是否对你饶命。”容景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太医。
郑太医一边磕头,一边哆嗦地道:“微臣是迫于无奈……微臣不想害七公主的……但是六公主抓了微臣的孙子……威胁微臣……若是微臣不动手……孙子就没命了……”
云浅月眯眼眼睛,又是六公主!
“景世子,您知道,微臣三十多岁才得子,儿子大婚几年一直没有得喜的消息,一年多前才闻到了喜讯,孙子出生才不满百岁啊。”郑太医额头流出鲜血,染红了地面,哭着求道:“景世子饶命,老臣也是被逼得没法子……”
“你爱自己的孙子,便可以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云浅月冷冷地看着郑太医。
郑太医身子不停地哆嗦,“浅月小姐饶命,老臣一生没做坏事儿,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被六公主给盯上了……”
云浅月沉着脸看着他,问向容景,“嫂嫂的孩子能保住吗?”
云离也看着容景,发白的面色紧绷。
“幸好我们来得及时,这针在七公主腹中停留的时间短,否则的话,孩子会不保的,如今有我在,自然能保住。”容景温声道。
云离面色一松,闭了闭眼,哑声道:“谢谢景世子!”
“云世子客气了,一家人,何须言谢!”容景将那根针递给云浅月,转身走到桌前去开药方。
云浅月伸手接过那根针,对郑太医问道:“你的孙子是什么时候被六公主抓了的?”
“就在不久前。”郑太医道。
“你是怎么请来了郑太医?”云浅月问云离。
“她出事的时候,我正回府,见了之后便吩咐人去请了。”云离抿唇道。
云浅月看向侍候七公主的两名婢女,“嫂嫂是怎么摔的?”
“世子大约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回府,七公主每日都会去接世子,然后二人再去老王爷的院子里陪老王爷用晚膳,晨昏定省的规制老王爷嫌麻烦,便免了,但是七公主坚持,说既然爷爷嫌麻烦,便将晨醒免了,昏省就别免了,晚上世子回来,他们一起去陪老王爷用膳。于是就这样规定了下来,这个规矩从七公主嫁来府中就有了。”一位婢女立即道:“我们要扶着七公主,她说她身量现在还轻,就用人扶着,那以后怎么了得?便没用我们,我们跟在她身边,但是就在出了西枫苑路过的铃兰院外的时候,我们和公主一起被地面滑倒了。”
“地面上有水?”云浅月问。
“不是水,是被人洒了油,那油浅,天色也黑了,不易被发现。”那婢女道:“七公主栽倒的时候,奴婢去接她,也滑倒了,她幸好砸到了奴婢的身上,否则……”她后面意思不言而喻。
云浅月脸色寒了下来,显然这是早有预谋,让七公主滑倒,若是栽掉了孩子,正合了六公主的意,若是她没栽掉,郑太医这个后招在,也会借着就诊给她打掉。六公主向来愚蠢,什么时候会用这样害人的聪明手段了?若不是她和容景正巧来到,真会被她得了手。她看向容景。
容景此时已经开完药方,对那名婢女招手,“按照这个方子煎药,喂七公主服下。”
“是!”那名婢女立即应声,拿了方子去了。
容景缓步走过来,对郑太医道:“谋害云王府世子妃和王府嫡孙是死罪。”
郑太医脸色一灰,跪求道:“老臣愿意一死,只求景世子救回老臣的孙子。”
“你的孙子如今怕是已经回到了你的府中,即便你现在去指认六公主,她不承认用你的孙子威胁了你,你也拿她奈何不了。”容景温声道。
郑太医一惊,一张老眼满是不敢置信。
容景淡淡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回去看看,是否你的孙子已经回去了。”
郑太医垂下头,额头青筋跳了跳,须臾,脸色灰败,不再言声。
容景不再理会郑太医,看向云离,“云王府乱七八糟的人该清一清了!”
云离紧紧抿着唇,点点头。
“走吧!我们去云爷爷那里,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云世子或者等七公主醒来处理吧!云世子和七公主若是宅心仁厚,饶了郑太医,不追究,那么便不追究了,若是不饶他的话,便派人去知会刑部的德亲王一声,让德亲王派人来将人带走,或者是……直接杀了。”容景拉起云浅月的手。
郑太医身子剧烈地一震,半丝声音没发出,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徒然间没了半丝生气。
云浅月看了云离一眼,低声道:“哥哥,云王府世子要有云王府世子的魄力!要让人知道,即便没有我,没有爷爷,没有父王,谁也齐不到你的头上欺负你。六公主是公主,七公主同样是公主,云王府和你的身份以及七公主的身份,都不低了谁去。”
“妹妹说的是!我会处理,你去爷爷那里吧!”云离沉重地点了点头。
云浅月和容景出了西枫苑。
途径那个婢女所说的铃兰院,云浅月停住脚步,向地面上看了一眼,果然有浅浅的油渍,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从云离大婚,七公主进门,她掌家便交给了七公主,七公主对待府中的人仁厚,宽松一些,但偌大的府邸,不是人人都忠于云王府。这些年混进来的眼线不是没有,但不会轻易敢施为,如今敢对七公主下手,如此缜密,不是七公主太仁厚了,就是六公主收买人给的报酬太丰厚,更甚至或者是她的背后有个强有力的帮手在为她出谋划策。
“这是谁的院子?”容景询问。
“三姨娘的!”云浅月道。
“云王府的三姨娘当初嫁来云王府,是前秦丞相保的媒吧!”容景装似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她是京兆尹李大人的二女儿。”
“是吗?”云浅月蹙眉。
“大约是的!”容景道。
云浅月想着容景说大约是,那就是一定是了。她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道:“当初云香荷在孝亲王府抹脖子自杀那日,我刚刚得到消息不久,三姨娘就得到了消息跑去了祠堂,告诉了被贬为侍妾的凤侧妃。我后来想肃清内院,但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也没有什么引起我注意让我想起的事情,我便将她给忘了。原来她是秦丞相保的媒。”
容景微微一笑,“这次的事情对云世子和七公主来说未免是坏事儿,他们总不能一直在你的庇护下,总要有自保的力量和胆量。”
云浅月点头,“是啊,嫂嫂掌家这么久,她又出生在宫里,在明妃的眼皮子底下伪装十年,明妃是谁?那是当初连姑姑都糊弄住了的人,若非我提醒姑姑,她还拿她当好姐妹。嫂嫂这回该狠下心了。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她醒来之后,定然会清查。该如何做,她也会的。走吧!”
容景点头,二人不再说话,向云老王爷的院子里走去。
来到云老王爷的院子,云老王爷的房间内已经摆了晚膳,显然是在等云离和七公主来,结果没等到人,见容景和云浅月来到,云老王爷立即问,“怎么样?七公主的孩子保住了没?”
“保住了,幸好我们来的及时,再晚一步,恐怕就保不住了。”云浅月拉着容景坐下身,拿起筷子,给了容景一双,自己一双。
“七公主太仁厚了些,府中那些人和外面那些人也太猖狂了些,敢在云王府动手脚,不想活了。”云老王爷冷哼了一声,“找到下手的人了吗?”
云浅月一边吃着饭,一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这不像是六公主那个没脑子的小丫头能做出来的事情。”云老王爷听罢后道。
“我也觉得!”云浅月面色微冷,“沈昭说秦玉凝在南梁,难道六公主和她在暗中传信?当初夜天倾和夜天煜逼宫谋反的时候她和秦玉凝一起出现的,而秦玉凝自小又是她的伴读,否则除了秦玉凝帮助她出谋划策外还能有谁?夜天逸应该不会,夜轻染也应该不会,他们有的是本事,不会做这等事情,这个事情虽然筹谋得紧密,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拙略了。若是他们出手,七公主的命早没了,更何况孩子。”
“也有可能是秦玉凝。”云老王爷哼道:“秦丞相那个老东西死了,她有个女儿倒是有些能耐,竟然跑去了南梁。你告诉那个混小子了没有?别让他吃了亏。”
“我给哥哥传过信了,爹在南梁,他能吃什么亏!”云浅月忽然想起夜轻暖,对容景询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夜轻暖帮助了六公主?”
“夜轻暖这几日一直在府中,未曾出府,前几日六公主是去找过她,她没见。”容景道:“应该不是她,迫害七公主,对她没什么好处。”
云浅月想想也是,便抛开这件事情,对云老王爷道:“爷爷,我今日进宫见了姑姑,姑姑没几日了,如今她连床都下不来,想见你一面,你明日进宫吧!”
“不去!”云老王爷胡子翘了翘。
“去吧!”云浅月看着他,“你可就这一个闺女,我就这一个姑姑。”
“让我白发人去送黑发人?她既然要生夜氏的种,就是作死,我见她做什么!没出息的东西。”云老王爷撂下了筷子,断然道:“你别说了,我不会去的。多说一句滚出去!”
云浅月住了口,不再劝说。她今日去了荣华宫见了她姑姑都如此难受,爷爷年纪大了,真如他所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再看到姑姑那个样子,怎么能受得住?还是算了。
接下来,云浅月再没说话,云老王爷命人拿来酒,与容景一边说着话,一边喝了起来。
云浅月看着一老一少,一个豪饮,一个浅品,到也相得益彰,不显突兀。
酒足饭饱,云老王爷有些醉意地对云浅月询问,“臭丫头,你是不是答应了帮她照顾夜氏那个小种?”
“爷爷,你说话别那么难听,那是姑姑的孩子。”云浅月瞪了云老王爷一眼。什么是夜氏的小种?虽然对,但也不能这样说。
“我说错了怎地?就是夜氏的小种,我当初就不同意她留着,她死活要留,这一辈子没见过孩子,生不了等下辈子再生,逞什么能?我老头子没这样的蠢女儿。她生出的孩子,能活几日?累人累己而已。”云老王爷怒道。
云浅月看着他,提醒道:“若没有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夜天逸就是皇帝了!”
云老王爷冷哼一声,“那个小子做了皇帝又怎样?和现在的摄政王也没什么区别,可是她呢?她总归是云王府的女儿,制肘住了你。皇帝老头子死了,留下了这么一个祸害,他算计的好啊!”
“姑姑不会制肘住我,她的孩子更不会制肘住我,我虽然答应了她照顾那孩子,但也是尽力而为,到不能为的时候,我不会忘了他姓夜。”云浅月肯定地道。
“你心里明白就好!你做什么事情也要有个脑子,别让景小子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让他省心一些。”云老王爷显然满意云浅月的说法,挥挥手,“天晚了,你们回去吧!景小子你明日替我进宫去看看她。她有什么遗言,只管传给你,你回来再传给我听。”
“云爷爷放心,明日我替你过去看姑姑。”容景点头,缓缓站起身。
云浅月瞪了云老王爷一眼,她什么时候让容景给她收拾烂摊子了?有那么不堪吗?
二人不再逗留,出了云老王爷的院子。
来到云王府门口,便见七公主贴身的两名婢女捧着一个黑子从内院走出来,容景上了马车,云浅月站在车前等了片刻,待那二人来到问,“装的是什么,要去哪里?”
“里面装的是郑太医的头颅,七公主醒来后,命奴婢杀了郑太医,吩咐奴婢二人送进宫去给六公主。”其中一个婢女道。
云浅月挑了挑眉,“郑太医的尸体呢?如何处理?”
“云世子已经派人通知了刑部过来领郑太医的尸身。”另一个婢女道。
云浅月笑了一下,看向容景,“你说得对,今日的事情对哥哥嫂嫂来说未必是坏事!”
容景淡淡扫了一眼那个盒子,对那名婢女吩咐,“你们先拿去给摄政王过目,然后请摄政王派人跟着去六公主处,一定打开让六公主看到。”
“是!”那二人立即应声。
容景不再说话,云浅月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云王府门口。
回到荣王府紫竹院不久,宫中便传来消息,说六公主见到了郑太医的人头,郑太医死相恐怖,她尖叫一声后,昏死了过去。
德亲王亲自带着人去了云王府,云离以郑太医死前悔过为由,既然人已经自杀,便不再追究其家人责任,德亲王带了没头颅的郑太医离开。
德亲王离开后,七公主喝了药,稳住了胎,将云王府的所有人除了云老王爷外,都叫到了西枫苑。查出了她摔倒之事是三姨娘的贴身婆子泼了油所致,三姨娘拒不承认是自己吩咐的人,一口声称是那婆子自己私下里对七公主不满施为,那婆子也悉数认罪,不关三姨娘的事儿,七公主将那个婆子和同伙的两个侍婢当场杖毙,三姨娘昏了过去,七公主将三姨娘以管教下人不利遣送回京兆尹府。另外,云离吩咐去请太医的那小厮指认是受了那婆子的好处,言明去请郑太医,那小厮同样被杖刑。
不过半个时辰,七公主便杖刑了云王府四个牵连此事的下人,云王府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了七公主温和背后的手段,人人大气也不敢喘,威慑效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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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托孤帝姐
第二日,天还没亮,云浅月便醒来了,她刚一动,容景便醒了。
“将你吵醒了?”云浅月伸手揉着额头,这一夜总是做梦,梦到的全是她姑姑,这十年来,与她相处的点滴,明明是很久远的事情,像是突然间就被她都记起来了。大脑未曾休息的后果就是头疼。
“你一夜没睡好。”容景拿开云浅月的手,如玉的手代替她的手给她轻轻揉按。
“嗯,做了一夜梦。”云浅月靠在他怀里。
“因为姑姑?”容景询问。
云浅月点头,轻声道:“不见到姑姑,我不去想她,就和这些年一样,觉得她就是活在宫里。我甚至半年不去见她,知道她好好的,也不用挂念。可是昨日见到了她,就在提醒着我,她要死了。姑姑和我比玉青晴那个女人和我更像母女。”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更改不了的事情。”容景温声道。
“我其实能体会她的心情,她一直就喜欢孩子,看着宫里女人一个个的生,而她却不能生养,别人的子嗣承欢膝下,而她却只能眼看着。若是个凉薄的不喜欢孩子的女人到也罢了,可是她偏偏喜欢孩子,本来以为没了希望,哪知道突然有了希望,怀了身孕,她甚至能感受到她肚子里的生命。她想要留下孩子,不想打去,让他活着。作为一个母亲,她其实也没有做错。”云浅月轻声道:“爷爷虽然骂她,但心里面其实也是尊重她的选择,否则的话,那个糟老头子有的是强硬的手腕给她打掉,但他没有。姑姑这些年在宫中活得没有灵魂,如今怀了孩子虽然生子果吸食了她的精血,让她形将骨枯,但她这八个月来,活得比以前有灵魂多了,我虽然没陪在她身边,但昨日一见,她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但脸上依然有光色,我就能体会。作为一个想要孩子的母亲,她做出什么,也不框外,母爱可以脱离一切之外。”
容景柔声道:“别想了!你答应了姑姑让她安心去没错,总之无法挽回,若是这个孩子有福气活下来,我们就照顾他也无不可。”
云浅月点点头,伸手抱住容景的腰,将头埋在她怀里,喃喃地道:“容景,你真好!”
