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睿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这把木剑给了夜轻暖?后来为何直到夜轻暖回京五年也没出现在暖城?她想着夜轻暖回京的理由也许是为了联姻,但是没想到夜轻暖和南凌睿还有这么一段。
“不是要脱离天圣掌控,是已经脱离天圣掌控。如今天圣遍地灾害,需要一场联姻来稳固和南梁的关系不破裂。而南梁因为凤凰关水患损失惨重,睿太子登基,所以短时间内也不想和天圣有什么冲突。所以两方需要一根纽带,维护住天平的两端。但这种只是暂时性的,不会长久。一旦天圣和南梁休养好生息,南梁自立称国号,天圣反对出兵镇压,就会开战。到时候作为那个联姻的纽带的你呢?你会如何?你想过没有?”云浅月声音沉静,“也许这个期限仅仅需要半年,明年春暖的时候,也许是一年,或者更长一些。但我敢保证,超不出三年。”
夜轻暖脸色有些白,声音极轻,“云姐姐,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话落,她低低地道:“但是喜欢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若是能忘记,我这五年来早就忘记了。正因为忘记不了,所以才想去妄想。”
“我清楚地知道我姓夜,我是德亲王府的郡主,德亲王府忠心皇室,骨血相连。这哪怕是死,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几日回京来,我不止一次地想着,我若是不姓夜就好了。”夜轻暖低声道,“我爱父王,爱母妃,爱哥哥,甚至喜欢七哥哥、你、景哥哥,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想要你们好好的,像是在暖城的时候,那些街坊四邻一样和睦相处,每日里都乐融融的,令人看着舒心。可是回来这些日子我就感觉到了七哥哥的压抑和不甘,哥哥的痛苦和无奈,父王鬓角的白发和叹息,娘亲为哥哥为我的婚事忧愁。”
云浅月沉默地看着夜轻暖,女孩子小小的脸上有着年龄不符的忧愁和纠葛以及伤色。这和她平日里总一张笑脸欢喜地对着人时候分外不同,她还是喜欢那个夜轻暖,让人见了,阳光都明媚起来。看来回京来让她很不开心。
“那日景哥哥为了你和哥哥动了手,金殿内你在文武百官和七哥哥面前毁了龙椅。我才惊觉,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到那种僵硬的地步。”夜轻暖抬起头,看着云浅月,往日明亮的眸光有些黯色,“云姐姐,大家都不能好好的吗?”
“我回来之后,你对我避而不见,不想与我牵扯太多,也不像以前小时候你见面就喊我小黛玉了,是因为景哥哥和七哥哥、哥哥早晚有一日会闹翻吗?那时候你一定是站在景哥哥身边的,对不对?”夜轻暖又轻声问。
“我从回来明白京中的局势后,心情就不好。我想对人说,但是发现这些话只能和你说。”夜轻暖又道:“哥哥不同意父王将我接回来,跟父王闹了几次,后来知道是我自己同意回来,便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我知道哥哥疼我,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喜欢的。我喜欢南凌睿,喜欢五年了呢!没有一日忘记。”
云浅月想着她哥哥不知道还是否记得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喜欢他。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的妹妹,肯定地对她说他不是风流成性的人。这样的话,怕是蓝漪、洛瑶都说不出来吧?她心下忽然一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把木剑不值钱,但是他拿这个送人,应该当时是珍视你的。”云浅月也不知道南凌睿作何想法,她也没听他哥哥提起过夜轻暖,但是这把木剑,他不会忘了。当时给夜轻暖,是出于什么心理?她也不知道,也不敢打保票。
夜轻暖闻言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下来,“可是东海国的公主长得极美,又是公主,若是东海国和南梁联姻的话,东海国国富兵强,他没有理由答应天圣的联姻的。他能不能答应我嫁给他,还是不一定的。”
云浅月点点头,洛瑶的确是南凌睿一个好的选择。她爹和娘都欣赏洛瑶,一个近趋于完美的女人,对自己要求甚高,熟悉朝政和兵法之谋。若是能嫁给她哥哥,自然是他哥哥最大的助益。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说别人看着完美,那个就是最好的般配。
“对于他来说,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若是一直在暖城的话,也许到时候就会从茶楼酒肆或者西凉的昭告天下书上得到他娶别人大婚的消息,就像数月前他要娶蓝家的家主蓝漪一样。我当时心好疼,青桂酒喝了两坛都睡不着,越是喝越是清醒。”夜轻暖低声道:“云姐姐,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不管我们之间有无可能,不管将来两国是否会交战,我就是一个女子而已。”
“对,你就是一个女子而已。天下争斗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别多想了。”云浅月伸出手抱抱她,温声道:“既然你决定了,放不下他,就试试,人总要为自己活。有些人放弃了很多,得到金钱、权利、地位,声名,但那些其实都是虚的,情感才是最真挚的东西。成了,你就好好抓住幸福,不成的话,就此忘了他。”
“回府吧!我们这大半日都在外面被冷风吹,你冻得脸都紫了,染了寒就不好了。我父王若是从南梁传回什么消息,关于他同不同意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云浅月温声道。
云浅月看着夜轻暖背影,女子娇小,像是一团白云,脚步跟那日去北山梅林从车上下来时一样轻快,像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显然心情很好。大约是因了她的话吧?她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本真,在这样的时局下,这种本真很难得,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云浅月转头,看向墨宝斋,只见沈昭正站在墨宝斋门口看着她,刚刚对她说话的人正是他,她心里有一丝讶异,沈昭那日显然对她不喜,这几日她住在荣王府,每日早上和容景出来碰到他读书,他也只是给容景见礼,对她无话。没想到今日竟然叫住她。她缓步走过去,温和地道:“原来是沈公子,来看墨宝?”
“浅月小姐,我初来京城,从风公子将我送去荣王府后,除了那次被苍少主拉去了北山梅林外,我这是第一次出荣王府,对这里不熟悉,你能帮我指引别处地方去买笔吗?”沈昭试探地问。
云浅月看着他,沈昭到底朴实,他自小生长在山野,靠打柴换钱,不过都是几贯几文而已,如今这里面动辄千两,有些还要贵,他心里大约不踏实了。她安抚似地笑笑,“容景不是谁都给这个待遇的,他让你来,就是你值得用。”
云浅月打开锦盒,里面一套墨宝,不奢华,亦不张扬,显然是根据沈昭的心思选的。知道太贵重的他接受不了,便选了一套适中的,她点点头,回身问沈昭,“这一套我看着不错,你说呢?”
云浅月了解沈昭心思细着了,显然是看她在外面冷了一日了,摇摇头,“我有内力护体,不冷,你既然第一次出来,我领你在这京中转转吧!你以后生活在这里,不能对这个不熟悉。”
云浅月对天圣京城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所以,带着沈昭穿街过巷,但她并不是没目的的走,天圣京城的四条主街通往东西南北四城,有两条主要的深巷极为有名,走过了主要的街道,便对天圣京城了解大概了。她一边走,一边对沈昭简单介绍。她话语不多,闲闲散散,有一搭没一搭的,却透过了表面,将京城内部的这一潭浑水让沈昭更深地了解了一层。比如哪个店面是什么人的,哪一座府邸住着谁,谁与谁交好,谁什么性格,以及行事风格等等,不止让沈昭熟悉了京城的街道店面,也熟悉了京城的官员七七八八。
“如今已经临近科举,依我看,苍少主还是没明白科举的意义。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报效国家,而不是为了各人。苍少主若是还不明白的话,可以请教沈公子,我觉得沈公子会为你解惑的。”云浅月扫了他一眼,挥手打开他的折扇,向前走去。
容昔想着沈昭虽然生在山野,可是很聪明,知道世子哥哥对云姐姐在意得很,今日云姐姐的行踪他怕是都了如指掌,但他还是上赶着禀告了,表示心里对云姐姐坦荡,没有想法的意思。世子哥哥焉能不明白?
容景来到前厅,便见冷邵卓坐在椅子上愁苦着一张脸,云浅月正在品茶。见他回来,冷邵卓转过头,云浅月抬眼看了她一眼,“容昔说你晚些时候回来,我还以为多晚,原来我前脚进门,你后脚就回来了。”
“你什么也不用做。”容景摇头,话音一转,又道:“或者你可以做些什么。比如让摄政王少上些火,不要那么激烈,如今天圣遍地灾害,民穿不暖,吃不饱。不适应兴兵。”
云浅月低头寻思,片刻后摇摇头,“我早先看到那把木剑,知道他和夜轻暖原来在暖城还有那么一段的时候,就想写信问他,但如今沉静下来,就不想问了。哥哥的感情,我不想插手,前两次的蓝漪之事和洛瑶之事,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关心。前者为了从蓝漪身上盗取南疆玉玺,让哥哥去迷惑蓝漪,后者是子书因为我的关系,用洛瑶将娘换回来。如今夜轻暖既然喜欢哥哥,爹带着这个密令去的南梁,哥哥若是喜欢夜轻暖,心中必定有主张。我不想用我的想法去影响和左右他。”
容景伸手从后面抱住云浅月,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笑道:“你不喜欢蓝漪和洛瑶,喜欢夜轻暖,你的天平倾斜,你怕他听你的,最后弄得不可收拾,必定夜轻暖是德亲王的女儿,夜轻染的妹妹,她姓夜。南梁和天圣一旦天平倾塌,她便是那个浮萍。”
“可惜她不是七公主。七公主是被老皇帝和明妃寒了心,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装傻十年,后来才跳出皇室嫁入云王府,一心做云王府的儿媳,抓住她的幸福。而夜轻暖爱她的父王,哥哥,甚至她的七哥哥,每一个人她都喜欢。这样万一有一日她的喜欢全部倾塌,她成为的不见得就是浮萍,也许是大海中碾碎的浪花。那么到时候,也许伤心一辈子的就是哥哥。”云浅月有些苦恼地道:“若是可能,我宁愿哥哥娶我不喜欢的蓝漪或者洛瑶,也不娶夜轻暖。但我同时又想哥哥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这真是矛盾。”
容景伸手给她揉揉额头,“南凌睿是缘叔叔和青姨的儿子,是你的哥哥,是坐了十年的南梁太子,是即将登基的南梁王。换句话说,他比你聪明着呢,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不必就如今忧烦了。你真正该操心的是我们自己的婚事儿。”
第四日,西延传回消息,红阁小主,楚家主夫人出现在西延京城,楚夫人站在西延城墙上拿出了西延护国神女的神令,并且声音激昂地说了一番话,且拿西延在西延王当政这些年风调雨顺,民生安稳做例,成功地稳住了暴乱在西延京城城墙外的数万西延百姓。
百姓们对着一直爱戴的护国神女,和与护国神女长得太过相像的西延玥再也下不去手,想起了护国神女的好,她本来可以是将养尊贵的公主,可以下嫁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却因为为百姓做神女祈福而放弃了公主身份终身不嫁,这才导致对她爱极的西延王兴兵谋了其家国,将她圈禁在宫中,她一生为西延百姓付出巨大,渐渐地,围困在城墙外的百姓们都跪在了地上。
消息传回天圣,震惊朝野,仅楚夫人一人出现便扭转了朝局,平息了西延之乱,群臣恐慌,一些老臣纷纷上奏,楚夫人者,女子之身,却干涉南疆、南梁、西延三国朝政,此女子再不能留,否则天下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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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香国色
云浅月坐在议事殿翻看着摆在容景桌案上的一大摞奏折,几乎全部都是关于楚家主夫人平息西延之乱之事,极尽能事各种激愤地阐述楚夫人可能会带来的祸害。看着这些奏折,似乎在他们眼里,一个女人瞬间就能颠覆了天下一般,她有些可笑,又有些无语。
即便在他们奏折里面说到楚夫人别有居心,当真如此的话,他们又能如何?楚夫人和南疆、南梁、西延都有关系,他们说要她的命就能要了?笑话!
