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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纨绔世子妃txt下载     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赏第梅诗会

    云王府大门口,一辆不算华丽的马车等在那里。

    夜轻染伸手挑开帘子,示意云浅月上车。云浅月想着以前每次与容景坐车都是他先上车,再伸手拉她,她敛住心思,轻轻扶着车辕上了车,只见车中放了一床锦被,中间一个大手炉,谱一进车就暖融融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夜轻染也跟着上了车,坐在了她对面。

    帘幕落下,夜轻染对外面吩咐,“去北山的梅林!”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缓缓离开了云王府大门口。

    夜轻染扯过一床锦被盖在云浅月身上,对她问,“小丫头,你想看书还是下棋还是我们聊天,去北山梅林虽然不远,但也不近,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想动脑,聊天吧!”云浅月身后倚了个软枕,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

    夜轻染笑着点点头,便和云浅月找话说。说他以前出外游历时的奇闻趣事,自然都是他的亲身经历,书本上看不来的,云浅月虽然没什么精神,但也听得有趣,偶尔会搭一两句话,两人虽然闹了数场,从以前的躲避,到各怀心思防范,到如今这样他赔罪她和好,比往日的相处多了些平和和坦然。

    大约是正如夜轻染所说,天气晴好,老皇帝殡天笼罩的阴云已经过去,压抑了许久的天圣京城热闹起来,马车走过大街上,便可以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川流不息。

    一路畅通无阻,马车出了城门。

    城门外虽然不如城内热闹,但路上也比往常遇到来往的人声、马声、车声频繁。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小王爷,到了!”

    夜轻染打住话,“嗯”了一声,伸手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忽然一乐,“小丫头,看吧,我怎么说来着,今日来的人多吧?”

    云浅月顺着夜轻染挑开的帘幕看去,只见来到了北山梅林。西北有四景,一是军机大营,二是北山猎场,三是夕颜湖,四是云海梅林。夕颜湖是三面环山的一处天然湖,其余三面山种植的都是梅树。如今正值梅花盛开,三面大山的梅花开得如火如荼,与天水相接,如云海一般,这副景色令人惊艳。

    半山坡搭建有数十古木凉亭,这是因为每年这个时候,梅花盛开,都有京中的人结帮搭伙前来赏梅,来往人络绎不绝,这些凉亭专门为此而建。

    此时山下停了几十辆马车,另外还有几十匹马,十几个古木凉亭里面都坐了人,有男有女,虽然皇上殡天三月内不准着华裳,要求人人素服,但素服用上好的缎子做工,远远看来也是一片素净的华丽。

    云浅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当然,来这里有闲情逸致的人都是京中的贵裔公子小姐,身份最差的人父亲也是个官。男女径自将十几个凉亭一分为二,各坐一边。她看到了六公主、容铃兰、冷疏离、容铃烟、文如燕等人,如今还是冬日,天刚暖下来,她们就穿了春裳,一个个不臃肿,都有着窈窕的美。

    其中男子大多都见过,毕竟每年的宫里宴席云浅月都是参加的,往年没见过的人里多了两个人,其一是苍亭,其二是沈昭。她看见沈昭的时候微微讶异了片刻,便收起情绪。沈昭如今居住在荣王府,这个因汾水城杀死了叶霄为师报仇的年轻人一战名扬天下,他本来这些年就一直筹谋准备入朝,如今很快地融入京中的圈子也不奇怪。另外抛除他本身的原因外,他住进荣王府,得容景青眼有加,也更为他提高了身价。

    她想起数日前在山野人家沈大娘说起儿子时对于他要光耀门楣的骄傲又无奈的模样,又想起初次见沈昭扛着一捆干柴从外面回来急急冲进屋对她问容景崇拜急迫模样,想起他固执地要送她去南疆京城,以及后来短日里发生的诸多事情,让数日前那个山野少年一下子成为了天下瞩目的焦点,如今他在京中这些贵裔公子中,不显半丝山野之气。她不由感叹人的命运真是星云转换,旦夕之间。

    夜轻染先下了车,对云浅月道:“小丫头,我们过去!”

    云浅月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抱着手炉跳下了车。

    他们到来,众人本来谈天对诗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看见夜轻染和云浅月,面色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苍亭和沈昭的目光也向二人看来,二人的目光却较之众人都特别了些。

    夜轻染今日是一身墨绿轻裘,云浅月则是紫貂披风配着她惯有的紫色罗衣,两人谱一下车,到成了一片素雅中的艳丽,本来就是引人注目的人,一下子更是夺人眼目。

    夜轻染对众人的眼光浑不在意,对云浅月问,“是先在这里坐坐,还是想上山?”

    云浅月虽然置身这样的云海梅林景致中,依然没多大的精神,遂道:“在这里坐坐吧!不是都在吟诗作对吗?我们虽然不文雅,也可以听听。”

    夜轻染点点头,当前踱步向凉亭走去。

    云浅月抱着手炉走在夜轻染身后,虽然阳光暖,但风依然偏寒,吹起她紫貂披风和紫色罗衣,层层叠叠,这些人里面,数她穿得最多,远远在众人看来,就是一团紫霞包裹了一个娇小的人儿,而那人儿的脸有些白,步履有些轻弱,明显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偏偏这副孱弱,让无论男女许多人都移不开眼睛,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见过这浅月小姐无数模样,纨绔嚣张的,张扬跋扈的,慵懒随意的,神情淡然的,眉目冷情的,坚毅凌厉的,如今再看不禁风吹孱弱的,每一面都令人记忆深刻,或者说,想不记住她都难。一时间这一处忽然极静,只听得见夜轻染和云浅月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短短的距离被拉得很长,让云浅月都恍惚地以为这一条通向凉亭的路其实很远,其实凉亭内没人,只有她和夜轻染赏梅而来。

    “小丫头,你的脚怎么像是踩在棉花里?”夜轻染回头看了云浅月的脚一眼,“走路都没个声响的。”

    云浅月没什么精神地道:“躺了好几日,虚着呢,没劲呗!”

    夜轻染放慢脚步,“幸好我带你出来走走,否则再躺下去,你的脚就废了。”

    云浅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众人被二人的说话声拉回神,神色各异。

    六公主看着二人,目光定在云浅月身上的紫貂披风上,当先发难,“呵,这不是云浅月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今日怎么没与景世子一起,这身边人什么时候换成染小王爷了?”

    这一句话意有所指。

    云浅月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六公主见她抛出去的金砖她没接到,继续又道:“这紫貂披风是染小王爷送的吧?前些日子我听七哥说染小王爷每日下了朝就往大山里跑,每到深夜才回来,就是为了去山里打紫貂,后来一连半个月,还弄了一身伤,回来亲自督促着毓秀阁做披风。我当时就想着这紫貂可是女人穿的,不知染小王爷看上了谁家的女子,原来竟是送给了你。”

    众人目光一下子都聚在了云浅月身上的披风上。

    云浅月已经静静地走着,仿佛没听见。

    “看来还是你在染小王爷心中有位置,恐怕都成独一无二的了,这些年我可不曾见到哪个女子得染小王爷的厚爱,即便当初的南疆叶公主也做不到让染小王爷不眠不休跑去深山在大雪里冒着寒打紫貂只为了做一件披风吧?这紫貂稀少,珍贵,可不好打。”六公主话落,见云浅月依然不语,她目光冷起来,变本加厉,继续道:“怪不得我听说景世子数日不踏足云王府了呢!原来症结在这里。云浅月,你这移情别恋的功夫愈加见长了啊!以前是弃了二哥喜欢七哥,后来景世子十年大病出府之后你弃了七哥喜欢他,如今又看他哪里不好了?弃了他喜欢了染小王爷,下一个你会弃了染小王爷喜欢谁呢?”

    不少人都被六公主的话牵引,看着云浅月的目光露出别样颜色。

    夜轻染面色染上薄怒,目光凌厉地看着六公主,“你胡说什么?”

    “染小王爷恼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六公主对上夜轻染的目光心悸了一瞬,便左右看了一眼,笑道:“你问问这里面的人,都在京里住着,谁不清楚什么事情啊!你日夜不休打紫貂的事情人尽皆知,而景世子寒了心冷了云浅月的事情也人尽皆知,这不是明摆着你们好了吗?”

    “胡言乱语!”夜轻染眸光扫了一圈,六公主身旁坐着的人都连忙不敢得罪地垂下头,他冷冷地道:“六公主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在宫里躺了半个月,如今你的伤好了?”

    六公主想起她那日要跟着玉子书去东海,但是在送君亭落下马摔伤,还是夜轻染将她送回了宫中,看他已有怒意,有些不甘心地住了嘴。

    虽然她是住了嘴,但是该说的话是都说出来了,一时间凉亭内外气息怪异。不少人的目光都在二人身上徘徊,想着二人好在一起的可能。看着云浅月发白孱弱的脸,都说情伤最是伤人,都不由信了几分。

    “是啊,本少主也觉得奇怪,染小王爷气恼什么?六公主似乎并没有说错吧?染小王爷的确是打了紫貂披风送给浅月小姐,浅月小姐身上的确是穿着了。而景世子的确这些时日不曾踏进云王府。”苍亭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又没什么?就算浅月小姐弃了景世子喜欢染小王爷,也没什么。”

    夜轻染猛地看向苍亭。

    苍亭对夜轻染挑了挑眉,一副无所畏惧的笑模样。

    “我和云浅月到底如何关系,还用不着告诉别人。”夜轻染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是这样吗?可是大家都好关心啊!毕竟景世子受天下推崇,浅月小姐和染小王爷也不是无名之辈,这等事情又没有什么不可说与人知的。”苍亭折扇合着,轻轻敲打着桌面,笑看着云浅月,“是不是浅月小姐?”

    云浅月看向众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着她,尤其是沈昭的目光审视中又带着恼怒,她移开视线,轻若云烟地一笑,“我从小认识容景、夜天倾、夜天逸、夜轻染、甚至在坐的许多人。”

    众人一愣,对她这话不明所以。

    “每年我生辰,都收到很多礼物,在坐大部分人的礼物我都收到过。”云浅月继续道:“包括六公主你送的,你虽然不喜我,但送的东西可不差,虽然不及这个紫貂披风。”

    六公主皱眉看着云浅月,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到礼物上了。

    云浅月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紫貂披风,淡淡一笑,“人和人相处,两个人相交,不一定只有爱情,也可以有友情。六公主没有,苍少主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我与六公主不相交,你送的东西我自然看都不想看一眼,别说佩戴了。而这紫貂披风我喜欢,自然穿了。”

    众人仿佛明白了,这是否定了六公主和苍少主的话。

    “我喜欢容景早于任何一个人,到目前为止,也只喜欢过他一个人。当然,我喜欢谁,没有义务告知天下人,别人也没有权利过问。”云浅月收起笑意,面色淡得不能再淡,“今日出来是为了散心,若是大家都不想在这里玩了,想要找不舒心,不痛快的话,那我不介意这里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赏梅。”

    众人忽然没了声息。

    那女子就那样盈盈站在那里,看起来比在座任何一个女子都弱不禁风,但她无形中却有一种威慑,让本来对她产生异样眼光或者别样心思的人纷纷收了起来。

    六公主脸色不太好,苍亭眸光闪了闪,笑了笑,没再说话。

    夜轻染回头看云浅月,怒意褪去,忽然一笑,“小丫头,我巴不得跟你传出点儿什么,你跟他们废话做什么?”

    云浅月看了夜轻染一眼,没说话,又摸了摸紫貂披风,这次摸的不是绒毛,而是系在脖颈下的丝带。

    夜轻染见到她的动作连忙告饶,“好了,好了,我说着玩的,我很荣幸我辛苦打的紫貂在诸多人送的礼物中被浅月小姐贵眼看中。”

    云浅月对他挑了挑眉,“还想传出点儿什么吗?”

    夜轻染连忙赔笑,“自然不敢,姑奶奶德高望重,小生哪里敢登云望月?”

    云浅月“扑哧”一声笑了,放下手,白了夜轻染一眼,向苍亭和沈昭所在的凉亭走去。因为别处的人都满了,只有那里坐了他们两个人。虽然融入了这个圈子,但两个人毕竟是后来者,与众人都没过多深交。

    夜轻染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哪里还有刚才对待六公主和苍亭时的冷厉模样。

    云浅月坐下身,夜轻染也跟着坐在她身边,见众人都看着他们,摆摆手,“你们继续!接着吟诗作对,我和小丫头是俗人,也来高雅一番。”

    众人依然没声。

    云浅月抱着手炉左右看了一眼,看来他们到来,再加上刚刚六公主和苍亭的话,让众人都不敢出声,拘谨了,她也跟着笑道:“我们也听听,应应景,不是快要科考了吗?没准那考题就有赋诗一首呢!”话落,她笑着问夜轻染,“是吧?主考官!”

    夜轻染“呵”地笑了,京中的年轻女子们也就罢了,但是京中这些年轻男子们大多今年都够了岁数可以参加科考入朝了,他的确是主管科考,把着这些人的命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没准到时候就是以梅花为题,赋诗一首。”

    众人顿时都惊了惊,甚至有些人还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要这样,想要参加科考的人可就要慎重了啊!”苍亭也“呵”地笑了,看向沈昭,“尤其是沈公子,一定要不负所学,好好地欣赏梅花,否则景世子对你如此器重,到时候功名不成的话,也会让景世子大失颜面的。”

    苍亭话落,众人将目光都聚在这个半月前名扬天下的少年公子身上。

    沈昭面色镇定,看了苍亭一眼,言谈疏离却不显无礼,“我自小读书,生于山野,自然不及苍少主出身高贵,受益精良,名师严教。但我敢保证,我腹中所学,全是一己之学,既然如此,科考也是靠我一己之长。得之乃我学有所用,不得乃我腹中所学不够,我认识景世子不过几日而已,无关他之颜面。”

    云浅月抬眼看了沈昭一眼,眸中的赞赏一闪而逝。

    夜轻染亦称赞道:“沈公子摆正自己的位置和心境,实属难得。”话落,他看了众人一眼道:“刚刚是在开玩笑,大家不必拘谨。科考一试,我虽主考,但也不会徇私枉法,以喜好定论。只要有真才实学,定然不埋没了诸位。今日既然是来散心,纯属玩乐,大家要尽兴而归啊,否则就辜负了这好梅好景以及难得的好天气了。”

    话说到这,众人也觉得不该再沉默,纷纷应是。

    当然除了夜轻染不能得罪外,还有他从回京后,一改七年前小魔王心性,只要不惹怒了他,他还算好相处。从入朝后便在西山军机大营,先皇五十五寿宴之时官拜御前将军,掌管西山军机大营和皇城所有兵马调度之职,比南梁少年将军顾少卿还多掌管了十万兵马,是目前天圣最有军权之人。如今摄政王、丞相之下,数他最大了。

    “刚刚轮到谁了?”不知谁问了一句。

    “轮到六公主了!”谁立即答了一句。

    “是该我了!”六公主矜持地点点头,见众人虽然见到夜轻染和云浅月来有些拘谨,但还是一双双眼睛看着二人难掩内心的兴奋,这样的论诗场合从来都看不到二人参加,如今他们能来,不论如何,显然心中都是高兴的,她也不好再破坏气氛,否则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那六公主就开始吧!”又谁说了一句。

    六公主点点头,显然早就想好了,于是开口道:“满山层林染,梅枝迎风睡,云裳披弄影,夕颜游人醉。”

    众人纷纷叫好。

    六公主脸颊有些红,但还是大大方方应承了众人的好,自小秦玉凝是她的伴读,以前一直秦玉凝压在她前面,如今秦玉凝离开了,她的才华也展露出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苍亭看着六公主,笑道:“我看不止是因梅而醉,公主这诗情一出,醉了不少人啊!”

    六公主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苍亭一眼,被异性称赞,自然高兴,口中却道:“苍少主过奖了,这里的人才情胜过我的比比皆是,我班门弄斧而已。”

    “染小王爷和浅月小姐自然来了也不能光坐着,你们二人怎么看?”苍亭笑问二人。

    夜轻染点头,“小女子春情,能如此不错了。”

    六公主笑着的脸僵了一下,虽然这也是夸奖,但这夸奖可就将她诗情的高度拉低了些。

    苍亭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懒洋洋地摇摇头,笑着道:“我听着自然是极好的!”

    “你自然听着是极好的,因为你根本就不……”六公主想说云浅月不懂,但想起她伪装这些年,连他父王生前都说看错了云浅月,明明是一个小女子,却是别天圣诸多男儿都强,什么叫做大字不识,简直是他这些年误看了她,便生生住了口。

    “我是不怎么懂。”云浅月不以为意,就此接过,笑着道:“下一个吧!”

    “下一个是谁?”有人问。

    “我是5号,六公主下面是我。”容铃兰打开面前的纸条,应了一声,看了众人一眼,想了一下缓缓道:“夕颜天香色,梅林花弄影,翠湖新波绿,远山一枝春。”

    “好!”苍亭第一个喊了一声好,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容铃兰一眼,赞扬道:“容二小姐也好才情。尤其是这翠湖新波绿,远山一枝春。这冬还没撤去,春便被你唤来了。”话落加了一句,“不愧是荣王府的人。”

    众人也纷纷喊好。

    夜轻染也含笑点头,“是不错。这首有意境。”

    云浅月想着虽然不押韵,但贵在意境,有灵性,极为难得,这首比六公主那循规蹈矩的一板一眼的诗的确强多了。

    容铃兰从经历了放弃夜天倾,到看上南凌睿追去南山被云浅月鞋子打了脑袋,之后不得睿太子喜欢,没跟去南梁,又被一直欺负的妹妹掌了荣王府的家,如今依然待字闺中,性子被磨得淡然了些,但到底是大家闺秀,被诸人夸奖脸还是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让大家见笑了。”

    六公主没出声,脸色有些不太好。

    “下一个!”夜轻染也来了兴致,喊了起来。

    “是我!”冷疏离看了一眼纸条,又看了众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云海春映日,湖光九天色,梅林风拂影,玉人弄笙歌。”

    苍亭转向冷疏离,揶揄地笑道:“感情在冷小郡主的心里,我们在座这些人都是玉人啊!”

    “做得不好,让苍少主见笑了。”冷疏离脸微微一红。

    云浅月看着冷疏离,她一心想嫁给夜天倾,开始与容铃兰联手对付她,后来得知她根本就不喜欢夜天倾,于是和容铃兰姐妹失和对掐起来,之后容铃兰退出,她继续坚持,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本来对夜天倾没意思的秦玉凝,夺了太子妃的位置,后来秦玉凝大婚失踪,夜天倾逼宫传召,最后举剑自刎,她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人瘦得厉害,脸上扑了很多粉,在她看来比折腾得不成人形昏迷三日大病初愈的她强不到哪里去,不由心里感叹一声。

    “谁说不好了?很好!这夕颜湖的湖光被你看出来了九天色,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这里赏梅吟诗被你看做成了玉人在弄笙歌。岂不妙哉?”苍亭笑着赞美。

    “嗯,不错!”夜轻染也点点头。

    众人纷纷附和地点点头。

    “下一个,哪位?”夜轻染凤目看向冷疏离身边左右坐着的人。

    文如燕却在另一桌举起了手,“是我。我是7号。”

    夜轻染点点头,众人都看着文如燕。

    这时,沈昭忽然道:“景世子也来了!”

    众人闻言都看向从京城来的方向,果然见两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前面一辆通体黑色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别说天圣京城只此一个,就是天下怕是也就这一个。自然是荣王府景世子的马车无疑。须臾,都收回视线,目光齐刷刷都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抱着手炉也和众人一样看着远处,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呵,今日稀奇了,连景世子也被这梅林的梅花勾了心魂,有闲情逸致前来赏梅了吗?”苍亭一笑。

    夜轻染轻哼一声,“他如今不爱紫竹林了,在荣王府大冬天捂暖了一株桃花,都含苞待放了。如今来这里没准是挖回一颗梅树挪到荣王府他的紫竹院去看,来这里又有什么稀奇?”夜轻染接过话。

    “后面那辆马车坐的是什么人?”有人问了一句。

    “像是德亲王府的马车。”又有人看着那辆马车疑惑地道。

    “呀,我想起来了,今日轻暖妹妹说也要来赏梅的,她才回京没两日,说怕是这些年不在京中,姐妹们将她都忘记了。如今趁此机会,也要聚一聚跟大家。”六公主惊呼一声。

    “暖儿?”夜轻染一怔。

    “小王爷,你不会只想着云浅月,连你有个妹妹都忘了吧?”六公主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蹙了蹙眉,“她是我妹妹,怎么能忘了?我是想着她刚回京,不再府中陪着爷爷,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而且还是跟容景的马车一前一后而来。

    众人闻言这才想起德亲王府的小郡主,夜轻暖。是德亲王妃嫡女,夜轻染亲生妹妹。因为德亲王妃怀着她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她早产,用了无数好药,勉强活了下来,自然就落下了个天生体弱的毛病,除了天生体弱外,她出生在严冬,所以同时也落下了个身体畏寒,从出生后,太医几乎都住在了德亲王府,一直到她八岁,身体都不好,甚至走几步路就能昏倒,德亲王和德亲王妃那会儿日夜为她忧愁,后来还是先皇看不过去发了话,让将其送去了德亲王妃的家乡暖城,暖城位于天圣国土的最南端,是一处温暖之地,有温泉水四季如春,将她送去那里对她有好处,同时暖城也是始祖皇帝的出生之地。于是德亲王和王妃忍痛,将她送去了暖城。如今她十四,已经离京六年。若不是清婉公主说起,众人几乎忘了德亲王府还有个小郡主。云浅月想着原来是夜轻暖,想起今早和夜轻染对话,夜轻染说她快变成林黛玉了,可是她知道,这个夜轻暖才是个真正的林黛玉。对那个小女孩,她印象中有些模糊,就记得她很爱玩,但每次都玩着玩着就昏倒了。不知道如今什么样了?