容景轻笑,“你不应该是今日才发现我的好啊!”
“自然是早就发现了。”云浅月低声道:“姑姑一直以来没求过我什么,夜天煜我都能救了,没道理不管姑姑的孩子。只要他有福气,有那个命活着,我就照顾他,若他没福气,也就罢了,是他没那个命活着。”
“嗯!”容景点头。
“可能我们要辛苦一些了。”云浅月又道。
“只要你在我身边,别惹桃花,其它的辛苦我不怕。”容景笑道。
云浅月本来难受头疼,却被他两句话就给治愈了一般,她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个男人啊,有他在,真的能给她撑起一片天,什么烦恼和麻烦在他面前似乎都轻若云烟。
二人再无困意,便躺在床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天色微亮,容景起身去上朝,云浅月继续睡回笼觉。
容景走后,云浅月反而睡得熟了。一直睡到响午,被青裳喊了起来。
云浅月迷迷糊糊地只听到青裳在耳边说,“浅月小姐,太后生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青裳,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青裳站在床前,本来推醒云浅月,见她醒来,撤回手,轻声道:“浅月小姐,宫里传出消息,太后生了。”
云浅月腾地坐起身,“姑姑生了?不是才八个月吗?她怎么……”
“据说是昨日夜里喝了催生的药,昨日折腾了一夜,今日折腾了一上午,刚刚传回消息,说生了。”青裳解释道。
“活的还是死的?”云浅月问。
“是活的!”
“是男的还是女的?”云浅月又问。
“男的!”
“姑姑呢?”云浅月想着她的身体本来就已经不行了,喝了催生的药,折腾了一夜又半日,怎么受得住?
青裳低声道:“太后死了。”
云浅月身子一震,不再说话。
青裳看着云浅月,知道她和太后情同母女,即便太后执意不顾生命生下孩子,即便太后对她避而不见,但总归是这些年来情谊深厚,她明知道她会死,但还是难免伤心。
过了许久,云浅月哑声问,“孩子怎么样?”
“孩子不足月,生下来奄奄一息,摄政王用真气护住了他,将一株五百年的灵芝熬成了汁液喂他,据说没事儿了,只要好好将养,就能活着。”青裳道。
“容景呢?”云浅月又问。
“世子也在宫里,摄政王照看孩子,世子处理太后的后事。”青裳道。
“云王府得到消息了吧?”云浅月闭了闭眼睛,开始披衣下床。
“得到了,云老王爷有心里准备,没事儿的,您放心吧!”青裳见云浅月穿衣,轻声问,“浅月小姐,您要进宫吗?”
“嗯,进宫。”云浅月点头。
“那奴婢去吩咐人给您备车。”青裳见云浅月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云浅月穿戴妥当,抬步出了房门,凌莲和伊雪见云浅月出来,立即迎上来,担忧地看着他。云浅月对二人摇头,“我没事儿,你们留在府中吧!”
二人点点头。
出了紫竹院,来到云王府门口,青裳已经吩咐人备好了车,云浅月坐上车,马车向皇宫内走去。
昨日,也是这个时候,文莱和关嬷嬷前来接她进宫,她陪姑姑在荣华宫里坐了半日,听她说了她从小到大的事情,她最后让她答应她照看孩子,又想见她爷爷,她就知道她在处理最后的念想了,却没有想到她提前催生,大约是知道若是自己再挺着的话,腹中的孩子也活不了吧?短短一日的时间,却是阴阳永隔。
午时的大街很是热闹,人潮熙熙攘攘。隐隐能听到有人在说新帝降生的喜事儿。
云浅月挑开车帘,向外看去,京城还是一如既往,不像是老皇帝离开的时候,全天下为其戴孝披麻,京城死寂一片,甚至还隐隐有些喜悦的感觉。新帝降生是大事儿,是喜事儿,太后即便贵为国母,驾崩了,为之国之大丧,但也掩盖不住这件新帝临世的大喜事儿。
云浅月放下帘子,想着这样也好,天圣人人欢喜她的孩子出生,应该是姑姑乐见的。
马车来到宫门口,云浅月下了车,便见到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车辆。都挂着各府家眷的牌子,太后崩逝,朝中凡是有品级的命妇都要进宫为太后守孝。
朝中各府的命妇们都聚集在宫门口,以德亲王妃为首,等待人来齐了一同进宫。
众人见云浅月来到,都连忙上前,云浅月的身份如今再不是云王府纨绔嚣张跋扈不懂礼数的嫡女,而是才华名扬天下,一篇《谏君书》连当世大儒都称颂的惊才女子,天下学子对她推崇备至,百姓们这些日子提到她,都再也不觉得她配不上景世子。而是纷纷换了一种说法,恍然景世子慧眼,怪不得万千女子独独喜欢云浅月,原来是有道理的。
德亲王妃拉着云浅月的手,眼眶微微泛红,劝慰道:“浅月小姐节哀顺变,太后是找先皇去了!生是夫妻,死也是夫妻,有先皇在,她……”
“德亲王妃说错了,姑姑早就后悔嫁入皇室了,这一辈子是夫妻她都做够了,活着已经形同陌路,死了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愿他们两不相见吧!黄泉路上两不相见,投胎之后永不相见。”云浅月截住德亲王妃的话。
德亲王妃一僵,后半句话没说完吞了回去。
众命妇大气也不敢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浅月小姐敢说。
“人还没到齐吧!王妃在这里等着吧,我先进去了。”云浅月撤回手,走向宫门。
德亲王妃不由得松开了手,她自然知道因为老皇帝给太后吃了生子果,她才一直不能怀孕,后来又吃了一颗,让她有了身孕。那个孩子无非是老皇帝作为给七皇子夜天逸执掌皇权的踏板而已。帝后生前就形同陌路,她也没说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走进宫门。
夜轻暖站在德亲王妃身边,见云浅月走向宫门,她快走几步,跟上云浅月,轻声道:“云姐姐,我与你一起进去!”
云浅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进了宫门后,众命妇们一时间无人说话。片刻后,一位命妇道:“浅月小姐哪样都好,就是说话不给人留情面。”
德亲王妃看了那位命妇一眼,叹道:“她和太后姑侄情深,如今太后死了,她心里难受。浅月小姐是真性情。”话落,见又来了两辆马车,最后的两位命妇到了,便对众人道:“走吧,我们进去。”
众人应了一声,齐齐走进宫门。
皇宫里已经挂上了白帆,刚一入宫,便听到了从荣华宫传来隐隐哭声。肝肠寸断,宫中虽然妃嫔美人后宫三千粉黛都被夜天逸清走没有了,但还有公主和宫女以及太监。如今显然是那些人在哭。
云浅月来到荣华宫,荣华宫的守卫已经撤了,宫内已经搭建了灵堂。
以六公主为首的一众皇子公主已经跪在灵堂前。
文莱守在宫门口,显然是在等云浅月,见她来到,连忙上前,“浅月小姐,太后的灵堂刚刚搭建了,太后的衣装如今还未穿,景世子吩咐,说等着您来穿,之后再入棺。”
云浅月点头,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容景,问道:“容景呢?”
“景世子去了国库,为太后选陪葬之物。”文莱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向内殿走去。
夜轻暖跟在云浅月身后。
二人进了内殿,关嬷嬷红着眼眶迎上前见礼,低声道:“浅月小姐,太后遗言,让奴婢转告您,她将您当亲女儿,这个孩子不过是圆了她一个当母亲的梦而已。您能照顾他便照顾,若是照顾不到的话,不要强求。在她心里,您是第一位的。”
云浅月抿着唇点头,姑姑还是爱她的。
关嬷嬷不再说话,挑开内殿的帘幕。
云浅月想着昨日她就站在这里害怕往前走一步,害怕姑姑同赵可菡一样,转眼就死在她怀里,可是如今姑姑还是死了,这一步总要走进去,即便她不想,也要为她亲手穿衣,要为她装棺。她蜷了蜷手心,走了进去。
殿内无人,太后躺在床上,显然已经被人清洗过,身上穿着崭新的代表后服颜色的红绸里衣,一套大红的后服叠得整齐地放在床头,在等着她来穿。
她走到近前,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泪水即便模糊了视线,也能清晰地看到她姑姑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大约他知道孩子活着吧,她牺牲了这么大,甚至生命,换得的孩子,只剩下一口气活着,也是她最大的欣慰。
“云姐姐,你若是难受,就哭出声来吧!”夜轻暖伸手接住云浅月的眼泪,不让它滴到太后的脸上。
云浅月闭上眼睛,伸手捂住脸。想到比起姑姑对她的好来,她对姑姑真的不算太好。她甚至一度怀疑她为了孩子和夜天逸达成了某种协议。其实就算达成某种协议,她身在这个太后的位置,腹中怀着天子,有着比寻常人更大的苦衷,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她却因为不想被夜天逸威胁而没陪在她身边陪她走最后一程。
殿内静静,人人无声,空气中凝结着莫大的伤痛。殿外传来很大的哭声,却听不出来多少伤心。
许久,云浅月放开手,掏出娟帕,抹了泪,动手给太后穿衣。
夜轻暖站在一旁,默默地帮忙。
半个时辰后,太后的衣装穿好,有宫里的嬷嬷来为她上妆。之后又有人进来,抬着太后装棺,云浅月跟着走出内殿。
荣华宫灵堂外,朝中文武大臣,朝中各府家眷命妇,皇室的皇子公主,黑压压一片。
先皇皇后,天子生母,太后生前日日困守荣华宫,如今荣华宫繁华不再,草木凋零,但是她的丧事看起来竟然比当初老皇帝大丧还要辉煌一些。
云浅月在众人的目光中为太后盖了棺,回身,见夜天逸走来,她对他清声道:“姑姑盖棺,不定论了!关于她的生与死,留给千古之后的人去评说吧!”
夜天逸点点头,“好!”
云浅月又问,“孩子呢?”
“染小王爷在看顾。”夜天逸身手入怀,拿出一卷明黄的卷轴,对云浅月道:“这是母后死前留的懿旨。”
云浅月看着夜天逸,并没有伸手去接。
“是母后亲手写上去的。”夜天逸补充道:“景世子当时也在。”
云浅月接过圣旨,缓缓打开,看了一眼,之后递给夜天逸,淡淡道:“你宣读吧!我接旨。”
夜天逸接过圣旨,展开,声音低沉地开口,“哀家出生云王府,蒙祖训入宫为后。自嫁给先皇之日起,谨遵礼仪,秉持后德。上天厚我,留下一子。承天运祥照,恩宠吾儿,愿佑百年。云王府侄女云浅月,自幼欢笑膝下,哀家早已经将她当做女儿。哀家大限,不能见吾儿成长,但愿侄女能为我看其长大,特此托孤,尊帝姐。不求天子贵,只求是寻常。摄政王景世子见证。钦此!”
夜天逸念罢,荣华宫外数百人鸦雀无声。尤其是那一句“不求天子贵,只求是寻常。”令众人深思。
“云浅月接太后懿旨!”云浅月跪下,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接过圣旨。
夜天逸盯着云浅月看了一眼,缓缓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她。
云浅月拿到圣旨,在手里紧紧攥了一下。之后缓缓站起身。
夜天逸看向众人,沉声道:“太后千岁!”
众人惊醒过来,齐齐出声,“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姐千岁!”夜天逸又沉声道。
众人连忙齐声喊道:“帝姐千岁!”
云浅月看了夜天逸和众人一眼,对夜天逸问道:“夜轻染在何处?”
“在帝寝殿。”夜天逸道。
云浅月拿着圣旨向帝寝殿走去,夜轻暖看向夜天逸,见他点头,立即跟上了她。
来到帝寝殿,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声音极小,几乎不闻,但是听起来令人揪心,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再哭不出来。
云浅月心下一紧,快步向里面走去。守在帝寝殿外的人见云浅月来到,都齐齐见礼,并没有拦她,显然已经被夜轻染交代过了。
进了内殿,云浅月一眼便看到宫女嬷嬷一大堆跪在地上,夜轻染正抱着一个被子裹成的圆筒焦急地走着,嘴里哄着什么,哭声是从被子里传来。
“小丫头,你总算来了,真慢!”夜轻染见云浅月来到,松了一口气。
云浅月见他额头有细微的薄汗,没说话,伸手去接她怀里的孩子。
“你会抱吗?”夜轻染怀疑地看着她。
“会!”云浅月点头。
夜轻染将孩子递给她,皱眉道:“从救过来会哭了之后,他一直在哭,有一个多时辰了,这样下去的话可不行,你……”他话音未落,孩子已经不哭了,他“咦”了一声,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到你怀里就不哭了!你给他施了什么魔法?”
云浅月不说话,看向怀里的孩子,他也正睁开小眼睛好奇地看着她,虽然身量极小,大约也就四五斤重,小小的五官已经分明,酷似她的姑姑,大约是哭得太久,太厉害,即便如今不哭了,还带着丝抽抽搭搭的喘息声,她想着幸好像她姑姑,否则若是像老皇帝的话,她怕是会厌恶得将他扔出去。
“哥,云姐姐没有施什么魔法,肯定是你不会抱孩子。”夜轻暖也上前看着云浅月怀里的孩子,对夜轻染道。
“怎么是我不会抱孩子?她们这些人挨个抱了个遍,都不行,他一直哭个不停。早先还吃灵芝的汁,后来也不吃了,水也不喝,一直哭。”夜轻染眉头立即竖起来,“你们不信问问这里的这些人?”
“回浅月小姐,回小郡主,小王爷说得正是。”地上的人立即齐声道。似乎也跟着夜轻染一样松了一口气。
“他这么小,就能看出来像太后了。”夜轻暖轻声道:“也有些像云姐姐!”