今日的早朝比那日得知西延玥登基搁浅之日还要长。已经偏响午,众人还没回来。
云浅月放下最后一本奏折,出了西暖阁。守在议事殿门口的人见她出来都自动退离了些。外面阳光极好,暖融融的,竟然有些春意,她将身子靠在门框上,神态有些懒散闲适。
如今西延之乱平息,西延玥该名正言顺登基了吧?他如今是民心所向,再无任何阻挠。当真会成为真正的西延王。
她闭上眼睛,想着又解决了一件事情,这回夜天逸的算盘落空,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
过了半响,群臣从金殿走出,一部分重臣向议事殿走来。
云浅月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只见夜天逸走在众人之前,脸上面无表情。容景在他之后,步履一如既往,轻缓优雅。德亲王、孝亲王老脸凝重,夜轻染正直直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不解,冷邵卓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眸光难掩喜色,其余重臣面色都挂着谨慎和忧虑。
来到门口,夜天逸停住脚步,看着云浅月。
“怎么出来了?”容景上前一步,拉住云浅月的手,温声询问。
“久见你没回来,便出来晒晒太阳。”云浅月对容景笑了一下。
“如今的太阳虽暖,但天色到底还是凉的。进去吧!”容景拉着云浅月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点点头。
夜天逸此时出声,“月儿,你可认识楚夫人?”
云浅月脚步一顿,看向夜天逸,这是她怒毁金椅几日以来,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漫不经心地道:“见过一面。”
群臣一惊,都看着她。
“什么时候?”夜天逸问。
“三年前你和叶倩做交易的时候。”云浅月看着他,直白地道:“那时候我正想去北疆找你,可惜太巧了,半途就遇到了你们。我怕你嫌我多事,便转了道,那时候就遇到了她,匆匆一面而已。”
群臣都看向夜天逸,想着三年前摄政王和叶公主有何交易。
夜天逸眸光紧缩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小丫头,十年前你推弱美人下水后救他上来,之后我是怎么掉下水的?”夜轻染问。
云浅月看了夜轻染一眼,这件事情只有他、容景和她三人知道,她自然知道他如今问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为了验证她的身份,淡淡道:“被我踹下去的!”
夜轻染眉头皱紧。
众臣疑惑地看向夜轻染,包括孝亲王,不明白夜轻染怎么无缘无故说这个。
云浅月见二人不再说话,她转身继续向里面走去。刚到西暖阁门口,夜天逸忽然道:“四哥在刑部大牢病了,你若是不想他死,去看看他吧!”
云浅月脚步猛地顿住,转头,看向夜天逸,扬眉,声音有些冷,“又病了?”
赵可菡刚走没两日,他就病了?还是一直病着?
“不是又病了,他一直无病,是四日前病的。”夜天逸道。
云浅月想着四日前不正是赵可菡离开的日子吗?她心下一紧,偏头看向容景。
“去吧!”容景松开她的手。
云浅月点点头,几步走出了议事殿,向宫外走去。她答应了赵可菡,要让夜天煜好好的活下去,她不能食言。
“小丫头,我正好也要出宫,送你去刑部。”夜轻染追上云浅月。
云浅月摇头,“容景的马车就在宫外,我不用送。”
夜轻染皱眉,“小丫头,你不都原谅我了吗?如今怎么和弱美人好了之后,见到我又没好脸色了?我什么时候这么讨你嫌了?”
云浅月因为急着见夜天煜,心头烦闷,摆摆手,“我这两日心烦着呢,你别理我。”
夜轻染跟着她往前走,看着她的脸,“为何心烦?因为西延玥?”
“大姨妈来了!”云浅月吐出几个字。
“大姨妈?”夜轻染不明白地看着云浅月,想着她有姨妈?讶异地问,“青姨有姐妹找来吗?”
云浅月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夜轻染,一字一句地道:“大姨妈是女子的葵水。明白了吗?”
夜轻染顿时后退了两步,看着云浅月,脸色忽红忽白,“小丫头你……你……”
“女人来这个的时候是很心烦的,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些。”云浅月丢下一句话,向前走去,她似乎是快要来葵水了,也没说瞎话。
夜轻染脸色忽红忽白片刻,见云浅月身影出了宫门,他收回视线,又气又笑。她不想他跟着竟然用女子的葵水说事儿,脸不红气不喘,这样的话也就她说得出来。
云浅月出了宫门,径直走向容景的马车。上了车,对弦歌吩咐一句,弦歌立即挥起马鞭,马车向刑部大牢走去。
走了一半,她忽然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容景今日早朝关于楚夫人的事情议论得如何结果。
马车来到刑部大牢,弦歌停稳马车,云浅月挑开帘子跳了下来。
刑部大牢依然如云浅月上次来时一般,重兵把守。但这次看守刑部大牢的人大约得到了夜天逸的指示,云浅月来到,纷纷让开,为她打开了牢门。
刑部大牢阴暗,四面铁门,尤其是这样的冬日,里面没有火炉,冷意阴森透骨。
走过长长的过道,来到最里面一间牢房。
这一间牢房还算简洁,也干净,但牢房终究是牢房,有一种阴冷的腐气,透过铁门,她一眼便看见夜天煜躺在一张木床上,这才月余,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往日俊美的脸上胡子拉碴,几乎认不出来是他,一声声咳嗽从里面传来,听起来令人揪心,她忽然想起那日去四皇子府见赵可菡也是这样咳嗽,面色一变,立即吩咐后面的人,“打开牢门!”
后面跟着进来的人立即应了一声,钥匙打开锁,“啪”地一声,牢门应声而开。
云浅月疾步走了进去,三两步就来到床前,一把按住了夜天煜的手腕。
夜天煜本来闭着眼睛此时睁开,见到云浅月,咳嗽声戛然而止。
云浅月给夜天煜把脉,她从来未曾胆怯过,但如今触到他脉搏,忽然有些胆怯,生怕她手诊断出来的结果是和那日赵可菡一般,无能无力,无力回天。
“月……月妹妹?”夜天煜直直地看着云浅月,有些不敢置信,眸光有些恍惚,声音沙哑。
“嗯,是我。”云浅月点头,手碰到他脉搏上滚烫,显然在发热。她手指缩了一下,继续给他号脉。得知是胸腹积压郁气久而不化,又染了寒,导致病发,虽然严重,但不是赵可菡那般枯竭之象,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夜天煜猛地坐起身,大约是起得太猛,身子跌了回去,碰到硬硬的床板,他痛苦地闷哼一声。
云浅月立即伸手扶住他,“听说你病了,我就来了。”
“你……”夜天煜想说什么,又咳了起来,咳声剧烈。
云浅月拍着他的背给她顺气,看着他短短一个月就成了这副样子,想到他曾经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即便那些年太子夜天倾一直压在他头上,但是四皇子出身高贵,得皇上宠爱,朝臣争相巴结,他几乎都不将夜天倾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呢,一间牢房,一个木板床,他短短一个月,便形容邋遢至此,想起他小时候对她很好,忽然有些心酸。
夜天煜咳了半响,往痰盂里吐了好几口浓痰,才止住了咳。
云浅月对外面喊,“拿一杯水来!”
外面无人应声。
云浅月看向外面,怒喝,“牢房里一口水也不给喝吗?”
外面看守牢房的人齐齐一哆嗦,立即有人应了一声,连忙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云浅月,连皇上龙椅都敢毁的人,即便他们身为摄政王的人,更是不敢得罪。
云浅月伸手接过水,放在夜天煜唇边。
夜天煜就着云浅月的手喝了几口,才端压住了有些粗重干嗝的喘息。看着云浅月问,“月妹妹,菡儿可好?”
云浅月手微微一颤,没说话。
“她不好对不对?”夜天煜盯着云浅月的眼睛,哑声道:“我几日前梦见她了,她穿着我们大婚时候的大红嫁衣,对我笑得很高兴,可是我要抱她,她忽然就在我怀里消失了。我再找,哪里也找不到了,我就醒了。”
云浅月想着赵可菡死后她的寿衣的确是她大婚时候的大红嫁衣,那个婢女说是她自己吩咐的,说她死了就穿那件埋葬她,她心有些凉。
“一连三日,我都梦到她,做的都是同一个梦。”夜天煜忽然笑了笑。
云浅月抿着唇不语。
“月妹妹,如今外面是不是夜天逸做了皇帝?”夜天煜忽然又问。
“为什么这么说?”云浅月看着他。
“这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人,若是他不掌权的话,怎么可能都是他的人?”夜天煜嘲讽一笑,“连容景的人都靠近不得我,我自然明白的。”
“他没有做皇帝,他做了摄政王,先皇遗诏,新皇是姑姑肚子里面没出生的太子。”云浅月想着夜天煜从那日起就被关了进来,之后谁也没见过他,夜天逸刻意对他封闭了消息,外面的天什么样,他半丝也不知道。或许她了解夜天逸的想法,他不想他死,只想将他逼疯。什么样的情形下能将一个人逼疯,那就是日复一日被关在一处,没有交谈,没有外界的消息,没有人来看他,长期下去,即便不疯,也会被关成半个残废。
夜天煜闻言忽然大笑,笑得声音太大,以至于再次咳嗽起来。
云浅月看着他,他的病三分是病,七分是心病抑郁。发泄一下也好。
“父皇果然是父皇,距离龙椅一步之遥,他让他做了摄政王。哈哈哈哈……”夜天煜一边笑一边咳嗽,声音明明沙哑,但听起来有些尖锐。
片刻后,他止住笑,问道:“父皇什么时候殡天的?”
“你们逼宫的那一日。”云浅月道。
“二哥岂不是在皇权路上还能遇到他?”夜天煜脸色蓦然一沉,“他最不想再见他。”
“不会遇到的,我提前给他在灵台寺做了一场法事,送他先走了。”云浅月道。
夜天煜面色稍霁,“那就好!”
云浅月想着父子做到死都不见的地步,也是少有了。出现在夜氏,这样百年来,死而不见的父子比比皆是。夜氏每一任的皇帝培养的是帝王,不是儿子。
“二哥死时让我告诉你,他喜欢你。”夜天煜声音已经木人,“月妹妹,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云浅月点头。
夜天煜沉默片刻,粗噶地转了话,“今日你能来这里看我,是他吩咐的?”