    “景世子怎么与轻暖妹妹一起来?”六公主扫了云浅月一眼,似乎又找到了某种打击云浅月的事情,笑得欢快地道:“我就说昨日我与她说一起来,她却推三阻四让我先来,原来是要和景世子一起来。”

    众人闻言都看向云浅月,眼中都不约而同地多了些东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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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三十五章只喜欢她

    云浅月静静地看着那两辆车,神色一如早先,懒散的,孱弱的,没多少精神,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仿佛六公主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与她无关一样。

    夜轻染听了六公主的话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苍亭“呵”地一笑,折扇敲打古木桌面,发出轻轻的响声,如敲在众人的心坎上,他瞥了云浅月一眼,似应和六公主,似乎又是自言自语,“这样说来,德亲王府的小郡主竟是心仪景世子了?”

    “大抵是的!否则轻暖妹妹怎么刚回来就与景世子一处而来赏梅?”六公主声音高扬。

    “嗯,景世子除了浅月小姐外,是从未听说与别的女子一处行事过。”苍亭笑着看向夜轻染询问,“染小王爷,你这妹妹莫不是国色天香?否则如何能得景世子青眼有加?”

    夜轻染瞥了苍亭一眼,声音有些凉,“一路来而已。”

    “是不是只是一路来而已就需要稍后好好看看了!”六公主接过话,看着那两辆马车,话中的意思任谁都能听得出,“轻暖妹妹性子柔软,极易相处,不像是某个人,性子跋扈,景世子温文尔雅,也好相处,若真是两人相好,我看这才是般配。”

    “你今日的话太多了!”夜轻染眸光凌厉地看向六公主。

    “染小王爷,算起来我也是你妹妹,虽然不是亲妹,但也是堂妹,论起来我也要喊你一声哥哥,难道我堂堂公主,连说一句话的权利也没有?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在这看着呢,昨日也的确是轻暖妹妹推了我说不与我一起来,你能堵住我的嘴,难道能堵住这么多人的嘴和眼睛?更甚至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六公主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脸色微寒,“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公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要知晓分寸。”

    六公主似乎也觉得不能太过,闭了嘴。

    “今日来此赏梅,图个欢喜而已,染小王爷总冷着一张脸就不对了。大家说说笑笑,全当玩乐嘛,景世子和德亲王府的小郡主能来,这更热闹一些。”苍亭笑容可掬地看向云浅月,“浅月小姐,你说是不是?”

    云浅月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声音轻浅,“是啊!”

    苍亭别有深意地看了云浅月一眼,不再说话。

    “你的手炉已经冷了吧?拿过来,我给你暖暖。”夜轻染不再理会那两辆马车,伸手去拿云浅月手里捧着的暖炉。

    “嗯,有些凉了!”云浅月将暖炉递给夜轻染。

    夜轻染催动功力,只见他手心有一团热光笼罩在暖炉四周,不出片刻,便将里面盛着的水暖热,重新递给云浅月,“暖了。”

    云浅月袖子一直盖住两只手,将暖炉重新隔着袖子抱在怀里。

    “你这样衣服会烫坏的。”夜轻染看着她。

    “烫坏了再做新的,云王府还少我几件衣服穿?总比将我手冻坏了强。”云浅月看了他一眼。

    夜轻染呵地一笑,“也是!”

    云浅月不再说话,她的手没好之前,自然不能随意往外露。

    “来,我们继续!刚刚轮到哪个了?”夜轻染看向众人。

    “我!”文如燕应了一声,见不少人都收回视线看向她,她想了一下道:“春意逐花影,红梅翠争妍,可伶凭谁意,多情影自伤。”

    “文小姐与谁有意又顾影自伤啊?”苍亭笑看向文如燕。

    众人都知道文如燕心仪容枫,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文如燕本来有些丰腴的娇颜,这半年来瘦了很多。从凤老将军死,人走茶凉,夜轻染掌了西山军机大营的兵马军权后,文大将军府也有了没落之事,而文伯侯府世子容枫虽然出身荣王府别支,却同时也是摄政王同门师弟,如今先皇刚走,新皇未出生,摄政王掌权,景世子辅政,两大当权者因为争夺云浅月,明里暗里自然各掌乾坤,各翻云雨,朝中看着平静,却是私下已经渐渐形成两派,无论是摄政王派,还是景世子派,都小心翼翼,生怕稍有差池性命不保,但这小心翼翼中自然不包括容枫,两相关系夹中之下,他却是这京中朝中权利蜂窝里面那最安稳之人。身份自然比昔日不可同日而语,如今提亲的人都踏破了文伯侯府的门槛,文大将军对比起来,就差了些。

    文如燕闻言勉强地笑笑,“让苍少主见笑了,随意胡诌出口而已。”

    “文小姐虽然出身将门,这诗情也是不差。”夜轻染应景地赞了一句。

    文如燕脸微微有些红,想起容枫,却有些感伤,以前她嫉妒云浅月,可是如今却连嫉妒都没了力气,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即便没有云浅月,容枫也不会对她假以辞色,多看几眼。

    “下一个哪位?”夜轻染当真成了裁判官,感兴趣地继续搜寻。

    女子坐席都看着手中的纸条编号摇摇头,众人将目光都看向男子坐席,须臾,众男子纷纷摇摇头,沈昭缓缓道:“是我,第8号。”

    “哦?可要听听沈公子的高才了!”苍亭当先笑了。

    “本小王也想听听。不知道沈公子的才华是否如南梁的咒术一般令人称奇。”夜轻染也看向沈昭,笑着扬了扬眉。

    沈昭笑了笑,并没立即吟诗,而是看向不远处。

    六公主此时也看向不远处,只见两辆马车已经来到,她瞟了云浅月一眼,再次开口,“景世子既然来了,我们等等吧!轻暖妹妹小时候就喜好热闹,可惜偏偏有个病身子,这到和景世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众人无人答话。

    夜轻染有些不耐烦,“等他们做什么?”

    云浅月忽然笑了一下,“等等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夜轻染看向云浅月,见她没什么异色,不再言声。

    沈昭偏头探究地看了云浅月一眼,苍亭折扇刷地打开,忽然扇起风来。

    只见那两辆车先后停下,第一辆车没动,第二辆车帘幕似乎迫不及待地掀起,一团白绒绒的如云朵一般的人儿跳下了马车。她跳下车后,像小兔子似地在地上蹦跶了两下,青丝随着她跳动甩了甩,头上只有一支珠玉翡翠的步摇活跃地晃了晃,恍惚如主人欢喜的心情。须臾,她似乎向半山凉亭这边看了一眼,便欢喜地跑向第一辆马车。

    “像只小兔子!”苍亭忽然笑了。

    “她自小便好玩,玩着玩着就昏倒了,如今看起来是身体大好了。”云浅月笑容温暖。

    夜轻染看着那一团如被云朵包裹的小人儿蹦蹦哒哒的模样,也忍不住好笑,“是好多了,暖城养人,而她又遇到了一个奇人,这些年给她的身体将养回来七八分,能和正常人一样了。便迫不及待地跑回来了。若不是大雪封山,她能赶上皇伯伯的殡礼,如今晚了这么些时日。”

    “小郡主虽然当不上倾国倾城,但刚刚那一瞥,也是秋水明媚呢!”苍亭道。

    “德亲王妃本就是个美人,轻暖妹妹自然长得极好。”六公主接过话,继续道:“看吧!我就说他们不是凑巧一路而已,你看看轻暖妹妹见到景世子多高兴。这就是一起来的。”众人都不说话,只见夜轻暖到了容景马车前,似乎对里面欢喜地说着什么,不多时,那辆马车帘幕挑开,容景探出头看了她一眼,便向这边望来。

    这处凉亭本来就距离停驻马车的地方不远,众人自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二人的表情。

    只见容景目光似乎停顿了片刻,便看向夜轻暖,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夜轻暖连连点头,他笑了笑,缓缓探身,下了马车。

    依然是一袭月牙白锦袍,似乎承接了水天一色,如玉空明,阳光打在他身上,他不用做什么,只是那样缓步走来,便占尽了这层林尽染的风景,雅致风华,玉人如画。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着,有这样一种人,无论何时何地,他就是一面风景。

    夜轻暖欢喜地跟在容景身后三步远的距离,她穿着白色罗衣,风吹起亦是层层叠叠,似乎也穿了许多层,外面披着一件雪狐的披风,远看近看都像是一朵白雪做的云。配合她轻快的脚步,看起来甚是灵动可人。

    这二人自然是夺人眼目的,比夜轻染和云浅月出现时不遑多让。

    不少人心里都暗暗想着今日怕是有好戏看了。

    云浅月目光没什么变化,看着那二人走来,静静的,温温的。似乎时光在她眼中如打磨了的璞玉,沉淀着静如湖水的色泽,她看起来依然孱弱,抱着暖炉,有些不经意的懒散。

    六公主一直注意着云浅月的表情,此时见她这般模样,倒是拿不准了,便也没再开口。

    不多时,那二人走近,径直向夜轻染、云浅月坐着的这桌走来。

    云浅月瞥了一眼她和夜轻染身边,正有两个空位置。

    “哥,你果然将这件披风送给云姐姐了!”夜轻暖本来跟在容景身后,此时快了几步走进凉亭,一屁股就坐在了云浅月的面前,嫉妒地看着她身上的披风,嘴里埋怨道:“云姐姐,我昨日见了这披风喜欢,跟我哥求了好久,他死活不给我,我就想着这披风是给谁的,猜了半天觉得只有你最有可能,果然他给了你。”

    云浅月还没说话,她忽然有嘻嘻一笑,“不过幸好是给了你,让我还能接受。否则他奉着我这个亲妹妹不送敢给别人的话,我非要从那个人身上扒下来不可。”话落,她俏皮地看着云浅月眨眨眼睛,“云姐姐,你想我了没有?”

    云浅月莞尔一笑,“身体好了?如今不会动不动就昏倒了吧?”

    夜轻暖闻言立即伸手拍胸脯,豪气干云地道:“好了,如今喝一坛酒走一百里地都没问题。”话落,凑近她,“你今天带酒了没?我们一醉方休?”

    云浅月摇摇头,“没有!”

    夜轻暖脸色一跨,“我不知道你今日也来这里,也没有带酒呢!”

    “死丫头,你身体是好了,她如今还病着呢!有酒也不给你们喝。”夜轻染敲了夜轻暖的头一下,训斥道,“不好好在府中陪爷爷,怎么也跑来了这里?”

    “别敲我头,本来就不聪明,再敲更傻了。”夜轻暖捂住脑袋,不满地嘟起嘴看了夜轻染一眼,眼睛又扫了一眼四周坐着的人,一一看过来,一双眸子晶晶亮,带着盈盈笑意地道:“是昨日六姐姐说今日这里有赏梅诗会嘛,我都回京了,什么时候不能陪爷爷?便也来凑凑热闹。这里面的人我都多年没见了,想得紧呢!”

    众人都看着她,露出善意的笑,但无人说话。

    容景此时来到这座凉亭,清泉般的眸光扫了一圈,似乎将每个人都看过,并没有对谁有什么特别,须臾,坐在了沈昭和夜轻暖之间,唯一的一个位置。

    “小郡主怎么会和景世子一起来?就我所知,景世子可是除了一人外,从来不与女子随行的。”苍亭这话似乎没什么恶意,只单纯询问。

    “你是谁?”夜轻暖看向苍亭,好奇地问。

    苍亭自报名姓,“苍亭!”

    夜轻暖恍然,“噢,原来你就是苍家少主。”话落,她好奇地看向苍亭身边的沈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感兴趣地问道:“你就是与楚夫人在一起的那个沈昭?”

    “正是,小郡主!”沈昭点点头。

    “楚夫人呢?如今在哪里?”夜轻暖又问。

    沈昭摇摇头,“在下也不知,不过楚姑娘说会进京的。”

    夜轻暖点点头,转向云浅月,对她道:“云姐姐,天下女子里面我最敬佩两个人。一个就是你,一个就是这楚夫人。”

    云浅月失笑,“你以前不是敬佩薛宝钗吗?”

    夜轻暖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瞪了她一眼,嗔道:“你还说,那个人根本就没有,你以前骗我的,亏我还相信了你,后来师傅告诉我,说天下没有那个人。”

    云浅月浅浅笑着,不说话。

    “你简直太坏了。”夜轻暖作势要捶云浅月,但见她瘦弱的模样,又住了手,皱眉道:“云姐姐,我回来就听说你病了,是被七哥哥欺负病的,我跑去找七哥哥打了一架,将他腿都踹拐了。”话落,她偏头问容景,“景哥哥,我打七哥哥的时候你也在来着,他自知理亏,没敢还手。是吧?”容景温润地点了点头,“嗯!”

    “我如今回了京,他再敢欺负你,我还帮你打他。”夜轻暖对云浅月保证,伸手抱了抱她的身子,又离开,唔哝了一声道:“云姐姐,你那时候见了我就说我是小林黛玉,如今我生龙活虎,你才是小林黛玉了。”

    云浅月刚要笑着说话,一阵风吹来,她顿时捂着嘴轻咳。

    夜轻染连忙去拍她后背,手刚碰到她身子,云浅月便不咳了,摇摇头,“我没事。”

    夜轻染住了手,问道:“被风吹到了吧?我去给你拿水囊!”

    “我刚刚看景哥哥手里拿了一袋水囊上来。”夜轻暖立即转向容景,“景哥哥,将你的水囊快些给云姐姐。”

    容景拿出水囊,递给云浅月,并没有说话。

    云浅月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渴,就是被风呛了一下,也没什么。”

    容景撤回收囊,放在自己桌前,一番动作自然而然。

    夜轻暖眨眨眼睛,眸光在二人身上巡逻了一遭,便欢快地道:“不是论诗吗?是不是已经开始了?还是被我和景哥哥来这里给打扰了?那继续吧!”

    “沈公子,继续吧!”六公主见夜轻暖和云浅月和和气气,容景和云浅月面色平静,心思转了一圈,看向沈昭。

    沈昭点点头,刚要开口,夜轻暖忽然道:“沈公子等等,昨日我听七哥哥说你是景哥哥的座上宾,能得景哥哥另眼相看,一定文采非比寻常,我给你出一题,你做来,如何?”

    “小郡主请!”沈昭颔首。

    “以天地仁和以及云姐姐和我二人赋诗一首吧!”夜轻暖眼珠转了转。

    “不准为难沈公子!”夜轻染瞪了夜轻暖一眼。

    “哥,这不是玩嘛!怎么玩不是玩啊!我和景哥哥来晚了,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但我觉得既然是玩,哪里那么多规矩?沈公子都同意了,你不准反对。”夜轻暖板下小脸,“否则我回去告诉爷爷,说你欺负我,让爷爷骂死你。”

    夜轻染住了口。

    夜轻暖得意地对沈昭道:“沈公子,怎么样?”

    众人都看向沈昭,这个题虽然看着简单,其实是极难的。天地仁和囊括太多,由天地万物,到人之性善,再到王道思想,本就不尽能言,况且这加上两名女子,人本就最难剖析,若是一个做不好,不但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沈昭点点头,“郡主有题,莫敢不从。”

    夜轻暖高兴地笑了,对他道:“这样吧,我先以题赋诗一首,你再来怎么样?我这些年除了养身体,也学了文墨,你可不能小看我一个小女子。不过若是你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比不过的话,可当不上景哥哥对你青眼有加了。”

    “沈昭不敢小看郡主。”沈昭颔首,从善如流,“郡主请!”

    夜轻暖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天开四合八方土,风卷残云一粒沙,盛世文章千古事,俗子论诗笑暖裳。”

    “好!”苍亭击掌,喊了一声。

    “小郡主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沈昭赞道。

    夜轻暖偏头问向云浅月,“云姐姐,我做得好不好?”

    云浅月笑着点头,“可以唬人一把。”

    “云姐姐,你这可不是夸我。”夜轻暖不满,推了她一下,转头看向容景,“景哥哥,你说我做得好不好?”

    容景温润一笑,“风卷残云一粒沙不对。”

    “嗯?哪里不对了?云姐姐是云浅月,云潜了月藏了,还不是风卷残云就剩下一粒沙子了嘛!”夜轻暖看着容景。

    容景摇摇头,温声道:“不是,她该是云破月来花弄影,水天碧海无一尘。”

    云浅月垂下眼睫,隔着袖子的手轻轻来回地摩挲了一下手炉。

    夜轻暖恍然大悟,拉长音,“噢”了一声,揶揄地看着容景笑道:“原来在景哥哥的心里,月姐姐是这般好啊!”

    容景笑了笑,不再说话。

    “哥哥,你觉得我做得好不好?”夜轻暖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哼了一声,“你将自己比喻成俗子,倒是有自知之明。”

    “就知道从你嘴里吐不出好话!”夜轻暖愤了一声,看向沈昭,“沈公子,该你了!”

    沈昭点点头,清声道:“月影花移春暖长,芳菲颜色尽人间。天净澄明昭日月,乾坤九州谱经纶。玉湖光影应紫霞,红梅灼颜披雪裳,俗子功名尘和土,江山千载论华章。”

    “好!”夜轻染大赞,“好一个俗子功名尘和土,江山千载论华章。”

    “好一个天净澄明昭日月,乾坤九州谱经纶。”苍亭也大赞。

    “沈公子,你果然大才呀!怪不得能得楚夫人慧眼识珠,如今又得景哥哥青眼相看。”夜轻暖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沈昭,拍手称好,“比我刚从那首胡诌的小诗强多了。”

    众人纷纷对沈昭再次抬高了眼光,虽然这些日子他名扬天下,也得容景青眼看待,但有些人还是对他有所保留,不以为然,如今这般一首诗,自然对他正视起来。

    沈昭不骄不躁地道:“小郡主谬赞了!”

    “哪里是谬赞?是真的极好!”夜轻暖看向云浅月,问道:“云姐姐,是不是很好?”

    沈昭闻言抬头看向云浅月,似乎等着她的评价。

    云浅月抱着手炉微微偏头看着沈昭,眸光温而静,笑着道:“沈公子腹有经纶,我听得自然是极好的。”

    沈昭收回视线,看向容景。

    “就知道云姐姐一定会说好!”夜轻暖偏头问容景,“景哥哥,你说呢?”

    容景看了沈昭一眼,须臾,偏头看向云浅月,眸光有着谁也解毒不懂的颜色,浅浅一笑,摇摇头,“玉湖光影应紫霞,红梅灼颜披雪裳。这句不对。”

    “景哥哥,我看这句已经很好了,云姐姐穿紫衣,就像紫色的云霞,而我穿白衣,像是一团雪,玉湖应紫霞,红梅披白雪。这多应景啊!”夜轻暖立即道。

    容景看着云浅月,眸光似乎有什么拂过,融化了他清淡的眉眼,他摇摇头道:“只是应景不成。她该是冰心一片如玉湖,九天洒出胭脂色。”

    夜轻暖闻言顿时大呼一声,“景哥哥,你将云姐姐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了。让我们在坐的这些女子情何以堪啊!”

    “她本来就是只此一个。”容景收回视线,微微一笑。

    云浅月低垂着眉眼,看不出她的情绪。

    “那我呢!你刚刚解说了云姐姐,也将我解说一下。”夜轻暖看着容景。

    容景笑着摇摇头,“我只能解得出她,别人解不出。”

    夜轻暖微微哼了一声,“景哥哥喜欢云姐姐,才如此偏心。你不是解说不出我,而是不愿意解出。”

    “嗯,我只喜欢她。”容景颔首,直认不讳。

    “你喜欢云姐姐我们都知道啦!”夜轻暖挪了挪屁股,拉长音,转向低眉敛目的云浅月,好奇地道:“云姐姐,我在暖城就听说你听景哥哥的事情了呢!你是怎么将他弄到手的啊?暖城的人每日茶余饭后都在说你们的事情。我听了没有八百遍也有一千遍了。”

    云浅月抬起头,眸光浅浅,看不出喜色或者别的情绪,淡淡一笑,避而不答,问道:“沈公子的赋诗做完了,该下一个了吧!”

    “不行,不行,你怎么能就这么混过去?”夜轻暖不干,把着云浅月的胳膊,“你既然不好说这个,就改为对景哥哥赋诗一首。让我听听景哥哥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

    “死丫头,搅什么局?”夜轻染扒拉开夜轻暖的手,喊道:“下一个。”

    夜轻暖嘟起唇,不满地瞪了一眼夜轻染,“我好奇嘛!”话落,她看向容景,“景哥哥,你想不想听听云姐姐给你赋诗一首?”

    容景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如玉的手摸着面前的水囊,没出声。

    众人都看着容景,这副模样,以及刚刚他那两句诗,无疑在不少人心中激起千层浪。以前不少人都对他和云浅月两情相悦甚是不解,觉得他是被云浅月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明明一个温文尔雅,云端高阳,才华冠盖,一个纨绔嚣张,任性不羁,名声败坏,本不是一路人,可是偏偏爱得轰天动地,可是如今看他二人和众人坐在一起,身边围坐了数人,两人中间隔着人和木桌,但依然身上共有着一种东西,那种东西无形,却是强烈地存在着。尤其是容景已经如此坦言自己的喜欢,可是云浅月却没表态,不由更是对二人如今的状态云里雾里。

    “景哥哥,你说话啊!”夜轻暖催促容景。

    容景微低着的头抬起,看了云浅月一眼,吐出一个字,“想!”