“太后和小丫头本来是姑侄,就有几分相似。他有些像小丫头不奇怪。”夜轻染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只盯着孩子看不言语,他问道:“小丫头,太后装棺了吧?”
“嗯,装了!”云浅月应了一声。
夜轻染不再说话。
云浅月盯着孩子看了片刻,见他不再抽搭了,反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头一歪,在她怀里睡去,她从帝寝殿带来的伤痛和阴霾因为他这个小小的表情和举动被冲散了几分,忽然笑了。老皇帝虽然令他厌恶,即便他死去多时,他也厌恶他,但孩子无辜,而且他还是她姑姑的骨肉,能保他一辈子的话,那么这一刻起,他愿意保他一辈子。
“真神奇了!”夜轻染啧啧了一声,不满地道:“我和夜天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救回来,可是他在我们怀里一直哭,被弱美人接过去就不哭了,弱美人走了之后他还哭,如今在你怀里又不哭了。竟然还睡着了?这个小东西刚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不认夜家的人?”
云浅月心思一动,没说话。
“哥,这是天子,你竟然骂天子是小东西。治你的罪!”夜轻暖笑着道。
夜轻染哼了一声,嘟囔道:“他本来就是个小东西,这么小,我一只手指头就能提起他来,若没有那株五百年的灵芝和弱美人的提神丹,他如今还哪里活着?”
“再小也是天子。”夜轻暖提醒他。
夜轻染又哼了一声,没反驳。
“他有名字了没有?”云浅月问。
“太后生前给起了名字。”夜轻染看了云浅月一眼,道:“叫夜天赐。”
“太后说他叫云天赐吧?”云浅月扬眉。
夜轻染看着云浅月,正色地道:“小丫头,他姓夜,是天圣新帝。太后一生端严,母仪天下,这等事情不是随意更改的。他姓不了云,只能姓夜。”
云浅月不置可否,无论是夜,还是云,只是一个姓罢了。她抱着孩子向外走去,“我带她回荣王府。”
夜轻染一把拽住她,“不行。”
云浅月停住脚步挑眉。
夜轻染皱眉道:“小丫头,天子怎么能出宫?你怀里面抱着的不是小孩子,而是天圣的天子。是新皇。”
“我不带他出宫也行,你看得了他吗?”云浅月询问。
“太后懿旨你是帝姐,对你托孤,从今日起你就住进帝寝殿或者荣华宫吧!”夜轻染看着她道:“自古以来,没有天子生长在臣子之家,更何况你带他去的地方又不是云王府,而是荣王府。”
“我不住在宫里。”云浅月断然道:“若是你不同意,那就从今以后你看着他,我虽然答应姑姑帮她照顾孩子,但可没答应住进帝寝殿。他姓夜,又不姓云。我只是帮忙照看而已,他又不是我的职责。”
夜轻染眉头皱紧,问道:“你知道帝姐代表着什么吗?太后的懿旨赐封了你,会昭告天下的。你从今以后,就是天子帝姐,对天子行照看监护之责,你怎么能说他不是你的职责?你已经接了旨了吧!”
“我对他行照看监护之责是不错!我带他去荣王府养着,也没违抗旨意。”云浅月道。
“总之不行!你不能带他去荣王府。”夜轻染也断然道。
云浅月将怀中的孩子塞进他怀里,“那他就交给你照顾吧!我不管了。”话落,她抬步向外走去。
夜轻染连忙接住孩子,抬眼,见云浅月毫不犹豫地向外走去,他立即喊,“小丫头,你怎么就这么倔?天子本来就不该带出宫放在臣子之家!”
云浅月仿若未闻,转眼间出了帝寝殿。
夜轻染又“喂”了两声,见云浅月真走了,他瞪眼看着晃动的帘幕,想追出去,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又作罢。
“哥,怎么办?云姐姐走了?”夜轻暖看着夜轻染。
夜轻染皱眉,有些恼恨地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她如今一心认准云王府了,太后托孤和姑侄情意都抵不过一个荣王府对她的吸引力,容景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迷魂汤?帝寝殿和荣华宫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荣王府岂能比得过?”
夜轻暖轻声道:“景哥哥本来就很好啊!荣王府的紫竹林很漂亮。”
夜轻染闻言瞪了夜轻暖一眼,恶声恶气地道:“你去问问夜天逸怎么办?本小王才不看顾这个小东西,哭得人心烦。”
“他如今都不哭了。”夜轻暖道。
“这是睡着了,醒来没准还会哭。”夜轻染道。
他话音刚落,怀中的孩子忽然醒了,睁开眼睛,见是夜轻染,当真“啊”地哭了起来。
“看吧!他又哭了。”夜轻染皱眉道。
夜轻暖立即道:“他真的又哭了,哥,要不我去将云姐姐找回来?让她抱走孩子吧?”
“不可能!天子养在荣王府,当皇宫不存在了吗?”夜轻染挥手,烦闷地道:“你去找夜天逸,问问他该怎么办。”
夜轻暖点点头,看了一眼夜轻染怀里的孩子,转身出了帝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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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身份识破
云浅月出了帝寝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虽然答应了姑姑照看孩子,但姑姑也是让关嬷嬷嘱咐了遗言,说这个孩子不过是圆了她一个当母亲的梦而已。在她心里,她是第一位的。意思自然是不想她因为这个孩子被控制。
夜天逸和夜轻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活了孩子,自然不排除打着用这个孩子困住她的主意,这个孩子如今出生了,就是实至名归的天圣新帝,若是他死了,夜天逸正好借机继位,他略微动些手脚,这个孩子一准活不成,但是他没有,如今这个孩子好好活着。
她自然不能受他们制肘,虽然是姑姑的骨肉,但是一个夜氏的孩子还制肘不了她。
静站片刻,她面无表情地向宫门口走去。不多时,来到宫门口,容景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弦歌挑开车帘,云浅月上了车。
容景见她进来,微微一笑,“孩子呢?”
“在帝寝殿夜轻染看顾着呢!”云浅月将身子靠在他身上,有些疲惫地道。
容景笑看着她,语气温柔,“我就猜想你不会带他出来。”
“我想带来着,夜轻染不让我带,让我住在帝寝殿或者荣华宫。”云浅月微哼了一声,冷笑道:“一个孩子就想制肘住我,不可能!”
容景俯下身,低头在她唇瓣印上一吻,柔声道:“是不是说明我比他重要?”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我很荣幸!”容景声音隐隐含着笑意,如玉的手给她轻轻揉按额头。
云浅月这一日紧绷难受的神色放松下来,“我听夜轻染说夜天逸救活那个孩子后,他一直在哭,你抱着他就不哭了,后来你走了,他还是哭,谁哄也不管用,见到了我之后又不哭了,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如今我离开,不知道她是否醒来再哭。夜轻染说这个小东西刚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就不认夜家的人。”
容景眸光微闪,温声道:“你刚出了帝寝殿,他又哭了。夜轻染让夜轻暖去找夜天逸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仰头看着容景,“我不信一个小孩子生下来就不认夜家人这样的说法,他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总不能跟我一样,生出来就带着记忆记事,我看着不像。那个孩子比别人灵透一些倒是真的。”话落,她怀疑地问,“是不是你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手脚?”
容景扬眉,“你认为是这样!”
云浅月点头,盯着他问,“是不是?”
容景轻笑,伸手点点云浅月眉心,柔声道:“这么聪明!看来我真不能小看你所学的那个什么心理学的满分说法了。竟然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不是我做的。是缘叔叔和青姨动了些手脚。”
云浅月挑眉,“爹和娘?”
容景点头,“服用生子果将养的孩子,不止吸收母亲精血,也吸收事物的精气。直到他出生后,才是正常人,但是比一般正常人要有灵性。他在母体里,可以能被灵术灌输一些东西。”话落,他笑道:“你可以想象,每日晚上缘叔叔和青姨两个人跑去荣华宫的房顶上看星星时,顺便对他灌输了一些什么,才导致了他如今只见到你我不哭。”
“原来是这样!那两个人……我就说呢!看星星,他们也真有闲情逸致。”云浅月好笑,话落,见容景看着她,她眼皮翻了翻,“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容景抱住她,笑道:“不是星星好看,而是陪在身边看星星的人好看。”
云浅月想着她的浪漫细胞还是不够格,问道:“他们在荣华宫房顶看了多长时间星星?你既然知道,夜天逸也知道吗?”
“从我们及冠及笄的时候开始的吧!青姨和缘叔叔武功高绝,又都有灵术。夜天逸不会灵术,应该是不知这件事情,也发现不了。”容景伸手入怀,拿出一个竹筒,递给云浅月,“这是青姨给我的,据说这个竹筒是用产生子果的那颗树的木头做的。我这些日子佩戴在身上,你日日于我近身,也沾染了这个木质的味道,那个孩子有些灵性,嗅觉比寻常孩子敏锐,闻到你我身上的气味,觉得熟悉,自然就不哭闹了。”
云浅月恍然,接过竹筒看了一眼,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木质,她叹道:“这个世间有些东西就是令人觉得惊奇。比如这生子果。”
“以后这种东西没有了!被缘叔叔和青姨给砍了,连根也拔了。”容景道。
云浅月将竹筒递回给容景,闭上眼睛,“他们总算做了一件好事儿,希望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生子果害人了。孩子靠吸食母亲的精血才能活,他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何等的残忍。”
容景点点头,“东海据说只有那一株生子树。他们连根拔起后就留了这么一个竹筒,之后将木质沉入了东海,以后再没有了。”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景轻轻给她揉按着额头,也不再说话。
车厢静静,自成一片天地,隔绝外面的喧尘烦扰。
马车回到荣王府,容景和云浅月下了车,容昔等在门口,见二人回来,连忙上前道:“世子,云姐姐,沈昭又来了,如今在前厅。似乎是有急事,我问他也不说,只说等你们回来。”
“嗯,知道了,我进去看看。”容景点头,拉着云浅月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想着沈昭有急事儿,难道还是关于上次他说的秦玉凝之事?
二人来到前厅,透过珠帘,果然见沈昭焦急地坐在屋中。听到脚步声,沈昭立即站起身,不等二人进屋,便快步迎了出来,“景世子,浅月小姐。”
“别急,有事进去说。”容景温声道。
沈昭本来焦急,看见他,立即镇定下来,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屋。
云浅月想着容景就是有这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的本事,他一句淡淡的话,也能让人觉得心里踏实且信服。这是天生来的,谁也比不了的。
三人坐下后,沈昭焦急地道:“景世子、浅月小姐,我爹娘失踪了!”
云浅月眯起眼睛,“他们什么时候失踪的?你怎么知道?”
“我本来想接爹娘进京到身边照顾,但考虑到如今京城不甚太平,他们出身乡野,我也怕不适应京城这等繁华,他们自己也不想来,于是也就作罢。今日刚收到山花的信,说我爹娘不见了两天了,家里没什么异常,她开始以为去拾柴了,但后来一日还不见人,于是她带着人将漫山遍野都找遍了,还是没人,后来又将附近的县城也找了,也都没人,觉得怕是会出了事儿,就找了镖局用快马命人将信给我送来了。”沈昭急声道。
“镖局快马加鞭来京也要两日到京城,这么说如今他们失踪四日了。”云浅月道。
沈昭点头,脸色发白,后悔地道:“当初景世子询问了我的意见,问我是否将爹娘安置一下,我不想麻烦景世子,所以,就推辞了,如今……”他说不下去了,显然是后悔极了。
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温声道:“这件事情我早有预料,你杀了叶霄,一战名扬天下,叶灵歌失踪,下落不明,这笔账她会算在你身上,早晚是个祸害。况且你如今身居朝堂,朝中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因为我和摄政王之事,你如今在我身边议事,身份已经再不比以前。你的爹娘即便在山野,但也再不是山野之人。”
沈昭看着容景,“景世子,我如今怎么办?我请旨去寻爹娘?可是茫茫人海,我毫无根基踪迹,去哪里找爹娘?是否被叶灵歌将我爹娘抓去了?她如今在南梁,我若是去南梁的话,是否能找到?”
“我既然早有预料,自然早已经吩咐了人暗中照看你爹娘,如今还并未接到他们出事的消息。你无需焦急,稍等片刻,我询问一下吧!他们应该无事。”容景道。
沈昭一喜,立即点头。
容景对外轻声开口,“弦歌,给墨菊传信,问一下沈昭的父母如今在哪里?”
“是!”弦歌立即应声。
云浅月见沈昭期盼地看着窗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你压压惊,他既然派了人暗中看着,又没收到来信,你爹娘应该是无事。即便是有事,也是对你构成威胁之事。抓了你爹娘的人若是让他们出事儿的话,就威胁不到你了,所以,他们不管如何,暂时还是安全的。”
沈昭点点头,接过水,诚挚地道:“谢谢浅月小姐。”
云浅月看向容景,问道:“能最快联系上墨菊吗?”
“嗯,墨阁有一门武功,可以同门之间千里传音,就是费些功力而已。”容景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沈昭也不再说话,虽然因容景的话镇定下来,但还是看出坐立难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弦歌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世子,沈昭的父母安然无恙。”
“如今在哪里?”沈昭一喜,腾地站了起来。
弦歌犹豫了一下,没答话。
云浅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容景微微挑眉,温声道:“沈昭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弦歌压低声音道:“沈昭的父母原来是百年前慕容氏骠骑将军的旧部,杜国舅早就联络上了沈昭的父母,如今知道世子之事,便询问了他们的意见,他们应允了,便被墨菊接应离开了山野,都前往墨阁了。墨菊说她这两日因为负责接应杜国舅,这件事情便没来得及向世子禀告。”
云浅月想着果然,在容景安排人暗中看顾下,应该是无人能带走沈昭的父母,而且走得无声无息,除非是自愿。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原来沈昭的父母竟然是前朝骠骑将军的旧部。她看向沈昭。
只见沈昭有些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容景微微一笑,看着沈昭道:“这回你该放心了,你的爹娘无事。”
沈昭从窗外收回视线,看着容景,一时间似乎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的消息,他本来就是聪明人,从这短短的一段话便能知道些事情。呆呆地盯着容景看,容景含笑看着他不再说话,他过了半响,垂下头,低声道:“我竟然不知……我爹娘竟然是……”
云浅月忽然一笑,“百年前整个天下都是慕容氏的,你爹娘是慕容氏骠骑将军旧部的后代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天下多少人曾经都是的。”
沈昭点点头,抬头看向容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试探地问,“景世子您是慕容……”
容景点点头,“我是!”