“嗯。”云浅月点头,“本来我早就要进来,但他下了圣旨,说我若是闯进来,看守整个刑部大牢的所有人都得死。”
夜天煜闻言冷笑一声,“他知道你心软,竟然用这个威胁你。”
“五千人命虽小,但是他们的背后还有家有室有孩子有老人,士兵无错。我见你一面背负这么多的性命,未免太大了。”云浅月淡声道。
夜天煜再次咳嗽起来。
“你如今发热,夜天逸不可能没吩咐人给你喝药,你没喝?”云浅月看着他。
“我这样不见天日,不如死了的好。”夜天煜躺在木床上,几番咳嗽,让他有些无力。
云浅月看着他,他除了刚刚听说老皇帝让夜天逸做了摄政王之后大笑时外,此时眼中没有生机,发热潮红的脸色昏暗没有光色,可以想象外表都已经如此,他心中定然早已经和这牢房一般不见天日黑洞洞的,已无生机,是等死了。她犹豫了一下,面色决绝之色一闪而逝,忽然道:“赵姐姐死了。”
夜天煜身子猛地一僵。
“赵姐姐死了!”云浅月又强调了一遍。
夜天煜身子一动不动,眼睛忽然直直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像是没了声息一般。
“赵姐姐是病死的,紫草之毒让她滑了胎,她没有内力护体,更没有养好,又加之心情一直极度郁郁,便越发的差了,你被关进来之后,她挺了一个月,再也支撑不住,油尽灯枯,死了。”云浅月又道。
夜天煜似乎听见,似乎又没听见,没声音发出。
云浅月继续道:“她死前让我告诉你,要你活下去。不管让我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你活下去,她说她只希望有一日你能从这个牢笼里出去每年给她上上坟,她就高兴了。”
夜天煜的身子忽然颤起来。
“她说你才十九,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活着便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她很想陪着他一起,奈何身体不争气,她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我,若是有可能,将来让你再娶一个好女子,她不想你孤单一生,也不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她说爱一个人太累,来世她不想再爱了,若是可以,就求来世被爱。”云浅月看着他。
夜天煜忽然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继续道:“她是笑着去的,面色安然。那一日,我大怒,跑去了金殿,毁了天圣建朝历代皇帝坐了百年的龙椅,夜天逸没怪我,下了一道圣旨,追封她为四皇子妃,厚葬皇陵。她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寿衣是你们大婚的嫁衣,我亲手给她穿的,亲手给她盖的棺木。就在三日前,我和夜轻暖去给她送的葬,葬在了玉龙山。”
夜天煜本来潮红的脸,忽然惨白一片。
“这一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秦丞相带着秦玉凝回了南疆祸乱,被南疆先王的传人沈昭杀了。秦玉凝下落不明。叶倩即将登基做女王。南梁王已经退位,传位给南凌睿,南凌睿几日后登基为王。西延护国神女病逝,西延王自刎相随,太子西延玥登基,他登基之日孝亲王府的仆人搅局,西延发生暴乱,昨日才息止。不出两日,西延玥会重新登基。”云浅月慢慢地,声音清晰,“朝中夜天逸为摄政王,容景身为辅政丞相,二人明刀暗箭,斗得凶,夜轻染正在准备今年的年关科考。容枫在西山军机大营,夜轻染的妹妹,夜轻暖回来了,德亲王和夜天逸打算让她跟南凌睿联姻。那个走三步就昏倒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吧?六年前她被送去了暖城,如今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据说遇到了奇人,救好了她。”
夜天煜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身子不再颤了。
“你看,短短才一个月,天下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各种好戏轮番登场,不论是身为看戏的人,还是身为演戏的人,都很畅快。”云浅月看着夜天煜,“我跟赵姐姐说江山算什么,那把椅子算什么,活着可以看日出,赏日落,可以泛舟游湖,可以观雪看月,死了便一培黄土,两捧泥巴葬了。过几年,谁还记得你是谁。这话我同样说与你听。也许你现在困顿囵圄,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西延玥在孝亲王府遭了二十年的困境日子,还有三年去男扮女装做了望春楼的头牌娇娇,如今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朝成为了西延王。整个西延都是他的。相信西延这次的劫难一过,他会在西延呼风唤雨,别人算计他,他以后也不会让算计的人好过。你比之他,这种困境差得远了,他是二十年,你才短短一日月而已。”
夜天煜紧紧抿起唇。
“夜天倾生得尊容,死得可歌可泣,令人为他赞一句,但是那又如何?还不是做了一堆白骨,一缕孤魂,再不会出现在这世界上了。如今才短短一个月,还有几个人记得他?有些时候死比活容易。”云浅月冷静地道:“我在金殿与夜天逸立誓保你一生,他若杀你,我必杀他。你确定你真想死吗?如果我说了这些,你还是想死的话,那么我不拦你,我现在就走,你可以等死。我虽然答应了赵姐姐,但是与其让你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你就此死去。我就算负了赵姐姐所托。”夜天煜依然不说话,连气息似乎都不闻了。
云浅月起身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夜天煜忽然拉住她的手,云浅月回头,他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血丝,她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声音,“我连着做了三日同样的梦,就知道她定然死了。因为她在大婚那日对我说过,说死的时候,也要穿上大红嫁衣。”
云浅月想着怪不得他如此平静,原来早已经有预感。
“你说得对,江山算什么,那把椅子算什么,活着可以看日出,赏日落,可以泛舟游湖,可以观雪看月,死了便一培黄土,两捧泥巴葬了,过几年,谁还记得你是谁。”夜天煜重复云浅月的话,声音粗噶哑极,“我才十九岁,父王活五十五了,我怎么也要比他活的长,二哥先他一步,我既然晚了,就索性再多晚一些,免得万一他在奈何桥上等着没投胎,我岂不是还要见到他?”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回转身,对他道:“所以,你要喝药,一定不能死。”
夜天煜点点头,“菡儿既然不等着我,我又不想见父王,死还有什么意义?”
云浅月看他眼中依然没亮色,只有血丝,她凑近他,用传音入密道:“我会救你出去的,你且忍忍。总有机会,我可以救你出去。”
夜天煜看着云浅月,抖了抖嘴角,没发出声音。
“应该会很快的,你相信我。”云浅月又道。
夜天煜终于点点头。
云浅月退开些身子,对外面吩咐道:“将药端来。”
外面的人立即应声去了,不多时,便端来一碗药,显然是早就准备下的,药不热,温度正好,她递给夜天煜,夜天煜勉强坐起身,将药喝了。
云浅月再次吩咐那人,“你打水来,给四皇子清洗梳洗一番。”
那人连忙恭敬地垂首,“浅月小姐,摄政王吩咐下来,说您来了,四皇子若是将药喝了,您就可以走了!”
云浅月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原来还知道他是皇子?皇子即便犯罪,也不该没有丰仪?即便在这牢里困着,他的身份害摆在这里,如今他这副样子,你难道要我定你个藐视皇室,欺辱皇子的罪?”
那人身子一颤,连忙摇头,“回浅月小姐,属下们不敢藐视皇室,不敢欺辱四皇子,属下等平时都不靠近四皇子,并未对其侮辱一言半语。如今四皇子这样,实在是……”
“废话少说,打水来!另外拿几套干净的衣物以及日常用品,再搬一个火炉,从今日起这里生上火炉。”云浅月没耐性对冷声打断他,“你若不想死的话,尽管不按我说的做。”
那人犹豫了一下,脸色发白地转身去了。
不多时,水打来,另外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云浅月扶着夜天煜下了床,要帮他梳洗,他摇摇头,自己动手洗,虽然费力一些,但到底还是自己能动手。
半个时辰后,他梳洗一新,且刮了胡子,虽然再没了往日的风采,但总算依稀找回了些影子,勉强可以看了。床上新换了被褥,打扫了一遍,生上火炉,不那么阴冷了,连空气也清新了几分。
夜天煜躺回床上,云浅月刚要坐下再陪他说会话,听到外面“噗通噗通”跪倒,喊摄政王的声音响成一片。她眼睛眯了眯,向外面看去。
夜天煜自然也知道谁来了,沉下了脸。
不多时,夜天逸走进来,青袍玉带,摄政王的身份,大权在握,让他比做七皇子时,多了一抹威仪。来到牢门前,看着里面,忽然一笑,“月儿如今对谁都是好的,独独对我不好了。四哥好福气,即便身在牢笼,也有人念着你。”
夜天煜粗噶地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告诉月儿一声,洛瑶公主进京了,如今去了荣王府。她似乎来者不善呢!”夜天逸笑着道:“顺便告诉四哥一声,就好好在这里面住着吧,有人念,总是好的。”话落,他不再看二人,转身走了出去。
“夜天逸!”夜天煜磨牙似地喊了一声。
夜天逸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不多时,离开了牢房。
云浅月皱眉,夜天逸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两句话吗?洛瑶来了,还去了荣王府,她想做什么?她回头看向夜天煜,见他对夜天逸离去的方向怒目而视,她温声道:“跟他生什么气?如今看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可以磨练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在夜天逸面前处变不惊,不喜不怒,你心里的砍便过去了,以后再不触他,或者可以将他不当回事儿,好好活着。”
夜天煜收回视线,恼怒褪去,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你别再这里待着了,赶紧去荣王府吧,洛瑶刚来就去荣王府,你要小心,据说这个东海国的公主可不简单。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吃药的。”
云浅月见他精神多了,他一大部分是心病,如今被她治好了一半,点点头,不再多话,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之后,有人立即过来将牢门关上。
出了刑部大牢,云浅月轻吐了一口浊气。见弦歌一脸心事地垂着头,见她出来神色怏怏的,她走到车前,挑眉问道:“怎么了这副样子?洛瑶来了做了什么?”
弦歌一怔,似乎被惊了一下,须臾,敛住心神,低声道:“刚刚得到消息,洛瑶公主拿着婚书进了城,直接找去了荣王府,要找世子,说她是婚约的履行人,玉太子说了不算,她没想和世子悔婚。”
云浅月挑了挑眉,“就这个?”
弦歌再次一怔,看着云浅月,“浅月小姐,这个可是大事儿!”
“的确不是小事儿!”云浅月忽然笑了笑,上了马车,落下帘幕,吩咐道:“走,回府,我去会会她。她的那把剑还在我这里收着呢!”
弦歌点点头,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刑部大牢。
马车走过繁华的主街,透过车厢帘幕,隐隐听到大街上议论的人声,不是西延之乱,而是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楚夫人,一个是洛瑶公主。据说在南疆、南梁、西延露面扭转时局的楚夫人颇具才华,武功登峰绝顶,且容颜极美。另外洛瑶公主进京,如传说中一般天香国色,以前的丞相府秦小姐只能当得上是天圣第一美人,如今这洛瑶公主可谓当得上天下第一美人。另有人说洛瑶公主是前来和景世子履行婚约的,说到这里,于是人声中又多了她云浅月的名字,纷纷猜测,洛瑶公主带着婚约前来,她该如何……
伴随着一路的人声,马车回到了荣王府。
弦歌停下马车,向门口看了一眼,伸手挑开帘幕,云浅月跳下了车,只见到洛瑶正站在荣王府大门口,如在河谷县初见一般,衣衫华丽,头戴浅粉色轻纱,轻纱很薄,依稀可见云鬓高绾,天香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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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解除婚约
洛瑶身上温婉尊贵的气质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
云浅月挑了挑眉,看着洛瑶并没有开口。
洛瑶扫了一眼容景的马车,见只下来云浅月自己,没见到容景,她看着云浅月淡淡一笑,“云浅月,好久不见!我来履行和景世子的婚约,你没有意见吧?”
“有意见!”云浅月看了她一眼,向荣王府内走去。
洛瑶抬步跟上她,“怎么个有意见法?浅月小姐似乎还不是景世子的什么人吧!”
“一纸过了时的婚约而已,百年已过,洛瑶公主难道以为能凭一张废旧的纸决定什么?”云浅月嘲笑地看了洛瑶一眼,“洛瑶公主难道嫁不出去?非要扒着这一张废旧的纸?”
“婚约过了百年,也是婚约,不会因为过了百年就不是了。纸旧了,也没有作废的道理,荣王百年前前去东海取了东海的镇国之宝,救了祯婧皇后,东海对荣王对天圣有恩,如今虽然百年已过,但恩情可是没过,难道浅月小姐愿意让人说荣王府忘恩负义?”洛瑶口气温婉,但话语却不温婉,“履行婚约的人从出生起就决定是我,这与我息息相关,跟我嫁不嫁的出去没关系,如今我来履行婚约,景世子若是做背信弃义之人的话,那么就等着受天下人嗤笑吧!浅月小姐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
“我是不怎么懂,也没洛瑶公主有才华,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我只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也知道有些事情时过境迁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若是为一个约定,强硬地拆散有情人,讨人不喜,便是不智。男人有智,女人也当有智,否则白读了那些诗书,白学了那些道理了。”云浅月淡淡道。
洛瑶闻言忽然笑了,“照浅月小姐这样说婚约就无效了?当年东海公主的约定不值一钱?君子成人之美,那么谁来成全君子?你又怎知我是拆散有情人?你对景世子有情,难道我就没情?说不准我嫁了景世子的话,我们能琴瑟和鸣呢!”
云浅月忽然也笑了,停住脚步看着洛瑶,盯着她看了片刻问,“你是认真的?”
“自然”洛瑶点头。
“婚约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吧?你独自而来,是否落低了身份?”云浅月笑问。
“当年荣王前去东海跪着在圣殿求索了避邪珠都不觉得落低了身份,我拿着婚约站在这里,怎么会落低了身份?”洛瑶扬眉。
云浅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道:“我父王前去恭贺南梁睿太子登基,顺便商议德亲王府小郡主和南梁太子的婚事。”
洛瑶眸光一缩,声音忽冷,“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知道一下而已。”云浅月继续向府内走去,对荣王府门口的守卫吩咐,“关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来!”
“是!”门口的守卫齐齐应声。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洛瑶被关在了门外。
洛瑶回过神来顿时大恼,“我是东海国公主,这就是你们荣王府的待客之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东海公主?如今容景没回来,荣王府我当家,你要是想和他琴瑟和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当然,如果你能让他履行婚约的话。”云浅月从大门里面传出一句话。
洛瑶瞪眼,怒道,“云浅月,你怎么如此野蛮?景世子喜欢你也是奇怪。”
云浅月当没听见,不再理会她。
洛瑶站在原地,看着紧紧关闭的门,脸色不好。
“哈哈哈哈……”对面墙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大笑,紧接着落下一个人,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他围着洛瑶转了两圈,笑得见鼻子不见眼睛地道,“我就说你来荣王府没好果子吃吧!怎么样?如今信了?”
洛瑶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少年盯着她的脸,“你是因为云浅月将你关在门外生气?还是因为她说南梁睿太子和德亲王府小郡主结亲生气?”