    “云姐姐,你看景哥哥都想了,你快说!”夜轻暖兴奋地看着云浅月。

    “我看景世子还是别听了,云浅月披着紫貂披风,做不出来诗吧!”六公主此时插进话来,意有所指。本来她以为夜轻暖跟着容景来会对他有心思,可是如今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她的心思,还和云浅月如此亲近,想着难道她不喜欢容景?容景是谁?只要是女子见了一面,都无不心仪。世人评价荣王府的男子,有一句话说的好,一见倾心,天下倾心。她不过也是小女儿而已,躲得过容景的荣华?

    “六姐姐,这紫貂披风暖和,怎么会做不出来诗?”夜轻暖反驳六公主,看着云浅月,“云姐姐,大家都等你呢!”

    “浅月小姐坐在这里许久,总不能只听别人的诗,自己却不做吧!”沈昭看了容景一眼,似乎不满云浅月不表态,难得开口。

    “浅月小姐难道对景世子没有什么话了?”苍亭话落,转头对容景道:“景世子,可惜了你的‘云破月来花弄影,水天碧海无一尘。冰心一片如玉湖,九天洒出胭脂色。’这样的心意了。”

    容景不答话,只看着云浅月,眸光有什么在一点点沉淀。

    云浅月笑了笑,有些虚弱,有些慵懒,“我今日是来赏梅的,没想过要作诗。”

    “赏梅也是玩,作诗也是玩嘛!早先没想现在可以想想。”夜轻暖拽着云浅月的胳膊晃悠,像是小孩子要糖果,对她神秘地道:“刚刚在山下我对景哥哥说看见月姐姐也在呢,你猜景哥哥与我说了一句什么?”

    云浅月不答话。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景哥哥竟然看着你对我说,他不是与一个女子一起来,而是与一只小兔子一起来的,你该不会生他的气才是。”夜轻暖话落,有些恨恨地道:“他将我说成不是人,是兔子,太可恶了。”

    众人都看向容景。

    容景看着云浅月,仿佛没听见夜轻暖的话。

    “月姐姐,你想好了没有?”夜轻暖继续晃云浅月的胳膊,对她道:“我从暖城带回来两坛青桂酒呢!你想不想喝?”

    云浅月偏头看向夜轻暖,好笑地道:“我若是作诗一首,你就将那两坛酒给了我?”

    “嗯!”夜轻暖用力地点点头。

    云浅月浅浅一笑,转过头,从容景来到至今,她第一次对上他的目光。

    ------题外话------

    我一直觉得我很亲妈的,真的啦……o(n_n)o~

    想想云锦和红鸾,那时候被我虐了个什么样?如今再对比浅月和容景,他们是这么幸福啊……

    所以,美人们,你们的票票没有理由再留着啦……(*^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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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三十六章震怒和好

    两人目光相遇,时光一霎那静止。

    容景这一刻眼中似乎再也看不见别人,只温润柔和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目光依然温温的静静的,一张微显苍白孱弱的脸庞没什么情绪变化。片刻后,她平静无波地移开视线,对夜轻暖道:“两坛青桂酒还收买不了我。”

    夜轻暖“啊”地一声。

    “我累了,你们玩,我先回府了!”云浅月不理会夜轻暖惊呆的小脸,起身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累了,走吧,送你回去!”夜轻染也跟着站起身。

    云浅月点点头,抬步出了凉亭,清风吹来,她衣袂拂过容景的月牙白锦袍,并未停顿。

    夜轻染立即跟了上去。

    夜轻暖愣愣地看着云浅月和夜轻染二人离开,有些反应不过来,须臾,她转头看向容景,容景微低着头,看着面前桌面上的水囊,看不出心中所想。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我就说浅月小姐看来是移情别恋了染小王爷嘛,果真如此!”六公主冷哼一声。

    众人心里齐齐为她的话左右了想法。

    容景忽然抬起头,眸光犀利地看了六公主一眼。

    六公主身子一颤,只感觉通体刹那冰寒,从来未曾想过这样温润如玉的人会有如此犀利凌厉的目光,她还要再煽动挑唆的话顿时被冰冻了个干净。

    容景只是看了六公主一眼,便收回视线,拿着水囊起身站了起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白色的光影一闪,他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夜轻暖再次“啊”地一声。

    众人也齐齐一惊,再看去,只见容景已经挡在了云浅月面前,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容景,你做什么?”夜轻染怒喝了一声。

    容景停住脚步,眸光温凉地看着夜轻染,“染小王爷,这话该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我带小丫头出来散心,免得她闷死在浅月阁。”夜轻染道,“如今她散心完了,自然要送他回去。你既然将她扔在浅月阁五六日不管不问,如今又跑过来做什么?”

    “谁说我对她不管不问了?”容景挑眉,眯起眼睛,“即便我对她不管不问,也轮不到别人来对她管对她问。”

    夜轻染忽然冷笑,“你凭什么?就凭你是容景?”

    “就凭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染小王爷,这样回答够不够?若是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告诉你,就凭我们相爱十年,就凭她曾为我启动凤凰劫失忆,就凭我为她不让别人近身三尺。就凭我对她说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就凭她对我说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不管我们之间如今如何折磨彼此,也容不得别人来制衡插手我们的感情。”容景语气冰寒。

    夜轻染一时失了言语。

    容景不再看夜轻染,拉着云浅月离开,他脚步一改一如既往的轻缓优雅,此时极快,不出片刻便来到他马车前,弦歌立即挑开了车帘,他先上了车,又拉云浅月上车。

    云浅月站在车前不动,静静地看着容景。

    “上来!”容景寒着脸看着云浅月。

    “凭什么你说上就上?”云浅月身子不动,从他手里往出撤手。

    容景的手扣得紧紧的,纹丝不动,眯着眼睛寒着脸看着她,“你要坐他的车回去?”

    “我走回去也不坐你的车。”云浅月催动动力去甩脱他的手。

    容景却先一步克制住了她的功力,手腕猛地一抬,云浅月被他拽上了车。帘幕落下之前,一团紫色从车厢里飞出,顷刻间化为了漫天紫色的花雨洒下,飘飘扬扬落在了夜轻染身上地上,正是云浅月披着的紫貂披风。

    “容景,你做什么?”车中传来云浅月的怒喝。

    容景不答云浅月的话,冰寒的声音响起,“夜轻染,你若是再敢不收起你的心思,你就如这个披风!”话落,他吩咐弦歌,“赶车!”

    弦歌惊了一惊,连忙挥起马鞭,马车走了起来。

    夜轻染看着紫貂披风化为粉碎,他勃然大怒,“容景!”话落,就要去拦容景的马车。

    一团黑雾飘身而落,青影拦在了夜轻染的面前,声音冷木,“染小王爷请留步!”

    “滚开!”夜轻染挥手对青影劈出一掌。

    青影躲开,见夜轻染又劈出一掌,他看着凉亭内不疾不徐地提醒道:“浅月小姐喜欢的是我家世子,您不想今日小郡主受伤的话,就不要出手。”

    夜轻染掌风堪堪顿住,转头看向半山凉亭,只见一个黑衣隐卫正用剑架着夜轻暖的脖子上,似乎只要他再出手,那剑会毫不犹豫地砍断夜轻暖的脖子,他脸色阴沉地转回头,看着容景的马车走远。

    “染小王爷能明白就好!希望小王爷以后再不发生今日之事。除了浅月小姐外,我家世子对天下任何女人都能下得去手。”青影丢下一句话,身影原地消失。

    那名架着夜轻暖脖颈的隐卫也撤回剑,瞬间消失。

    夜轻染袖中的拳头攥紧,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目光死死地看着那辆马车离开。

    凉亭内的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幕,第一次见识到了景世子温润如玉的外表下的强硬冷厉,谁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容景,甚至想也不曾想过。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慑,一时间又惊又骇,久久回不过神来。

    夜轻暖忽然“哇”地一声哭了,打破了静寂。

    “哭什么哭?你不是也学了几年的功夫吗?怎么这么没用?”夜轻染回头恼怒地喝夜轻暖,今日若不是她,他自然不会轻易让容景带走云浅月。

    “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比得上景哥哥的隐卫?”夜轻暖哭着道:“我说怎么景哥哥让我今日与他一起来,原来是用我换回云姐姐。”

    众人闻言恍然。

    “没脑子!你被她三言两语迷惑了?”夜轻染满是怒意地看着夜轻暖。

    “哪有?我虽然喜欢景哥哥,但也不是那种男女的喜欢,我是来看好戏的,我听说他们在打架,想看景哥哥怎么和云姐姐和好,原来是……唔……”

    夜轻暖话还没说完,夜轻染从袖子飞出一方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寒着脸看着她,气得额头冒青烟,“刚刚怎么不让他的隐卫杀了你。”

    话落,他转身大踏步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夜轻暖立即拿掉嘴里的帕子,连忙离开了凉亭,她轻功不快,到也不慢,来到夜轻染的马车前,夜轻染刚要上车,被她一把抱住,软黏黏地道:“好哥哥,我错了,我哪里知道景哥哥这么黑心,用我要挟你……”

    “滚开!”夜轻染愤怒地甩开夜轻暖。

    “哥,我真错了,我虽然稀里糊涂地帮了景哥哥,但是我也算是帮了你啊,我知道云姐姐喜欢的人是景哥哥嘛,所以,你对云姐姐再好也没用……”夜轻暖又软软求道。

    “你还说!”夜轻染瞪着她。

    夜轻暖缩了缩脖子,真如小兔子状,抱着夜轻染死活不松手,“哥,我昨日就让你将那个披风给我,你非不给,如今好吧,被景哥哥给毁了……”

    “你给我闭嘴!”夜轻染看着本来完好的披风散落了一地紫色的绒毛,脸色发青。

    “哥,景哥哥刚才好威风啊。”夜轻暖也看到了那一地紫色的绒毛,泪痕斑斑的小脸满是敬佩,“我还从来没见到过哪个男人发脾气发得这么……”

    “你想死是不是?”夜轻染阴测测地吐出一句话。

    夜轻暖立即噤了声,小身子颤了颤,脖子缩了缩,须臾,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道:“哥,刚刚看景哥哥那么恼怒,好可怕,你说云姐姐会不会吃了他的亏啊!”

    夜轻染催动真气弹开夜轻暖的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夜轻暖身子倒退了两步,立即上前,兔子一样的跟着钻进了车里。

    “你给我滚下去!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夜轻染喝了一声。

    “好哥哥,你真好,虽然今天我被景哥哥黑了一把,觉得没面子,但是也同时知道哥哥疼我,正欢喜着呢,既然云姐姐不要那两坛青桂酒,回府之后,我将那两坛青桂酒给你喝好不好?”夜轻暖抱住夜轻染。

    夜轻染推开夜轻暖,阴沉地吩咐,“回府!”

    德亲王府的马车立即走了起来。

    夜轻暖八爪鱼似地趴在夜轻染身上,好奇地道:“哥,你说云姐姐会不会吃亏啊?”

    夜轻染不再理她。

    马车走远,半山凉亭的众人再听不见那二人的声音,一时间心思各异,面面相耽。

    苍亭打破沉寂,笑得意味幽深,“今日真是有意思!”

    六公主犹自沉浸在被容景犀利地看了那一眼的冰寒中缓和不过来,脸色发白,没接话。

    沈昭看着那两辆马车离开的方向,也并未言语。

    四人离开,觉得这一处顿时有些空荡了的感觉,众人都徒然对赏梅失去了兴趣,纷纷言说离开,不多时,这一场热闹的赏诗会也散了。云浅月被容景强硬地拽上马车后,见他将夜轻染送的紫貂披风催动动力扔出了车外毁去,顿时大怒,可是她怒意刚席上脸庞,容景手腕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之后天旋地转,将她压在了马上上,紧接着狂风暴雨的吻席卷而来。

    云浅月伸手捶打他,却被他扣住了手腕,用脚踢他,却被他压住了脚,她张口咬下,他却避开,之后又狠狠地吻住她,她怒瞪着他,除了他武功高于她外,男女之间的力气也再这一刻看出差距,她一时间气得眼圈发红。

    容景似乎不愿看她的眼睛,伸手覆盖住,唇齿在她唇齿间来回盘旋,似乎要将她吞噬。云浅月想起这些日子的委屈,终于受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容景手感觉到浓浓的湿意,身子一僵,动作骤停,唇也离开她唇瓣,低头看着她。

    云浅月见他不再动作,一把打开她的手,推开他起身坐了起来,将身旁的手炉照着他身上扔了去,大怒道:“容景,你本事了是不是?你今日威风啊!你不是不待见我吗?你不是扔了我不管吗?有本事就别管一辈子,你这又巴巴地跑来挟持我算怎么回事儿?”

    手炉打在容景的身上,他不躲不避,着着实实挨了一下,微微抿着唇看着云浅月。

    “我犯贱千里迢迢跑去南疆帮助叶倩,我犯贱动用灵力救这个护那个,我犯贱不分昼夜不停不歇地跑回来见你,不仅累死了马,也累病了自己。我他妈的就是犯贱,你看不惯我犯贱是不是?看不惯我们就分道扬镳,我以后对你也不犯贱了。这回我涨了记性了!你爱和夜天逸斗死斗活都和我没关系。我就一个女人,哪管得了天下这些破事儿,以为他妈的自己是圣人呢,能拯救所有人。我走得远远的,让你眼不见,心不烦,行不行?”云浅月吼出一句话,一把挑开车帘子,就要下车。

    容景伸手拉住她的手,死死地扣住。

    “想干什么?将我圈着当你的奴隶吗?我他妈的是人,不是你养的宠物,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往西,我不敢往东。在你身边不敢对别人笑,不敢和别人有交情,出门在外还要小心翼翼受你管辖怕你生气,你还不满意?我怎样做你才满意?”云浅月挥手去打他的手。

    容景死死抓住,纹丝不动。

    “你松不松开,是不是想让我放火烧了你的手你才高兴?”云浅月死死地瞪着他。

    “若是烧了我的手你能解气,就烧吧!”容景早先的冷厉和怒意消失不见,有些无奈地轻声道。

    云浅月看着他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手心瞬间聚了一团灵力,冰蓝色的火苗如一瓣莲花,从内往外包裹住了容景攥着她的手。

    容景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力道却攥紧,丝毫不松。

    云浅月用灵力冲击往外弹他的手,可是却弹不动,她脸色发寒,让她真烧他的手的话,却又烧不下去,她气得眼圈再次红了,忽然另外一只没被他钳住的手照着自己的手腕就折下。

    容景面色一变,出手拦住她的手。

    “你松不松手?或者逼我自断筋脉?”云浅月发了狠地看着容景。

    容景脸色有些白,紧紧抿着唇,片刻后,手缓缓松了。

    云浅月撤回手,转身就要下车。

    容景忽然又伸手抱住她的腰,就她禁锢在怀里,低声道:“云浅月,你去南疆,南梁,我一直担心你,彻夜不眠。”

    云浅月刚要大怒再打开他,闻言动作一顿。

    “你动用灵力,招惹沈昭、顾少卿我都可以不气,可是你可知我打开大门那一刻看到你昏死在我面前是什么感觉吗?那匹马口吐白沫而死,而你人事不省……”

    云浅月怒气骤然被冰冻。

    “我没有想要圈着你,我不养宠物,若是真圈着你的话,你去不了南疆和南梁。我若是养宠物的话,不应该找你这样的女人,应该找个听话的,天下女子除了你外,在我面前都是听话的。”容景低低地道:“明明说好了要你爱惜自己,给我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回来。可是你呢?怎么就那么不听话?我知道你是为了想见我,对我好,可是这样的好,你可知道最是伤我?”

    云浅月垂下头,手心蜷了蜷。

    “我是气极了,才对你不管不问。让我对着你守在床前看着你昏迷不醒高热不退脸色苍白虚弱不堪怕是就连碰一根手指头就再也醒不过来的模样我做不到,我的心会疼死。”容景声音极低,似乎说给云浅月听,似乎又喃喃自语,“云浅月,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

    云浅月抿紧唇瓣,一声不吭。

    “三日后听闻你醒来,我去看你,明明想将你搂在怀里,可是我看见你瘦弱地躺在床上,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容景忽然闭上眼睛,“云浅月,若是我有错的话,就是太爱你。你真要因为我这样爱极了你就从此对我再不理了么?”

    云浅月忽然泄了力气,怒意、气恼、委屈一哄而散。

    “我气你,你反过来气我,如今白白让别人看了好戏。”容景扳过云浅月的身子,看着她,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眼睛,低而温柔地道:“我们不打架了好不好?你气我一场,我气你一场,今日你我都发作了出来,也公平了,和好吧,好不好?”

    云浅月抬起有些红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有些不甘,“我就不想和你这么算了。”

    容景眸光闪了闪,抱着她轻声问,“那你要怎样?”

    “我还生气着呢!”云浅月绷着脸道。

    容景抱着她的身子紧了紧,像哄小孩子一般语气低柔地问,“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夜轻染给我的紫貂披风你凭什么给毁了?”云浅月冷哼。

    “我陪你一个。”容景立即道。

    “我就喜欢那个!”云浅月故意不给他下台。

    容景看着她,语气愈发轻柔,轻轻诱哄,“你披着别的男人的披风那是故意让我不痛快。你想想,他夜轻染是什么人?打一个紫貂披风至于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若想不让人知道,有的是办法,可是如今人人都知道,你当他安的是什么好心?”

    “我愚笨,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好心,你说给我听听。”云浅月瞥了他一眼。

    “他就想要趁虚而入,借谣言起势,拆散我们。”容景冷下眸子,“我毁了那件披风是轻的。”

    云浅月轻哼一声,“是啊,容公子,您多有本事,毁人披风,威胁人妹妹。这样的事情也就你做得出来,亏那小姑娘还一口一个景哥哥的叫你。”

    容景忽然轻笑,低头凝视着云浅月,“对于看着自己的人不被别人抢去的事情,我自然不遗余力,杀一儆百,谁也不行,别说她喊景哥哥,喊亲哥哥也不行。”

    云浅月用胳膊捶了他一下,恨恨地道:“我气着呢,一件披风不管用。”

    “一盘芙蓉烧鱼。”容景加价。

    “也不管用。”云浅月板着脸摇头。

    容景似乎为难地寻思了一下,声音低低柔柔又带有一些暖情意味,“将我自己给了你如何?”

    “不稀罕!”云浅月身子酥麻了一下,推开她。

    容景抱紧她,将她整个身子都搂在自己的怀里,密不透风,轻叹了一声,“云浅月,你都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吧?怎么这么折磨人呢。”

    云浅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说活了两辈子的人就情商就高了?

    “玉子书说你冷静、克制、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不做没原则之事、不让人有机可乘,不让人趁虚而入,有智有谋、对事情是这样,对感情也是这样,最让人省心……”容景低头看着她,话音一转,“可是我怎么发现你最是让人不省心?”

    云浅月扁扁嘴,不甘地道:“人总不能一样活法,上一辈的事情早已经尘土皆无。如今我过的是这辈子。上一辈子我是孤儿,没家没园没亲人,这一辈子我有家有亲人,上一辈子小七处处包容我,这一辈子遇到的人是你,处处不让着我。上一辈子我坚信正义,为民为国,这一辈子天圣皇朝让我失望,我哪里生得出来正义信念?”

    “原来是这样!”容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不省心吧!”

    “这多不好意思,容公子,您多高贵,连生个气都这么高调,小女子哪里承受得起?不用您勉为其难。”云浅月要从容景怀里出来。

    容景轻笑,紧紧抱住她,“我说错了,不是勉为其难,而是乐意之至。你受得起。”

    云浅月轻哼了一声。

    “不生气了好不好?这几日实在折磨得我难受,再也不想折磨了,缘叔叔和青姨说我就该教训惩罚你一顿,可惜到头来我发现我惩罚了自己。以后再不上他们的当了,他们一定不安好心。”容景有些郁郁。

    云浅月想起那日她爹娘的话,又听这人的话,感情事情的一半原因还出在那两个人的身上。她心里磨了磨牙。

    容景看着她,唇瓣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低下头,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瓣。

    云浅月推却两下,被他搂紧,不再反抗。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怪容景对她昏迷不醒三日夜置之不理,容景怪她披星戴月不顾惜身体回来见他昏迷不醒。这件事情到底谁对谁错,又哪里能分得清?两个人都是太爱,所以都有着彼此不能承受的东西。只当是一个教训,下次引以为戒。至于今日……就和好了吧!她已经如此想念他,还折腾什么?

    没有了早先的狂风暴雨,这一次的吻温柔缱绻,容景似乎要将这些日子压抑的浓浓情意倾泻而出。

    云浅月很快就在容景的柔情下丢盔弃甲,只能依靠着他度过来的气息喘息。刚刚大病初愈的头脑昏昏沉沉,身子越发软得厉害。

    车中温度不断攀升。

    许久,容景放开她,伸手摸着云浅月染上红霞的脸,低低喘息地道:“我说冰心一片如玉湖,九天洒出胭脂色。原来也竟然错了。应该是冰肌玉骨做娇颜,雪肤花貌凝胭脂。”

    云浅月脸更红了,氤氲的眸光升起一抹羞恼,喘息地无力捶他,“你才华冠盖,诗文学来就是做这等儿女情诗的?你羞不羞?”