沈昭再度垂下头,似乎消化着这个消息,须臾,他再抬起头,似乎拔开云雾,有什么不解之谜解开了,道:“那一日沈姑娘住在了我家,怪不得沈姑娘走时我爹娘嘱咐我让我一定去南疆京城送楚姑娘,但还不能被楚姑娘发觉出来,变成我强行要送楚姑娘,原来他们是为了将我送到您身边。”
云浅月一愣,“是这样?当初……你跟随那个谁离开是因为你爹娘的吩咐?”
沈昭看着云浅月点点头。
云浅月感叹,她竟然没发现那对老夫老妻有这个心思,而且演戏演得还逼真,怪不得当初那么痛快地答应沈昭送她呢!她偏头去看容景。想着慕容氏的部下都这么厉害吗?
容景有些好笑,摸了摸云浅月的头,温声道:“大抵是因为当初那块玉佩,杜国舅认出了楚夫人,而他与沈昭的爹娘早有联系,于是让沈昭跟上了,楚夫人带着沈昭离开,他们可以根据沈昭找到与楚夫人的牵扯的人和事,顺藤摸瓜往上查玉佩的主人。”
云浅月伸手扶额,感叹道:“好缜密的心思。怪不得这些后部可以在夜氏隐卫遍布天罗地网下隐秘百年。我竟然都被蒙混过了。”
沈昭听到云浅月最后一句话,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云浅月一时感叹,说漏了嘴,见沈昭吃惊的样子,她一愣,本来想着今日他已经连番被惊了个够呛,不想再说出这件事情让他震惊了。没想到不小心又说了出来。她无奈一笑,对上沈昭不敢置信的眸光,温声道:“你没听错,楚夫人是我。”
“你……你……”沈昭看着云浅月,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暮寒是我的哥哥,我自然不能眼见南疆有难见死不救。”云浅月对他解释道:“隐藏身份是为了瞒住夜天逸和夜轻染,对你隐瞒也是不想他们发现。”
沈昭还是有些呆呆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你有些熟悉,原来竟然是……”
云浅月好笑,有些歉意,“抱歉,瞒了你这些日子。你如今入了朝,应该知道,朝中的事情千丝万缕,盯在我身上的眼睛颇多,盯在你身上的眼睛也不少。而且楚夫人的身份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的身份,天圣朝中弹劾她的本子堆积成山了。所以避免被人怀疑,也不为你造成麻烦,便只能隐瞒了你。”
沈昭点点头,似乎勉强定下心神,问道:“我给你那个布袋,为何我探索不到?”
云浅月笑道:“自然被我收起来了,被你探索到的话,你岂不是就知道是我了。”
沈昭又看向容景,见他面色含笑,他低声问,“难道景世子是楚家主?”
容景不说话,云浅月代他说话,“是啊,他不是楚家主的话,我怎么会成了楚夫人?”
沈昭点点头,不再说话。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想着他先是知道他爹娘失踪,急得够呛,后来又知道他爹娘原来是前朝旧部,被惊了一下,后来又知道容景是前朝慕容后裔,再次惊异,之后再知道她是楚夫人,等等这一连串的事情自然需要给他时间消化。
容景慢慢品着茶,天蚕丝锦的衣袖轻轻拂过,温润从容,娴雅淡然。
许久,沈昭眉眼间的纠葛褪去,笑着道:“怪不得那天杜国舅一脸愁云的来,后来欢喜地走了,还嘱咐我好好跟着景世子,让我不用担心我父母,原来是这样。”
容景笑而不语。
沈昭又盯着云浅月道,“我本来还想着,世间有楚夫人那样的女子,而且与景世子交好,为何景世子让她嫁了楚家主。后来到了京城一直没见你,之后却见到了景世子为你痛苦忧思,心脾俱伤,心中甚是疑惑,之后便是在北山梅林见你,你和染小王爷一起来的,我心中就替景世子不值,见你除了孱弱些,美貌胜过那些女子外,也不觉得你有任何出彩之处,对你便有了偏见。后来见你与景世子和好,你们中间,似乎自成一片天地,无人能插得进去,我第一次见到景世子原来也可以笑成那般,便觉得大约因为是心仪之人的原因。直到后来我在墨宝斋选笔墨,后来你带着我了解天圣京城,第一次觉得你的确是不一样,后来你又为我解惑,指点迷津,谈论诸子百家,我便对你敬佩,尤其是数日前的科考之日,我才终于明白为何景世子喜欢你。原来你果然是不同于寻常女子。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就如现在天下人说的一样,你用嚣张和纨绔的名声蒙蔽了天下人,掩饰了你的才华。”
云浅月等沈昭说完一大段话,眨眨眼睛,开玩笑地道:“和着你到京城来没做别的,只观察我了?”
沈昭脸一红,退了一步,恭敬地一礼,“沈昭很高兴楚夫人是浅月小姐!我由衷敬佩。我仰慕景世子,自小的愿望便是愿意追随,如今爹娘既然是慕容旧部,已经去随了杜国舅,我便宽了心。我愿一直追随景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容景站起身,虚扶了沈昭一下,温声道:“慕容氏与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已逝去了百年的姓氏而已。我是容景,用了不止十年爱一个女人的容景。那个女人是云浅月。她对于我来说,是生命之重,江山的分量也不及她一人之重。”
云浅月笑看着容景,心里暖暖的。
沈昭直起身,看着容景。
容景继续道:“我此生所求,只是一个她而已。我愿意为她煎熬十年寒暑相思,愿意为她放弃姓氏,愿意为她在大冬天捂暖一株桃花,愿意日日只抱着她入眠。凡是她喜欢的,所求的,我都愿意去为她做。”
沈昭看向云浅月,见她静静听着,清丽脱俗的容颜温暖柔暖,那是一种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展现的柔和暖,他不答话。
容景目光看向窗外,沉静地道:“我本不想恢复这个姓氏,只愿与她闲云袖手,赏月观花,可是时不与我。曾经慕容氏土地上,如今天圣统治百年,黎民百姓已经水深火热,不容我再袖手旁观。慕容氏旧部忠臣,百年寻觅,百年前荣王助其夺自家天下,却落得个赔了江山又痛失所爱下场,我不想重蹈覆辙。谁也我争夺云浅月,我必定备以三尺青锋。可是夜氏就有那么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要与我争夺她。所以,我不能再退了。沈昭,你要想好了,你追随我,便会卷入了以后的纷争,也许封侯拜相,也许身死骸骨灭。”
沈昭忽然单膝跪地,“属下愿意追随景世子,哪怕身死骸骨灭。慕容氏统治时的前朝,是我最推崇的一个朝代,天子至尊,福泽万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曾经爹娘一直给我讲夜氏狼子野心谋慕容氏家国之事,我听了许多。我相信景世子爱浅月小姐之心,天下江山也不及她一人重,但这也不冲突。因为浅月小姐有菩萨心肠,当时叶霄反贼引水要淹没战场上的士兵,那时十万人之多。是浅月小姐动用灵术筑堤阻止了叶霄。否则南疆会有十万生灵被杀,恐怕当时会遍地浮尸。我相信她仁善,陪在景世子身边,能够福泽天下子民,比如今的夜氏统治下官员腐败,遍地不是淫奢便是流民要强许多。男儿当顶天立地,干一番大事业。我能追求世子身侧辅佐,三生有幸,愿意助您问鼎,还前朝慕容氏国泰民安的天下。”
容景浅浅一笑,弯身双手扶起他,“我不能许你什么,但我会尽我所能。起吧!”
沈昭直起身,一脸坚毅激动地看着容景。
云浅月托腮笑看着二人,沈昭这个人,她是没看错。他宅心仁厚,又聪明机智,且还心胸开阔,不拘世俗与小节,出身山野,但有大智若愚之心,从山花之事,就可探知,虽然仁善,但不妇人之仁,拖泥带水。这样的人才最是难得。她当初就想着他会是容景得力助手,如今果然。
二人坐下来,又谈了片刻朝中之事,沈昭离开。走时,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云浅月待沈昭离开后,对容景笑道:“你可要保护好他,不能让他有闪失。”
“沈昭的确难得。”容景看着云浅月,眸光微转,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你又打我什么主意?”云浅月警惕地看着他,她清楚地知道,每此这个人露出这种神色,一准在打她的主意。莫离、风烬、西延玥的离开,都跟他这种眼神脱不开关系。
容景轻笑,爱怜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这天下知我者,莫若你了。”
云浅月微哼了一声。
“红阁的花落和苍澜武功最好吧?让他们二人从今以后跟在沈昭身后保护他吧!”容景说出主意,“他们如今在京城待得怕是都要发霉了,落在你手里,实在是糟蹋。”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我怎么没听说他们发霉?”
“我听说了!”容景笑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想着她的红阁一直在她手中的确没派上什么大用场,最多的只用探听消息传信了,沈昭她见着喜欢,的确不能出事。容景手中武功高的人都分配了出去,应该是再无人可分配了。花落和苍澜的武功联手难有敌手,沈昭如此人才,尤其他会南疆咒术,得南疆先太皇亲传绝传,比叶倩要高。一些禁术他都会,水术如今更是高了些,这实在难得,世间也难再找一个这样的人。自然要保护好他。让她红阁的两大长老一起保护他也算是值得这个价。于是也不与他争辩,点点头,“好吧!就让他们保护沈昭吧!不过到了不用的时候,得还给我。沈昭毕竟是你的人,可不算是我的人。”
容景无奈一叹,“云浅月,你是不是还意识不到你的身份?我是你的人啊!我的人不也是你的人吗?”
云浅月“噗哧”一笑,伸手捶了他一眼,对外面喊,“凌莲!”
“小姐!”凌莲立即出声。
“给华笙传信,从今日起,花落和苍澜暗中保护好沈昭,不要让他有丝毫闪失。”云浅月吩咐。
“是!”凌莲应声退了下去。
云浅月回头看向容景,问道:“这回满意了吧?”
容景含笑点头,拦腰抱起她,“为了表示谢意,就让在下送浅月小姐回去就寝吧!”
云浅月自然不反对,且理所当然地让他抱着回紫竹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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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天子驾临
回到紫竹院,容景和云浅月并没有就寝,而是燃着灯火不约而同地为太后守孝。
云浅月身为侄女,本该留在宫中守孝,但是她讨厌听到那些皇子公主们以及朝中命妇们虚假的哭声,不如眼不见心宁静。
夜半时分,文莱来到荣王府请云浅月进宫,言,“新帝哭得上次不接下气,随时有断气之危,摄政王命他前来请浅月小姐进宫照看新帝。”
云浅月冷声回复,“告诉他,我不会进宫的,将孩子送来荣王府,否则断气就断气吧!姑姑不见得不希望黄泉路上有个陪着的人。”
青裳将云浅月的原话传给了文莱。
文莱快马加鞭跑进宫,将云浅月的原话传给了夜天逸。
之后,宫中再未传出消息,也无人前来荣王府,当然,孩子也并未送来。
天明十分,容景站起身,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对他摆摆手,“我今日不进宫。钦天监什么时候择好了良辰吉时,送姑姑下葬,我再去给她送行。”
容景点点头,独自进了宫。
容景走后,云浅月虽然一夜未睡,但依然无困意。便独自摆了那日和云老王爷一起下的棋,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响午十分,青裳进来低声禀告,“浅月小姐,听说昨日新帝哭了一夜,哭得累了,睡了。后来睡了没两个时辰又醒了,便接着哭,连灵芝的汁也不喝了,往外吐。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将后宫里为太后守灵的朝中命妇都叫了去,却是谁抱也没用。今日世子进宫,也没去抱孩子,而是直接去了议事殿。”
云浅月点头,她如今和夜天逸、夜轻染在进行拉锯战,不能因为姑姑而去心疼孩子。若她忍不住进宫的话,那么他们就赢了,那么她爹和娘在荣华宫房顶白看了两个月的星星了。若是孩子哭死了,那么也只能算是他没那个命吧!若是他能挺过来,她就好好照看他。
晚上,容景从宫中回来,见云浅月一个人在下棋,对她挑眉,“下了一日棋?”
“嗯,下棋能让人心静。”云浅月道。
容景将她往怀里抱了抱,轻声道:“忍得很辛苦吧?那毕竟是姑姑的孩子。”
云浅月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我从现在开始,一步也不会退。天下黎民百姓无以统计,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老弱妇孺在这个冬天挺不过来的多了,刚出生的婴儿就没了命的不知凡几。他是姑姑的孩子没错,但也不能制肘我什么,若是夜天逸和夜轻染不退步,我不介意用他的鲜血铺路。”
容景抱着云浅月的身子紧了紧,温声道:“你一日夜没睡,今夜不必守孝了。睡吧!姑姑后日出葬。”
云浅月点头,靠在他怀里,任她将他抱在了床上。
这一夜,夜半时分,文莱再次来到荣王府,言,“浅月小姐再不进宫看孩子,孩子真会不行了,摄政王请浅月小姐马上进宫,浅月小姐别忘了他是太后的孩子,别辜负太后的嘱托。”
青裳禀告后,云浅月冷声道:“让他将孩子送来荣王府!否则我辜负了姑姑的嘱托的话愿意百年之后去阴曹地府赔罪。”
文莱得了云浅月的话,再次快马加鞭回宫禀告夜天逸。
一个时辰后,宫中传来消息,摄政王车碾前来荣王府,天子驾临,请浅月小姐必须到荣王府门口迎接。
云浅月得到消息,冷笑一声,“夜天逸还是退步了!我竟然不明白了,他不是最该希望这个孩子死的人吗?怎么如今到比我还在意这个孩子。”
容景微微沉思,笑道:“不管如何,总之孩子是送来了,出去迎接吧!”
云浅月点头,披衣下床。
二人穿戴妥当,出了紫竹院,
天子驾临,荣王府各府各院都得到消息,燃起了灯火,纷纷起床出门接驾。
容景和云浅月到荣王府门口的时候,宫中的车碾还未到,荣王府大门口已经跪了黑压压一片人。
这是云浅月第一次看全了荣王府的人,她眸光扫了一眼,便转回身,看向宫中的方向,冷笑道:“夜天逸这是让我们等上多久?”