“要你管!”洛瑶瞪了他一眼。
“的确不用我管,但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样子,觉得无比享受。”少年看着她,似乎她越气,她越乐,“比你那一张死板的脸好看多了。”
“别忘了我是你姐姐!”洛瑶脸色难看。
“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弟弟吗?”少年挑眉。
“谁说穿了男人的衣服你就是男人了?没有半丝女人的样子!比云浅月还不如。”洛瑶转身离开荣王府。
少年正是罗玉,哼了一下,“你有女人的样子?还不是不得男人的喜欢?从南梁受了委屈跑出来,没出息,你不是有本事吗?得罪你的人不都是没好下场吗?怎么这回为南凌睿在南梁做了那么多,如今灰溜溜地逃了出来?没将他大卸八块了再光明正大地走?”
洛瑶不答话,继续向前走。
“你不会是喜欢上南凌睿了吧?”罗玉追上她。
“你最好闭嘴!”洛瑶冷冷地看了罗玉一眼。
“原来你是真的喜欢上南凌睿了!哈,那个风流太子……”罗玉大乐。
洛瑶脸色寒了下来,“谁说他是风流太子?你不了解他少在我面前胡说。”
“啧啧,这就维护他了?新鲜啊,我们家的洛瑶美人从小到大维护过谁?连子书哥哥都没得你维护过!”罗玉新鲜地看着洛瑶,“他不是风流太子谁是?以前是南疆叶公主和他的情事天下皆知,后来是太子府三千粉黛,据说各个貌美如花,再后来是烟柳楼的素素,据说他在天圣京城的时候日日与素素厮混,之后还扬言要带云浅月去南梁,后来在回南梁的途中看上了蓝家的家主,后来见你美色比蓝家主好,又看上了你,如今竟然不知足又勾搭有夫之妇的楚夫人,他的劣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洛瑶忽然停住脚步,看着罗玉,怒喝一声,“紫萝,是不是想要我封住你的嘴?”
罗玉翻了个白眼,“戮中你的痛脚了?”
洛瑶狠狠地瞪着她。
“姑姑给你选的良缘,子书哥哥帮你做的媒,你说他不风流,如此维护他?有本事让他娶你啊!有本事让他一辈子娶你一个啊?拿着婚书跑来荣王府算什么?”罗玉哼了一声,不理会洛瑶难看的脸色,“别怪我当妹妹的没提醒你,别太高傲了!你凡事都要求十全十美,不见得你就好了。别人娶的是妻子,不是娶个全能的雕像,你日日木着一张脸对人,谁看了谁都倒胃口。南凌睿见过的女人多了,你想收住他的心,你以为用你和容景的婚约刺激他就管用?”
洛瑶一瞬间有一种被戮中心事的恼怒,“谁说我木着一张脸了?”
“没有吗?你看看现在的你,成什么样子?”罗玉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一把撩开洛瑶的面纱,对准她。
镜子中映出一张面沉如水的容颜,杏眸圆瞪,满是恼怒。
洛瑶撇开脸,挥手打开镜子,“看我笑话你开心是不是?父皇如何教导的我们?让我们互敬互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罗玉将镜子收回怀里,眼皮翻了翻,“从小到大你不是就看我不顺眼?”
“谁叫你不好好受教了?日日往外面跑,跟个疯小子似的。”洛瑶瞪了她一眼。
“你想变成模子雕刻的木头,我可不想,外面的大千世界,好玩的多了,比你那些诗文兵法什么治国之策强多了。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罗玉越过洛瑶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洛瑶面色稍霁。
“你刚刚想去哪里,我就想去哪里。”罗玉头也不回地道。
洛瑶瞪了她一眼,不说话,抬步跟上她。姐妹二人离开了荣王府。
荣王府大门内,云浅月并没有离开,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见二人离开,她笑了一下,摇摇头,向府内走去。
荣王府的人见了她都恭敬地见礼,她如走在自家的院子。
回到紫竹院,进了房间,懒洋洋地躺回床上,今日在刑部天牢看到夜天煜不过一个月就变成了那副样子,让她心中的震骇不亚于赵可菡死在她怀里。她想着人真是不能失败,一步错,满盘皆输。如今这一局棋,和未来,她和容景的,都不能出一步差错。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身边躺了一个人,房中并没有掌灯,但熟悉的气息和怀抱让她很快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当然,这间他的房间,除了他谁又能进来?她动了动身子,偏过头看着容景。
窗外有隐隐的月光射进来,他一双清泉般的眸子温润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温柔地询问,“醒了?”
云浅月“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容景道。
云浅月伸了个懒腰,问道:“知道洛瑶来了吗?”
容景笑着点头,“知道!”
“这个女人,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傻,明明已经喜欢了哥哥,偏偏拿着婚约出现在这里。自视甚高,尽做蠢事。”云浅月坐起身。
“她出身在东海皇室,见惯宫中阴谋诡计,心机手段,又熟读兵法谋略。怎么会是愚蠢之人?”容景笑着摇摇头,“不明不白地待在南梁,南梁宫中有皇后,南梁的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皇后,而她在太子府无名无分,却还要受宫中的管制和规制。可想而知这其中的缘由。太子府以前有三千美色,凡是在太子身边的美人,都会被另眼相待。她得知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她虽然是东海公主,但是南凌睿在南梁至今并未正经地公开过她的身份,她如何能不负气出走?”
“到也是这个道理!”云浅月点头,随即烦闷地道:“若不是我故意提了哥哥和夜轻暖有可能的婚事儿,看到她眼中的情绪,知道她对哥哥在意了,否则我当时就想将她扔出去,拿着婚约上门来抢人,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容景轻笑,“怪不得连睡觉也脸色不好,感情是醋了。”
云浅月冷哼一声,怒道:“荣王为了救贞婧皇后跑去了东海,回来人救活了,也不能在一起,只看着她在夜家的皇宫里,到头来还累及子孙。以后我嫁给你,不去祠堂给他上香叩头。”
容景本来勾着的嘴角笑开,笑声愉悦,摸了摸她孩子气的脸,笑道:“好!不给他去上香叩头。”话落,吻了她脸颊一下,低低地笑道:“但是也得你先嫁给我,才能去我们荣王府祠堂,到时候你在牌位前面对他们说‘看,谁说荣王府的男人娶不到云王府的女人?’,之后对他们贬低一番再走出来,多威风。”云浅月“噗哧”一笑,瞪着容景无语。这人……
容景将她拉着怀里,低头温柔地吻她。片刻后,对她询问,“葵水来了?”
云浅月一怔,摇头,“现在没有,大约就这两日吧!”
“我算计着也是这两日。”容景嘟囔一句。
云浅月看着他,“你计算我的葵水做什么?”
“不想再被你弄一身,所以,你葵水来的时候,多穿一些。”容景道。
云浅月咳了一声,想起第一次她来葵水,弄了他一身的事情,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还有些脸红,但幸好她天黑,看不到她脸红,恼道:“明日我回府不就得了!”
“不行!我会睡不着觉的。”容景抱着她摇头,柔声道:“这两日总算又长了些肉。”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伸手摸了摸他,嘟囔一句,“你还是没肉。”话落,问道:“楚夫人的事情今日早朝商议得如何了?”
“群臣谏言,楚夫人干涉天圣三个附属国的内政,总要对天圣有个交代。于是摄政王命人去楚家传了旨意,请楚家主和楚夫人来京。”容景淡淡道。
云浅月皱眉,“然后呢?”
“去的人今日已经启程了!”容景道。
“再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云浅月挑眉。
“没有然后,也不打算怎么办!十大世家虽然入世,但也不曾受朝廷管制。”容景淡声道:“他传召就该进京?如今的天圣已经不是以前的天圣了。”
云浅月点点头。
“明日你等在府中,洛瑶再来的话,你就让她进府吧!”容景温声笑道:“你拿了她的剑,总要还给她。我与她的婚约,也要解除。”
“凭什么不是你等在府里?”云浅月不满地瞪着他。
容景“唔”了一声,“我与玉太子书信相交数月,总不好对他的妹妹下手!”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难道我就好下手?”
“不想我和她琴瑟和鸣,你自然要好好下一番手,让她再不拿婚约说事儿。”容景躺下,环抱住云浅月的身子,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睡吧!明日好有精神论剑。”
云浅月用鼻孔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第二日,容景醒来,云浅月也跟着醒来,容景穿戴妥当,见云浅月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走过来,俯下脸在她唇瓣落下一吻,柔声道:“今日只能赢,不能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我会将你买个好价钱的!”
容景轻笑,转身走了出去。
云浅月在床上又躺了片刻,才起身,梳洗妥当,用过早膳,外面青裳的声音响起,轻声道,“浅月小姐,洛瑶公主又来了荣王府,说早先在您手里寄存的剑,该物归原主了!”
云浅月忽然一笑,问道:“昨日容景吩咐你了吧?将那把剑从云王府取来了吗?”
“取来了!如今就在奴婢手里!”青裳道。
“拿进来!”云浅月对外面道。
青裳捧着一把宝剑走了进来,放在云浅月面前。
云浅月抽出宝剑,一道华光闪过,宝剑出销,剑身凉如水,她看了一眼,合上剑,笑着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在云王府悄悄解决呢?怎么也要天下皆知。”话落,她站起身,对青裳道:“走,去京城最繁华的主街上。”
青裳笑着跟在云浅月身后。
二人来到荣王府大门口,洛瑶和罗玉已经等在那里。洛瑶依然如昨日一般打扮,只不过摘了面纱,罗玉做少年模样。
云浅月来到近前,洛瑶莞尔一笑,“浅月小姐将剑保存得完好,不错!”
云浅月将手中的剑扔给她,也不废话,对她道:“去京城最繁华的主街上。敢不敢?”
“有何不敢?”洛瑶挑眉。
“那就走吧!”云浅月当先离开荣王府。
“云浅月,你没看见我吗?”罗玉等着云浅月对她说话,可是见她对洛瑶说了一句话就走,顿时不敢了,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大当家的,你那些兄弟呢?”云浅月偏头甩出一句。
罗玉一愣。
“听说你要来天圣跟容景抢我?”云浅月笑看着他,“既然如此的话,你不该现在拉着我,应该去皇宫找容景才对,他刚上早朝去了。”
罗玉呆了呆,“你怎么知道?”
“八荒山的山匪名声太大了,将你要抢我的事情传播得十里八村的,如今传来天圣,也不奇怪。”云浅月甩来她的袖子,继续向前走去。
罗玉哼了一声,忽然又拉回她的袖子,对她恶狠狠地低声道:“我见到姑姑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
“姐!”罗玉忽然喊了一声。
云浅月身子一颤。
“果然你是姑姑的女儿!”罗玉恨恨地道:“东海国有四个公主,但是偏偏谁也没见过华王府被封赐的二公主。上次我来天圣就觉得你和公公长得有几分相像,这回总算被我发现了。”
云浅月拍拍她的头,像哄孩子一般,“乖,既然发现了就别捣乱。”话落,扔给她一块糖,还是上次云王爷给她的,“拿去吧!”
罗玉寒着脸打开云浅月的手,“我不是小孩子。”“既然长大了,就不要再不懂事了!大人要有大人的规矩。”云浅月继续向前走去。
罗玉瞪着她,须臾,猛地跺了两下脚,上前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对她黏黏地道:“你这些年为什么不去东海?父皇一直想见你,我说子书哥哥为何对你那么好,原来早就知道你是姑姑的女儿。”
云浅月甩了他两回没甩开,便也由了她。
“快年关了,父王催我回去,你跟不跟我去?”罗玉问。
“不去!”云浅月断然道。
“为何不去?天圣哪里有东海好?难道你不想去东海看看?”罗玉追问。
“目前不想。”云浅月摇头。
罗玉哼了一声,“容景有什么好?如此让你不顾外面的流言蜚语就这样住进了荣王府?我走来这一路,天圣遍地有冻死的人,满目苍夷,而东海则遍地蓝颜花开,人人衣着富硕,不见褴褛之人。天圣比起东海,实在差得远了。”
云浅月不说话。
罗玉又嘟囔一句,这才想起身后的洛瑶,回头对她道:“傻女人,你还不知道她是华王叔的女儿吧?赶紧将你手中的婚约给她得了!她也是你的妹妹,跟你妹妹抢男人,丢不丢人?”
洛瑶一怔,随即眼睛眯了眯,看着云浅月,“你是华王叔的女儿?”