    “不羞!”容景摇摇头,眸光如碎了冰雪的温柔,“我的最大志向就是你。学来的诗文用在你身上,才算不埋没了诗文。”

    云浅月羞愤地喷他,“你不但会将祖宗气死,这话要是让沈昭听见,他估计下巴要掉下来,对你推崇都变成了见鬼,后悔来天圣见你,肠子都能青八节。”

    容景低笑,“荣王府的祖宗该为有我这样的子孙骄傲。至于沈昭,他这些日子日日见我为你憔悴,食不下咽,寝不安稳。若是悔也早悔了,肠子青的话也早青过了。如今人还在荣王府住着,今日之事以后,估计也适应了。”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伸手推他,“滚下去,沉死了。”

    容景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翻身躺在她身边,伸手扣住她的手。幽幽地道:“你这个女人还算有些良心,没为了两坛青桂酒就出卖我。”

    云浅月哼了一声。

    容景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云浅月听着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听着马蹄踏踏有规律的节奏,这几日的气闷委屈一消而散,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低声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话落,她轻轻一叹,唇齿间他的味道依然不散,让她柔软下来,“还有什么诗比这首诗更能体味我对你。”

    容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闭着眼睛不睁开,声音温柔宠溺,“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地收着你的心,再不让它哭。”

    云浅月忽然笑了,“最好记住你的话。”

    容景轻轻地又重重地“嗯”了一声,唇齿间的回音犹如万钧。

    马车继续向前走,车外弦歌险些掉出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题外话------

    这个中秋节过得有点儿小可怜,窝在电脑前没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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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三十七章温柔相处

    马车进了城,径直向荣王府而去。

    云浅月虽然被容景抱在怀里,但依然知道车碾行走的痕迹不是云王府,偏头看着他,“你不将我送回云王府?”

    “从今日起,你住荣王府。”容景道。

    云浅月斜着眼睛看着他,“才冷了我这么几日,容公子不觉得太小儿科了?”

    容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失笑道:“云浅月,你这是觉得我冷着你的时候不够?”

    云浅月轻哼了一声。

    容景轻轻一叹,“我决定不惩罚自己了。”

    云浅月感觉靠着他的身子也瘦了许多,两个人穿着衣服靠在一起还能感觉出硌骨头,她本来还想再找回些场子话,如今便再说不出来了,遂作罢。

    容景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温暖的笑意。

    马车回到荣王府,刚刚停稳,外面传来文莱的声音,“景世子,您正巧回来了,否则奴才就得去北山梅林找您了。”

    “何事?”容景缓缓坐起身,对外询问。

    “摄政王收到了南梁王退位的文书,请您即刻进宫相商。”文莱道。

    云浅月愣了一下,她离开的时候听顾少卿说他舅舅有退位的打算,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她看向容景。

    容景似乎寻思了一下,对外面道:“我知道了,这就进宫!你让摄政王稍等。”

    “是!奴才这就回宫给摄政王回话。”文莱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容景偏头看向云浅月,温声道:“你先进去,我午时回来陪你用膳。”

    云浅月蹙眉,有些不舍地看着容景,两个人才刚刚和好,热乎话还没说两句呢!

    容景伸手摸摸她的头,笑了一下,眸光温柔似水,“等我回来再说话,反正你要住在荣王府,住在我房间,时间多得是,不止是说话,想做什么都行。”

    云浅月脸一红,碎了他一口,“我没舍不得你,别自作多情。”话落,她挑开帘子跳下了车。

    容景轻笑,挑开帘子向外看去,见容昔站在大门口,对他吩咐道:“容昔,你送浅月小姐去紫竹院。她今日赏梅身上又染了寒气,侍候着她泡一个时辰热水。”

    容昔本来是因为皇宫大总管文莱前来传话,他迎了出来,如今乍然看到跳下车的云浅月愣了愣,又看到容景一改这些日子的阴霾,面上挂着笑意,他想着世子哥哥和浅月小姐总算和好了,连忙点头,有些欢喜地道:“我知道了,这就带云姐姐进去。”

    容景点点头,落下帘幕,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荣王府。

    容昔见容景马车离开,看着云浅月,连忙道:“云姐姐,我带你进去,你和世子哥哥和好了就好。否则这荣王府的人日日提心吊胆,大气说话都不敢。世子不笑,别人也不敢笑,世子书房夜夜亮着灯,荣王府的人连觉都睡不踏实……”

    云浅月看着容昔,半年前灵台寺十岁的小男孩长高了些,沉稳了些,少年老成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才十岁,她好笑地道:“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吗?”

    容昔肯定地点点头,“我说得不夸张,甚至比这还严重。”

    云浅月看了一眼荣王府三个大字烫金牌匾,想起六日前的夜里她昏倒在这里,她不由感慨了一番,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问,“那匹马呢?”

    容昔灵透,闻言连忙低声道:“被世子哥哥给厚葬了。”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昔领着云浅月穿过前院,绕过拱门,走向后院。一路上荣王府都消无声息的,婢女、小厮各司其职,不少人见到云浅月都睁大眼睛,有些人和容昔一样,见到她欢喜溢于言表。

    云浅月有些相信容昔的话了,想着容景真是在荣王府跟佛爷一般地作威作福。他打个喷嚏怕是别人都要震上三震,她暗暗腹徘了一句。

    来到紫竹林,青裳大约是得到了消息,欢喜地等在门口,见到云浅月来了,连忙上前,给她见礼,眼圈有些发红,有些激动,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浅月被青裳这副阵仗弄得心有些点颤,笑道:“青裳,不至于呀,我就几日没来而已,你见到我不用这么激动。”

    “浅月小姐,您不知道世子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如今您总算和世子和好了,再不和好的话,奴婢就该去求您了。”青裳抹抹眼睛。

    云浅月心思一动,不用说她也知道容景是怎么过的。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折磨自己。她叹了口气,安抚她,“好了,我以后再不和他一般见识了。他生气,我尽量哄着点儿。争取不让你们难做。”

    青裳连连点头,一副烧高香的架势。

    云浅月看着她,就有些内疚,仿佛跟自己做了多大的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青裳对容昔摆摆手,容昔返了回去,她一边前面引路,一边道:“世子脾气很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您不一样。以往奴婢也没见到过世子这样,这回真是被世子给吓坏了。不过您那日也实在吓人,人事不省,马匹给累得口吐白沫而死,不怪世子发了大怒……”

    云浅月再次反省了一遍,觉得这事绝对是个教训,她即便再急,让所爱的人担心就是不对。本来她去南疆南梁他就担心数日,回来之后给他那么大的冲击,他不怒才怪。

    “那日将您送回府去,世子之后都吐……”青裳意识到什么,立即住了口。

    云浅月脚步一顿,看着青裳,“怎样?”

    青裳回转头,小心地看了云浅月一眼,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世子一定不想奴婢多嘴告诉您,但奴婢觉得还是应该让您知道。那日将您送回府去,世子就吐了血,之后在院中的那株桃花树下顶着风站了半夜,第二日就染了风寒,但还坚持去上朝,回来之后一言不发,药也不吃,又在桃花树下站着,我们谁劝也不管用。后来还是老王爷来了紫竹院,拿着拐杖打了世子一拐杖,又骂了世子一顿,世子才回了房,但也没睡,而是在房中站了一夜,第二日又去上朝了,之后回来就去了书房,这几日都在书房,算起来,有多少日子没合眼了呢。”

    云浅月面色有些白,心里揪起来,有些涩涩地道:“我看他不像是几日没睡觉啊!”

    青裳低声道:“那是因为世子武功好,每日早上都打坐练功一个时辰,让自己精神,看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只有我们知道,他是在强撑。”

    云浅月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世子对您真的是极好的,奴婢不想多嘴,也不想说小姐您什么,只是告诉您一声。您别怪奴婢多嘴,世子将您看着比自己的命还重。我们侍候的人深有体会。您来了信,他就自发地笑,心情很好,您没有信,他就一言不发。奴婢觉得世子是不擅表达的人,不管他背后为您做了多少,但都三箴其口,也让我们三箴其口。奴婢告诉您这些,世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罚我。”青裳垂下头,话音一转,“不过即便被世子罚,奴婢也想说的。”

    云浅月轻吐了一口气,温和地看了青裳一眼,笑了笑,“我知道了!”话落,她又补充道:“以后都知道怎么做了。”

    青裳点点头,不再说话。

    云浅月早先还气恼,如今却是后悔。她不该只想着急着回来见他,却不顾自己身体。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学会怎么爱人。只一味地小心翼翼呵护自己的感情,怕伤到他,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大堆毛病,可是殊不知越是这样,若是将他摔了个粉碎。他从来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份安心而已。而她始终没给他。

    出了紫竹林,来到紫竹院,便闻到一股桃花香。在这清冷的冬日,到处都被冷梅香覆盖里,这桃花香可想而知多么特别。

    进了院中,便看到西南角那一株桃树,含苞待放,比半个月前艳丽了一些。

    云浅月转道走向那株桃树,青裳跟了过来。

    来到桃树下,云浅月仰着头看着,满树桃花,俏然而立。还没盛开,便灼灼其华。容景当时站在这里看这株桃树是什么心境?她忽然不敢想象。第一次认识到,她为他做的,其实远没有他为她做得多。

    轻轻一声叹息,消弭于风里,她闭上眼睛,回忆这十年。

    “浅月小姐,您回房吧!您大病刚好,想要赏花有的是时间。今日您刚从北山梅林回来,虽然天暖,但毕竟是冬日,还是有寒的,世子嘱咐您要泡热水驱寒。”青裳轻声提醒。

    云浅月点点头,睁开眼睛,转身向房间走去。

    来到容景房间,青裳打开暗室的门,云浅月进了温泉池。青裳不放心,跟进来侍候。

    云浅月褪了衣衫,青裳由衷地道:“您真是瘦得太多了!”

    “我尽量养养,争取在你家世子那株桃花盛开的时候养胖一些。”云浅月道。

    青裳立即点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云浅月昏迷醒来这几日夜夜辗转反侧,也没睡好,不多时,便来了困意,和青裳说着话便睡了过去。

    青裳住了口,看看沙漏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守在一旁。

    一个时辰后,青裳想将云浅月喊醒,她自己却醒来,第一句话就问,“你家世子回来了没?”

    青裳顿时笑了,摇头,“世子还没回来!奴婢正要喊醒您呢,这里毕竟没床上舒服。”

    “我出去等他。”云浅月出了温泉池,穿上青裳给她拿来的干净软袍,回到房间,便窝进了容景的床上,盖上他的被子,闻到被褥以及房间都有他淡淡的气息,觉得心从内到外踏实起来。

    “您再睡一会儿,等世子回来奴婢喊醒您。”青裳道。

    “我看会儿书吧!等着他。”云浅月拿起床头的一本书。

    青裳应了一声,给火炉里添了些炭火,便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云浅月见这本书名字写着桃花计,她挑了挑眉,缓缓打开,看了几页,不由得好笑起来。原来此桃花计非彼桃花记,而是市井上的一种关于风花雪月的解读,里面尽情地阐述了各种情爱方法。多是男子如何讨女子欢心,还举了范例。她难以想象容景抱着这本书看的样子,一定不是她这样觉得好笑,想必很认真。

    不知不觉,一本书看了一半,容景还没回来,青裳推开门道:“浅月小姐,奴婢先给您端午膳吧!世子大约午时不回来了。”

    “他有没有派人传来话说午时不回来了?”云浅月问。

    青裳摇摇头。

    “那他一定会回来,我等他。”云浅月低头继续看书。

    青裳犹豫了一下,关上房门,她转回身刚走不远,便惊喜地道:“世子回来了!”

    云浅月抬起头看向窗外,只见容景缓步进了紫竹院,这个人从来都是从容优雅的,即便几日没睡觉,数日没休息好,他外表丝毫让人看不出来。她立即放下书,推开被子,快步迎了出去。

    她来到门口,容景也来到了门口,房门打开,珠帘隔着一内一外。

    容景似乎怔了一下,须臾,眉眼间露出笑意,可笑意还没绽开,便蹙了蹙眉,对云浅月道:“怎么没穿鞋?”

    云浅月隔着珠帘伸手抱住他的腰,软软蠕蠕地道:“想你了。”

    容景的面色刹那暖了下来,伸手将云浅月拦腰抱起,挑开珠帘,进了房间。

    青裳立即关上房门。

    来到床前,容景将云浅月放下,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坐在床沿看着她。云浅月与他对视,片刻后,伸手去摸他的脸,容景握住她的手,俯下身,低头去吻她的唇瓣,云浅月轻启朱唇迎合他。“今夜……”容景有些暗哑地吐出两个字。

    云浅月心颤了颤,接过话,对他认真地道:“今夜睡觉。”

    容景忽然埋在她颈窝笑了起来。

    云浅月脸一红,看着俯身半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问道:“你笑什么?”

    容景抬起头,眉眼依然是盈盈地笑意,看着她嫣红的脸,点点头,“你说得对,今夜睡觉。”

    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明明很正经,却是被他染上了暖味的色彩。云浅月伸手推他,“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抱着我都硌得慌。”

    容景诚挚地点点头,“养胖一些,才舒服。”

    云浅月被他“舒服”两个字弄得有些嗓子发干,轻咳了一声,忽然没了话。

    容景起身坐起来,对外面吩咐了一句,青裳应了一声,不多时,房门打开,饭菜端了上来。容景重新将云浅月抱起来,向桌子上走去。来到桌前,却没有将她放在位置上,而是抱着她坐在他怀里,自己拿起筷子喂她。

    云浅月脸红彤彤的,“我长着手呢!”

    容景面色含笑,不答话,固执地将菜喂进她嘴里,云浅月只能配合着张开嘴。如此反复几次,都是他喂云浅月,云浅月受不住了,便夺过筷子,反过来喂他,容景笑着张开嘴。

    这一顿饭在你抢过来筷子喂我,我抢过来筷子喂你中,落下帷幕。

    饭后,容景将云浅月抱回床上,对她道:“议事殿还有事情,我……”

    云浅月抱着他不松手,“不准去!离了你又不是地球不转了?夜家给你多少钱?俸禄还没你吃一顿饭花的银子多,不能不要命地给他干。”

    容景笑了一下。

    云浅月伸手拉他上床,“陪我睡觉,要不陪我说话,反正就不准去。”

    容景点点头,顺着她的力道上了床,将她娇软的身子抱在怀里,嗅着她的幽香,低低一叹,“云浅月,以后是真的再不要与你打架了!我的快乐都建立在你身上。你不在,阳光就照耀不到我。”

    云浅月眼眶一酸,回抱着他,“我也是。”

    容景不再说话,抱着她紧了紧,似乎要将她嵌入身体里。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享受着久别重逢又折磨了数日后的温暖。

    似乎再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去证实彼此的心意以及彼此在各自心中的分量,情到深处,有时候任何话语都苍白。

    容景不多时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云浅月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她伸出手去想摸他,又怕吵醒他,便紧紧地偎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是用生命来燃烧她的感情的,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不爱他。

    容景睡意浓郁,证实了青裳的话,已经多日没睡觉。云浅月看着他,却没有困意,从下午,到晚上,直到入夜,再到深夜,他没醒来,她脑中似乎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没想。天明十分,方才困意袭上眼帘,睡了去。

    第二日午时,云浅月才醒来,容景已经不在身边。

    她伸了个懒腰,抱着被子舒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才对外面喊,“青裳!”

    青裳立即应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见云浅月醒来,眉眼都是盈盈的笑意,“浅月小姐,您比世子还能睡。世子今日醒来都误了早朝,说了一句什么‘春宵苦短’的话,便神采奕奕地走了,还吩咐奴婢不准打扰您,告诉你醒来后在房间里休息。”

    云浅月笑看着她,面上也是盈满笑意,问道:“昨日你家世子没去议事殿,有人来找吗?”

    “摄政王派人来喊,被奴婢给推了,后来再没来人。”青裳摇摇头。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如今安静了,是否放开了?或者是已经明白无论他做什么也没有用了?所以就不强求了?亦或者是朝中的事情太多,他身为摄政王分不出心再来理会她?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总是好的,她笑笑,不再去想,问道:“说说外面的事儿。”

    青裳立即道:“南梁王昭告天下退位,与南梁太上皇一起出家九台山,从此吃斋念佛,再不过问南梁之事。诏书立睿太子登基为南梁王,半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南梁王除了昭告天下外,还给各国都发了退位文书。”

    云浅月点点头。

    “西延传来消息,护国神女病重,似乎大限要到了。”青裳又道。

    云浅月想着西延玥才回西延与父母团聚不久,怕是很快就要天人永隔,她叹了口气,推开被子坐起身,披衣下床,对青裳道:“一会儿我给西延玥去一封书信。”

    青裳点点头,见云浅月不再问,便下去端饭了。

    饭后,云浅月坐在桌前给西延玥写信,虽然护国神女的病再无救治的可能,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她去一封信,至少让他心里减轻一些难受总是好的。

    给西延玥写完信,又给南凌睿去了一封信。之后问青裳,“你家世子与子书可有书信来往?”

    青裳点点头,“有的!前几日世子还收到了玉太子的书信。”

    云浅月有些不满,这两个男人将她排除在外,真是有点儿过分。她于是提起笔又给玉子书写信,信中的大致内容就是极尽能事地数落他的不是,自然种种不满他将她扔在一边,并且言辞各种威胁让他给她来信,写了满满三页纸,手酸了,才作罢,将三封信折起来,一起递给青裳,对她道:“用你家世子的信使分别送出去。”

    青裳点点头,拿着信出去了。

    云浅月从椅子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胳膊腿,之后站在窗前欣赏院中的那株桃树。午时容景没回府,云浅月拉着青裳一起用了饭,饭后,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

    这一日,没有任何事情地平稳而过。

    晚上,直到天黑了,容景才从回到府中。云浅月照样迎了出去,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神情蹙眉,不满地道:“你不也就是一个丞相吗?怎么看起来比皇上还累?”

    容景笑看着她,将她抱在怀里,面容温温暖暖,“摄政王监国,丞相统领文武百官,这个位置不轻松。”

    “我看秦丞相坐这个位置的时候很轻松,是你坐这个位置才开始不轻松的吧?”云浅月不难想象夜天逸监国,定然是推给他一大堆朝务。

    “此一时彼一时。”容景笑了笑,似乎不欲多说朝中之事让她不开心,便转移的话题道:“今日气色不错。”

    云浅月笑着摸摸脸,挑了挑眉,爱情伤人,也能养人。

    容景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宠溺地吻了吻她的脸,拉着她回了房。

    饭后,天彻底黑了下来,房间掌上了灯,容景将云浅月照样抱在怀里,坐在软榻上聊天,二人似乎都不愿意谈及正事,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天晚了,容景便抱着她上了床,两人偎依着睡去。

    第二日天明十分,容景醒来,云浅月也跟着睁开眼睛。

    容景偏头看着她微笑,轻声询问,“今日想跟我去议事殿?”

    云浅月不舍地看着他,“想去,但又不想在外面等着你,枯燥燥的,看不见你还不如跟青裳在府中说话。”

    容景笑了笑,将手递给她,温声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你就跟在我身边,如何?”

    云浅月眼睛一亮,“真的?”

    “嗯!”容景点头。

    云浅月眨眨眼睛,看着他伸出的手,问道:“议事殿从来就不是女人进的地方吧?你将我带进去的话,会不会遭骂名?或者朝中那些大臣都上本弹劾你?”

    “也许会弹劾!”容景寻思了一下,挑眉看着她,“但是我会怕吗?”

    云浅月笑容绽开,不多时,便扯出个大大的笑脸,将手放在他手里,肯定地道:“你不怕我就去!谁敢弹劾你,你就找机会罢了他的官。再不行的话,我就偷着找弹劾你的人揍一顿。揍得他再不敢弹劾你为止,若是揍也不管用的话,我就半夜扮鬼去吓唬他老婆孩子去。”

    容景闷笑,摇摇头,眉眼都是笑意地道:“其余的可行,这半夜扮鬼就不必了。你去扮鬼,我一个人睡冷床板睡不着。”

    云浅月觉得他说得有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二人收拾妥当,云浅月捧了手炉,出了房门。刚出了紫竹林,便见到凉亭里坐了一个人捧书而读,正是沈昭。

    沈昭见容景和云浅月携手出来,愣了愣,须臾,起身站起来,对容景一礼,尊崇且尊敬,“景世子!”

    容景微微一笑,“沈公子不必多礼,还有一个月年关科考。今年染小王爷主事,与往常不同,他虽然看似性情洒脱,但对时政却把握透彻,喜兵谋。”

    沈昭微微一怔,顿时洞彻,“多谢景世子提点。”

    容景的话点到即止,便不再多说,拉着云浅月向前走去。

    云浅月见沈昭除了刚刚她和容景出来之后看她那一眼外,看也不看她一眼,她想着她这个身份看来在沈昭心里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她挠挠容景的手心,想着都怪他。

    容景知道她心中所想,偏头对她温柔一笑。

    云浅月被电了一下,抬眼望天,半响后才吐出一句话,“容公子,您能不能别总是对我放电。小女子道行浅,受不住。”

    “嗯?修炼了多少年的小狐狸?就这么点儿道行?”容景接过话。

    “十年而已,还差得远呢!”云浅月道。

    容景轻笑,慢悠悠,笑意深深地道:“是有些浅,那慢慢修吧!我帮助你提升。”

    云浅月无语地看着他,“双修?”

    容景忽然咳了一声,脸有些红,一时间没了话。

    云浅月想大笑,努力地憋住,憋得脸有些红。其实武功一说的确是有双修的,就是男女双方利用某种天然的条件,共同提升功力,但这种双修极为少见,一般不会被人用。

    半响后,容景极低地吐出一句话,“也无不可。”

    这回轮到云浅月猛地咳了起来,一张脸已经红如火烧。

    容景轻轻给她拍背,云浅月嗔怪地打开他,他又将手放下,她再打开,二人就这样一路出了后院。

    沈昭一直看着二人离开,一张脸有些迷茫,还有些不解。

    容昔正好走过来,看到沈昭,过来小大人一般地拍拍他的肩膀,“沈公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沈昭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容昔,定了定神,疑惑地问,“景世子和浅月小姐……他们在一起时……一直都是这样?”