“他被折腾了两日夜,如今妥协,自然有郁气,我们等一等也无碍。”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云浅月和容景是穿戴妥当出了房门的,而且有内功,不惧深夜寒气。可是可苦了荣王府内的众人,他们都是得到消息匆匆出来接驾的,有的人只穿了单衣,冻得哆嗦不止,嘴唇都已经发紫了。
一个时辰后,夜天逸的马车姗姗来迟。
文莱扬声高喊,“天子驾临,荣王府接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在荣王府门口的众人哆嗦着喊出声,在深夜里,声势甚是浩大。
容景和云浅月站在门口,并没有出声。
车帘挑开,车中不止坐了夜天逸,还有夜轻染。夜天逸怀里抱着孩子,孩子似乎依然在哭,一抽一搭的,声音极低,嗓子哑得几乎没了声。每抽搭一下,令人揪紧。似乎下一刻他就再也抽搭不上来的迹象。
夜轻染当先下了车,第一句就是,“小丫头,你够狠!”
云浅月挑了挑眉,目光沉静地看着夜轻染,声音不高不低,没有起伏,“我以为他死了你们该喜欢才是。所以想帮帮你们。”
夜轻染的脸色不好,大约这两日都没睡上觉,一脸阴郁,“这是天子,如何能死?”
“天子只不定能做几日,死了也没什么稀奇。”云浅月淡淡道。
“小丫头,我知道你心狠,但没想到你的心如今竟然狠到了这个地步,他可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你连一个出生的孩子都没有怜悯爱惜之心了吗?”夜轻染闻言脸色更是难看。
“我怜悯别人,谁来怜悯我?我将怜悯之心抢了,你们做什么?自然要给你们一个机会。”云浅月看着夜轻染,忽然一笑,“一个是摄政王,一个是染小王爷,你们都算是他的哥哥,一个是至亲的哥哥,一个算是堂哥。而我比起你们,总归是个外姓。我姓云,他姓夜。就算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外姓先生怜悯爱惜之心不是?”
“说不过你这一张嘴!”夜轻染哼了一声,看向容景,眸光凌厉,“弱美人,我一直都好奇,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的?难道你敢说你当初招惹她不是因为她是云王府的女儿?”
“当初的事情和缘由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我已经不记得了。”容景淡淡一笑,“我们的事情染小王爷你该是最清楚不过,或许你说得很对,但是那又如何?我对她的心思,无论好坏,从来不曾瞒过不是吗?”
夜轻染一噎,冷声警告道,“你不用太得意,天子将养在臣子之家,若是有半丝闪失,荣王府满门都不用活了。”
荣王府的众人闻言都齐齐身子软了一软。
容景淡淡一笑,不予作答。
夜天逸此时已经下了车,抱着孩子来到云浅月面前,盯着她看了片刻,将孩子递给她。
云浅月抱过孩子,孩子顿时不哭了。
“小丫头,是不是你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动了手脚?”夜轻染盯着云浅月,“为什么他刚到你的怀里就不哭了,看不见你就哭?”
云浅月看了孩子一眼,短短两日夜,孩子便哭得不成人形,小脸皱巴巴的,满是泪痕,眼睛红肿不堪,都睁不开了,只露出一条缝看了她一眼,便委屈地撇着嘴,当真是累了,头一歪,连个哈欠也不打了,就睡了过去。她抬起头,看着夜轻染,目光一派坦然,故作轻松地道:“是啊,我对他动了手脚。否则他怎么谁也不认,就只认识我呢。”
夜轻染皱眉,“那日在议事殿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你怎么对他动了手脚?”
“怎么动了手脚我难道还会告诉你?”云浅月挑眉。
夜轻染哼了一声,“后日太后出殡,你抱着天子送葬。”
云浅月不答话,算是默认。姑姑大葬,她自然要求送行,怀里这个孩子是姑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这生养之恩大于天,他自然也要去送行。
夜轻染转身上了马车,打了个哈欠道:“本小王总算将这个小东西脱手了,小丫头,你可得看好了他。出了差错的话,唯你试问。”
云浅月不答话。
“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到底对他动了什么手脚。别人不可能,若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意外。”夜天逸吐出一句话,不等云浅月回话,转身也上了马车。
文莱一挥马鞭,马车载着夜天逸和夜轻染离开了云王府大门口。
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容景,容景温声笑道:“回去吧!”
云浅月点头,二人向府内走去。在二人身后,荣王府的那些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往各个院子走去。
回到紫竹院,容景便将竹筒给了迎出来的青裳,对她吩咐,“今日起,这个孩子你来看着。”
青裳苦下脸,低声道:“世子,奴婢没看过孩子。”
“没看过可以慢慢学。以后你看孩子的机会会有很多。”容景意有所指。
青裳无奈,伸手去接云浅月怀里的孩子,“浅月小姐,您将孩子给奴婢吧!”
云浅月笑看了青裳一眼,又瞪了容景一眼,对他道:“这两日就我看着吧!青裳还不会看,过几日再让她看。”
“不行!”容景没商量地吐出两个字。
云浅月只能将孩子递给青裳。
青裳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去了她的房间。
云浅月回头见凌莲和伊雪站在一旁偷笑,对二人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帮着青裳看孩子。”
凌莲和伊雪脸上的笑齐齐一僵,须臾,苦下了脸,“是,小姐!”
云浅月摆摆手,二人苦着脸去找青裳了,她有些好笑,偏头看容景,容景嘴角微勾,拉着她的手向屋里走去。
夜里,紫竹院没有传出半丝哭声,那个孩子睡得极熟,甚是安稳。
青裳、凌莲和伊雪三人本来还提着的心,一起盯了孩子两个时辰,见他睡得呼呼的,没有半丝要醒来哭闹的迹象,便也放下了心。三人安排了一番轮番看顾的时间,便留一人看守,其余两个人去休息了。
云浅月这一夜也睡得极熟,第二日醒来,已经天色响午,容景早已经去了宫里。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听到西厢房的院子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想到了那个孩子,便坐起身,披衣下床,出了房门,走向西厢房。
青裳的房间里,传来三个女孩子谈笑声。她想着她们其实也和她不相上下的年纪而已。在这个时代生活得久了,她几乎都忘了那个时代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而已。有着青春和张扬以及无所顾忌的欢笑。可是这样的欢笑,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好久没听到了。
三人正围着孩子有说有笑,听到脚步声,齐齐抬头向门口看来,三张脸都洋溢着笑意,对云浅月见礼,“小姐,您醒了?”
云浅月“嗯”了一声,走过来,笑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这个小家伙真是太逗了。”青裳连忙笑着道:“他竟然将自己的小手指头吸允得巴巴直响,这么小就会吹口哨啊,果然跟世子所说一样有灵气。”
“就是呢!小姐,您看她,如今还在吸允手。”凌莲也立即道。
云浅月见这个孩子被放在特制的摇篮里,摇篮很精致,他裹着明黄的锦缎被子,已经被洗得白白净净,昨日皱巴巴的模样已经不见,眼睛哭的红肿也已经退了去,小手指头已经被他吸允得泛白,见她来了,他嘴一扯,就要哭,模样看起来甚是委屈。
云浅月看向笑开花的三人,提醒道:“他是饿了,从昨日到现在,你们没喂他东西吃吧?”
三人一愣,齐齐摇头。
云浅月无奈地解释,“你们不会以为他不吃奶就能活吧?这个饿了和有灵气没关系。”
青裳“啊”了一声,连忙道:“我这就去给他找奶娘。”
云浅月点头,青裳连忙跑了出去。
凌莲和伊雪回头看向云浅月,唏嘘了一声,“我们只看着他好玩了,是的啊,他是要吃奶的。”
云浅月有些无语,平时这三人看起来都是一副激灵样,事事沉稳,如今从这个孩子的身上真是看不出她们有半丝将来能做贤妻良母的潜质。她摆摆手,“去拿个软管来,再倒杯温水。”
二人连忙点头,匆匆去了。
不多时,二人倒来了水,拿来了软管。云浅月将还对他撇嘴委屈但没哭的孩子抱起来,将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拿了软管塞进他嘴里,另一头对准水杯,他本能地吸了起来。
看来是饿得厉害了,吸得很有劲。
半杯水被他吸了下去,之后不喝了,自动地将软管吐出来。
这时,青裳带着奶娘来了,奶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穿着极好,显然是朝中哪位大臣家的家眷,身份也不低。青裳对云浅月道:“小姐,这是摄政王派来的奶娘。”
那奶娘进来规矩地给云浅月见礼,报上名姓。
“喂他吧!”云浅月摆摆手,让她起来,将孩子递给她。
奶娘刚伸手去接,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奶娘吓得手一颤,见云浅月没有收回手的打算,将孩子抱过来,掀起衣服喂孩子。但孩子只张着嘴大哭,就是不吃。
青裳、凌莲和伊雪三人面面相耽,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对青裳使了个眼色,青裳会意,立即带着那个竹筒站在了奶娘身边,可是那孩子依然哭,怎么也不吃奶,奶娘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云浅月。
“算了,将她给我吧!”云浅月接过孩子。孩子到她怀里立即止了哭,但还是抽搭抽搭地看着云浅月。
“浅月小姐,怎么办?”青裳看着云浅月,低声道:“据说在宫里也是不吃,开始喝灵芝的汁液,后来连汁液也不喝了。奶娘的奶更不吃。摄政王和染小王爷换了十多个奶娘。如今将奶娘都派遣来府里了。他还是不吃。”
“让药老去熬米汤吧,里面还夹着灵芝。”云浅月想了一下,对青裳道。药老从西延神女病逝之后,便回来了荣王府。
“米汤行吗?”青裳怀疑地问。
“行。”云浅月点头。
青裳立即下了去。
“你回去吧!”云浅月对那奶娘摆手,又对凌莲吩咐,“将摄政王遣送来的奶娘都送回去。告诉摄政王,不必往府里送奶娘了。”
凌莲点头,那奶娘给云浅月行了个告退礼,退了出去。
云浅月将用娟帕擦了擦他转眼间就哭得一塌糊涂的白净小脸,笑道:“夜轻染说你不是夜家的人,我看没说错,你不过是借着姑姑的肚子出来而已。”
孩子看着她,咿呀咿呀地哼哼了两声。
“小姐,他竟然在和你说话?”伊雪惊讶地道,“这么大的孩子,竟然会说话?”
云浅月好笑地看了伊雪一眼,“不用大惊小怪,小孩子其实都是这样的,都可以咿呀咿呀地发音。他有些灵性是不错,但你看见的这些都是孩子的本能而已。”
伊雪“哦”了一声,但还是很兴奋,似乎觉得很好玩。
半个时辰后,青裳端来米汤,云浅月还照着喂水的办法,孩子欢喜地吸允起来。
三人啧啧称奇,说竟然还有不吃奶娘的奶喝米汤的孩子。云浅月无奈地说天底下没奶的娘多了,就只有喂米汤。孩子其实还是很好养活的。三人崇拜地看着云浅月,说小姐竟然连这个也懂。云浅月有些无语。放在那个世界,这个几乎是常识了,人人都懂。拿来这里,就变成被别人崇拜了。
孩子喝完米汤,高兴地咿呀咿呀玩了一会儿,便打着哈欠睡了。
云浅月对青裳等三人交代了每四个时辰喂一次米汤,喂一次水,等等需要注意的事情,那三人连连点头,谨记下来,之后,她便回了房间。
晚上,容景回来,特意让青裳将孩子抱过来看,孩子似乎很喜欢容景,伸着瘦巴巴的小手要够他的衣袖。他笑笑,将衣袖递给他,孩子高兴地抓着往嘴里吃。
“他饿了?”容景问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从孩子手里扯出容景的袖子,对他警告道:“夜天赐,看清楚了!这个不是吃的。你若变成吃货,见什么都吃,就给我滚回宫里去。”
孩子砸吧砸吧嘴,放下手,委屈地看着云浅月,但没哭,模样看起来甚是听话。
容景轻笑,对云浅月温声道:“这么厉害的姐姐,第一次见到。”
云浅月翻个白眼,“你不是爱洁成癖吗?竟然让他抓你的袖子?”
容景摸了摸衣袖,不甚在意地道:“唔,我想着,为了以后……总要锻炼着适应的。”
云浅月脸一红,对偷笑的青裳挥挥手,青裳立即抱着孩子下去了。他恶狠狠地对容景道:“若是他将你的袖子扯烂了,我不会再给你做新的。”
容景笑着将她抱进怀里,柔声问,“还记得普善大师曾经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云浅月问。
“他说你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容景提醒云浅月,眸光温柔似水地看着她。
云浅月想起那个老和尚在香泉山那日烤鱼的时候是这样说过,她当仁不让地点头,“本姑娘本来就是全才。”
“对,你是全才。”容景看着她,慢慢俯下头。
“哎呀,长针眼!来得真不是时候。”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怪叫。
容景一顿,云浅月一怔,推开容景看向窗外,就见到一个熟悉的黑影,她不敢置信地问,“南凌睿?你怎么来了?”
“死丫头,喊哥哥!”南凌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真的是你!”云浅月看向容景,想着南凌睿怎么突然来了。
容景含笑道:“姑姑殡天,我给小睿哥哥传了消息。”
“小景,你再喊我一声小睿哥哥,我就将你的那株烂桃花给砸吧了。”南凌睿阴测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须臾,推开门走了进来。珠帘被他打得啪啦直响。
容景慢悠悠地道:“据说东海今秋的新科状元甚是有才华,仰慕洛瑶公主。”
南凌睿被掐住要害,狠狠地挖了容景一眼,走过来一把将云浅月拽进怀里,骂道:“死丫头,你就由着他欺负你哥哥?”
“你皮糙肉厚,他瘦巴巴的,欺负一下不碍事。”云浅月将女生外向诠释得淋漓尽致。
南凌睿刚要大怒,云浅月已经被容景拽进了怀里。他瞪了容景一眼,似乎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他识时务地罢了手,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朕要吃十全大补席。小景,统统给朕上来。”
“你三天没吃饭?”云浅月看着南凌睿,借着灯光,见他一身风尘,显然是兼程而来。
“两天两夜,跑死了两匹马。”南凌睿道。
“姑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你这时候回来,就不怕夜天逸和夜轻染将你扣在京城?”云浅月看着南凌睿。
“总归是姑姑,糟老头子就这一个女儿,爹就这一个妹妹,你我就这一个姑姑。我十年没在她身边,这最后一程总要送一下才心里宽慰一些。”南凌睿脸色一暗。
“南梁朝中被你这样扔下没事儿?”云浅月看着他,“秦玉凝在南梁呢,我给你传的信看到了没?”