云浅月不答话。
“怪不得!”洛瑶仔细盯着云浅月看了一眼,她离二人落下得有些远,刚刚没听到二人低声耳语,如今被罗玉点出来,才恍然道:“你和姑姑是长得有几分像。”
云浅月想着二人本性也不坏,既然罗玉知道,定是她娘提点了什么。如今洛瑶让知道,也没什么。东海国公主这个身份她虽然不需要,但是多了也没害处。
“我是东海国大公主,这个婚约我从出生之日起就背负着,与她有何干系?我背负婚约那会儿她还没出生呢!听说荣王府历代男子都才华冠盖,我为了配上荣王府的男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剑术武艺,无一不学。人人都当我是天性使然,争强好胜,但是又有几人知道我是为了配上将来的婚约而日日辛苦做课业?甚至连治国谋略都要学。尤其是当十年前听说他被封为天圣第一奇才,我更是日夜苦读。我十七年来,都是这一个信念,就是想有朝一日嫁来天圣,不被他看不起,作为配上他的女人。如今我辛苦付出了十七年,君子成人之美是不错,可是谁来成全我?”洛瑶直直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愣了愣,没想到是这样。
罗玉也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洛瑶,显然也没想到是这样。
“无论我喜不喜欢景世子,今日都要与你论剑。就算你是我妹妹,这一纸婚约你要的话,也要正大光明地凭本事从我手中来拿!剩不了我手中的青锋剑,没本事拿的话,我即便不嫁他,也说明你不及我能配得上他。即便将来你们大婚,也是我相让的,不是你凭本事得的,不想被我笑你无能,就放马过来。”洛瑶温婉的声音忽然铿锵有力,这一刻,她不像公主,到像是个将军。
云浅月忽然笑了,对洛瑶多了分尊重和激赏,点头,“好!”
洛瑶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罗玉难得第一次没对洛瑶没好脸色,转回身,抱着云浅月胳膊继续跟她向前走。
三人再没说一句话,一直跟在后面的青裳亦不出声。不多时,几人来到天圣最繁华的主街,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四条道路的交叉路口。大街上人流涌动,乍然看到云浅月和洛瑶,人人目光露出惊艳之色,纷纷向二人看来。
云浅月停住脚步,回身看着洛瑶,“开始?”
“开始!”洛瑶手中的青锋剑出销,直直刺向云浅月。
云浅月衣袖一抖,碎雪同样出销,“铮”地一声刀剑相激,发出轻响,紧接着二人同时变招,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打在了一起。
云浅月知道洛瑶没有内力,自然不会用内力,而是全凭剑招。
大街上的人见二人来到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纷纷觉得稀奇,都围了过来,不出片刻,就将这一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纷纷观看起来。
两个女子这般在街上论剑本来就显眼,更何况还是两个绝顶容貌的美人,更是显眼。尤其是二人的剑术都非凡超群,更是显眼,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和东海国的洛瑶公主,这京城最是藏不住消息,昨日洛瑶公主前来找景世子履行婚约之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如今见二人在这里论剑,自然想到了二女争夫的戏码,尤其争夺的那个人是景世子,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一场大事儿,一时间围观的众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头挤人头,将最前面的罗玉和青裳都几乎压弯了腰。
二人的剑术高绝,分秒不让。众人只看到两个翩然的身影和两道闪闪冰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天圣京城无人声吵闹,人人都目不转睛地观看,不时地发出惊叹。这样两个女子,两把剑在她们的手中就如她们的手臂一般灵活。劈、砍、刺、勾等等动作,都行云流水。浅粉色衣衫和紫色阮烟罗不停变换位置,却都不出三丈之外。
二人你来我往,即便让不懂门道的外人看来,都可以看出这二人棋逢对手。
从太阳升起,到日色高悬,再到午时已整,又到太阳偏西,之后到日落西山。
整整一日,二人似乎不知疲倦一般,不分胜负!
而围观的人似乎也不知饥渴一般,无人打扰她们,一瞬不瞬地盯着观看。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景世子来了!”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哪里看得见景世子?
“在房顶上!”那人又喊了一句。
众人都看向房顶,果然见一处高楼的房顶上坐着一身月牙白锦袍的容景,他一只腿担在房檐上,一只手放在腿上支着头,眸光沉静,姿态闲雅,看起来已经来了好些时候,只不过才被人发现而已。清风吹起他白衣墨发,端得是雅致风华,如玉无双,令人移不开眼睛。
“睿太子来了!”一人忽然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一惊,再次看去。哪里有南凌睿的影子?不但人群中看不见,各处的房顶上也没有,都疑惑地四下看着。
洛瑶宝剑一顿,云浅月瞬间抓住了机会,激开她的剑,碎雪指在了她面门一寸处。
洛瑶反应过来,刚那声明明是云浅月喊出的,她低低怒道:“云浅月,你使诈!”
“兵不厌诈!”云浅月对她绽开一抹灿烂地笑,看着她恼恨的脸,低低道:“姐,你输了!”
洛瑶身子一僵。
“原来你喜欢南梁那个风流太子啊!不过他可不好对付,祝你好运了!”云浅月笑容扯大,对她伸出手,“婚约拿来!”
洛瑶脸红白交加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扔给云浅月,“给你!”
云浅月接过纸张,伸手一抖,打开,正是东海国保留的那一份百年前所留的婚约文书。她笑着收回碎雪,对洛瑶道:“你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
洛瑶看着她欢喜的笑脸,瞪了她一眼,高声道:“今日东海玉洛瑶在此与云王府云浅月论剑,愿赌服输,解除东海与荣王府的婚约。他日景世子大婚,我愿备厚礼恭贺!”
众人哗然,齐齐欢呼一声,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为谁欢呼,或许他们听得久了容景和云浅月的故事,私心里不想洛瑶公主破坏,世人都向往美好,所以,如今云浅月赢了,洛瑶解除婚约,对众人来说极为欢喜,比自己家得了如意的事情还要欢喜。
欢呼声响天动地,等了一日的论剑终于落下帷幕。
云浅月抬头看向容景,只见他正含笑望着她,眸光温柔如水,如玉的容颜绽开,即便夕阳落下,他却瑰丽如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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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拒婚不娶
欢呼声响彻整个京城,震天动地。
云浅月得意地对容景挑了挑眉,须臾,飞身而起,飘飘然落在了他身边。
她刚落下,容景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轻轻一拽,揽进了怀里,也不顾下面的万千人海,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第一次,容景当着人的面吻云浅月,且无所顾忌。
云浅月脸一红,刚要伸手推开他,他已经轻柔一吻在她唇上流连而过便放开了她,下面的众人几乎未曾看到,他便带着云浅月消失在了高楼上。
“走得到快!”罗玉哼了一声。
洛瑶看了罗玉一眼,将宝剑收入销中,对她道:“还不带我回客栈!”
“还回什么客栈?我们去住云王府。”罗玉一把拉住她,足尖轻点,两人衣袂迎风飘起,从众人头上掠过,离开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街道。
“去云王府?”洛瑶的声音从风里传出。
“是啊!华王叔和姑姑的家嘛,就是我们的家,自然要去住了。”罗玉道。
“可是如今华王叔和姑姑毕竟不在京城,我们去云王府,会不会给云王府添乱?云老王爷毕竟年纪大了,据说这些日子身体也不好。”洛瑶低声道。
“怕什么?云浅月赢了你的婚约,还不补偿点儿?我们就去云王府白吃白喝,谁又能说出什么来?”罗玉立即道:“云老王爷身体不好是被云浅月气的,我们去找他唠唠嗑,没准他就身体精神了。”
“万一摄政王知道我们的关系就不好了。”洛瑶觉得不妥。
“知道怕什么?我看容景和云浅月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就该让他们忙忙。”罗玉微哼。
“他们那里舒服?刚刚摄政王也来了!她喜欢云浅月,如今我解除了和景世子的婚约,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洛瑶摇摇头。
“那也是他们的事儿,我们理他们做什么?这些时日风餐露宿的,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我不管,我就要住进云王府去。”罗玉道:“你要不去,我将你自己扔去客栈!”
洛瑶见她一心想住去云王府,不再反对,“算了,那就住云王府吧!”
二人的身影向云王府而去。
街道上的众人见容景和云浅月离开,洛瑶也转眼间不见了,纷纷散了开去。虽然再不闻欢呼声,但依然可以听到热热闹闹的谈论声。
洛瑶公主在天圣经此之事名声大震,人人颂扬,不止有倾国倾城貌,也有高绝剑术。
百姓们散开后,街道一处背静角落里的马车依然停驻不动,天色彻底黑下来,才缓缓向摄政王府行去。另外一处北街一辆马车也离开,向德亲王府而去。
容景带着云浅月施展轻功,不出片刻便回到了荣王府。
紫竹院内,灯火通明。
容景飘身落在院中,拉着云浅月向屋里走去,珠帘挑开,便闻到一股饭菜飘香,云浅月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立即撤出被容景握着的手,跑到桌前,伸手抓起个鸡腿向嘴里塞去。
容景含笑看了她一眼,挑眉,“这么饿?”
云浅月狼吞虎咽,一边唔哝道:“让你论剑一日你试试?”
“她没有内力,你有内力,为何没用?你稍微动些内力,就可以将她打个落花流水,顾念她是玉子书的妹妹?”容景挑眉,“何时你这么心慈手软了?不是说她若跟你抢男人,三尺青锋定然杀她个片甲不留吗?”
云浅月吃了一个鸡腿,勉强给叫嚣的胃垫了下底,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洛瑶的声音道:“我是东海国大公主,这个婚约我从出生之日起就背负着,与她有何干系?我背负婚约那会儿她还没出生呢!听说荣王府历代男子都才华冠盖,我为了配上荣王府的男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剑术武艺,无一不学。人人都当我是天性使然,争强好胜,但是又有几人知道我是为了配上将来的婚约而日日辛苦做课业?甚至连治国谋略都要学。尤其是当十年前听说他被封为天圣第一奇才,我更是日夜苦读。我十七年来,都是这一个信念,就是想有朝一日嫁来天圣,不被他看不起,作为配上他的女人。如今我辛苦付出了十七年,君子成人之美是不错,可是谁来成全我?”
容景眸光闪过一丝讶异。
云浅月继续学着洛瑶的声音道:“无论我喜不喜欢景世子,今日都要与你论剑。就算你是我妹妹,这一纸婚约你要的话,也要正大光明地凭本事从我手中来拿!胜不了我手中的青锋剑,没本事拿的话,我即便不嫁他,也说明你不及我能配得上他。即便将来你们大婚,也是我相让的,不是你凭本事得的,不想被我笑你无能,就放马过来。”
容景失笑,“这不像是一国公主,到像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说的话!”
云浅月白了容景一眼,语气换回自己的,有些阴阳怪气,“容公子,你们荣王府的男人多能耐啊,让人家从小就念着,念了十七年,将人家生生打造成了天下第一才女,连治国之策都不放过,你说我如何还能下得去手?不凭真本事赢了她的话,就是折辱了她,本小姐心地纯善,尊礼遵义,哪里是那等小人之人,自然要君子之战,让她心悦诚服!”
容景好笑,伸手抱住她娇软的身子,笑意深深,“君子之战吗?那是谁谎称睿太子来了乱她心智?”
“有人还喊景世子来了呢!我都没分心!”云浅月道。
“这么说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及睿太子在洛瑶公主心中的地位了?”容景挑眉。
云浅月翻个白眼,“那是本小姐定力高,跟地位有什么关系!”
容景满意这个答案,将头枕在云浅月的消瘦的肩膀上,柔声道:“如今我的婚约解除了,就剩下你了。”
云浅月想起夜天逸手中她娘的那把萧,她本来心中欢喜顿时退了去,烦闷地道:“你的婚约我负责解除了,这个你来负责。”
容景含笑点头,“好!”
云浅月推开他,继续大口吃饭。这一日消耗的体力可想而知,她可不想好不容易这几日养回来几斤肉又因为这一日给丢了去。
容景看着她狼吞虎咽,目光温柔,玉颜如画。
半响,云浅月受不了地看着他,“你不吃?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容景如玉的手支这头,声音温柔如春风。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吹了一天冷风,头发一团凌乱,脸未洗,衣服被剑划了好几道口子没换,腮帮子被东西塞得鼓鼓的,哪里好看了?不再理他,继续吃。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放下筷子,将身子靠在容景身上,长叹道:“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儿。你这个婚约让我实在不舒服。”
“比起我的婚约来,你和夜天逸的十年才让我不舒服。”容景幽幽地道。
云浅月咳了一声,觉得实在不适合说这个话题,缩了缩脖子,立即住了口。
“洛瑶公主这样的女子也是当世少见了!有筋骨体魄,隐忍坚韧,心胸大气,且聪明机智。”容景慢慢地道:“不知道睿太子是否有此福气!”