    “哪样?”容昔不明白地看着沈昭。

    “景世子竟然在笑。”沈昭道。

    容昔顿时乐了,连忙问:“是不是世子哥哥笑得很不一样?就跟……嗯,跟雪莲盛开一般?”

    “我没见过雪莲。”沈昭道。

    容昔“哦”了一声,连忙改了话,“那就是跟花开了一般,就是极温柔,极艳华,极美……反正就是不一样,只要看到他那样笑,就觉得阳光都要落下来了。”

    沈昭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就对了!只有和云姐姐在一起,他才会那样笑。平时的时候才不会那样。”容昔有些伤感地拍拍沈昭的肩膀,宽慰道:“习惯就好了!云姐姐可是个宝贝,是世子哥哥的掌心宝,你可别得罪她,告诉你,这天圣上下都没有人敢得罪她。荣王府以前的人都觉得她配不上世子哥哥,现在的人都盼着她来,只要他在荣王府,荣王府的人就跟过年似的,谁犯个小错也没事儿,否则的话,小错也是大错。她如今就是荣王府请来的神。”

    沈昭蹙眉,问道:“那楚姑娘呢?景世子如此信任楚姑娘……”

    “你说的是楚家主的夫人?”容昔摇摇头,“她从来没在荣王府出现过!世子哥哥眼里心里只有云姐姐一个人。”话落,他又小大人似地道:“你别想这些了,只需要记得别得罪云姐姐就成。”话落,施施然地走了。

    沈昭消化着容昔的话,眉头皱紧,似乎更不解了,片刻后,摇摇头,低头继续看书。

    容景和云浅月来到荣王府大门口,上了马车,向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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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三十八章山雨意来

    清早京城的街道便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行,繁华热闹一如往昔。

    云浅月挑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落下帘幕后淡淡道:“老皇帝执掌天圣江山三十年,到头来白帆不过是挂了几日。他自认为天圣离了他不行,可是如今百姓们照样好好的,不知道他在地底下见了有什么想法。”

    容景将云浅月抱进怀里,笑了笑,“百姓们在乎的不是当权者是谁,而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安平的日子。”

    云浅月不再说话,百姓们真以为如今的天圣安平了吗?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向皇宫走去。

    再无别话,来到宫门口,马车稳稳地停住。

    容景挑开帘子缓缓下了车,伸手去拉云浅月,云浅月就着他的手轻轻一纵,也跳下了车。站稳脚跟,云浅月便见到皇宫门口已经停了数辆马车,自然是朝中的大臣上朝的车辆,其余还包括了她爹云王爷的马车。

    有的人已经进了宫门,有的人还没有,见到容景来到,纷纷过来见礼。

    容景握着云浅月的手,与之寒暄。

    不多时,一行人互相谦让着走进宫门。无人询问云浅月为何这么早出现在皇宫,大约以为她进宫有事,或者来向摄政王请旨看皇后。

    一行人来到议事殿,当见到容景拉着云浅月的手向议事殿走去,众人都齐齐露出惊色。有两位钦天监的老大臣纷纷开口,“景世子,你这是……这是要带着浅月小姐进议事殿?”

    容景点点头,温笑道:“为了避免她再在外面吹冷风等着我下朝导致生病,我便将她带来了。”

    两位钦天监老大臣面色一变,“这怎么行?议事殿从来不准女子进入……”

    “她不是一般女子,进入也无碍。”容景笑道。

    “不是一般女子也是女子,女子不许参政的,这有违祖宗规法……”二人急声道。

    容景温和一笑,“众位大人有所不知,五年前开山饮水解除北疆干旱,用计破解了五年前的北疆祸乱,梯田、灌溉、开拓了北疆数万顷贫瘠之地变成富裕土壤。当年七皇子能立北疆,其中有一半都是她出手相助。若说不许参政,她早就已经参了。她一介女子,却是强于无数男子。我想若是她进议事殿,摄政王应该不会反对。”

    众人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浅月。谁也想象不到那些利民轰动天下的政策是有她干涉,但容景口中从不虚言。那两位钦天监的大人一时没了声。

    容景不再多说,拉着云浅月缓步进了议事殿。

    云浅月想着容景就这样将她的事情抖落出来了?有什么目的?她偏头探究地看着他,他低声道:“每日上朝下朝无数繁重朝务,无趣又累心,若是能日日带你在身边,我也就不觉得无趣了。若是不这样说出你的事迹来,他们的弹劾本子估计能堆得比山还高。我虽然不惧弹劾,但是会很没面子的。”

    云浅月有些无语,容公子,您什么时候比玉太子还要面子了?

    容景笑了一下,似乎能读懂她心中所想,“我一直都很要面子的!”

    云浅月更是无语。

    二人说话间进了议事殿,议事殿是一座大殿,极为明亮,分为东西暖阁,用屏风挡住,南北是两排书架,上面都放着卷宗,中间有二三十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极为干净。

    里面已经有十多人早到了,大约也是听到了容景在门口的那番话,此时也是惊异地看着云浅月。其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孝亲王、冷邵卓、德亲王、云王爷。

    云浅月想着能进来议事殿的人,都是朝中重臣了,而她怕是千百年来第一个进入议事殿的女人,稀有动物了。被这么多的男人看着,她虽然有些小小的不适应,但基于前一世的身份,女人在那个岗位本来就极少,所以,很快就镇定下来,坦然地受众人惊异的目光打量。

    跟随容景来议事殿虽然是他提议的,但她也不是没有考量就答应的。夜天逸和容景暗中争斗,夜天逸以摄政王的身份堆压在容景身上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他这样早出晚归,自然没闲暇和她多相处,她不想日日里在荣王府或者云王府掰着手指头数时间等他下朝。那样的日子想想就枯燥没意思,如今他既然愿意带她来,和她一样想法,那么这些人的眼光是必须承受的,过了这一关,她就能理所当然地跟在他身边了。

    “众位大人早!”容景对众人温和一笑。

    德亲王率先回过神来,看着容景和云浅月,“景世子,浅月小姐虽然有才,但这里是议事殿,这恐怕不妥当,自古便没有女子参政,更没有女子进入议事殿。”

    “三千年前也曾出现过女皇,两千年前也曾出现过女皇。南疆如今叶公主发丧过后便也会称王,西延护国神女也一直参政。十大隐世世家蓝家的家主也是女子。无论是古今,论证来说,都有史可考,有据可依。”容景淡淡道:“天圣建朝百年,亘古没有之事开了多少先例?这女子参政也未尝不可。”

    德亲王张了张嘴,似乎无法反驳,一时间没了声。

    容景话音一转,淡淡一笑,“况且她不是来参政的,只是陪在我身边做伴读而已。”

    “这……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终究不妥,这皇上才大限没几日,朝纲本就不稳,若是一个女子搅乱了朝局的话,这……”德亲王老脸凝重。

    “德亲王,您高看我了,我就一个小女子而已,哪里有本事搅乱朝局?”云浅月笑了一声,“放心,我不会打扰众位大人办公的。”

    德亲王噤了声。

    “景世子,老臣觉得还是不妥,这浅月小姐不是别人,她不出府门,外面对她的传言也是日日不断。她在这里虽然说是你的伴读,但是这里的大臣们还是难免不被打扰。”孝亲王此时开口。

    “是啊,景世子,这里毕竟是商议国事的重要之地,不是寻常场所。虽然历史有可考可依附的事例,但对于我天圣来说,这还是太过荒唐。”德亲王再次道,话落,问向一直没开口的云王爷,“云王兄,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云浅月皱眉,若不是不想和容景日日分开等他,她才懒得在这里看这些老脸。

    云王爷看了二人一眼,缓缓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德亲王连忙接过话,“所以,景世子,这件事情……”

    容景伸手揉揉额头,打断德亲王的话,忽然轻轻一叹,“德亲王、孝亲王和众位大人话说得极对,可是怎么呢?没有她在身边,我无心朝事。难道要景辞官?卸甲归田?”

    众人齐齐一惊。

    “她这些日子病重,我日夜忧心,一直心神不宁,身在朝政,心却在她身边。”容景有些无力地道:“这些日子想必众位大人也见了景的状态,实在是不怎么好。思来想去,只有打破陈规,将她带在身边。”

    众人对看一眼,对容景这些日子的状态自然十分清楚,这些日子都无人敢惹景世子,连摄政王都避免了碰触景世子头角。昨日他前来议事殿虽然看起来心情很好,但也是心思不在,极为明显,跟他说三遍话他才问何事,这的确是事实。一时间各种反对的声音都消弭了下去。

    “依我看也没什么不好,景世子刚刚也说了,浅月小姐五年前开山饮水解除北疆干旱,用计破解了五年前的北疆祸乱,梯田、灌溉、开拓了北疆数万顷贫瘠之地变成富裕土壤。这是大才。国家得一人才,抵数万雄兵。天圣建朝以来虽然没有女子入议事殿的先例,但是多少事情都是开了先例,也不差这一项。况且景世子也说她不是来参政的,只是陪读。”冷邵卓在一片平静声中缓缓开口。

    又有人立即道,“浅月小姐虽然陪同景世子前来不和规制,但是景世子处理公务在暖阁的隔间,与众位大臣隔绝,对众位大臣构不成太大的影响。所以可以如此。”

    又有几名清流的年轻朝臣也纷纷开口表示无碍。

    一时间赞同的声音压过了反对的声音。

    德亲王和孝亲王对看一眼,心中虽然不满,但景世子拿辞官威胁,他们也不敢再开口了。毕竟如今天下不太平,朝中之事虽然是摄政王监国,但大多数事情都是景世子处理。而且景世子受天下推崇,他一人声望就牵引着百姓们的心境。甚至民间流传一种说法,说只要“景世子在,天圣可安。”,百姓们之所以对先皇驾崩没有发生太大的恐慌,多半是因为容景坐镇朝中。若他真辞官归隐,那可就麻烦了。

    几位老臣考虑利弊之后也都不再反对,几乎无人再出声。

    “上朝吧!”夜天逸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有些寡淡。

    众人一惊,齐齐看向门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摄政王站在了门口,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说了一句话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众人看了容景和云浅月一眼,连忙尾随着跟了出去。

    夜天逸来的时候云浅月自然知道,如今他对此事不做评论,应该算是默认了,她看向容景。今日最担心的就是夜天逸,她不舍与容景日日不见,但也恐怕夜天逸发难,如今见他这样,是否已经想通?

    “想通到不会,夜氏的男人都执着。不过知道有些时候发难于事无补,便不会再做无用功了。”容景低声对云浅月道:“西面的那间暖阁是我的,你去里面等我,稍后下朝我就回来。”

    “嗯!”云浅月点点头。

    容景轻轻弹了弹锦袍,转身走了出去。

    顷刻间众人离去,议事殿内除了几名侍候的小太监外再无别人。

    云浅月扫了一眼议事殿,这座大殿分为两个暖阁,西暖阁既然是容景的,那么东暖阁应该就是夜天逸的了,一西一东,有屏风相隔,虽然她在这里,若是不出容景的西暖阁,应该也是不用看到夜天逸的,顿时舒了一口气。转身进了西暖阁。

    西暖阁的房间明亮,一张软榻,一张玉案,一排衣架,上面放着卷宗奏折文书古籍等,窗前有一面窗子,放了一盆玉兰。

    云浅月来到窗前,向外面看去,对准的正是御花园的方向。这些时日再未下雪,早先日子下的雪早已经化了,御花园百花凋零,假山石雕亭台清清冷冷,偶尔有三两宫女和太监匆匆来往。处处显示的不止是冬日的冷,还有皇宫沉静的气息。她想起皇宫中除了皇后和公主外再无妃嫔女子,都被夜天逸遣送出宫。这也是如今皇宫安静所在。

    收回视线,低头看向面前的这盆玉兰,她竟然不知道容景除了喜欢紫竹林外,还喜欢玉兰。这盆玉兰也要开花了,有淡淡的玉兰香气。

    静站片刻,云浅月回身坐在了软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

    外面当值的小太监们都没有声响,整个议事殿静寂。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便听到隐隐有脚步声向议事殿走来,步履繁杂,不多时,众人回到议事殿,夜天逸似乎对德亲王交代了一句什么便进了东暖阁,容景缓步走了进来。

    云浅月从书本上抬起头,看向他。

    容景对她温润一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抱了抱她,对他低声道:“今日早朝商议前去恭贺玉太子登基一事,看谁去妥当。”

    云浅月挑了挑眉,“最后商议谁去?总不是你吧?”

    “我自然是走不开身。”容景笑笑,有些淡,“摄政王提议你。”

    云浅月皱眉,“他怎么会提议我?有女人出使别国?”

    容景笑着道:“女人都可以进入议事殿,出使别国也没什么稀奇。”

    云浅月眯了眯眼睛,想着夜天逸打什么主意?难道是因为今日她和容景来了这里,想要借此支开她?这么简单吗?她皱眉,问道:“后来呢?”

    “我以你身体不适为由推脱了,云王叔和重臣也觉得不合适。摄政王便没有坚持,而是以南梁睿太子登基实乃大事为由,毕竟是天圣第一大附属国,得有身份体面之人前去已示重视,最后人选定为云王叔。”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看着容景,“已经定了?”

    “嗯,定下了。云王叔明日启程去南梁。”容景低声道:“他意本就不在你,你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意在云王叔出使,我反驳他一次,留下你,便无法再反驳他第二次,阻挡云王叔。他是礼部王爷,出使之事落在他头上,也不框外。”

    云浅月心下寻思,“难道他又打什么主意不成?”

    容景忽然笑了,低声道:“他何时没打过主意?”话落,他拍拍云浅月的头,温柔地道“继续看书吧!”起身站起来,走到桌案上坐下,开始审阅堆在桌子上的奏折。

    云浅月揉揉脑袋,他爹去也好,反正他哥哥登基,也需要帮助,如今她这里没什么事情,他爹娘去南梁便去吧!只不过夜天逸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没有目的。他的目的到底何在,就需要好好探究一番了。

    即便众人回到议事殿,但议事殿还是寂静,外面几乎没有人声,到可以听见落笔书写的声音。

    云浅月抬眼看了一眼容景,见他神色漫不经心地看着奏折,丞相的职责是上达天子,下统领百官之职,奏折自然是先都过他的手,再上达皇上,如今新皇未登记,自然是摄政王。她虽然未接触这里面的朝事,但也可以猜想出并不轻松。难得他如今坐在这里,看起来一派闲适。

    “怎么了?”容景偏头看向云浅月,“无聊?”

    “不会!”云浅月摇摇头,指了指外面,“往日这里都是这么静?各做各的?”

    容景笑着摇摇头,意有所指,“今日特殊而已。”

    云浅月恍然,看来她在这里还有消声的作用。

    “景世子,刚刚兵部传来急奏,西延边境多加了五万兵马,似乎是有兴兵动向。”兵部侍郎的声音在外响起。

    “呈进来!”容景吩咐。

    兵部侍郎缓步走进来,悄悄地打量了云浅月一眼,手里拿着一份兵部的奏函递给容景。

    容景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缓缓道:“西延王对护国神女分外在意,如今护国神女病重,西延王无心兴兵,无心理政,怕是有心要随护国神女而去,死而合葬之。边境多加五万兵马,大约是防范他人趁机犯境。”

    兵部侍郎一惊,“西延王会为一个女子而殉情?”

    “当年他夺西延江山为的无非是护国神女,如今为她殉情,也不奇怪。”容景淡淡一笑,将奏函递回给兵部侍郎,“去请示摄政王吧!看看摄政王的看法,是否此事需要明日早朝群臣商议。”

    兵部侍郎点点头,拿着奏函退了下去。

    云浅月面色有些凝重,西延王和护国神女的爱情看来,的确是有可能西延王为之殉情,那样的话,西延玥岂不就只剩下自己了?

    “不必担心他!他在孝亲王府磨砺了数年,回西延后西延王对这个太子是倾数赠予,甚至几日前不惜杀了两个与他争夺王位的最有实力的皇子,如今西延朝中再无人能与西延玥相抗衡。”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她那时候救他,就想着他有朝一日会走向高处,但也不曾想过这么快。

    容景继续审阅奏折,一本本的奏折都被他看过来,不重要的略过,不需要上秉,重要的被他加注了标记,吩咐人搬去东暖阁。

    云浅月继续看书。

    大约是有了兵部侍郎打头阵,接下来容景的西暖阁便人声不断。天下诸事有大有小,纷纷过来请示他,他能决断的,便闲闲一句决断处理,分配下去如何做,觉得重要的,便说了意见之后将人指派去东暖阁。

    但大多的事情他都闲闲一句便有了决断,无需报问夜天逸处。

    所以,西暖阁来来往往,人声如流,而东暖阁相对极其清净。

    云浅月坐得累了,便躺下,直到响午,一直事情不断。午膳有人端来,显然知道云浅月在,分量是两个人的分量。

    吃过午膳后,有人收拾下去,几乎不得休息,便又有人拿着奏折来禀。容景面色没有不耐,依然闲闲淡淡,漫不经心地处理。

    云浅月眉头皱紧,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个丞相的工作不是人干的。想着这样下去,他能受得住?她有些恼怒,凭什么夜天逸如此轻松?凭什么容景如此劳心劳力?这如今可是他们夜家的江山!她不知道以前秦丞相如何,但决计不是如今容景这样。

    云浅月这样一想,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难看。甚至是整个西暖阁都弥漫上冷气息。让进来的大臣都不由冻得直打哆嗦。

    一位大臣离开后,容景放下笔,对云浅月笑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日日都是这样?”云浅月沉着脸问他。

    容景笑了笑,“皇上殡天那一段时间耽搁了许多政事,再加上今年大水,各地都受了灾情,收成极差,后来又一场大雪,前一阵子那一场大雪你该知道极大,冻死了许多人。如今天暖,诸多事情纷至舀来。事情多些也正常。”

    云浅月还是不满,伸手一指东暖阁,“为什么他那么轻松?”

    容景忽然笑了,极其宠溺,走过来将云浅月抱在怀里,温柔地道:“摄政王有摄政王的事情,丞相有丞相的事情。即便多做一些,又有何妨?天下百姓能衣蔽体,食果腹,安安稳稳,劳一人之力,救万民水火,便是好事。我为的不是夜氏的天下,而是天圣国土上生存的百姓。”

    云浅月恼怒顿时退去,心疼地道:“可是这样太累了!”

    “等沈昭入朝,便不会这么累了!”容景放开她,“他有宰辅之才,可以帮我。”

    云浅月眨眨眼睛。

    “别再放冷气了,否则吓得都无人敢来了。”容景低头吻了吻她脸颊,起身走回桌前坐下。

    云浅月安稳下来,捧了书继续看。

    “我听说小丫头来了议事殿?”夜轻染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似乎才回来,有些风风火火,“在哪里?”

    外面还无人回答,他便走近屏风进了西暖阁。

    容景抬起头闲闲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云浅月想起那件毁去的屏风,也没言声。

    “我今日去了军机大营检阅,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不太相信,如今果然是。”夜轻染来到近前,看着云浅月,“小丫头,你就与他待在这里不觉得闷?”

    云浅月摇摇头,“不闷。”话落,她又补充道:“只要待在他身边,我就不闷。”

    夜轻染脸色一暗,“他那么对你,将你扔了几日不管,你怎么这么快就与他好了?原谅他了?你就这么一点儿出息?”

    “我没什么大志向,一个女人要那么大的出息做什么!”云浅月不想和夜轻染在这里多纠缠,摆摆手,“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吵吵了,我本来能在这里就不容易,别因为你让人觉得我真影响了大家议事。”

    夜轻染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看着云浅月没了话。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有事情向他奏秉?”云浅月挑眉。

    夜轻染摇摇头,对容景微微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走两步之后又转回头来对她道:“轻暖多年没见你,想和你说话,今日去荣王府找你了,大约是扑了个空。”话落,走了出去。

    云浅月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看书。心思却想到了夜轻暖身上。那个小姑娘一别六年,如今这等多事之秋,德亲王却将她接回来,不知道是因为她身体彻底好利索了,可以回来了,还是因为某种原因,她宁愿相信是前者。

    下午半日很快过去,容景放下笔,对云浅月道:“回府了!”

    云浅月立即放下书本起身站起来。

    容景伸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出了西暖阁,正迎头碰上夜天逸从东暖阁走出来,他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当先走出了议事殿。

    云浅月和容景出了议事殿之后,太阳已经偏西,二人向宫外走去。

    皇宫门口,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那里,夜轻暖正挑着帘子往外看,见容景和云浅月出来,立即欢喜地喊,“景哥哥,云姐姐!”

    容景和云浅月同时停住脚步,容景温浅一笑,“原来是小郡主。”

    夜轻暖嘟起嘴,埋怨道:“景哥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来说这次你和云姐姐能和好也有我一半功劳。你怎么能霸着云姐姐连让我见一面都不成?前日是我去荣王府被以云姐姐休息为由挡了回来,今日我去荣王府她又被你带来了议事殿扑了个空。如今我只好等在这里,这回你总不能不让我见她了吧?”