“看到了,一个女人还能翻出什么大天来?爹和顾少卿在呢。”南凌睿摆摆手,冷笑道:“秦玉凝自负聪明,跑去了顾少卿的大营里藏着,以为谁不知道她,这个女人白长了一张好样貌,不堪大用。”
“原来她在顾少卿的大营。”云浅月恍然。
南凌睿哼哼了一声,看向容景。
容景对外面吩咐了一句,青裳应声,立即去厨房了。
南凌睿满意地抱着水壶喝了一通,问道:“姑姑生下来的那个小东西呢?抱来我看看。若是长得不像云王府的人,就掐死他。”
“放心吧!长得像姑姑。”云浅月好笑,对外面喊了一声。
凌莲应声,抱着夜天赐走了进来,小东西刚吃饱睡着了,模样干净,像皇后。南凌睿盯着他看了片刻,点点头,“还真像姑姑,他叫什么?”
“天赐。”云浅月道。
“夜天赐?”南凌睿挑眉。
“姓不了云。”云浅月道。
南凌睿哼了一声,没说话,对凌莲摆摆手,凌莲抱着夜天赐走了下去。
云浅月刚要说话,紫竹林外传来文莱高高的声音,“摄政王驾到!染小王爷到!”
云浅月一怔,眼睛眯了眯,问向南凌睿,“你刚进来,他们便来了荣王府,你没隐藏行踪被他们知道了?”
“隐藏了!”南凌睿无所谓地道,“但也保不住被他们嗅到了味,鼻子够灵。”
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不以为意,对外面吩咐:“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大约来看新帝,凌莲,你将他抱出去给他们看一眼。”
“是,景世子!”凌莲立即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向紫竹林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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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灵敏嗅觉
凌莲刚走到紫竹林外,夜天逸和夜轻染已经走了进来。
凌莲迎面拦住二人,对二人见礼,“奴婢给摄政王请安,给染小王爷请安,景世子知道您二人前来看望新帝,特命奴婢抱出来。”
夜天逸挑了挑眉,看向凌莲怀里的孩子,问道:“他睡了?”
“是!”凌莲垂首。
“弱美人在做什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这么快就派你出来拦住我们?”夜轻染看了凌莲怀里的夜天赐一眼,看向紫竹林内。
“天色晚了,景世子累了,打算用过晚膳后歇下了。”凌莲不卑不吭地道。
夜轻染哼了一声,“正好本小王和摄政王还没用膳。”话落,他向里面走去。
凌莲立即截住他,“染小王爷请留步,景世子吩咐要歇下了。染小王爷和摄政王看过新帝安然无恙,可以放心了。”
夜轻染挑眉,上下打量凌莲一眼,目光如炬,“本小王怎么看你与红阁七长老中的一人有些像呢?”
凌莲心下一惊,面色不变,镇定地道:“奴婢若是有福气能够认识染小王爷口中的那人就好了,奴婢只是一个有些武功的小婢女而已。”
“是吗?”夜轻染盯着凌莲看,眸光深邃,“可本小王怎么看你怎么不像个婢女。”
凌莲忽然一笑,“在小姐身边伺候的人,有哪个真的像婢女了?小王爷真会说笑。”
夜轻染收回视线,不再多言,挥手打开她,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夜天逸看了凌莲一眼,抬步跟在夜轻染之后。
凌莲知道她拦不住二人,也不再拦,跟在二人身后抱着孩子返回紫竹林。
紫竹院亮着灯,窗户内透出两个人影,对坐在桌前。
夜天逸和夜轻染刚出现在紫竹院门口,十八隐魂齐齐现身,拦住二人。
夜轻染扬眉,看着十八人,哼道:“本小王有许久没找人练手了!”话落,他回头问夜天逸,“你是不是也一样?”夜天逸看了十八人一眼,没说话。
“摄政王,染小王爷,您二人这样闯进来不甚妥当,若您二人有事情要见世子,请去前厅。奴婢会禀告给世子,世子会出府待客。您二人这样闯入内宅,实在不是守礼之事。”青裳走了出来,对二人见礼,之后不客气地道。
“一个个的婢女都如此厉害了!天子住在荣王府,本王和摄政王难道连视察一番的资格都没有了?”夜轻染上下打量了青裳一眼,强硬地道:“本小王今日非要进去。”
青裳蹙眉,回头看了屋内一眼。
“退下!请摄政王和染小王爷进来。”容景的声音从屋中传出。
青裳让开,十八隐魂齐齐退了下去。
夜轻染大踏步向里面走去,夜天逸目光落在西南角那一株桃花上,桃花的花骨朵已经长到十分饱满的状态,他盯着桃花看了片刻,移开视线,向屋中走去。
透过珠帘,就见到容景和云浅月对坐用膳,屋中飘荡着饭菜香味。
夜轻染当先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对二人挑眉,“你们到是惬意得很,宫里太后尸骨未寒,你们便大摆筵席了,这数十道菜,够养活多少冻死的百姓?弱美人,你荣王府银子可真多啊!”
容景慢悠悠地道:“天子下榻入住荣王府,荣王府总不能寒酸了。”
“你告诉我,天子能吃这里面的哪道菜?”夜轻染忽然乐了,指了指桌子上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问道。
“即便不能吃,也要有规制,天子的身份总归是天子。”容景话音一转,“况且景最近太过操劳,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为了不在太后出殡前就倒下卧病不起,理应多进补一些。这些日子太后的丧事儿可都是景一手办的,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只抱着孩子哄了,最后还没哄好,送来给我了。”
夜轻染哼了一声,“不是送来给你,是送来给小丫头。”
“她最近身体也不好,侍候天子很劳顿,犒劳一下也是应该。”容景又道。
夜轻染打量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床账里并排放着的两个枕头上,顿了顿,移开视线,问道:“弱美人,这紫竹院里是不是有生人的气味?你闻到了没有?”
容景淡淡一笑,“摄政王从来不踏足景这紫竹院,自然算是生人。”
夜天逸目光也落在床账里并排放着的那两个枕头上,有些沉,声音低冷,“景世子是否也该注意些身份?未婚同床,是否有污天下人耳目?”
“景到未曾觉得。”容景摇头。
夜天逸目光落在云浅月脸上,“月儿,我手中有青玉箫,你手中有龙凤配吧?不要忘记了你是有婚约之人!”
云浅月抬头看了一眼夜天逸,“早晚会解除的。”
夜天逸面色一沉,“先皇和云王妃都已经过去,再无人能解除我们的婚约。无论是我,还是你,单独一方,都做不得数。”
云浅月想着玉青晴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怎么也要等春年后了吧?她可是回去陪东海的老皇帝过年了。她有些烦闷,不想现在说破让他心里有了准备,遂不再言语。
夜轻染抬脚踢过来一个椅子,放在桌前,须臾,他一屁股坐下来,“本小王也没用膳,弱美人,你不会不赏脸吧?”
“染小王爷和摄政王若是不介意我们吃剩下的,自然不会。”容景温声道。
“不介意!”夜轻染说着,便不客气地吃起来。
夜天逸看了三人一眼,也走过来,缓缓坐在了夜轻染的身边。
“这么好的菜,怎么能没有酒?弱美人,拿两坛酒来。”夜轻染话落,补充道:“四坛吧!我们一人一坛,少了不够喝。今夜难得进来你的门,本小王要不醉不归。”
“没有酒,吃完饭赶紧走。”容景还没开口,云浅月插进话来拒绝。
“小丫头,荣王府有的是酒,你还没嫁来,而且也指不定能不能嫁进来,没必要现在就替他省着吧?”夜轻染看向云浅月,不满地道。
“明日姑姑送葬,喝酒误事。”云浅月道。
“不会误事的。”夜轻染摇头。
“那也不行!吃完饭赶紧滚,否则就将你们夜家的小东西抱回去看着,我这几日因为他都没休息好。”云浅月不客气地赶人。
夜轻染听说让他将夜天赐抱回去,立即住了口。
夜天逸看了云浅月一眼,没说话。
接下来,夜轻染闭口再不提酒的事儿,说起了明日送葬的一应事宜。容景偶尔说一句,夜天逸则是一言不发。一顿饭虽然没有硝烟弥漫,但也是有些沉闷。
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夜轻染和夜天逸出了紫竹院,离开了荣王府。
二人走后,云浅月对里面喊,“人走了,出来吧!”
南凌睿一脸阴郁地从里面的温泉池里走出来,恼恨地道:“这两个家伙,将朕的好好一顿饭搅和了,等哪一日他们落在朕的手里,饿他们个十天八夜。”
容景微笑,对外面吩咐,“青裳,将这个撤了,重新上一桌。”
青裳立即应声,连忙进来收拾,不多时重新摆上一桌。
南凌睿显然饿坏了,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云浅月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道:“夜天逸和夜轻染明日怕是很是警惕。你若是出现在送葬的队伍,要万分小心谨慎。”
南凌睿哼了一声,“朕还怕了他们不成!”
“快过年了,我可不想因为你过不好年!”云浅月等了南凌睿一眼,“所以你最好给我安分一些,别给我找事儿,别让他们发现了你。”
“已经发现了,否则你以为他们吃饱了撑的跑来荣王府吃剩饭?”南凌睿扬眉。
“发现是一回事儿,抓个现行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云浅月道。
“那你就想办法吧!反正这里是天圣,我使不出多大能耐来躲得过他们两个人的联手追查。”南凌睿一边吃东西一边唔哝地道:“我能从各个关卡躲过皇室那些隐卫,来到这里就不错了!”
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寻思了一下,温声道:“你用灵术给他幻容一番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南凌睿顿时一乐。
“你如今同意我用灵术了?”云浅月对容景挑眉。
“据青姨说你在南疆的山林里灵术受益匪浅,青影跟着你也得了些好处。稍微用一些无碍。”容景温声道。
“云王府的根系摆在这里,小丫头又是自小被启迪了六识之人,本来就是无碍,是你对她管得太严了。”南凌睿对容景道:“上次的事情我可听说了,小丫头为了回来见你,跑死了一匹马,你竟然对她三日夜不管不问。”
“不过是让她长些记性而已。”容景道。
“长记性了没?”南凌睿问云浅月。
云浅月懒洋洋地道:“长了,哪里敢不长。”
“没出息!”南凌睿叱了一声。
云浅月不再理会他,出息这种东西,值几个钱,两个人的爱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容景也不再说话。
饭后,南凌睿显然累及了,青裳带着他去隔壁客房休息了。
云浅月问容景,“明日将哥哥幻容成谁比较妥当?凌莲和伊雪身量矮一些,不适合,熟悉的人的话不保险,陌生人的话更是显眼。”
“明日云爷爷也去,将他幻容成孟叔吧!陪在云爷爷身边。”容景道。
“孟叔已经佝偻腰了。”云浅月蹙眉。
“伪装易容这位南梁皇帝可是从青姨手里没少取经,和他从缘叔叔手里学的布阵一样擅长。”容景道:“只差了容貌。若是再幻容一番,没有易容痕迹,应该无恙。”
云浅月点点头,“那就孟叔吧!”话落,他问容景,“你与爷爷那边通过话了?爷爷知道哥哥要来?”
“嗯!”容景颔首。
云浅月不再说话,此事便这样定了。
第二日,五更十分,容景和云浅月便起身。南凌睿也打着哈欠起来。云浅月对他幻容,转眼间掩盖了他本来的容貌,换成了孟叔的容貌。
容景早已经将孟叔平日里所穿的衣物准备妥当,南凌睿换上之后,他风流威仪风采卓然的气质刹那一改,当真一个天衣无缝的孟叔。
云浅月满意地看了南凌睿一眼,笑着道:“不错。”
南凌睿得意地挑了挑眉。
云浅月抱过夜天赐,三人避开荣王府内的人,施展轻功来到荣王府门口,南凌睿径直与二人一起上了车,帘幕落下,弦歌一挥马鞭,马车向云王府而去。
来到云王府,云老王爷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云离和七公主也上了马车。
南凌睿趁无人注意,钻进了云老王爷的马车,马车向皇宫而去。
来到皇宫,容景和云浅月抱着夜天赐下了车,那边南凌睿幻容成的孟叔扶着云老王爷下了马车。云离扶着七公主下了马车,一行人进了宫门。
来到荣华宫,出殡的一切事宜已经准备妥当。
夜天逸、夜轻染、德亲王、孝亲王、冷邵卓、容枫、沈昭、苍亭等人都已经到齐。朝中的文武大臣和家眷,也已经到齐。皇子公主们更是一个不差。六公主从那日见了郑太医的人头后,规矩了许多,见到七公主再也不敢趾高气扬了。
云老王爷出现,夜天逸和夜轻染等人都过来见礼。
云老王爷点点头,由南凌睿扶着,给太后扔了两张纸,之后,送葬的队伍离开了荣华宫,出了宫门,向皇陵而去。
路上,云浅月抱着夜天赐走在最前面。她想起上一次老皇帝出殡,她扶着姑姑走在前面,如今物是人非,她变成给她送葬。
今日的天色有些冷,夜天赐即便被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子,还是被冻得小脸通红。孩子似乎也知道什么,一张小脸板着,小嘴紧抿的,不哭不闹,也不再咿咿呀呀的出声。
一路到了皇陵,都甚是平静。
敲钟,入葬、都甚是顺利。
当要离开玉龙山回城时,夜轻暖忽然出声,语气欣喜地喊了一声,“南凌睿!”
云浅月脚步一顿,看向夜轻暖。
众人都无声无息,她这一声尤为清脆,都齐齐看向她。
只见夜轻暖看着云老王爷的马车,似惊似喜,须臾,她猛地跑上前,一把挑开了帘子,蔓延喜色地看着马车,“南凌睿,是不是你?”
夜天逸和夜轻染走向云老王爷的马车。
云浅月心下一紧,看向容景。
容景对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她顿时踏实下来,也走了过去。
来到云老王爷的马车,只见夜轻暖一手扣住马车的车辕,一手扣住孟叔的手,期待地看着他,“南凌睿,是你对不对?五年前在暖城那三个月,你没有忘是不是?”