云浅月皱眉,“本来我觉得夜轻暖如此喜欢哥哥,若是哥哥真也喜欢她的话,我可以接受。可是今日见到了不一样的洛瑶,我忽然觉得,她最适合哥哥。她在南梁似乎也住有一两个月吧?不知道哥哥发现了她身上的优点没有?”
“你的哥哥可是一只狐狸!那么长十日,焉能发现不了?”容景笑着道。
“难道你就不是一只狐狸?”云浅月仰着脸看着他。
容景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低头看着云浅月,眸光灼灼,柔声道:“你吃饱了吧?是否可以做些什么?”
“洗澡?我身上都是汗!”云浅月木着一张脸道。
容景眼中的颜色褪去,伸手揉揉额头,松开她,似乎有些抑郁,“去吧!”
云浅月起身走向暗室,打开门,向温泉池走去,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关上。
容景收回视线,目光看向窗外,紫竹院西南角那一株桃花微露花苞,隐隐有绽开之势。他轻轻呢喃,“春年的时候该开了吧!应该开了。”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从暗室出来,只见容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目光很是专注。她走过来,顺着他视线看去,就见到那株桃花,她瞪了他一眼,“日日都要看一会儿,我都怀疑那株桃花是你的情人了!”
容景收回视线轻笑,“它不是情人,是我的愿望。”
云浅月眨眨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容公子,跟我说说,你什么愿望?”
容景伸手,将她身子抱在怀里,低头含住她唇瓣,柔声道:“我的愿望……桃花开满紫竹院。”
云浅月一把推开他,“那怎么行?我剪不过来!”
“不用你剪,到时候我来剪。”容景懒腰抱起她,向大床上走去。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低声道:“其实今日是应该做些什么庆祝的,但我没力气,算了吧!”
容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云浅月身子沾到被褥,困意袭来,往容景的怀里钻了钻,便睡了过去。容景抱紧她,眸中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
紫竹院静静,清风吹着和美的音符,迎合着天边的月光,如天籁之音。
青影的声音忽然从窗外响起,“世子!”
容景“嗯”了一声。
青影禀告,“据说钱门主三年前用暗器杀了皇室的隐卫,今日查出来,被摄政王的人扣起来了,如今在来京的路上。”
容景眸光眯了眯,脸上的暖意退去,声音微凉,“怕不是因为三年前他用暗器杀了皇室隐卫,而是因为灵台寺那十二尊金佛像,钱焰是之情之人。”
“那怎么办?属下救他还是……”青影话说一半。
“若他是有备而为的话,从夜天逸的手里救不回活人。”容景淡淡道:“死杀吧!”
“是!”青影退了下去。
不多时,弦歌声音在外响起,“世子!”
容景出手点了云浅月的睡穴,应了一声,“嗯!”
“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似乎不好,见了血,摄政王已经命文莱出了宫,如今在来荣王府的路上。”弦歌道。
容景眸光再次眯了眯,偏头看了云浅月一眼,对外面道:“去截住他,让其转告摄政王,太后是皇家的太后,摄政王的母后,天子的母后,摄政王医术高绝,实在用不到别人施救太后,有他在,太后就能安然无恙。”
“是!”弦歌应声,须臾,犹豫了一下又道:“世子,万一太后有事儿,浅月小姐不能见她一面的话……”
“她不会有事儿,只是有人不想我今夜好而已。”容景声音温凉。
弦歌了悟,点点头,退了下去。
容景挥手熄了灯,闭上眼睛。
之后,每隔一个时辰便传进来一则消息,似乎今夜的事情尤其多,且各个事情都棘手。而容景轻描淡写地随口便处理了。
直到天明,才消停下来。
云浅月却是一夜好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偏头,身边已经没了容景的身影。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对外面喊,“青裳!”
“浅月小姐,您醒啦?”青裳应声进来,含笑询问。
云浅月“嗯”了一声,问道:“你家世子早朝去了?”话落,她“唔”了一声,“昨日真是累坏了,睡了一觉下来,怎么身子还这么僵?”
青裳连忙走过来床前,伸手帮她揉按肩膀,笑着道:“昨日这里的隐卫一直出没禀告事情,世子怕吵到您,便给您点了穴道。走时吩咐奴婢在您醒来之后给你疏松一下筋骨,您就好了。”
云浅月挑眉,“这样?你家世子出了什么事情?”
青裳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世子出了事情,而是摄政王昨夜找了许多错处,世子应付了一夜。”
云浅月皱眉,了然道:“昨日他心里不快了!”
青裳不再多话。昨日洛瑶公主和浅月小姐论剑,摄政王午时就出现在了那里,一日等到人都散去才回府。他对浅月小姐执着,昨夜心里定然不快。
“夜家的男人骨子里都带有侵略性和掠夺性,本来以前我以为夜天逸会好一些,可是发现他更甚,以为夜轻染会是那个例外,可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所作所为,让我也觉得我竟也错了。”云浅月叹息了一声。
“您有世子在呢,不必如此忧心,世子定然不会让外人对您得逞的。”青裳宽慰道。
云浅月笑了一下,面色柔暖下来,“是啊,我有容景呢,有他便能撑起一片蓝天。”
青裳笑着点头,帮云浅月放松筋骨。片刻后,侍候她穿衣,“世子说您若是不累的话,可以回云王府一趟。昨日洛瑶公主和紫萝公主住进了云王府,云老王爷为她们摆了宴席。”
云浅月眨眨眼睛,笑道:“她们倒是不客气!”
“据从云王府传来消息,云老王爷很喜欢她们。”青裳笑道。
“糟老头子!”云浅月愤了一句,笑道:“我也想爷爷了,今日就回府看看他吧!他身子骨不好,不知道还能活几日,多看一眼是一眼。否则等他眼睛一闭,我估计该后悔没多陪他了。”
青裳点头,“奴婢去吩咐给您备车?”
云浅月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话落,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待青裳给她穿戴妥当,她简单坐在桌前吃了两口饭菜就向外走去。
一路施展轻功回到云王府。
云浅月飘身落在云老王爷的院子,便听到屋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罗玉熟悉的笑声尤其大,云老王爷的笑声洪亮,显然欢喜,洛瑶的笑声听起来也极为欢快。她推开门,走进了屋。
果然,屋中有不少人,云老王爷、七公主、洛瑶、紫萝、还有云孟。一个个笑得跟脸开了花一般。见她回来,都愣了一下。
云老王爷手中的拐杖照着云浅月砸了过来,早先的笑脸变成了怒脸,“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长在荣王府?忘了你还是云王府的人!”
云浅月伸手轻轻接过拐杖,对云老王爷恼怒的脸翻了个白眼,“每次来你这里都对着你这张愤怒的老脸,我是你孙女,跟你仇人似的。打人还这么有劲,看来你一时半会儿断不了气。”
“你还知道你是我孙女?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的面,有你这样做孙女的?”云老王爷大怒,似乎就要拎起手边的茶杯砸过来。
七公主一惊,连忙捂住茶杯。
“没有我这个做孙女的,难道就有你这样做爷爷的?我来一回你打一回。是不是让我永远不回来你才开心?”云浅月瞪了他一眼,将拐杖扔给他,“我走行了吧?谁愿意看你的老脸!难看死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云老王爷立即大喊。
云浅月当没听见,继续向外走去。
“你回来,我刚刚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梅花糕。”云老王爷口气软了下来。
云浅月哼了一声,“谁稀罕,在荣王府我日日吃,都吃腻了!”
云老王爷刚要大怒,见她依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连忙又道:“还有芙蓉糕。这个秘方可是咱们府独一份,你多少日子没吃了?难道就不想?”
云浅月脚步顿住,憋着笑回转头,“看在芙蓉糕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吧!”话落,她转身走了回来。
云老王爷又骂了云浅月一句,任她坐在了他身边。
七公主好笑地对云浅月道:“爷爷日日都要骂你几句,其实心里是想你,却不说想,偏偏骂你,连你哥哥前两日都说爷爷是想妹妹了。”
云浅月伸手揪云老王爷胡子,愤道:“死老头,想我就说想,骂我做什么!”
“死丫头,大不孝!”云老王爷挖了云浅月一眼,“让洛瑶公主和罗公子看笑话!”
云浅月见洛瑶气色极好,一身长裙,盈盈多姿,罗玉依然少年打扮,锦袍玉带,她对二人挑了挑眉,笑道:“你们倒是会找地方!”
“那当然!”罗玉得意地挑眉。
洛瑶笑了笑,没说话。
“嫂嫂,最近你身体如何?”云浅月伸手握住了七公主的脉搏。
七公主笑着点头,“就是害喜得厉害,其余的到无碍。”
云浅月摸她的脉象稳定,的确是无碍,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云老王爷道:“臭丫头,在荣王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你可是有了什么出息出来?有没有喜?”
云浅月瞪眼,“为老不尊,你也真问得出口?”
“景小子没碰你?他也及冠了,你也及笄了,他是不是身子骨不行?”云老王爷又道。
云浅月脸顿时黑了,磨牙道:“他身体好得很,有你这样的爷爷吗?不怕被人笑话!”
云老王爷见洛瑶、罗玉、七公主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连云孟的老脸都红了,他咳了一声,“我还没几日好活头,这不是想看看曾孙子嘛!”
“就算我有了也是曾外孙!”云浅月提醒他,“你还是指着看嫂嫂肚子里的吧!这个才是你的曾孙子。”
“曾外孙就曾外孙。”云老王爷不在乎地道:“这个曾孙子生出来我自然喜欢,可是我就想看看你和景小子一个黑心的,一个让人不省心的,一起生出来个什么东西。”
云浅月的脸彻底黑了,孩子能用东西来说吗?
罗玉哈哈大笑起来,“妙哉!我也想看看!”
云浅月恶狠狠挖了一眼罗玉,“不想我将你扔出去,就闭嘴!”
罗玉见云浅月恶狠狠的神色,似乎她再笑,她真会将她扔出去,张大的嘴硬是将笑给憋了回去。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转移话题,“听说昨日你姑姑在宫中身体不适,你可去看了?”
云浅月一怔,摇摇头,“没有,我睡得熟了!”
“嗯?”云老王爷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景小子没吵你!昨日据说宫里你姑姑身子闹得厉害,见了红。幸好今日稳住了。”
“稳住了就好!”云浅月从知道昨日容景忙了一夜,对于宫中的事情也能猜出几分,淡淡道:“上次我要硬闯进去,姑姑拦下了我,不想见我。她如今是天子母后,不再是云王府的女儿,爷爷还是少操些心吧!这么些年来,姑姑在宫中一直稳住中宫之位,如今又晋升太后,云王府在明里背里助了她多少?可是功不可没。她若是只记得自己是天子母后,而不记得自己是云王府的女儿,我看以后她的事情云王府也没必要再理会了。”
云老王爷“嗯”了一声,冷哼道:“夜家的种,要他做什么?以后她的事情,是不必理会了。”
云浅月点点头,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这时玉镯端了芙蓉糕走进来,她便转移别的话题,问道她刚来时都在笑什么?罗玉讲了说起她在八荒山占山为王的事情,云浅月想起那帮山匪的憨实也忍俊不禁。
一时间,屋中的气氛再次恢复和乐。
在云老王爷处坐了半响,云老王爷说都陪着他一个老头子做什么?将几人赶了出来。七公主因为有身子的人了,便回房去休息了,罗玉和洛瑶跟着云浅月向她的浅月阁走去。
回到浅月阁,凌莲和伊雪立即迎了出来,递给她一个纸条,说道:“小姐回来得正好,刚刚王爷传回了消息,她正准备送去荣王府,就知道她回府了。”
云浅月伸手接过纸条,只见果然是云王爷的来信,看罢后,忽然笑了,对洛瑶道:“有一件好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洛瑶脸一红,看出云浅月眼中的揶揄,但她还是问道,“什么好事儿?”