    最后一句话落,她得意地看着容景。

    容景笑了笑,“小郡主既然回了京,找她叙话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日半日。”

    “我想云姐姐了嘛!回京都好几日了,也没好好与她说话。”夜轻暖坐在车上对云浅月招手,“我不管,今日晚上云姐姐要与我一起玩。景哥哥你不准反对。”

    容景笑着道:“我是可以不反对,但是明日云王叔出使西凉,她要早起去送云王叔,今日不能太累。”

    “这样啊。”夜轻暖秀眉皱起,见云浅月一直没说话,对她道:“云姐姐,那明日我们一起玩?”

    云浅月笑看着她,“明日你若有时间也无不可。”

    夜轻暖见云浅月答应,顿时欢呼一声,对容景得意地看了一眼,“景哥哥,云姐姐可答应我了哦!明日你不准阻挠。”

    容景笑了笑,不置可否,对她道:“天色晚了,快些回府吧!”话落,便拉着云浅月向他的马车走去。

    弦歌立即挑开车帘,二人上了车,马车走了起来。

    夜轻暖看着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走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回头正见到夜轻染从宫里走出来,连忙喊,“哥哥,我在这里。”

    夜轻染皱眉看了她一眼,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马车向德亲王府走去。

    容景和云浅月一时都没有说话,马车静静而走。转过了一道街道后,青啼忽然飞进了马车,腿上绑着一个纸条。容景伸手将青啼腿上的纸条解下来,看了一眼,对云浅月低声道:“西延护国神女魂归天外,西延王哀痛不已,自刎相随。”

    云浅月一惊,“果然被你说对了!不过太快了。”

    “也不快了,护国神女的病早就在用药拖延着,能得她儿子陪了这么久,去也安心了。”容景看着纸条道:“西延王自刎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写下了遗诏,着西延王继位。先继位,后发丧。不求各国来贺,只求朝臣一心,军民稳定。”

    “即刻继位?”云浅月看着青啼,分析道:“如今消息传来怎么也要一日的时间,这么说西延玥今日已经继位,成为西延王了。”

    “嗯!西延王早就抱有与护国神女相随去死的决心,所以西延玥回国后,他这一段时日就为他铺好了路,杀亲子而快刀肃清朝局,甚至连登基大典都为他准备好了。”容景温声道:“也算是弥补了西延玥受这许多年的苦。他在西延登基,虽然回国时日尚浅,根基尚浅,但是西延王雷厉风行,不曾有半丝拖泥带水,西延现在朝政清明,他登基比南梁你的哥哥要轻松许多,不过就是需要面对失去双亲的痛就是了。想来他这些日子早该有心里准备。”

    “顾少卿说舅舅也想要在那日十皇子生辰时圈禁诸皇子,为哥哥肃清朝局,但是哥哥念其那些都是舅舅亲生骨肉,于是和顾少卿联手演戏找出异心者除之,保留了南梁的诸多血脉。”云浅月轻叹了一声,“如今南梁、西延、南疆纷纷换了新政,这江山新局面是真的来了。明明天下还是太平,但我怎么感觉山雨欲来风满楼呢!”

    ------题外话------

    真服了,标题山雨欲的欲竟然河蟹,一个破字能管神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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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三十九章怒毁金椅

    这一日,云浅月依然住在了荣王府,但是一夜未睡。

    第二日清晨,容景和云浅月出了荣王府,并没有径直进皇宫,而是转到来到云王府。

    云王府大门口,云王爷已经装备好贺礼,准备启程,贺礼足足有六大车,足以看出天圣对南凌睿登基之厚重对待。

    容景和云浅月马车来到,云浅月抱着包裹跳下了车,将包裹塞到长随装扮的玉青晴的手里,对她低声道:“我连夜给哥哥缝制了一件袍子,别说是送的贺礼,就说觉得上次我睡觉抓烂了他的衣袖过意不去,陪他一件。”

    玉青晴嗔了她一眼,骂了一句,“臭丫头!”

    “告诉他,成为了南梁王也是我的哥哥。我哪日在天圣混不下去了,他得给我支撑着点儿,另外别总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心慈手软。有些心软要适可而止,多了对他不一定有利,甚至还会让人有机可乘。”云浅月又道。

    玉青晴点点头,“那个臭小子不傻,心里明白着呢!”

    “爹,你们来回最少也要半个月吧?路上小心一些,你好好保护好我娘。不知道夜天逸打的什么主意,但无论他打什么主意,你们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别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老一辈不好和小一辈动手。你们想想我哥,想想我,分离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跟你们见面了,别还没共享天伦之乐就死翘翘了,那样的话我不会给你们烧纸的。”云浅月一本正经地对云王爷道。

    “死丫头,有你这么咒你爹娘的吗?”玉青晴照云浅月脑袋揍了一下。

    云王爷伸手摸摸她的头,笑得和蔼,“我们知道,我和你娘别的长处没有,跑路最拿手,怎么也要多活几年看看孙子和外孙子。放心吧!”

    云浅月轻咳一声,觉得孙子可以先有,外孙子嘛……

    云王爷转向容景,伸手拍拍他的手,“这个小丫头有时候冷着不行,要来热的,嗯,就跟你那天发脾气毁了染小子的披风一样,我看就很好。她不能惯着。”

    “对,你别惯着她。别什么事情都帮她做了,让她自己做。”玉青晴接过话。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很想研究他们到底是不是她爹娘。

    容景含笑点头,温声道:“以后再不惯着她。”

    云浅月转过脸不看他们,伸手粗鲁地拉住容景的手,有些愤然,“上车!再耽搁下去你误早朝了。”

    容景不再说话,笑着跟云浅月上了车。

    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云王府。

    云王爷和玉青晴齐齐笑骂了云浅月一句,便也钻进了准备好的车里,车队走了起来。

    云浅月坐进车内依然愤愤地,“容景,他们是你爹娘吧?我是媳妇吧?”

    容景轻笑,“大约是吧!”

    “没见过这么卖女的爹娘!”云浅月数落云王爷,“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也就罢了,可是凭什么我爹也跟着掺和?”

    “在缘叔叔的心里,青姨是第一位。”容景慢悠悠地道。

    云浅月想反驳,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她更是像小孩子一样愤愤不满,但不满还没发作出来,容景就低声温柔地道:“在我的心里你是第一位,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也是第一位。”

    云浅月的脸腾地红了,“谁要和你生孩子了?”

    容景看着她,“为了让缘叔叔和青姨早抱上外孙子,我们需要好好努力。”

    云浅月伸手捂住脸,忽然又放开,眼睛微带盈盈笑意地看着他,“你受天下人推崇,在百姓们的心里无所不能,多厉害啊,什么事情都能办得了,没有难不住你的,连我都崇拜,这生孩子的事情,你一个人也办了吧?”

    容景脸一黑,伸手一把将云浅月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缘叔叔说得对,你就需要多多管教,再不能惯着。”话落,低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云浅月“唔”了一声便没了声,将她一肚子笑意都吞了回去。

    直到云浅月讨饶,容景才放开她,声音微哑,“以后你再不听话,有的法子惩治你。”

    云浅月想说什么,触到容景警告的眸光,喘息着咽回肚子里,低低咳着笑着道:“其实我就问问你,你办不了的事情,我……我想说我是可以办的。”

    容景看着她,又气又笑,拿出一块娟帕盖在了她脸上,吐出两个字,“等着!”

    云浅月身子颤了颤,觉得抖不过他,还是安分些吧!于是蒙着娟帕不敢再动。

    马车继续向前走,弦歌坐在车前,想笑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走了一段路,前方一辆马车迎上容景的马车,文莱的声音响起,“景世子!”

    “文公公何事?”容景温声问。

    “摄政王说四皇子侧妃卧病数日一直不好,如今更是极差,云王既然认了她为义女,浅月小姐的义姐,便该去看看她,说说体己话。”文莱小心地道。

    云浅月脸顿时沉了下来,恼道:“她想见的人不是我,是夜天煜。摄政王难道不明白吗?难道摄政王准许我带着她去见夜天煜?”

    文莱住了口,不敢出声。

    云浅月压抑下怒意,问道:“他还说什么?”

    文莱摇摇头,“摄政王再没说什么了,只吩咐奴才这一句话,让奴才来传达。”

    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温声道:“我送你去四皇子府。”

    云浅月虽然恼恨夜天逸,但是也觉得真该去看看赵可菡了,便点点头。

    容景吩咐一句,马车转了道向四皇子府走去。文莱松了一口气,返回宫中。

    马车来到四皇子府门口停下,容景看着云浅月道:“你不是救世主,有些事情也由不得你。四皇子失败本就该是死路一条,为何摄政王留下他,不止是为了牵制陈老将军的部下和在百姓心中落得对兄长仁义的名声,最多的是因为你,以及你对他的维护。”

    “我明白!”云浅月点头。

    “你若想待在这里,今日便待在这里,若不想待,进宫找我或者回荣王府。”容景不再多说。

    云浅月应声,跳下了马车。帘幕落下,容景的马车离开四皇子府。

    四皇子府从老皇帝大丧之日至今,一直布置有重兵把守。大约是事先夜天逸通了话,所以看守的士兵见云浅月到来,给她打开了门。

    云浅月抬步进了四皇子府,才短短数日而已,四皇子府已经荒凉凄清一片。她依然还记得夜天煜从青山城治水回来过生辰的热闹,以及大婚,红绸铺陈,鲜花争艳。可是如今以院冷寂和荒凉。

    一路走来没见到几个仆人,应该是夜天煜起事那日都遣散了,有些是忠心耿耿不愿意离开的,便留在了府中。

    一个粗衣婢女迎了出来,见到云浅月,眼圈有些红,喊了一声,“浅月小姐!”

    云浅月认出是夜天煜身边侍候的婢女海棠,对她点点头,问道:“赵姐姐呢?”

    “侧妃情况不大好,太医来看过两趟,吃了药也不管用,一直在咳。”海棠低声道。

    “领我去看看她。”云浅月吩咐。

    海棠点点头,带着云浅月向里面的院子走去。来到夜天煜的主殿,推开门,一股浓腥的腐气传出来,伴随着内殿剧烈的咳嗽声,令人揪紧。

    云浅月快走两步来到内殿,只见赵可菡躺在床榻上,才短短数日,她竟然瘦成了皮包骨,脸上惨白无血色,几乎认不出人形,她面色一变,喊了一声,“赵姐姐!”

    赵可菡的咳声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又继续咳起来。

    “快倒杯水!”云浅月对海棠吩咐。

    海棠立即倒了一杯水来到床前,云浅月伸手接过,拍着赵可菡后背给她顺气,好半响,她才止住咳,低声道:“月妹妹,你总算来了,我生怕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

    云浅月伸手把她的脉,面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赵可菡摇摇头,看着她,嗓子哑得厉害,有些无力地道:“我也不知道……”

    “你竟然……”云浅月的手有些颤,赵可菡的脉象竟然是油尽灯枯之像,老皇帝死这才一个多月吧?她是这样坚强的女子,顶着多大的压力嫁给夜天煜,可是竟然忍受不了这几日不见的苦吗?

    “月妹妹,我没有你想象的坚强,爱一个人真是身不由己。尤其还是明明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还是飞蛾扑火。从嫁给他,后来小产,滑了胎,我就郁结于心,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不用大夫看,我也知道我活不了了。”赵可菡道。

    云浅月眼眶一湿,是了,她怎么给忘了,秦玉凝有武功,能抵得过紫草滑胎的毒,可是赵可菡没有内功,再加上郁结于心,没及时调养,才到这种没有救的地步,她懊悔地道:“我早来就好了,我以为你坚强,没想到竟然……”

    “这里虽然封闭,外面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些,摄政王用数千人命威胁你,你早来也不一定进得来。”赵可菡摇摇头。

    云浅月抿唇,起身站起来,“容景有一株千年灵芝,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赵可菡握住云浅月的手,摇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已经药石无医。千年灵芝也不管用,别浪费了。”

    “你难道不想再见夜天煜一面?”云浅月看着她。

    赵可菡脸色一暗。

    “我这就带你去见他!就算凿开刑部大牢,也要让你见他一面。”云浅月伸手抱住赵可菡,就要带着她离开。

    “不要。”赵可菡摇头,云浅月手一顿,她低声道:“不见了!我能嫁给他,陪了他些日子,已经知足。我这副样子,若是见了他,他还怎么活下去?”顿了顿,她轻声道:“我想要他活下去。”

    云浅月慢慢放开她,这样一个聪明剔透善解人意的女子,她何其忍心看着她去死?她想起容景的话,说她不是救世主,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她。当时她以为容景怕赵可菡央求她带她去见夜天煜而心软答应,之后受夜天逸胁迫跑去找他请旨,特意嘱咐。可是原来说的竟然是赵可菡油尽灯枯的身体,即便她手眼通天,对人生死也掌控不了,无力回天。

    “月妹妹,你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要他活下去!我只希望有一日他能从那个牢笼里出来每年给我上上坟,我就高兴了。”赵可菡握着云浅月的手有些颤,轻声道:“他才十九,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活着便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我很想陪着他一起,奈何这副身体不争气……”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

    “答应我,好不好?姐姐来世做牛做马……”赵可菡祈求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强忍着眼泪,点点头,“不用姐姐做牛做马,我答应你,一定让他好好地活下去,江山算什么,那把椅子算什么,活着可以看日出,赏日落,可以泛舟游湖,可以观雪看月。死了便一培黄土,两捧泥巴葬了。过几年,谁还记得你是谁。”

    赵可菡低声道:“若是有可能,将来让他早娶一个好女子,我不想他孤单一生,我也不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他。爱一个人太累,来世我不想再爱了,若是可以,就求来世被爱。”

    “你这样好的人,一定有来世。”云浅月反握住她的手。

    赵可菡笑起来,苍白的面容似乎染上了某种光,须臾,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握着云浅月的手渐渐地没了力道。

    云浅月面色大变,伸手推她,“赵姐姐!”

    赵可菡闭着眼睛一动不再动。

    海棠顿时哭了起来,“侧妃……”

    云浅月受得震动实在大,她没有想到自己来,是见赵可菡最后一面,是来听她遗言的,她身边的身体温热,刚刚还咳嗽,还对她说话,还对她喊月妹妹,还请求他让夜天煜活下去,可是转眼间,这个人就没了气息,她一时间不能接受,身子都跟着颤起来。

    “浅月小姐,侧妃前几日就知道自己不行了,大约就是撑着一口气等着您来,想将她要嘱咐的话都告诉您,才撑了这几日,否则早就……”海棠哽咽不能言。

    云浅月本来眼中含泪,可是突然间就干涩得没了泪。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过了盏茶时间,云浅月忽然站起身,向外走去。

    “浅月小姐……”海棠下意识地喊住云浅月。

    云浅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海棠一眼,对她道:“我稍后会来安葬她。”

    海棠哭着点点头。

    云浅月走了出去,她脚步踩在地面上,落下深深的印子。这个四皇子府她也来过无数次,两个多月前还是她和夜天倾合力促成了夜天煜和赵可菡,可是现在,当初的四个人,如今两个死了,一个在牢房,只有她站在这里。

    来到四皇子府门口,正巧夜轻暖的马车到来,见到云浅月,她立即欢喜地喊,“月姐姐,我正准备进去找你,你就出来了。”

    云浅月看着夜轻暖,女子娇小明媚,一脸阳光,天真无邪,生命如此美好,可是有些人再也享受不到了。她忽然闭了闭眼睛,挥手斩断了她马车拉车的马缰,在夜轻暖惊呼声中,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四蹄扬起,她一言不发地向皇宫而去。

    夜轻暖的车厢晃了晃,砸到了地上,她扶着车辕小脸有些白,有些不敢置信,见云浅月骑马向皇宫方向而去,她转头问门口的士兵,“云姐姐怎么了?”

    门口的士兵齐齐摇头。

    夜轻暖连忙出了车厢,向府内走去,士兵无人拦她,她一路向内院走去。

    院中传来哭声,夜轻暖脸色变了变,抓住一个婢女问,“怎么回事儿?”

    “侧妃……侧妃刚刚咽气了……”那婢女伤心地抽噎。

    夜轻暖一惊,连忙向里面走去,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赶紧向门口跑去,来到门口,对一个士兵吩咐,“快,快给我牵一匹马来,我也要进宫。”

    那名士兵立即去了,不多时牵来一匹马,夜轻暖翻身上马,也快马加鞭向皇宫而去。

    这一日清早,大街上的人看到两匹马从大街上飞奔而过,快如闪电。一紫色如烟霞,一白云如雪。

    清晨凛冽的风刮在云浅月的脸上,如下刀子,她恍若未觉。大街上的人见马驰来,都惊慌避让,有些避不开的人,都被她轻飘飘甩开。

    不多时来到宫门口,云浅月不下马,径直骑马进了宫门。

    宫门的御林军都惊呆了,从来浅月小姐嚣张跋扈,但也未曾见过她骑马入宫门。皇宫象征着皇权威严,宫门口更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说法。众人对看一眼,御林军赵统领立即带着一队人去追云浅月。

    云浅月径直来到议事殿,翻身下马,向里面冲去。

    议事殿内除了几个小太监再无别人,她想起如今应该在早朝,她转身出了议事殿,向金銮殿而去。

    来到金銮殿,她径直往里面走。

    门口有人见她竟然来金殿,还向里面走,齐齐上前拦住她,“浅月小姐请……啊……”

    拦住的人话未说完,云浅月挥手就掀飞了出去,她面色冰冷地进了金殿。

    金殿的龙椅上的座位空着,在龙椅的下方设了一个座位,上面正坐着摄政王夜天逸,下面立着文武百官。容景居于左侧的首位,右侧首位是德亲王。众人在早朝,中间有一个人出列奏本,此时都听到门口的声音,齐齐回头向外看来,当看到云浅月一脸冰寒地走进来,众人都惊了惊。这是第一次有女子闯入金殿。

    夜天逸本来微低着头,此时也抬起向云浅月看来。

    容景缓缓侧过身子,看着云浅月,眸光有一丝了然和心疼。

    云浅月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落地有声。整个金殿极为静寂,只听到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走得极稳,所过之处,一片清寒。

    “浅月小姐,你这是……”德亲王看着云浅月出声。

    云浅月不理会,径直走向夜天逸。

    “小丫头,你要做什么?”夜轻染出手去抓云浅月。

    云浅月挥手甩开夜轻染的手,一股强大的气流,夜轻染不但没抓住她,身子还被她震得倒退了两步,他旁边站着的两位大臣遭了殃,抵抗不住栽倒了地上。

    “妹妹!”云离喊了一声,但见容景没动,并没有上前。

    “浅月小姐,这里是金殿,有什么事情你……”孝亲王此时也开口。

    云浅月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上面坐的夜天逸,一步步走向他。

    “景世子,这……”德亲王看向容景。

    容景仿若不闻。

    云浅月路过容景身边并未停顿,他也未出手拦她,看着她上了金阶,站在了夜天逸的面前。她一身冰寒,脸色冰冷,而夜天逸面无表情,眸底黑沉,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片刻,云浅月忽然出手,一阵强大的疾风打出。

    “小丫头!”

    “浅月小姐!”

    “摄政王!”

    众人纷纷惊呼,睁大眼睛看着云浅月。夜轻染已经飞身过来拦云浅月,被容景轻轻拂动衣袖,一股大力挡了回去,还有想要上前的人,都被这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道阻拦,靠近不了一步。

    夜轻染脸色发白,怒道:“容景,你做什么?”

    容景瞥也不瞥夜轻染一眼,目光看向台阶上。

    夜天逸仿佛没感觉到云浅月强大的力道,不躲不闪不避,依然坐在那里。

    须臾之间,最上方那把无人坐的金椅轰然粉碎,纯金打造的金椅变成了一块块的金子滚下台阶,噼里啪啦,一阵响动。

    众人惊骇地看着天圣皇朝历代帝王坐了百年的椅子化为碎石,已经喊不出声来了,不少人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云浅月撤回手,冷冷地看着夜天逸,一字一句地道:“夜天逸,赵可菡死了!”

    夜天逸点点头,眸底昏沉似乎看不到一丝光亮,“她身体油尽灯枯,今日大限。”

    “我毁了天圣的金椅,你是不是也要将我打入刑部大牢?或者是就地处决?”云浅月眸光已经凝聚了冰封,“才能彰显你摄政王的至尊无上身份?”

    夜天逸摇摇头,淡淡地道:“这把椅子过了百年,我早就想将它毁了,你来毁正好。”

    众人更是惊骇,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天逸,德亲王和孝亲王以及几位老臣身子晃了晃。

    云浅月忽然笑了,眼中却没有半丝笑意,“你现在想不想杀夜天煜吗?”

    “我费心留下他的命,难道因为他死了侧妃就要杀他?赵可菡死,源于她自己。”夜天逸沉声道。

    “是啊,表面上是因为她自己身体不争气,可实际上呢?为了一把破椅子,汲汲营营,逼宫流血。要搭进多少人肉白骨?”云浅月看着他,“你今日要么就杀了夜天煜,否则以后再不准杀他!”

    夜天逸眸光青黑,“月儿,你用什么身份来对我说这句话?”

    云浅月眯着眼睛看着他。

    “若你是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对我说这句话,我会考虑,若是别的身份,也许答应不了你。四哥的命是我留的,他生死要看我的意思。今日不杀,不代表明日不杀。”夜天逸看着她,“他与你的情意足以深到我们十年相知吗?”

    “好!那我们今日就在这里立个誓!”云浅月冷冷地看着他,伸手举天,“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云浅月今日在此立誓保夜天煜一命,直至百年,若是谁敢杀他,便是杀我。我会诛其性命,至死方休。”

    夜天逸沉沉地看着她,“月儿,连四哥什么时候也竟能让你如此厚爱了?”