“小郡主,您认错人了,老奴是云王府的云孟。”云孟连忙解释。
“不可能,你虽然易了容,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夜轻暖拿出那一柄木剑,放在云孟面前,“你看,你给我的木剑我一直好好留着的。”
“小郡主,老奴真是云孟,怎么可能是南梁帝?您是真的认错人了。老奴是云王府的家奴,一直侍候在老王爷身边。从未离开过。老奴也是认识南梁帝没错,但老奴这副老样子,从哪里看也不是南梁帝啊。”云孟苦着脸看着夜轻暖。
夜轻暖怀疑地看着他,不松手,“我不可能出错,你的气息我最是记得深。你易容术再精妙,身上也有气息。”
“哎,老奴真不是。”云孟无奈,对云老王爷求救,“老王爷,您看……”
“夜小郡主,他是我老头子的家奴,什么狗屁南梁帝?他怎么可能在我老头子的马车里?”云老王爷出声,对一旁看着的夜天逸和夜轻染道:“你们两个小子过来,一个好好的小丫头,拉着我老头子的家奴做什么?成何体统!认错人也不该认错了他。”
夜天逸盯着云孟,没说话。
夜轻染也看着云孟,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对夜轻暖问,“你确定?这是云王府的孟叔。一直是云老王爷的家奴,以前是云王府的大管家,如今在云爷爷身边侍候云爷爷。”
夜轻暖怀疑地看着云孟,“可是这气息,我不可能认错的……”
“来人,带着孟叔去我的马车里验身。”夜天逸沉声开口。
一人瞬间飘身而落,正是皇室隐卫之主。
夜轻暖松开孟叔。隐卫之主代替夜轻暖,扣住孟叔手腕,将他拉下了车。
孟叔没反抗,跟着皇室隐卫之主进了夜天逸的马车。
云老王爷气哼哼地看着夜天逸,“小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怀疑我老头子窝藏了南梁帝不成?南梁帝在南梁做皇帝,跑这里来扮我的家奴?”
“老王爷息怒,既然轻暖妹妹指出来,为了打消她的怀疑,验证一下也无妨。”夜天逸沉声道。
“若不是呢?”云老王爷胡子一翘一翘的。
“若不是的话,让轻暖给您赔罪。”夜天逸看了夜轻暖一眼。
夜轻暖有些怔怔地看向夜天逸的马车。
云老王爷看向德亲王,“德亲王,可以好好管管你的女儿,我老头子看她怕是想南梁帝想得疯魔了。”
德亲王老脸不太好,看着夜轻暖,“暖儿,怎么回事儿!那明明就是云孟。你怎么当他是南梁皇帝?”
夜轻暖抿着唇,没接话。
云老王爷不再说话,一时间众人也都无人再言语。
云浅月抱着夜天赐静静地站着,想着夜轻暖当真是敏锐,如今她几乎可以不用再怀疑她不是暗凤了。没有一定的武功和一定的敏锐嗅觉根本不可能发现南凌睿。而夜天逸和夜轻暖不拦阻她的行为,显然是对她的能力有所肯定。
众人都看着夜天逸那辆马车。
不多时,皇室隐卫之主当先出来,云孟随后穿戴着衣物跟下了车。皇室隐卫之主躬身对夜天逸禀告,“摄政王,他的确是云王府的云孟。”
“不是南凌睿?”夜轻暖问。
“回小郡主,不是。”隐卫之主摇头。
夜轻暖回身看向云老王爷的马车,眸光犹疑,似乎有什么谜团解不开。
“小丫头,喜欢一个人是好事儿,但也要喜欢对了人,那南梁的皇帝可是个风流种子。还是不要喜欢他的好。”云老王爷对夜轻暖哼了一声。
“轻暖,给云老王爷赔罪!”德亲王脸色挂不住了。
夜轻暖点点头,屈膝对云老王爷一礼,轻声道:“是我少不更事,云爷爷见谅。”
“算了,我老头子不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否则显得我老头子倚老卖老。”云老王爷对云孟吆喝,“孟子,上车。你这副德行还有人认错你,我老头子真觉得新鲜了。”
云孟规规矩矩地上了车,帘幕落下,遮住了二人的身影。
云老王爷对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走了起来。
夜天逸和夜轻染看着云老王爷的马车离开,都再没说话。
容景握住云浅月的手,温声道:“我们也上车吧!今日在外的时间不短,别冻坏了新帝,毕竟只是才出生不久的孩子。”
云浅月点头,由容景扶着上了马车。
帘幕落下,弦歌一挥马鞭,马车跟在云老王爷的马车之后走了起来。
夜轻染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上前一步,拦住容景的马车,一把挑开车帘,看向里面。里面只有容景和云浅月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夜天赐,他眸光露出疑惑。
容景挑眉,“染小王爷在怀疑什么?难道也怀疑景的马车藏匿了南梁帝不成?”
夜轻染没说话,放下了帘子。
马车继续走了起来。
众人都面面相耽,不知道这是闹得哪一出。南梁皇帝来了天圣?如今都还没几日就过春年了,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可能!而且南梁帝才登基不久,需要稳定朝局,怎么可能离开南梁来天圣?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强,尽管夜天逸和夜轻染封锁了夜轻暖那日大闹金殿要将自己当做礼物送去南梁的事儿,但是过去这么些日子,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尤其是她在德亲王府绝食等等的激烈行为,众人都觉得这小郡主应该是为爱所困,思之如狂,产生幻觉了。
“七哥哥,哥哥,我的感觉不会出差的,南凌睿刚刚一定在这里。”夜轻暖低声道。
“我知道!”夜轻染拍拍夜轻暖的肩膀。
德亲王看向他一对儿女,没说话。
“怎么办?”夜轻染问向夜天逸。
夜天逸眯了眯眼睛,沉声吩咐道:“从今日起,春年戒严,封锁各个关卡城门。皇室隐卫全部出动,各个城池严密排查。”
“这样会不会造成许多人回不了家?百姓们怨声载道?”夜轻染犹豫。
“总比放走了人好得多!”夜天逸道。
夜轻染缓缓点头。
回城的马车中,云浅月低声对容景询问,“哥哥呢?你什么时候将孟叔也带了来给调换了回来?”
“昨日忽视了夜轻暖。今日早上你给他幻容的时候,我觉得有必要再防范一招,便传信给云爷爷让孟叔也坐进了马车。”容景温声道。
“夜轻暖好敏锐的嗅觉。”云浅月低声道。
容景微笑,“这回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
云浅月点点头,想着小时候那个三步就昏迷的小丫头,去暖城六年,回来后依然天真无邪,阳光灿烂。若不是看到了夜氏大长公主的手记,她还是不能知道在寒池中修炼火凤吟有多困苦,那么一个小丫头,真难以想象,她有何等的毅力忍了过来。如今即便是她连她的气息都摸不到,显然是火凤吟练成了吧?否则的话,德亲王也不会将她叫回京城来相助夜天逸和夜轻染了。
“今年这个春年,恐怕他要在天圣过了。”容景道。
“哥哥如今在哪里?没走吗?”云浅月询问。
“走不了了。夜天逸和夜轻染封锁各个城门,且出动所有皇室隐卫。”容景温声道:“若不想被抓的话,只能不走了。”
云浅月皱眉,“让墨阁和红阁联手送他,送不走吗?”
容景似乎衡量了一下,笑道:“也许能送走,但是代价未免太大,不划算。”
云浅月想着夜氏有暗龙和暗凤,她和容景有红阁和墨阁。若是较量起来,这个年不用过了。点点头,“可是他留在天圣的话,南梁怎么办?没皇帝能过年?”
“缘叔叔不是在吗?你别忘了他是南梁的国师,在南梁待了十五年。幻容一番便成了新帝。南梁的事情不用担心。”容景道。
云浅月想想也是,她爹在南梁,那就相当于回到他的地盘了。随便找一个人顶替云王爷,他转个身便能变成南梁帝。问道:“如今他先一步回府了?”
“嗯!”容景点头。
云浅月不再说话,马车向城门走去。
来到城门,果然见城门已经戒严。夜天逸下了命令之后,皇室隐卫和守城的人动作甚是迅速。连云老王爷和容景的马车也不放过,都排查了一番,才被放进了城。
二人回到荣王府紫竹院,进了房间,就见南凌睿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嗑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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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含苞待放
容景看了南凌睿一眼,挑了挑眉,没说话。
云浅月抱着孩子进来,瞪了南凌睿一眼,“你倒是清闲!知道外面天翻地覆地在找你吗?如今回不了南梁了。”
“天圣本来就是我家,回不去正好借机在这里过年了。”南凌睿甚是悠闲地嗑瓜子,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道:“小丫头,今年哥哥陪你过年,你该高兴才是。”
云浅月白了他一眼,“这十年来没用你陪,我也活这么大了。”
南凌睿闻言甚是伤感,摸着头发道:“哎,一晃十年啊,我家的小妹妹转眼就这么大了,我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我怎么没看见你头发白?”云浅月好笑。
“白头发都长在了心里,你道行浅,自然看不到。”南凌睿松开头发,继续嗑瓜子。
云浅月不再理他,将孩子递给随后跟进来的青裳,嘱咐道:“用热乎的水给他洗个澡,喂他米汤里放些驱寒的药。”
青裳接过孩子,连忙点头,抱着孩子走了下去。
“青裳这小姑娘不错啊!”南凌睿盯着青裳的背影慢悠悠道。
“想着你的洛瑶吧!眼睛别随便盯,那是弦歌早就定下的。”云浅月横了他一眼,明明不风流,偏偏要假风流。
“可惜了!弦歌那小子看不出来还是个下手快的。”南凌睿有些忧伤地收回视线,叹道:“洛瑶美人似乎也不想我,一封信也没有。真是孤枕难眠啊!”
云浅月抬脚踹了他一脚,“想她的话滚去东海。”
南凌睿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对啊!”
容景温声提醒道:“如今各城池戒严,摄政王和染小王爷出动了所有皇室隐卫找你,下令各个城池排查,包括去东海的那些城池,你离开不了天圣,回不了南梁,也去不了东海。”
南凌睿眼睛灰下来,须臾,又大乐,优哉游哉地道:“没想到朕这么有价值让他们劳师动众,也不枉费我快马加鞭累死累活跑来天圣一趟。也值了。”
容景瞥了他一眼,温声道:“小睿哥哥从今日起就在荣王府猫着吧!不能踏出府门一步,你若是私自出府的话,我不会保你的。”
南凌睿已经习惯了容景的小睿哥哥,听着也不起鸡皮疙瘩了,他挖了容景一眼,笑得比蜜还甜,“放心,朕会好好帮你看着那株桃花,看烂了算!”
容景默了一下,向窗外看了一眼,幽幽地道:“数日前天冷得厉害,大雪封山,遍地银装素裹,这桃花到长得快,如今这无雪了,天气晴好,它反而不怎么长了。”
“含苞待放,这样才好看!”云浅月道。
容景忽然一笑,“也是!这个急不得。”
南凌睿看了二人一眼,撇了撇嘴,继续嗑瓜子。
这一日,摄政王一道命令下去,天圣国土上各个城池戒严。一时间关卡重重,一个人畜也不准放行,本来临近春年,都匆匆往家里赶。如今回不了家,一时间怨声载道。但即便再大的怨声,也抵抗不了摄政王的命令,于是要归家的百姓们只能等着解禁。
第二日,上天似乎听到了容景昨日的话,清晨便开始飘上了大雪。
天亮时,屋脊房舍,紫竹林,各处已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天飘大雪,簌簌而落。那株含苞待放的桃花也被落上了一层雪,红粉中像是被盖了一团云被,煞是美丽。
云浅月醒来,担忧地看向窗外,“要不要给那株桃花蒙上些东西?别被冻坏了。”
“这是初雪,不冷不寒,我们先欣赏一日,晚上的时候再蒙上也无碍。”容景道。
云浅月点点头,这雪虽然下得大,但很是棉柔。桃树的下面用厚厚的棉布围着树身搭了个小棚子,里面放着好几个火炉烤着,暖意从下往上升,雪落在桃花上,很快就化了去,倒是将桃花的骨朵浇灌得鲜艳欲滴。
容景看了片刻,将云浅月抱在怀里,柔声道:“这一场雪下得及时,待它下过去后,这株桃树应该开了。”
云浅月抿嘴一笑,“但愿开了。”
“不能不开。”容景低头吻她脖颈。
云浅月躲开,他擒住她不让她躲,一时间一室暖意。
傍晚时,刮起了北风。北风呼啸,卷起天上的雪花,白茫茫一片,几乎对面看不见人。
因了这一场大雪,百姓们的怨声载道被大雪压了下去,即便摄政王不下令封锁各个城池,这样的雪天也走不了人。
紫竹院有高门墙院,一片紫竹林挡着,风雪比外面小些。
容景每日依然去上朝,这一场大雪来得及,虽然容景和夜天逸虽然在背地里斗得激烈,但关于民生的大事还是很一致的,因为前两场大雪,冻死了许多人,二人便联手准备了物资等物,有派士兵下达各州县盖房舍,这一场大雪来到,早先的储备和房舍便派上了用场。所以,无论是上书房,还是议事殿,堆的奏折都不像数日前那般滚雪花似地在说灾情。则是禀报各地情况,都甚是稳定,几乎无死人。
云浅月继续窝在房间里,听着南凌睿嗑瓜子絮絮叨叨跟她唠嗑,她坐在床上缝制衣袍,或者是二人下棋,再或者是二人围着炉子煮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因了南凌睿,云浅月到不觉得闷在房中无聊。
兄妹二人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的相处模式。
大雪一直下了整整五日,天下每一寸土地被铺了厚厚的云被。甚至是也阻断了通信,即便连信使飞鸽都飞不了。
五日后,大雪终于停了,也来到了年底。
云浅月倒不觉得这五日闷,南凌睿却有要长毛的架势,他是个闷不住的主,雪一停,就对云浅月建议,“小丫头,小景不是有一匹玉雪飞龙吗?牵出来,我们出去遛遛怎么样?”
云浅月瞥了他一眼,“我还没见到那匹马呢?”
“不就是荣王府的马厩里拴着吗?”南凌睿奇怪地看着她。
“我没去荣王府马厩。”云浅月想着确切地说是她将那匹马早给忘了。这些日子容景没提,她也没想起来。
“你真是暴殄天物,玉雪飞龙被你糟蹋了。”南凌睿照云浅月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站起身,“这样的雪后,正好遛马,让我们看看玉雪飞龙的英姿。”云浅月一把拉住他,“不准去!别忘了夜轻染和夜天逸正在抓你呢!”