“父王昨日到了南梁了,与南梁提了孝亲王府想议亲之事,南梁那个风流太子没答应德亲王府的婚事儿!对你来说,这是不是好事儿?”云浅月笑看着她。
洛瑶的脸染上红霞,一双眸子亮了亮,如明珠一般,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光彩顷刻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夺目。
云浅月叹了一声,想着南凌睿那个臭人,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的心给收服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罗玉哼了一声,“还算他眼光好!否则的话,东海多少好男儿等着娶姐姐呢!不差他一个。”
“如今你知道叫姐姐了!这么些年也没听见你叫过几声。”洛瑶笑看着罗玉。
罗玉轻声一声,“这些年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就愿意做那个木头打造的人,最是令人讨厌,如今看起来还不错。我们一母所生,你自然是我的姐姐!”
洛瑶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做木头人?”话落,她看了云浅月一眼,笑着道:“景世子虽好,但不是我的良缘,但我也不后悔我这些年所学。人生还如此长,我的所学,总有用处。”
云浅月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凌莲在外面道:“小姐,德亲王府的小郡主来了,似乎是哭着来的,知道您回了云王府,便找来了,要见您。”
云浅月想着既然她刚刚得到了云王爷的消息,那么云王爷大约也照样给德亲王府传回了一份消息,夜轻暖知道南凌睿不娶她,大约受不住了,她对外面道:“知道了,你告诉夜小郡主,就说她的事情我也给她拿不出注意,让她回府静静吧!这样的结果未尝不可,暖城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是!”凌莲立即走了出去。
“那个风流太子不娶她,她哭什么?”罗玉奇怪地问。
洛瑶何等心思聪明,自然明白了这中间怕是有什么关联,她看着云浅月问,“德亲王府的小郡主喜欢南凌睿?”
云浅月点头,“嗯,喜欢。”话落,将夜轻暖和南凌睿在暖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罗玉腾地站起来,怒道:“这个南凌睿,招惹了这个招惹那个!简直可恶!姐,你别喜欢他了,还说不风流,你还护着他,你看看,连随身的木剑都给了人了。”
洛瑶眉头蹙起,倒是镇定,“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他若是真有心,这五年来不可能不去暖城找她,如今他又拒了她的婚,一把木剑也不能说明什么。”话落,她道:“而且我在南梁太子府时听说他当年送给叶公主一把木剑,那木剑本是一对,不明白为何在五年前将另一只给了夜轻暖。”
“还用如何明白?再明白不过,木剑是他的定情信物,他那时候喜欢叶倩,所以送了她,后来叶倩让他伤了心,他又喜欢上了夜轻暖,又将另一把送了夜轻暖。风流、花心、烂萝卜。”罗玉气愤地,姐也不喊了,直呼其名,“洛瑶,你有没有脑子?你学那些东西都喂狗了是不是?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风流太子……”
“住口!”洛瑶打断紫萝的话,板起脸色,训斥道:“事情如何还未可知,不可侮辱人名声,姑姑和华叔叔是如何教导你的?让你凡事去伪存真!即便他喜欢夜小郡主又如何?世间多少男人将不喜欢的女人娶进门,不闻不问坑了人一辈子,他至少未曾将谁娶进门不喜欢去坑了谁。那蓝家主的事情也是,他快刀斩乱麻,没毁了蓝家主一辈子,若是他没好心的话,将人娶回去,再弃了,又能如何?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男人的天下,他能如此,已经难得了。”
罗玉被反驳得没了话说,哼了一声,不满地道:“反正你就是一根筋,从小就是,认准了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得了你,如今你一根筋地喜欢上了他,我们谁说什么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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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曲天下
洛瑶听见罗玉的话,不置可否。
云浅月看着洛瑶,眉眼隐隐有一丝笑意,容景说得没错,她有筋骨体魄,隐忍坚韧,心胸大气,且聪明有智,这般明白剔透,且一心坚定,怪不得她爹和娘喜欢她。
“明日你我启程回东海。”洛瑶对罗玉道。
罗玉腾地站起来,“什么?”
“我说明日你我启程回东海。”洛瑶道。
“不回!”罗玉立即摇头,“我们刚来天圣,才住了两日,凭什么就回去?”
“父皇已经来了好几封催促的书信了,你我是该回去了,如今距离春年还有一个月,我们赶回去过春年。”洛瑶道。
“我们赶回去过春年快马加鞭也就二十日可能能回去了,为什么明日就走?”罗玉皱眉,“你急什么?我们可以再住十多日。”
洛瑶摇摇头,“我们不能久住,要尽快走!”
“理由!别拿过春年的事情打发我!”罗玉见洛瑶认真,脸色不好看。
洛瑶看着她道:“德亲王府的夜小郡主今日哭着来了云王府,德亲王和染小王爷很快就能得知缘由,便会查出夜小郡主和南凌睿在五年前的赠剑之事。知道夜小郡主对南凌睿有情,而我在南梁太子府住了数日之事不是秘密,你我如今在天圣待着不妥当。不想矛头指向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罗玉哼了一声,“他们的事情与咱们何干?矛头指向我们就怕了不成?”
“我们是不怕,但是卷入了这一场漩涡终究是不好,也给二妹找麻烦。”洛瑶看了云浅月一眼,温声道:“昨日我悔婚之事,摄政王定然是极为光火,如今趁他还未对我们身上打上筹谋的主意,我们还是离开的好。你想想,我们出来数月了,也该回去了!”
“可是我不想走!”罗玉抱住云浅月的胳膊,不舍地道:“我还没和她待够呢。”
云浅月伸手拍拍她的头,“我也主张姐姐的话,如今还有一个月春年,你们快马加鞭虽然二十日就可以到,但是路途上万一有个不顺当,便会误了春年,那就不好了。而且南凌睿如今退婚德亲王府,证明南梁连这根纽带也不要了,就是不买天圣的账了。天圣如今怕南梁、南疆、西延三国结盟,定然疲于应付,所以,主意有可能打到东海身上,也许会用某种手段牵制东海。不得不防。”
罗玉眉头皱紧,“这夜天逸实在可恶!”
“他不是可恶,是身在其位,当权者必须要谋政而已。”洛瑶摇摇头。
“明日让容景派人送你们,另外给子书传信半途接应你们。”云浅月想了一下道:“否则你们两人回去,难保不会出现纰漏。”
洛瑶点点头,“如此甚好!”
罗玉嘟起嘴,虽然不满,但也再未反对。
三人就这样说定,又在浅月阁闲聊了半日,天色将黑时,容景前来接云浅月。
罗玉本来黏着云浅月要与她住一晚,但听到容景来接,不满地推搡她,“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嫁给了荣王府,如今回娘家呢!怪不得云爷爷骂你,女生外向,还没如何,就住进了人家府邸,不知羞。”
云浅月笑着瞪了她一眼,“将来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也会和我一样。”
罗玉哼了一声,对她道:“明日你出城送我。”
云浅月笑着应了一声,出了浅月阁。
云王府门口,容景的马车停在那里,云浅月挑开帘幕上了车,便见容景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神色疲惫,她挑眉,“今日很累?”
容景“嗯”了一声。
云浅月想起青裳说他昨日一晚上被隐卫来回传报事情打扰得没睡上觉,今日想必在朝中夜天逸依然没善罢甘休,事情怕是堆积如山,她伸手去帮他揉额头。
容景头微微骗了一下,枕在云浅月的肩上。
“你这样我没办法帮你揉按了!”云浅月伸手推推他,柔声道:“你躺下来,枕在我腿上。”
容景依言躺下来,枕在云浅月腿上。
云浅月手指按在他额头上,依照额头的穴位揉按,不多时,便见他呼吸均匀,睡着了。她眸光闪过一丝心疼,从她去南疆到回来至今,他其实都没好好休息,如今因为她和洛瑶论剑,洛瑶悔婚之事,夜天逸寻事,可想而知他是何等的累。
马车回到荣王府,云浅月打算带着他出车厢,他已经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她,目光是她从来不曾出现的罕见颜色。
云浅月对他笑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容景摇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哑,“我那一日说江山太重,我负担不起,我能够负担的,也就是一个你而已。还记得吗?”
云浅月点头,“自然记得,容公子说过的话,我怎么敢忘?”
容景微微笑了一下,笑意极淡,轻声道:“夜天逸想逼我食言而肥,你说怎么办?”
云浅月眸光眯了眯,“他找的麻烦很棘手?”
“不是棘手的原因。”容景闭上眼睛,声音温凉,“是他根本就不会放弃你!”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
“昨日到今日,他几乎调动了天下的势力用来验证他对你的争夺之心,同时也验证了我。”容景忽然笑了一声,温凉的声音隐含了一丝犀利,“他这是在不给我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他将他埋藏的暗桩浮出水面,也逼迫我不得不浮出水面。”
云浅月沉默片刻,怒道:“他疯了!要拿天圣的江山来赌吗?如今是什么时候?天圣遍地路有冻死骨,满目苍夷,南疆、南梁、西延各自为政,他明知道我不可能与他在一起,偏偏还与你内斗。”
“我也觉得他疯了!但偏偏这种疯,让我觉得他应该如此。”容景坐起身,将云浅月纤细的身子抱在怀里,低声道:“云浅月,你就是穿肠毒药吧?毒了我一个还不够,还毒了夜天逸和一干人。”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不言声。
“我本想与你过舒坦的日子,看来时不与我。”容景轻轻一叹,有些惆怅,“今年栖霞山的云,九山顶的雪,看来与你看不上了。”
“那些算什么?能与你日日在一起便好了,我不求那么多。”云浅月摇摇头,脸色晦暗,“至于夜天逸,他若不想要这江山,那么不妨让别人收了他。”
“是吗?能与我日日在一起便好了?你不求那么多?”容景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点点头,“我今生只求你。”
容景忽然笑了,玉容绽开,如昨日在高楼上看着他那般的目光和笑意,抱着她柔声道:“我也只求你,只求日日与你在一起,无论是困居庙堂之高,还是游荡江湖之远。都不在乎。”
“对,都不在乎!”云浅月也笑开。
容景忽然拦腰将她抱起,下了马车。
“喂,你不是累吗?”云浅月抬眼看着他。
“再累也抱得动你。”容景步履闲缓地向府内走去,在他下车的那一刻,他眉眼的疲惫之色便被他隐没了去,似乎看不出,在府中众人的眼里,他还是那个如玉无双雅致雍容的景世子,天下没有难得住他的事情。
云浅月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步履轻浅的声音,觉得安心。
回到紫竹院,进了房间,容景将云浅月放在软榻上,云浅月对他道:“洛瑶和罗玉明日回东海,你派人送她们吧!另外再给子书传信,让他派人接应,我怕夜天逸打东海的主意。以防万一。”
“不用以防万一,他一定会打东海的主意。”容景回身走到桌前,铺了纸,提笔给玉子书写信。不出片刻,便落笔,将信纸折好,喊了一声,“青影!”
“世子!”青影应声而落。
“明日你亲自护送洛瑶公主和罗玉离开。”容景吩咐,将信纸扔出了窗外,“给玉太子传信,让他派人接应洛瑶公主和罗玉。”
“是!”青影接住信,容景再无别的吩咐,他退了下去。
容景站在桌前似乎想了片刻,重新拿起笔。不多时落笔,喊道:“弦歌!”
“世子!”弦歌现身。
“将这两封信分别给风烬和青姨传出去!”容景将信扔出窗外。
弦歌接到信应了一声。
云浅月疑惑地看着容景,“给风烬和我娘传什么信?”
“恐防夜天逸对楚家下手,让青姨从西延出来不要去南梁了,直接去楚家吧!”容景道,“风烬联合花家、凤家、莫家,做好准备!”
云浅月眯起眼睛,“他会对楚家下手?”
“昨日之前不会,但今日之后就会了!”容景伸手揉揉额头,“苍亭刚刚启程回了苍家,还有十几日就年关科举了,他要参加科举,可是这时候还离开京城,自然是有所筹谋。如今南疆、南梁、西延都让他们插不进去手,手便只能伸向东海和十大世家了。”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景回身走到云浅月身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轻笑道:“以前未曾想过你这么金贵。筹备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不过幸好你的心是归我,否则怕是不好夺回来。”
“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心情笑。”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拽了他上床去休息。
二人刚躺回床上,便有人传来消息,容景闭着眼睛吩咐下去,接下来,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消息传来。深夜之后,消息便如滚雪球一般涌入紫竹院,天下之大,每一处都有事情。
云浅月的脸色越来越沉,想着昨日也是这样?