    “夜天逸,你应该很了解我,所以,你最好别杀他。”云浅月吐出一句话,不再看他,转身下了金殿,向外走去。

    金殿内的文武百官无人再拦她,也无人开口说一句话。大殿内再次如静寂无人。

    云浅月如来时一般,一身清冷地走出了金殿,她身影消失在金殿门口,殿内依然盘绕着一股冷厉冰寒之气。

    众人都看着夜天逸,夜轻染紧抿着唇,德亲王、孝亲王、冷邵卓、云离等人无人出声。

    片刻后,夜天逸退去冷沉,闲淡地摆摆手,“来人,将这里清扫了!”

    文莱立即应声,带着人上前清扫。金椅的金块被噼里啪啦扫到簸箕里。

    “这些金子,便用于赈灾吧!父皇和历代先皇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的。”夜天逸道。

    众人依然无一人说话。

    “景世子以为如何?”夜天逸看向容景,挑了挑眉。

    “自然甚好!”容景温润出声,风轻云淡。

    “那就这么定了!”夜天逸一锤定音,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刚刚哪位大人奏秉?继续吧!”

    户部一位大人立即出列。

    云浅月怒毁金椅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文莱带着人打扫干净后,百官继续早朝。除了金殿上方没了那把无人坐的椅子外,一切照旧,几乎让人恍惚以为云浅月是否刚刚出现在金殿过。

    云浅月出了金殿,就见到夜轻暖和赵统领以及数百御林军候在殿外。

    夜轻暖走上前,迎住她,小心翼翼地问,“云姐姐,你……”

    云浅月停住脚步,看了夜轻暖一眼,声音清冷沉静,“这京城不是个好地方,没有暖城好。若是没有特殊的理由,还是回暖城吧!”话落,她再不理会夜轻暖,抬步向宫外走去。

    夜轻暖怔楞地看着云浅月,想要追上她,却忽然觉得挪不动脚。

    云浅月来到宫门口,弦歌迎上前,低声道:“浅月小姐,世子刚刚给属下传音,属下送您去四皇子府安葬四皇子侧妃?”

    “嗯!”云浅月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弦歌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宫门口。

    马车内,云浅月靠着车壁,伸手捂住脸,却还是感觉没有泪,眼睛干干的,心也干干的,但她似乎清楚地感觉到某一个地方在鲜血横流。她曾经在发丧夜天倾的时候说过再不为人送葬了,可是没想到这才时隔不久,她又旧事重做。

    有一团东西积压在心口,像是刀剑在劈砍,直到稀烂。

    马车来到四皇子府门口,把守四皇子府的重兵大约是得到了侧妃已死撤离的消息,已经撤去,四皇子府更显空荡。

    容昔带着人等候,见云浅月下了马车,对她道:“云姐姐,我得到世子哥哥的吩咐,过来帮助四皇子府给侧妃发丧。”

    云浅月“嗯”了一声,走进四皇子府,容昔带着人跟了进去。

    不多时,七公主得到消息前来四皇子府,泪眼涟涟。

    又过了半个时辰,夜轻暖出现在了四皇子府,虽然没落泪,但也是一脸哀伤。

    这一日,被重兵把守了数日的四皇子府挂上了白帆,搭建了灵堂。云浅月亲手帮赵可菡换了新衣,亲眼看着她装棺,亲手给她盖上了棺木。

    赵可菡不过是四皇子侧妃,还是一个有罪的皇子侧妃,除了云浅月、七公主、夜轻暖三人,自然没有人来凭吊。

    午时,容昔找了钦天监择了吉时,三日后发丧。

    响午十分,夜天逸以摄政王的身份下了一道旨意,言:“四皇子侧妃文武全才,生而知事明睿,死而孑然清骨。特准追封为四皇子妃,后葬入皇陵。”

    云浅月听到这道圣旨的时候面无表情,赵可菡都不想再见夜天煜,不再黄泉路上等着他,来世不再爱他,那么她又怎么会在乎是正妃还是侧妃的身份?

    下午,一切打点妥当之后,七公主和夜轻暖受不住外面的清寒,分别劝说了云浅月一番,见她无动于衷,只能各自先离开了四皇子府。

    二人走后,云浅月一直站在赵可菡灵堂前,直到天黑下来,才转身离开。

    四皇子府门口,容景的马车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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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四十章西延之乱

    云浅月看着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就那样静静地停在四皇子府门口,明明是沉重厚重的颜色,可是她偏偏看到了暖意和鲜艳,她快走几步,来到车前,有些迫不及待地伸手挑开帘幕,入眼处果然是容景温润温暖的如画容颜。

    云浅月看着容景,张了张嘴,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

    容景温柔一笑,伸手握住云浅月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拽上车,帘幕落下,他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想哭就哭吧!”

    大约就是等这样一个怀抱,这样一句话,云浅月本来干涩的眼睛忽然泛出泪来,刹那汹涌如注。她双手抱住容景,将头埋在他怀里,无声流泪。

    不是没有眼泪,而是没有让她全无顾忌地埋在他怀里流眼泪的那个人。

    弦歌沉重地挥起鞭子,马车离开了四皇子府门口。

    从四皇子府回荣王府这一路,容景只是抱着云浅月,并未说话,任她眼泪打湿了他的锦袍,那湿意隔着衣衫都透进了心口。

    马车回到荣王府,云浅月埋在容景的怀里静静的,肩膀已经不再颤动。

    “不哭了?”容景低声问她。

    “谁哭了?哭是弱者所为,我才没哭。”云浅月头埋在他怀里不出来,有些闷闷的。她今日才发现,哭原来是发泄积压情绪的最好武器。

    容景轻笑,“那你刚刚是干什么了?我的衣服都湿了。”

    “你的衣服脏了,我下些雨帮你洗洗。”云浅月感觉容景干净的月牙白锦袍此时一定不能看了,她有些不自然地道。

    “如今洗干净了?”容景笑看着她,娇弱的人儿窝在她怀里,将他的心添得满满的。

    云浅月“嗯”了一声,声音细如蚊蝇。

    容景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不再说话,抱着她缓缓下了车。

    云浅月感觉眼睛一定红了,脸色肯定也难看,便任他抱着向荣王府走去。

    一路上有人给容景纷纷见礼,容景或者点头或者轻轻“嗯”一声,面色神情闲适自然。

    回到紫竹院,进了房间,容景将云浅月放在床上,她依然拽着他不松手,他好笑地道:“这里除了我,再没人笑你,起来吧!你一日未曾进食。”

    云浅月放开手,低垂着头,“脱下来,一会儿我给你洗衣服。”

    容景看了一眼胸前,除了泪水模糊外还被她抓出的褶皱,他伸手揉揉额头,无奈地笑道:“这件衣服还是你给我做的呢,刚刚下雨洗一回就成了这副模样,若是再让你洗一回,大约不能要了。”

    云浅月脸一红,“刚刚不算,我会洗衣服。”

    “那也不太相信你。”容景说话间,脱了锦袍,对外面吩咐,“青裳,拿下去。”

    青裳走进来,接过锦袍,看了云浅月一眼,笑着走了下去。

    云浅月伸手捂住脸,将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闷闷地道:“我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千金大小姐。”

    “我知道。”容景笑着伸手拉起她,“先去泡热水,驱除寒气,再出来用膳。你在外面吹了一日冷风,赵可菡的离去如此让你伤心,我始料不及。”

    云浅月坐起身,低声道:“没有丝毫心里准备,我刚去,她就死在了我怀里。这个天圣京城,有多少痴男怨偶,而她和夜天煜两情相悦,破除万难在一起,虽然夜天煜不及赵可菡爱得纯粹,但他对赵可菡也是有一半心的,这就够了。我总觉得他们应该好的,哪怕没有那把破椅子,没有至高无上的身份,那又如何?人生不止有那把椅子和那个身份,可追寻的东西那么多。他们可以陪伴到老……”

    容景轻轻一叹,“前些日子我就知道她身体不行了,那时你在南梁,回来这两日我怕你难过,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而无法相救,比你这样见她一面还要难过,便瞒下了你。”

    “她死我虽然难受,但我更难受的是她和夜天煜最终没能在一起。有一句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我一直觉得,没有什么比生死相隔更遥远的了,活着总会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了。”云浅月点点头,知道若是能救,容景一定会救赵可菡的,无法救她,他才不舍她伤心,话落,她伸手抱抱他,起身向暗室走去。

    容景静默片刻,转身走到桌前坐下。青影拿进来密函,他提笔批阅。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从暗室走出来,坐在容景身边,见到是墨阁的密函,堆在桌子上厚厚的一堆,她皱了皱眉,“白日在宫里对着一堆奏折,回来还要对着。”

    容景笑了一下,温声道:“有些东西是保护的屏障,若我手中没有能抗衡摄政王的资本,如今你怕是就坐在荣华宫看他批阅奏折了。”

    云浅月撇撇嘴,没说话。

    青裳端来饭菜,容景放下密函,将云浅月抱进怀里。

    这一夜,云浅月睡得极不安稳,醒来数次,每次都是赵可菡死前说的话和她含笑闭眼的模样。容景都会及时地伸手拍拍她,将她的身子搂紧,不用说话,云浅月便感觉踏实下来。

    第二日天明,容景起床,看着云浅月。

    “我还与你去议事殿,三日后赵可菡下葬我再去。”云浅月也醒来,对容景道。

    容景点点头,二人梳洗妥当,出了房门。

    昨日天气晴好,今日天空便飘着细碎的小雪,星星点点,雪大约是才下起来,地面上落上了一层细密的白霜。

    容景拉着云浅月,将她的手稳稳地握在手中。

    云浅月侧后容景半步,微低着头,一夜过去,她已经接接受了赵可菡死了的事实,不那么难受了,但是不知道夜天煜若是知道赵可菡死去的消息时,会如何,她轻声对容景道:“刑部天牢有你的人吧?不要让夜天煜知道。”

    “刑部大牢看守夜天煜的人都是摄政王的人。不过你放心,他不会将赵可菡已死的消息告诉夜天煜的。”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放心下来。

    出了紫竹林,依然见到沈昭在顶着雪读书。见二人走出来,他已经不像几日前一般惊异迷惑,平静尊崇地对二人见礼,之后看着二人走远。

    出了荣王府,马车驶向皇宫。

    虽然天下飘雪,但清晨的街道不受影响,来来往往已经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偶尔云浅月的名字传入车中。大抵说的是昨日怒闯金殿怒毁金椅之事。

    云浅月想着昨日一日夜,大约她的事情又轰动天下了。

    一路来到皇宫,容景将云浅月送入议事殿,便去早朝了。议事殿当值的小太监们似乎怕触云浅月霉脚,从她进了西暖阁后,便半丝气息也不闻了。

    云浅月躺在西暖阁的软榻上,闭上眼睛继续补眠。

    一个时辰后,夜天逸、容景等人回到议事殿,容景见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便拿过一床薄被盖在她身上,温声道:“昨夜你没睡好,睡吧!”

    云浅月点点头,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能安心。

    上午半日,容景的西暖阁都极为安静,除了夜轻染来了一次,见云浅月睡熟了又走了出去,几乎无人前来打扰。大约是基于昨日云浅月闯金殿时的冷厉之气,震慑住了群臣,如今有些人想来还心有余悸。自古以来,被条文规矩束缚被礼教言说的大不敬其罪当诛的事情被云浅月做了不知道多少,虽然已经习惯,但这怒毁金椅,还是千古以来第一例。

    容景也乐于清净,站在床前摆弄窗台上的那盆玉兰。

    下午的时候,众臣都坐不住了,于是有人打头前来西暖阁奏秉,事情纷至舀来。

    云浅月整整睡了一日,无论是上午的清净,还是下午的喧闹,她都没醒来。这样的后果就是晚上再次失眠,她盯着棚顶,怎么也无睡意,却又不忍打扰劳累了一日的容景,折磨到深夜,才睡去。

    第二日,雪大起来,议事殿摆放了十几个火炉,西暖阁更是温暖如春。

    云浅月受了教训,再不敢白日睡觉了,于是坐在一旁看书,看了一会儿书后便放下书,坐在了容景身边,看着他桌案上厚厚的一摞奏折,对他轻声道:“我帮你好不好?”

    容景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好!”

    云浅月伸手拿过奏折,虽然对于今年天圣各地的灾情她了解,但当真正地接触到,才发现远远了解得不够,从奏折上看,几乎遍地苍夷。她并未如容景一样动手批阅,而是将奏折按照轻重缓急分出类来,将紧急的奏折递给他,将轻缓的,或者无关紧要不必的,她则是放在一旁。

    有人进来看到云浅月在帮容景弄奏折,惊异了一下,但连忙垂下头禀告事情。

    夜轻染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云浅月在帮容景,他提笔批阅,她在旁帮助,气氛怡然,如一副画卷一般,颇有些红袖添香的感觉,繁重的朝务在二人的手中,似乎忽然就轻了。他愣了片刻,才对容景开口,“南梁的凤凰关同样多加了五万兵马。”

    容景点点头,“睿太子登基在即,自然不希望再出事情。”

    “西延和南梁同时加注兵马,有联手对抗天圣之嫌。”夜轻染道。

    “天圣如今相对稳定,先皇在世时,一直有废黜附属国的心思,如今他们均登基为王,朝纲不稳,防患于未然,加强边境,以防天圣来犯,也不稀奇。毕竟如今摄政王也不是没有这个心思,不是吗?”容景淡淡道。

    “虽然如此说,但若是南梁和西延不是为了防范,若是想要联手反了天圣的话,天圣不得不妨。”夜轻染道,“毕竟若是兴兵的话,如今天圣百姓再不堪负累。”

    “南梁、西延新王刚刚登基,稳定朝局为上策。即便有心联手,也要过些时日。”容景放下奏折,“染小王爷近期不必多虑。”

    “我建议青山城和岭邺城各加兵五万。”夜轻染道。

    “染小王爷这件事找摄政王商议就好,摄政王若是准,我没意见。”容景淡声道:“今年灾情甚重,各地兵力都忙于赈灾,能抽出的兵力有限,兵从何处出到要首当考虑。不过今年虽然天圣大面积受害,但是北疆却没受害,国土遍地,却只有北疆有兵力可调。若是摄政王舍得北疆的兵马,调遣出来十万,分别放在青山城和岭邺城,也无不可。”

    “北疆只十五万兵马,若是掉十万的话,若是距离北疆最近的北崎和西延发难的话,那岂不是也成了弱势?”夜轻染皱眉,似是寻思可能。

    容景继续手头的奏折,“是这样!所以这个兵,就要看有没有必要调遣,或者摄政王舍不舍得北疆了。”

    夜轻染寻思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云浅月,“小丫头,你说呢?这兵调不调遣?”

    “女子不得干政。你该去问摄政王,不该问我一个女人。”云浅月头也不抬地道。

    夜轻染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小丫头,有哪个女子如你一般胆子大,议事殿也进了,金殿也闯了,金椅也毁了。如今在帮着他处理奏折,什么事情你还做不来?干政算什么?”

    “你这是在夸我?”云浅月挑眉看着他。

    “你日日与他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快年关科考了,我正在准备,各地学子举子进京,编录和收集学子的资案要比这个有意思的多,你跟我筹备科举怎么样?”夜轻染看着她。

    云浅月摇摇头,“不怎么样!”

    夜轻染撇撇嘴,转身走了。

    云浅月见夜轻染离开,低声问容景,“南梁和西延会联手吗?”

    容景笑笑,声音浅淡,“难说!”

    云浅月微微蹙眉,南凌睿和西延玥应该都不是兴兵之人才对。他们有什么理由对天圣出兵?而且还是联手?更何况如今他们正值登基,朝局稳定也要一段日子。

    夜轻染离开后,议事殿再无来人。

    这一日,一晃而过。

    第二日一早,容景在紫竹院便收到了两则消息。

    一是西延玥登基之日,孝亲王府的一名下人混进了登基大典上,指说西延玥是孝亲王府三公子,并且携带了西延玥在孝亲王府身为三公子时的贴身物事儿还有几幅字画,以及他在望春楼做了三年头牌,凡是他的事情,除了他手中的风阁外,尽数详细,由不得人不相信,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西延朝中有人当即反对他登基,言无德才出身,污秽如泥,不适合称王统领西延,有人应和,逼他还未继位便退位。

    西延玥只说了一句话,便压住了朝臣反对的声音。

    那是曾经云浅月对他说的一段话,“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之后,西延玥请先王遗诏,先皇遗诏在朝中兵马大将军手中持有。尽数详细说明西延王与护国神女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同时说明当时护国神女走投无路,将其子寄存于孝亲王府。同时也忏悔了西延王自己因爱护国神女当年夺其家国之行为,如今其子流有一半护国神女血脉,算是归还家国,以慰先王室亡灵。

    此诏书被称之为罪己诏,同时也被称为归子诏。一时间朝野再度轩然。

    西延朝中顿时形成了两派,一派是拥护西延玥,一派是不能接受护国神女有子,纷纷述说这会触怒西延天神。两派争执不休。于是,西延玥登基搁浅。

    第二则消息是南疆公主叶倩以叶霄反贼向上人头祭祖给南疆王发丧后,定于十日后登基为南疆女王。十日后却是正与南梁睿太子登基之日相同。叶霄之女叶灵歌下落不明。

    这两则消息可谓是两件大事,尤其以西延的消息首当其冲。

    云浅月看到第一则消息时眉头紧皱,“孝亲王府的下人为何会出现在西延?而且竟然还混入了西延王室?”

    容景淡淡一笑,“多不过一个谋字而已,这是早有预谋。”

    “去西延和北崎的话,要通过北疆必经之地的两个城池。当时这也是老皇帝为何将夜天逸发配到北疆的原因,其实则也是为他将来得天圣江山铺路。那两个城池排查严密,夜天逸的眼皮子底下,不会轻易放人进去。”云浅月眸光微黑,“这么说夜天逸是早就知晓西延玥的身份了。所以,才早有预谋。”

    “那是自然,西延凭空多出一个太子来,是谁都要调查一番的。即便你帮他掩盖了痕迹,但是天下间没有天衣无缝的谎言,总会有蛛丝马迹。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对你了解甚深的夜天逸。”容景温声道。

    “西延这样朝野分心,不利于国政。不知道西延玥是否应付得了。”云浅月有些忧心,她心中清楚地知道,孝亲王府的过去和经历,是西延玥心底一直的痛。

    “你不是一直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西延玥这回要靠的自然是载舟了。”容景提笔在信条上写下这句话,将青啼放出了紫竹院。

    云浅月低头寻思,护国神女一直被西延百姓爱戴,这些年即便西延王已经算是暗中将护国神女圈禁,但是百姓们却不知,她只是高高在上为西延万民祈福的神女,百姓眼中容不得半丝对护国神女的沙子,虽然朝中人心知肚明的身份,但是在百姓却是无所知。如今可想而知西延王和护国神女一直有染,并且孕有一子的事情流传出来,对西延百姓来说该是何等的震惊和震骇。只要西延百姓暴乱,那么西延玥即便拥有遗诏和军队,也制止不住万千百姓。君是舟,百姓是水,自然如今西延玥只能让水载舟,不能覆舟,一旦覆舟,那么他便大势已去。

    如何覆舟,自然要稳定百姓的舆论了!有时候百姓的舆论也是需要引导的!

    云浅月想了片刻,对容景道,“夜天逸人在天圣,却掌控了西延朝局,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这些年一直在各附属国内政上下工夫,暗桩已经埋伏得极深。三年前和叶倩有交易大约就开始深埋了。我们前一段时间一直相助南疆和南梁,却无暇顾及西延,南疆和南梁的局虽然破了,但是西延却陷入了危机。他太会谋算,我怕西延玥不是对手。”

    “何不让红阁去西延?”容景笑了笑。

    “让红阁去西延?”云浅月蹙眉,“你不是说让我暂时不要动红阁吗?夜天逸和夜轻染也许正等着红阁出手呢!”

    “此一时彼一时。”容景摇头,“楚夫人是红阁身份的代表,楚夫人出现在南疆,相助了南疆铲除内乱,后来楚夫人又出现在南梁,救好了南梁王,太子义妹的身份公诸于天下。而如今若是楚夫人再去西延的话。你说天圣的朝臣会不会再度恐慌。楚夫人这条纽带就牵连了三个国家还有十大世家的楚家和风家,到时候不止西延的朝野在动荡,那么天圣的朝野也动荡了。”

    云浅月眼睛一亮,“是这样。”话落,她挑眉看着容景,“你让我去西延?”

    容景摇摇头,慢悠悠地道:“青姨不是在去南梁的路上吗?让她折个道去西延不是更好?数日前青姨在议事殿外只露了一面,有些人怕是还心存疑惑。趁此再加一把火,既然这干柴烧起来了,怎么也要借东风而起,不能让它就这么灭了。”

    云浅月忽然笑了,“好,那就这样吧!爹和娘日日在一起,老头子和老婆子了,还如胶似漆。就该折腾他们一下。”

    “对,这样日日相处如胶似漆的机会应该让给小辈。”容景温柔一笑,意有所指。

    云浅月哪里不明白?他这是舍不得她再出去,幸好有个能幻容成她的娘,她嗔了容景一眼,“他们如今也到几百里之外了吧?你传信吧!”

    容景笑着点头,对窗外吩咐了一句,青影应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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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四十一章轻暖情事

    紫竹院外飘雪如画,西南角的桃花在雪中形成独一道风景。

    云浅月见青影下去传信,偏头问容景,“娘虽然有本事,但是毕竟形单影只。让红阁的人也跟着去西延?”