南凌睿哼了一声,“我骑玉雪飞龙,他们抓不住。”
“你以为玉雪飞龙会飞啊?让你一下子能飞天上去?即便飞到天上,他们拉弓搭箭也能将你打下来。好好给我在府中待着。”云浅月训斥他。
“还有两日就过年了。他们哪里还有闲心理会我?”南凌睿皱眉。
“这一场大雪各地都早有防备,没受到灾,他们如今没准正有闲心。或者说知道你在荣王府猫着,那日他们来了之后没找到人,不好再来了。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云浅月态度强硬,“不准去。”
南凌睿兴奋的脸垮了下来,“小丫头,你可真会打击你哥哥我的兴致。”
云浅月哼了一声,“没说话。”
“难道你不想骑玉雪飞龙遛一圈去?”南凌睿看着云浅月,“据说玉雪飞龙只有在这样的大雪后,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云浅月被说得有点儿动心,点头思量道:“你说得也对,是该拉出去遛遛。你虽然不能出去,但我可以出去啊!”
南凌睿立即反对,“不行,要出去的话你带上我。”
“你老实的猫着吧!要是无聊,去玩夜天赐。”云浅月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死丫头,闷死你哥哥我了,不就是个夜天逸和夜轻染吗?怕他们做什么?”南凌睿不高兴地嚷嚷,“夜天赐那个小鬼,我不稀罕!”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着他,“不止是夜天逸和夜轻染,你想想夜轻暖。那日若是没有容景早先想到对你偷天换日又换回来,你如今指不定已经被夜轻暖抓住,落在夜天逸手里了。那样的话,你能有好?天圣的那一帮子老臣如今对你和南梁恨之入骨。”“哎呀,你哥哥我的魅力啊!夜轻暖那小美人对我真是抓心挠肝啊!”南凌睿不但不忧虑,反而得意起来,“被美人喜欢的感觉总归是良好的,虽然那是一把碎了毒的剑。”
“毒死你!”云浅月看着他的样子,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你自己去吧!为了不让夜轻暖那小美人对我死活以身相许,我还是要对我的洛瑶美人保留些清白,万一被她抓住失了身就不好对我的洛瑶美人交代了。”南凌睿对云浅月摆摆手。
云浅月横了他一眼,有些好笑,走出了房门。
刚出了门口,就见到容景从外面回来。她讶异地看了一眼天色,问道:“你不是刚刚去上朝吗?这么早就散朝了?”
“今日下朝早,未来七日都不用早朝了!”容景道。
云浅月恍然,“哦,原来你们也放年假了!”
容景轻笑,“前几日你不还抱怨来着吗?说这个世界连个假期也没有,如今有了。”
“摄政王的是顺风耳吗?听到我的抱怨了?”云浅月挑眉。
容景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大约你以前说过吧!摄政王今日早朝只说未来七日不上朝,这一年来天圣发生的事情太多,群臣都劳累了,是需要适当的休息。只需要除夕的晚上去宫里参加年宴就行了。虽然先皇殡天、德亲老王爷、太后相继离世,不能大摆筵席,但可以群臣小聚一番,共同为来年的天圣祈福风调雨顺。摄政王这一项提议,群臣自然无意见。”
云浅月眨眨眼睛,想起似乎是她曾经和夜天逸说过这样的事情。说皇帝是天下最累的活,一年到头没有假期。他问假期是什么,她就与他通俗地解释了休息日。她抿了抿嘴角,便丢在一旁,拉着容景的衣袖问,“我们出去赛马好不好?”
容景扬眉,“你指玉雪飞龙?”
“嗯!”云浅月点头。
“玉雪飞龙昨日里染了寒,如今在喝药呢!”容景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一愣,“它还染了寒?”
容景好笑,“它怎么就不能染了寒了?”
云浅月想着也是,马是动物,怎么就不能染了寒了?期待的脸郁闷下来,“它染寒得怎么这么不是时候。”
容景笑着不再说话。
“算了,本来我也不想出去,都是被屋里的那个家伙鼓动的。”云浅月摆摆手。
“虽然不能出去赛马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容景见云浅月看着他,微笑低声道:“青姨回来了!”
云浅月一怔,“你说娘?她这么快就从东海回来了?”
容景点头。
云浅月看着连紫竹院都挤满了厚厚一层雪,外面指不定如何的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呢!她娘神人了。问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东海到天圣骑马之后还要乘船,之后还要骑马,最快也要二十多日的路程吧?她这才走了多久?有一个月吗?一个月能走一个来回?她插着翅膀用飞的?”
“可能还真是用飞的。”容景笑着温声道:“东海玉太子养有一只大雕,常年在东海盘旋,是东海国的寻海使。这事情你知道吧?”
云浅月恍然,“你说她骑着雕走了一个来回?”
“大约是,大雕可以载人。”容景点头。
云浅月想着若是子书养一只雕就不奇怪了。大雕的确是可以载人。她仰脸看着容景,“是不是那日你给娘写信,撂下了什么狠话,或者对子书和东海那皇帝老头交涉了什么?否则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估计连一口气都没喘,如今要过年了,他们怎么会放人?”
容景笑着覆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对东海的老皇帝说,若是不让青姨回来退了你的婚约,你就一辈子也去不了东海,他想见你此生是不可能了。对玉子书说夜天逸每次见到你都提婚约,你甚是郁闷,如今天下被吵得沸沸扬扬,他也知道,自然不拦阻。而我对青姨说,当年喜欢缘叔叔的那个什么江湖玉女又出山了,正在寻找缘叔叔,她若不尽快回来,我就将缘叔叔的下落告知她。她自然就急着回来了。”
云浅月嘴角抽了抽,笑骂道:“真黑心!”
“不黑心一些怎么行?桃花都要开了!”容景幽幽地道。
云浅月轻咳了一声,嗔了容景一眼,低声问,“她如今到哪里了?进了城没?”
“还没进城,先给我传回了信,就去了皇陵看姑姑了!”容景道。
云浅月点头,不再说话。
容景拉了她的手进了屋。
屋中,南凌睿正坐在火炉旁掰手指头数着什么。见二人进来,挑了挑眉。
“今日早朝,摄政王解除了对各个城池的封锁。”容景温声道。
南凌睿眨眨眼睛,“皇室隐卫撤了?”
“没撤。”容景摇头。
南凌睿撇撇嘴,很大爷似地道:“他撤不撤爷也不走了,这里有好吃好喝好伺候,还不用干活处理朝政,神仙的日子啊!”
云浅月白了他一眼。
容景看着南凌睿道:“很不想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但见你这个状态,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前日魔麓山大营失了火,干柴烈火燃烧了十个营房。损失了数万吨粮物。”
南凌睿一个高从地上蹦了起来,看着容景,“你说什么?”
容景看着他,慢悠悠地又重复了一遍。
南凌睿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秦玉凝那个女人做的?”
“嗯,但是偏偏顾少卿还没抓住人。”容景道。
“顾少卿这个笨蛋!”南凌睿恨恨地骂了一句,须臾又道:“小看秦玉凝这个女人了!”
云浅月哼了一声,“我早就告诉你了她在南梁,你那日怎么说来着?”她学着南凌睿那日的口气道:“秦玉凝自负聪明,跑去了顾少卿的大营里藏着,以为谁不知道她,这个女人白长了一张好样貌,不堪大用。”
南凌睿狠狠地挖了云浅月一眼,“她跑了是顾少卿那个混账废物,你给我传信的时候我没空理会那个女人,来给姑姑奔丧了。若是我去,哪里有她好果子吃?”
云浅月撇撇嘴,转身问容景,“如今这么大的雪,天下都覆盖了,南梁、南疆、西延也都没躲过这一场雪,秦玉凝怎么在大雪中烧着了十个营房?”
“魔麓山大营里本来就被安插了人。秦玉凝去魔麓山大营不过是为了牵引顾少卿的视线而已,其实她什么都没做,有人暗中借着顾少卿被她牵引,躲过了顾少卿的视线,将油洒进了各个营房里。即便大雪覆盖,但营房里面全是铁板阻隔,里面不进一丝血水,营房自然轻易就着了。待着了之后,顾少卿醒悟过来已经晚了。”容景道。
云浅月恍然。
“喝了好几年女人的血,如今却是栽在了女人的手里。”南凌睿气哼哼的。
“不过顾少卿也还不算废物,他及时发现了,阻住了秦玉凝离开,打了她一掌,秦玉凝安插在魔麓山的暗桩为了救秦玉凝,全部被晒了出来,最后都被顾少卿一网打尽,连根清除了秦玉凝极其党羽安插在魔麓山军机大营的所有暗桩,只跑了负伤的秦玉凝一人。”容景慢慢地道:“你可知秦玉凝在魔麓山安插了多少人?三十万人之中有上千人之多。”
南凌睿闻言顿时一乐,“这样说来,那几万吨粮草毁得也值了?”
“最后顾少卿清点人数,除了那上千暗桩外,军机大营这一次只损失了两百名隐卫。粮草毁了四万吨,总体来说算是不亏。这些暗桩若是待留到天圣和南梁战发之日,一旦利用得当,损失的便不是几万粮草的事情了。”
南凌睿点头,“顾少卿还不算废物!”
云浅月好气地看着南凌睿,“你这个皇帝当的,在这里躲清闲,顾少卿出生入死,你是不是应该写个东西去慰问一下?”
南凌睿哼了一声,“他的军机大营竟然让人混进了千人,我不治他的罪就不错了。”
“顾少卿据说也被秦玉凝伤了。”容景道。
南凌睿顿时紧张,“严重吗?”
容景看了他一眼,“南梁又不是我的事情,我哪里为你打听得面面俱到详细到鸡毛蒜皮?天圣的文武百官恨不得顾少卿死了的好。”
“那可不行。他可是我的肱骨之臣。”南凌睿立即走到桌前去写信。
云浅月好笑,南凌睿和顾少卿这对君臣的相处模式也算是史无前例了。她看了容景一眼,容景嘴角微勾,她看向棚顶,顾少卿受伤大约是的,但若说严重的话,到不见得。秦玉凝除了咒术外,武功决计不如顾少卿的。当初她给他的那本邪功可不是一般人能对抗的了的。
南凌睿提笔刷刷写信。
云浅月大致扫了一眼,只见他开始将自己学会的骂人的话都骂了秦玉凝一遍,之后极尽能事地又骂了顾少卿一遍废物,最后才是说到了正题,无非是给朕好好保住你的小命,你喝了朕那么多子民女子的血,总要为家国多做些贡献之类的。她一边看,一边无语。
容景悠闲地品着茶,偶尔扫过去一眼,不做声。
南凌睿写罢信后,扔给了容景,“给我传出去!”
容景挑眉,“你不怕我跟你南梁的顾少卿大将军勾结?”
“你最好勾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若是真能勾结的了他,没准我以后还省了心了。”南凌睿摸着头发道:“据说东海美极,尽是出倾国倾城的美人,朕也想去观望一番风景啊!最好择一处东海仙山久住。”
云浅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收起你这副德行!小心洛瑶不嫁了你,喜欢上那个什么新科状元。到时候你哭都没边去。”
南凌睿哼了一声,“小看你哥哥,我要让她自己乖乖来找我。”话落,斜斜地瞅着云浅月,不屑地补充道:“就要将她培养成跟你这个小丫头一样黏着男人不松手的没出息样,没嫁人就先跟人家住在一起同床共枕了。”
云浅月瞪眼,想再踹他一脚。
“我就佩服小景这一点,收买女人心的手段就是高明啊!”南凌睿佩服地看着容景。云浅月再也忍不住,抬脚踹了过去,南凌睿来了兴致,躲开,兄妹俩转眼间便在屋中过起招来。
容景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仿佛没看到打在一起的二人。
玉青晴来的时候,正看到兄妹二人打得热闹,挥手分开了二人,照着一人脑袋上拍了一下,“小兔崽子,知道娘来了不出门迎接?这是窝里反了?”
南凌睿立即对玉青晴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娘,臭丫头欺负我!”
云浅月磨牙,“恶人先告状!”
“混小子,你是哥哥,半点儿哥哥样也没有,当了皇帝也不长进。”玉青晴笑骂了一句,推开南凌睿,“滚一边去,我累着呢!”
南凌睿被推开,抱住玉青晴的胳膊不松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娘也不喊了,“你这个女人,不是在东海过年吗?怎么跑了回来?难道是想我了?想爹了?想小丫头了?可以啊,你终于有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自觉了。”
玉青晴笑骂,看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容景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问问小景那个黑心的到底威胁了我什么!否则我用得着到了东海水都没喝一口就急急跑了回来?”
“嗯?威胁了你什么?”南凌睿看向容景。
容景慢悠悠地道:“青姨鞍马劳顿,如今回来了,距离春年还有两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玉青晴挖了容景一眼,笑骂道:“你就这么等不及?不能等我过了年再赶回来?”
“不能!”容景摇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等得太久了!”
玉青晴坐下身,也看向窗外,顿时一乐,“原来这株桃花要开了啊!”话落,她回头看向云浅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点头道:“嗯,是也长开了不少。”
云浅月脸一红,瞪了玉青晴一眼,“有你这样的娘吗?你羞不羞?”
“小景都不知羞,我怕什么?”玉青晴眨眨眼睛。
云浅月没了话,只红着脸踹了容景一脚。
“你这个踹人的毛病实在不好。”容景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温声道:“武功长进了些。”
“你怎么没将洛瑶那个女人给我带来?”南凌睿没骨头一般地枕在玉青晴肩膀上。
玉青晴推开他,反枕在他身上将他当枕头用,没好气地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个小丫头给你引去了南梁,好不容易打消了她想嫁小景的念头,子书那孩子帮着你把她给你绑了去,你偏偏自己放走了她,活该!媳妇没了自己找,老娘以后不给你操心了。”
南凌睿被堵住了嘴,一时间没了话。
云浅月幸灾乐祸地看着南凌睿。
容景嘴角微勾,更是不客气地打击他,“过两日春节夜宴,青姨出现,解除与夜天逸的婚约。这样算起来,妹妹大约比哥哥先大婚啊,是吧?大舅哥!”
南凌睿的脸顿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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