容景偏头看了她一眼,“我点住你穴道吧!”
“我不困!”云浅月坐起身,抿了抿唇对外面喊:“青裳!”
“浅月小姐!”青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去云王府将凌莲和伊雪给我喊来!”云浅月对青裳吩咐。
青裳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这些事情还累不跨我,摄政王在摄政王府如今也是一样。”容景笑道:“若是这些事情便能难住都的话,我便白担了这些年的声名了。”
云浅月不说话。
容景笑着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凌莲和伊雪来到,云浅月对外面道:“你们从今日起就跟着我住在荣王府。”
凌莲和伊雪一愣,没想到小姐喊她们来就是为了让她们与她一起住在荣王府,但还是点头应声,“是!”
云浅月重新躺下身,闭上眼睛。
青裳见云浅月再没别的吩咐,便带着凌莲和伊雪去客房休息。
“刚刚喊她们来是否想对北疆出手?之后又打消了主意?”容景微偏着头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捂住眼睛,有些抑郁地道:“是啊,想对北疆出手。但是想想曾经北疆遍地荒凉,五年的时间,倾注我多少心力,才让那里富硕起来,优胜于如今天圣所有国土,百姓们人人安居乐业,若是出手,牵制了夜天逸没错,但是会有多少北疆百姓受难。目前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所以,暂时不了。”
容景笑着点头,“天圣难得就北疆一块沃土了,目前是不必!但是不妨让摄政王知道你的心思。”
云浅月心思一动,点头,对外面喊,“凌莲、伊雪,你二人去摄政王府一趟,告诉摄政王,就说北疆并不是牢不可破,让他有些事情三思而后行。”
“是!”凌莲和伊雪连忙应声。
容景笑着将云浅月搂在怀里,轻叹道:“应该是可以睡觉了!”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若是豁得出去北疆,不受她牵制,那么她也没必要顾忌北疆百姓了!
不多时,凌莲和伊雪回来,对云浅月道:“小姐,我二人没有见到摄政王,将小姐原话传给了摄政王府的大管家。”
云浅月“嗯!”了一声。
接下来,紫竹院的消息在三更时分终于歇停。
容景笑道:“他终究还是不敢拿北疆做赌注!”
云浅月不说话,伸手盖上他的眼睛,“睡吧!否则明日容公子顶着着两个熊猫眼就难看了。”
容景笑笑,闭上了眼睛。
天明时分,容景起床,云浅月也跟着起了。二人收拾妥当,容景对云浅月道:“我陪你去送洛瑶公主和紫萝公主。”
云浅月点点头,想着他身为辅政丞相,一日不上早朝夜天逸也不能拿他奈何。
出了荣王府,二人向城外走去。
昨日还阳光明媚,今日的天色便飘了一层小雪。马车出了东城,向十里送君亭走去。
“世子,摄政王的马车也在十里送君亭。”出城走了不远,弦歌的声音响起。
容景“嗯”了一声,云浅月挑开车帘看去,只见十里送君亭停着两匹马,一辆马车,三个人,一个是洛瑶,一个是罗玉,另外一个人是夜天逸。距离得太远,看不到三人脸上的神色,但夜天逸前来送行,也不令她意外,毕竟洛瑶和罗玉的身份摆在那里。
落下帘幕,任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云浅月,你怎么来得这么晚?”马车来到近前,还没停稳,罗玉便跑了过来。
容景挑开帘幕缓缓下车,将云浅月拉下车,笑道:“罗公子与半年前相比,也没什么变化!”
“谁说的,本公子长高了!”罗玉反驳了一句,张开双臂就要抱云浅月。
容景轻轻一拽,将云浅月避开她,她顿时瞪眼,“要不要这么霸道?抱一下都不可以?她可是我的……”猛地顿住,对容景道:“看见你就不顺眼。”
容景微笑,“幸好罗公子今日就离开了,可以不用再看见我。”话落,他看向夜天逸,声音温浅,“摄政王来得好早!”
“也刚来不久!景世子气色不错,想必昨夜休息的好。”夜天逸话虽然是对容景说的,目光却落在云浅月脸上,颜色极沉暗寡淡。
“摄政王气色也不错!”容景淡淡一笑。
夜天逸盯着云浅月,不再说话。
云浅月当没看到他,以及他的脸色,对洛瑶和罗玉道:“一路小心!趁着天早,就不必话别了,启程吧!”
“我以为你该带一坛酒来我们共饮之后再让我离开。”洛瑶笑了笑。
“好酒不是应该好日子才喝吗?你放心,我和容景大婚之日,你备厚礼来贺,我一定陪着你一醉方休。”云浅月笑道。
“你陪着我一醉是极好,恐怕某人该受苦了!你说的这个似乎不作数,不如换一个。它日我再来天圣,或者你去东海,你我荒废一日,共同一醉。”洛瑶笑道。
云浅月想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若是醉得人事不省,某人估计会对她抽筋扒皮。点点头,“也好!”
洛瑶看向容景,认真地道:“景世子,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有本事与本公主论剑一整日的,当年太子皇兄也不过与我论了一日而已。我输的不是剑,而是心。”
容景笑看着她,“公主的良缘不再景这里,它日定然能求得圆满。”
“那是自然!”洛瑶自信地一笑,“再会了!”
“公主好走!”容景浅浅含笑。
洛瑶翻身上马,对罗玉喊,“玉儿,启程了!”
罗玉不舍地看着云浅月,云浅月对她摆摆手,他有些闷闷不乐地翻身上马。洛瑶对夜天逸在马上行了个告辞礼,罗玉不理会夜天逸,二人再不多言,两匹马离开送君亭。
夜天逸见二人离开,回身对云浅月道:“母后身体越发不好了,你确定不去看看?”
“太后凤体金贵,腹中怀有天子,我可不敢去打扰,万一有个不慎,腹中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摄政王治个对云王府的灭门之罪也不是不可能。敬而远之总没大错,摄政王肩负护国之职,好好看顾太后和天子吧!”云浅月扔下一句话,钻进了马车,帘幕落下,隔绝了她的身影。
夜天逸脸色寡淡得几乎面无表情,他盯着紧闭的帘幕看了片刻,对容景道:“景世子的手段我一直是佩服,知道什么最是伤人,你我之斗而已,你何必将她拉进来?北疆我虽然在乎,但还不敌一个她。还是说才短短一日而已,你便没了较量的能力?不见得吧?”
容景笑笑,“自然不见得,摄政王想要多少日,景都能奉陪。但是让她心疼的事情,我不介意多做一些。摄政王越是如此,她对我越是心疼,对我越是温柔软语,呵护温存。她这样的性子,什么时候懂得温柔过?景还要多谢摄政王成全。”
夜天逸脸色沉下来,“和着景世子一直在用计谋夺她的心了?你如此汲汲营营算计她的心,算计来的到底是什么?本王怀疑你根本就是不爱她,不过是因为荣王府一直得不到云王府的女儿那一点私心而已,你想为荣王府翻盘。”
容景轻笑,点头,“她太不乖,也太不让人省心,若是不算计还真不行。至于荣王府先辈们的事情,我到还未曾放在心里看在眼里,觉得不太值得。”话落,他不欲再多说,上了马车,帘幕落下,温凉的声音传来,“这两日实在太累了,景今日告假,朝中之事摄政王处理吧!”
弦歌一挥马鞭,马车走了起来。
夜天逸看着容景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向城里走去,抿着唇,脸色清寒。
车中,云浅月瞪着容景,伸手去挠他心口,“来,景世子,让我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这么能算计?我何时不懂得温柔了?”
容景伸手抓住她的手,笑道:“你自然是温柔的,但你的好,我当然不能告诉外人。”
云浅月白了他一眼,靠在他怀里,问道:“你今日告假了呢!想怎么过?”
容景想了一下,柔声道:“带你去北山梅林看梅花如何?这天又飘雪了,雪中梅花别有滋味,我们可以在梅林中论剑,让我也领教一下浅月小姐的高绝剑术。”
“你不累?不再府中休息?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云浅月瞥他。
“摄政王不是说了吗?我是在算计你的心,哪里是累了?我是故意累,让你看着心疼我,好对他在乎的北疆出手,我自己对北疆出手的话,你不舍北疆的百姓,反而对我心生不满,若是你自己的出手的话,就不同了。夜天逸能倚仗的,也就是你们共同建立的北疆,你对北疆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你都有要对北疆出手的想法了,他这回更明白你的心里不属于他了,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属于了。”容景笑意淡淡,“攻心之策,才是上策,是不是?”
云浅月看着他,望尽他眼中一片温凉,她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受不住了,还嘴硬!”话落,她对弦歌吩咐,“不去北山梅林,回府吧!某人需要喝鸡汤、吃燕窝,炖王八,大补一番。”
弦歌憋着笑应声,“是!”
容景“咦”了一声,对云浅月笑道:“你这不是在告诉别人我昨日对你做了什么吗?”
云浅月脸一红,愤了他一口,“思想不正!”
“我思想不正好久了!”容景躺下身,将头枕在云浅月腿上,生养隐含笑意地道:“昨日你按得舒服,再按按。”
云浅月将手放在他额头上,轻柔地按起来。
马车一路回到荣王府。
这一日,紫竹院内,果然如云浅月所说,喝鸡汤、吃燕窝,炖王八,十全大补席端上了饭桌,很是大张旗鼓。
但到头来容景就喝了一碗燕窝和鸡汤,剩余的全进了云浅月的肚子。
饭后,容景躺在床上,云浅月兴起了弹琴的兴致,便坐在案前抚琴,是一首《天下》。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
梦中我痴痴牵挂
顾不顾将相王侯
管不管万世千秋
求只求爱化解
这万丈红尘纷乱永无休
爱更爱天长地久
要更要似水温柔
谁在乎谁主春秋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顾不顾将相王侯
管不管万世千秋
求只求爱化解
这万丈红尘纷乱永无休
爱更爱天长地久
要更要似水温柔
谁在乎谁主春秋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
梦中我痴痴牵挂
琴音和歌音唱出,不止紫竹院内的人都放下了活计,听得痴然,荣王府内的人也纷纷痴了,琴声和歌音飘出荣王府,震慑出很远,甚至远在皇宫的议事殿都隐隐听到琴声歌音。
------题外话------
今天是1号吧,美人们,手里有票的甩了吧,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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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毒害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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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世子妃介绍:
她是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亦是人人口中的纨绔少女,嚣张跋扈,恶名昭彰,赏诗会为了心爱的男子与人争风吃醋命丧黄泉。
她是国安局最年轻最具才华的上将,一朝为国身死,灵魂坠入异世,重生在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之身。
纨绔少女对上少年将军,她的到来让表面平静的天圣皇朝幡然巨变。
说我嚣张?
说我纨绔?
说我就是一个顶着云王府嫡女的名头,打着内定太子妃的幌子,占着整个王朝最尊贵女子的身份,其实就是天圣皇朝第一废物?
靠!
非要逼我告诉你们我这一切其实都是装的?
……
佛曰:装也不容易啊!
纨绔少女重生,是继续纨绔到底,还是为了正名而展现温婉才华?
上一世恪守严谨,日日劳累。这一世难得上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身份,怎么也要活出一个安逸来。
奈何你想安逸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给你机会。
那姑奶奶就自己开辟出一条安逸的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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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精彩小剧场不容错过】
月黑风高夜,城墙上坐着两个人,看不清样貌,听说话声可辨别是一男一女。
只听女子压低声音怒道:“我还是个处子!”
“我说你怀孕了你就怀孕了。”男子无视女子低吼,声音温润。
“孩子是谁的?”女子咬牙。
“我的。”男子语气毫不犹豫。
“你的名字怎么不叫无耻?”女子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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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气急失语。
只听男子思考了片刻,慢悠悠地又道:“明日我就去云王府下聘,云老王爷一定会很开心尽快抱外孙子的。”顿了顿,又对女子劝慰道:“你既然如今怀孕了,就要戒骄戒躁,不要到处乱跑了,安静些日子吧!对我们的孩子好。”
女子实在忍无可忍怒吼,“我说了我还是处子?”怀个屁孕!
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许久道:“哦,我忘了。”
女子抱头而走,她希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黑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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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情的完结文☆☆☆
《妾本惊华》
《妻子太忙不是错》
《夫君太坏谁的错》
《红尘醉挽柔情》
纨绔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纨绔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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