    “嗯!主要是掌控百姓舆论,是要多些人去推动。”容景点头。

    云浅月立即传信给华笙,让其带领红阁之人,迅速与玉青晴汇合去西延。

    一盏茶时间后,隐藏在京中的红阁之人纷纷出了京城。

    半个时辰后,容景和云浅月出了紫竹院去皇宫。

    二人刚来到荣王府门口,一辆马车急急停在大门口,冷邵卓从车里急急跳了出来,他跳得太猛,栽到了地上,但立即爬了起来,向府内冲来。

    云浅月见冷邵卓脸色惨白,一身狼狈,膝盖上沾的雪也来不及拍,连忙疾走两步,拦在他面前,出声询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冷邵卓险些撞到云浅月身上,容景挥手将云浅月错了个位置,他脚步前走两步,又立即踉跄地退了回来,似乎想要出手去抓云浅月,但看到容景,手又立即僵住,颤抖地问道“你……你知道不知道西延的事情,他……他被……”

    云浅月恍然,冷邵卓这是担心西延玥,她立即道:“我知道!”

    “有没有办法救他?快救他,我听说护国神女若是不贞,人神共怒,是要浸猪笼的,如今神女虽死,但他的子嗣也会是这样下场,即便他有先皇遗诏,可是西延百姓若是真被挑唆起来,遗诏怕是也不管用吧,那他岂不是不但继承不了王位,还会……”冷邵卓的声音说得又急又快。

    云浅月打断他的话,出声安抚他,“他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冷邵卓眼睛一喜,“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云浅月肯定地点头,“对,即便做不成西延王,也不会让他出事。更何况西延王必须是他的。”

    冷邵卓脸色一喜,看着云浅月坚毅肯定的眉眼,心顿时安定了大半,但还是看向容景询问,“景世子,他真的会没事儿吧?”

    容景浅浅一笑,“冷小王爷不要小看西延玥的本事,放心,他自然会没事儿。”

    冷邵卓伸手覆在心口上,似乎才能喘一口气,他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脸还有些白,“我刚刚从父王处得到消息,父王急急跑去了三弟的住处,才发现他已经离开数月,他如今急匆匆跑进宫找摄政王去了,我六神无主,便来了这里找你们。”

    云浅月想着西延玥回西延后来又来一趟天圣参加她的及笄之礼,如今又回西延继承王位,这转眼间就是几个月,若不是今日出了这个事儿,恐怕孝亲王还想不起来他曾经有个儿子,是真的冷落到了尘埃里记不起来。她看着冷邵卓问,“孝亲王府少了哪个仆人?”

    “曾经侍候三弟身边的婢女!”冷邵卓道。

    云浅月眯起眼睛,想起因为云香荷和三公子议亲之事时她第一次去孝亲王府三公子的院子,当时听到那个婢女的话,显然很忠心三公子,她如今依然能记起她身量娇小,面色有些蜡黄。似乎叫做香雾,她问道:“香雾?”

    “嗯,她是自小跟随三弟身边,唯一的仆人。”冷邵卓道:“当时三弟离开了,她也不见了,我以为是三弟将她带走了。却如今不成想出来害三弟的人竟然是她。”

    “孝亲王府只少她一个人吗?”云浅月又问。

    “嗯,这几个月来,从我改邪归正之后,孝亲王府没发生什么事情,除了不受人关注的三弟和香雾,也没离开过人。一定是她。”冷邵卓点头。

    “香雾家里都有什么人?”云浅月想着当时西延玥离开是秘密入西延,没带那个婢女,后来半途中便被迎去了西延王宫。至于那个婢女如何安置,她当时没问他,他也没提。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婢女坏了事情。

    冷邵卓摇摇头,“这要回去查查她的卖身契和入府时候的卷宗。”话落,他转身就往外走,“我回府去查。”

    “想必如今查不到了,这件事情既然是有人在背后早有预谋,自然不会让你查到卷宗。孝亲王府的卷宗难保不被人动了手脚。”云浅月道。

    冷邵卓脚步一顿,“孝亲王府对于仆人的管制还是很严的,仆人的入府资料和卖身契以及卷宗都放置了一间单独的书房,四周有布置了隐卫看管。”

    “那你回去试试吧!”云浅月摆摆手。

    冷邵卓点点头,疾步来到马车前,爬上车,急急吩咐车夫一声,如来时一般,马车匆匆离开了荣王府。

    云浅月看着冷邵卓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她笑了笑,“冷邵卓是关心西延玥的,谁能想到曾经将人踩到泥里的人,有一天真是大彻大悟,明白大是大非,改邪归正后,竟然如此可爱。”

    容景瞥了云浅月一眼,语气懒洋洋地道:“他可爱吗?”

    “难道不可爱?”云浅月挑眉。

    “没看出来。”容景拉着云浅月的手上了马车。

    云浅月眼皮翻了翻,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她刚刚看到冷邵卓冲进来直接奔她时候的急切眼神以及情急之下要抓她的手时他微微不悦的神色。这个人,这个时候的醋也吃,而且还吃得不声不响……

    马车帘幕落下,弦歌一挥马鞭,马车向皇宫走去。

    来到皇宫,云浅月如这两日一样,进了议事殿的西暖阁,容景去上早朝。

    今日的早朝时间比往日长,一个时辰后,众人还没回来,又一个时辰,依然没听到脚步声,云浅月将容景放在书案上的奏折看了一遍,才听到隐隐的脚步声。此时已经响午。

    夜天逸回到门口,向西暖阁望了一眼,便进了东暖阁。之后,容景走进西暖阁。

    云浅月见容景回来,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今日早朝时间这么长?”

    容景“嗯”了一声,“在议论西延玥之事。”

    “结果如何?”云浅月问。

    容景笑了一下,“听孝亲王忏悔陈辞听了一个时辰,说他眼拙之类的,竟然没有发现府中一直藏有西延的祸害。之后便是以西延愚弄天圣请求摄政王出兵。群臣也认为这时候时机合适,大部分附和。西延小国先王和护国神女不止愚弄西延百姓,也愚弄天圣皇威,瞒天过海,三公子还被皇上封过官位。”

    云浅月皱眉,“孝亲王当年将丑女打出孝亲王府之事天下皆知,如今不想人家只是易容躲避西延王而已,借他酒后无德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戏,他这是落下了面子,心中定然又气又怒。”

    “嗯!”容景点头,“孝亲王是气坏了。”

    “后来呢?”云浅月问。

    “后来被摄政王阻止了,说兴兵之事实乃大事儿,虽然孝亲王说得有理,但还要慎重考量。先静看两日。”容景温声道。

    云浅月笑了一声,夜天逸如今已经在西凉推动民生动向了,他自然要看两日,也许不用他出手,西延玥就能被西延臣民的口水喷死。

    这一日,一晃而过。

    转日,则是四皇子侧妃赵可菡入葬之日,云浅月自然不再和容景去议事殿,而是到了四皇子府。她到的时候,七公主和夜轻暖已经等在那里。

    夜轻暖见云浅月来到,立即亲热地握住她的手,“云姐姐,你是要将四嫂送出城,还是送去皇陵?”

    “送去皇陵吧!”云浅月道。

    “我也和云姐姐一起送四嫂去皇陵。”夜轻暖立即道。

    云浅月点点头,看向七公主,见她气色不太好,问道:“嫂嫂,你身体不舒服?”

    “呀,云姐姐,你竟然不知道吗?七姐姐怀孕了。”夜轻暖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一惊,又是一喜,连忙握住七公主的手,“嫂嫂,你怀孕了?”

    七公主有些腼腆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腹,点点头,“嗯!”

    “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告诉我?”云浅月想着她从去西延到回来之后大病到如今又过了几日,不止没在云王府待着,而是也没理会云王府的事情,七公主嫁进来家就交给她掌了。

    “昨日晚上我身体不舒服,请了太医才知道。那时候天都黑了,便没去荣王府告诉你,想着今日发丧完四嫂,便告诉你。不想被轻暖这个嘴碎的丫头给先说了。”七公主嗔了夜轻暖一眼。

    夜轻暖吐吐舌头,“七姐姐,这是好事儿,我自然要赶紧告诉云姐姐了。”

    “是啊,自然要赶紧告诉我。”云浅月看着七公主的肚子,想着是她没往这面想,云离和七公主大婚数月了,自然该有喜了。她立即道:“既然有喜了,怎么不在府中休息?这大清早的还跑了来?哥哥就没拦着你?”

    “你哥哥是拦着我不让我出来,但是我想过来送送四嫂。四哥在牢中,以前风光无限,皇室里面的兄弟姐妹们都维护着他,如今他成了这样子,七哥掌权,一个个的都躲得远远的。而四嫂当初为了四哥,一家人告老还乡,她在京中除了我们也没有知近的亲人了。不想让她就这样孤孤单单的走了。在当时明知道四哥会败的情形下,还决心下嫁四哥,这份心就值得人敬佩。”七公主叹了口气道。

    云浅月点点头,收了笑意。

    “七姐姐,你如今怀有身孕,其实不能来的,不都是说有冲撞吗?万一冲撞了的话,怎么办?”夜轻暖担忧地道。

    “我不怕,四嫂心地好,她只会喜欢保佑孩子。不会冲撞的。”七公主摇摇头。

    “冲撞迷信的说法而已。”云浅月挽住七公主,“你能来,赵姐姐就知道你这份心了。就送她出府得了,别出城去皇陵了。这雪这两日下得虽然不大,但总这样飘着,地上也积了一些,地面滑。你怀的可是哥哥的第一个孩子,更要小心。”

    七公主点点头,“好!”

    三人进了四皇子府。

    容昔一大早已经来了四皇子府,赵可菡的棺木已经装上车。三人又是凭吊一番,之后七公主由婢女搀扶着回了云王府,云浅月和夜轻暖送赵可菡的棺木出城。

    赵可菡能死后追封为四皇子侧妃才有资格入皇陵,否则的话只能在皇陵旁找个坟墓安身。所以,走的依然是送老皇帝出丧的那条路,前往玉龙山。

    赵可菡的葬礼自然不大,很是简易。所以,到玉龙山夜氏皇陵时才辰时,天空飘的雪淡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

    安葬了赵可菡,容昔看向云浅月。

    “云姐姐,我们逛逛这玉龙山吧!你看,太阳升起了,这天也不那么冷了,反正早早回去你就猫进了议事殿,也没什么意思。”夜轻暖不等云浅月对容昔开口,便立即拉住她的手道。

    云浅月也觉得回去无事,晚些回去也好,点点头,对容昔道:“你带着人先回吧!记得去皇宫给容景传个信,就说我和轻暖妹妹在一起,晚些回去。”

    容昔点点头,“云姐姐,这雪虽然停了,但这两日积雪,再加上山上还有早先没化的雪,定然很厚,小心路滑,你注意一些,否则世子哥哥又该担心难受了。”

    “我知道了。”云浅月笑着摆摆手,容昔十岁的孩子,跟小老头似的。他这个大管家在荣王府很有威望,容景选人自然是没错的。

    容景带着人离开,赵可菡兴冲冲地拉着云浅月向山上走去。

    云浅月跟着赵可菡,阳光暖好,照在山上的雪地上,发出耀眼的白光,两人的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整个玉雪山静静的,偶尔有两声鸟叫。

    “云姐姐,你就别伤心,多少人想埋入皇陵,死十次八次都没机会。四嫂能葬在这里,来世定然还是大富大贵。”夜轻暖见云浅月不说话,回头对她道。

    云浅月淡淡道:“不伤心了,人死如灯灭,伤心有什么用?”话落,她看了夜轻暖一眼,声音有些冷情,“托生在平民百姓寻常人家未必不好。若是赵姐姐今生托生在那样的人家,也许现在有疼爱的丈夫,有子嗣环绕在膝,不至于埋骨在这里了。”

    夜轻暖歪着头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云姐姐说得对。我在暖城的时候过得很快乐,没有那么多的教条和束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刚回来,爷爷和父王就逼着我学这个学那个。以前是担心我的身体,疼着我,护着我,怕我累了,如今见我身体好了,却全然不是这个样了。若不是今日来安葬四嫂,我还被抓着在府中学礼仪呢!”

    云浅月笑笑,“京城的高门府邸都想出大家闺秀,拿出来一个个的都被人称颂。”

    夜轻暖点点头,“一个个的没趣死了。”话落,她抱住云浅月手臂,“还是云姐姐好,自小就和那些个人不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名声败坏得天下皆知,这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后果。”云浅月好笑。

    “你不知道你被天下多少女子羡慕!在暖城的时候我就听你的那些事情,多少人都说这浅月小姐才是真豪杰,真性情。等回来京城,茶楼酒肆里面的人一说起你来,都是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尤其是那些年轻男子,都对你神往着呢。”夜轻暖笑嘻嘻地道:“怪不得景哥哥将你栓得紧。这是有道理的。”

    云浅月笑了一声,没说话。

    “你看看秦玉凝,从小到大,端庄贤淑。还被誉为天圣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可是如今呢?原来是南疆反贼的女儿,如今下落不明,指不定躲到哪个犄角格拉哭去了。”夜轻暖哼了一声,得意地道:“昨日爷爷说我一通,竟然拿你做我的反例,我就给她举秦玉凝,他顿时就没了话。”

    云浅月想起那次为了取胭脂赤练蛇救三公子,她前往夜轻染的住处听到的德亲老王爷那些话,虽然是教训夜轻染,但是句句说的是她。她笑了笑。

    夜轻暖见云浅月不说话,便转了话题,说起在暖城的趣事。

    云浅月听着她说,偶尔配合地问一句半句,她便又高兴地说一大堆。二人不知不觉见走到了山顶。虽然天气暖,但山顶的山风还是很清冽。

    夜轻暖找了一块背风的大石头拉着云浅月坐下,捧了一捧赶紧的雪润润说了半天有些干的嘴唇,之后又捧了一捧雪递给云浅月,“云姐姐,这雪是甜的呢?你吃过吗?”

    “吃过,以前常吃。”云浅月接过她手中的雪。

    “我第一次到暖城的时候,看见一起玩的小孩子们拾起了山上的雪就吃,我就觉得不干净,还有些干呕。后来一年后,我也和她们一起吃。”夜轻暖笑了起来,眼睛明亮亮的,“暖城真的很好,我才来几日,就想暖城了。太公,阿婆,张大爷,李婶子等等。她们都是极好的人。”

    “暖城是极好,我去过暖城。”云浅月道。

    夜轻暖顿时睁大眼睛,“云姐姐?你竟然去过暖城?什么时候?为什么没去找我?”

    “大约是四年前吧!那时候有事情去了一趟,事情很急,我急着赶回来。因为是偷溜出去的,同时也怕去找你被京城的人发现,便没去找你。”云浅月笑道。

    夜轻暖先是不满地嘟起嘴,随即又理解地点头,“我们身在京中,不像是哥哥可以天下游学,女子是不能随便出城的,容易败坏名声,不好说亲。我理解你偷着去偷着回来。”

    云浅月笑着点头。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云浅月起身站起来,对夜轻暖道:“这里即便背风,但也是寒气重,我们下山回去吧!你身体虽然好了,但难免不畏寒,嘴都有些紫了。”

    夜轻暖点点头,拉上云浅月的手,对她道:“我们从这个山头走吧!可以从最高处走到最低处,据说曾经这里窝着一条龙,龙用自己的身体化成了这座山,这里是龙头,那里是龙尾。多威严啊!”

    云浅月对这种传说的话不回答,笑着点头。

    二人沿着玉龙山的山脉从山头往山尾走。

    来到山尾处,夜轻暖偏头问,“云姐姐,你知道哪块地方是前朝的皇陵吗?”

    云浅月想起容景给她指的前朝慕容氏皇陵的地方,眸光似乎扫了一圈,四下看一遍,半丝痕迹也无,她摇摇头,“不知道,如今百年已过,已经看不出来了。”

    夜轻暖似乎叹了口气,“据说前朝的帝王都是极好极痴情的,可惜……”她话猛地顿住,对云浅月低声道:“我离开京城那一年,偷偷跑来这里看雪。那一次就看到了景哥哥。”

    云浅月心思一动,笑道:“那是六年前吧?他不是应该在荣王府养病吗?”

    “当时他就坐在那里。”夜轻暖伸手一指慕容氏皇陵埋葬的地方,低声道:“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我喊他,他也没答话。”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确定那个人是他?”云浅月笑着道:“不是看花眼了?”

    “一定是他,我肯定没看花眼。从景哥哥小时候,到如今,凡是见到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且记住他。”夜轻暖肯定地道。

    “既然这样,那大约就是他了吧!”云浅月转回头,脚步不停,向回城的路上走去。

    “我那时候就猜测,景哥哥一定也被在荣王府闷坏了,和我一样偷偷溜出来看雪。”夜轻暖跟在云浅月身后,笑着道。

    云浅月点点头,“嗯,大约是的。”

    “我的病是天生来的,而景哥哥是被人毒害。我们的境遇有些相同,可是如今我的病好了,景哥哥的病据说还没好,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夜轻暖忽然轻声道:“云姐姐,你如今和景哥哥相爱,万一有一日他……你怎么办?”

    云浅月脚步一顿,想着他给容景解了寒毒顽疾的事情至今除了她爹娘外没人知道,当然夜轻暖也是不知道的。她一字一句地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生死相随。”

    夜轻暖面色微微一变,忽然没了音。

    云浅月回头看她,只见她脸色有些白,笑着问,“怎么了?这很平常的一句话,就被吓住了?”

    夜轻暖忽然低下头,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景哥哥和月姐姐这样的情意真深,七哥哥和哥哥都喜欢你,怕是要伤心一辈子了。”

    云浅月眸光微闪,“他们会找到好女子的,我一大堆毛病,没有什么优点。他们对我,只是表错了情而已。”

    夜轻暖抬起头,轻声道:“皇宫那些子弟全部算起来,蓝妃娘娘不得宠,牵连的七哥哥那时候也是不得宠的,但七哥哥却对人很好。那时候你和七哥哥也好,我一直以为云姐姐将来会和七哥哥在一起的。没想到,如今七哥哥成了那个伤心人。另外哥哥他也……”

    云浅月不说话,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夜轻暖话未说完,见云浅月不再听,闭上了嘴,也不再说话,跟在她身后。

    二人一路沉默地进了城。

    在德亲王府这条街的分叉口,云浅月停住脚步,回头看夜轻暖,夜轻暖脸色已经恢复,也停住脚步,看着他,认真地道:“云姐姐,我其实很想回暖城。”

    云浅月看着她。

    “可是,就像如你所说,我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夜轻暖轻声道:“皇室的公主除了六公主外,没有一个成大器的,但是六公主先是喜欢景哥哥,因为云离世子容貌,便退其婚,后又喜欢玉太子,她虽然还是公主之尊,但名声却已经不好。所以,父王命人接了我回来。云姐姐,你明白吗?”

    云浅月笑了笑,不说话。

    “云王叔前去南梁恭贺玉太子登基,其实还有一件秘密的事情,就是想我嫁入南梁。若是睿太子同意,云王叔回城之后,南梁会跟着人派来提亲以及议亲的人,那样,我便去南梁了。”夜轻暖低声道。

    云浅月眸光微闪,虽然没听容景和她爹提到,但她也想到了有这样的目的。夜轻暖回来的时机太巧,她看着夜轻暖问,“那你想嫁给睿太子吗?”

    夜轻暖脸微微一红,点点头,“想。”

    云浅月一怔,夜轻暖这种小女儿的表情她太熟悉,这是提到喜欢的人时春心萌动的表情。她疑惑地问,“你见过睿太子?喜欢他?”

    夜轻暖点点头,“见过。”话落,她补充道:“他去过暖城,且在暖城住了三个月。”

    云浅月恍然,那是五年前吧!叶倩移情别恋夜轻染之事传遍天下,南凌睿去了暖城住了三个月。她想起半年前南凌睿祈福节来天圣的时候,口口声声要将夜轻染的妹妹弄到手带回去,可是后来见到素素便迷上了素素,之后又迷上了蓝漪,再之后又看上了天仙美人洛瑶,最后如今他身边还是形单影只。那些个女子,都未曾上了他的心,而当初她得知洛瑶气怒离开的时候,让他去追,他却说让她不明不白地跟在她身边如何如何,又说了和子书有协议如何如何,当时她一心想着容景听到她和顾少卿的传言不知会如何生气,心里一团乱麻,就没怎么细想,如今想来,南凌睿是他的哥哥,她的性情他了解得很,骨子里和她爹娘以及她一样。认准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多的理由和顾忌。他能轻易地放了洛瑶离开,就说还是未曾上心吧?若是真上心的话?他怎么会让洛瑶只身离开?

    就像是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叶倩,用素素做挡箭牌躲开了天圣那些女子如容铃兰等人的牵扯,之后觉得蓝漪有趣,可以一试,后来大约发现不是他想要的女子,便闯入龙潭虎穴阵后果断放弃,同时还为南梁扳回一局,而洛瑶是她娘中意想给他的媳妇,他欢喜地接受了,也答应了玉子书的互换协议,可是到了南梁后与洛瑶相处一些日子发现,他不是他想要的女子,于是顺水推舟,借她放了洛瑶离开。所以,如今还是一个人,说明他的心还保留着。

    “云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夜轻暖见云浅月半天不语,轻声询问。

    云浅月看着面前的夜轻暖,女子娇小明媚的容颜在阳光下看起来暖融融的,身上雪狐披风白茸茸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真像个小兔子。她即便她出身德亲王府,即便如今她哥哥夜轻染都令她没了待见,可是看到她,还是讨厌不起来,甚至有几分喜欢。难道她会是哥哥的姻缘?她敛住心神,笑笑,“虽然想到了,但是没想到你和睿太子认识。”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不是如今风流的样子,而是冰着一张脸,我怎么逗弄他,那冰都不融化,三个月就没见他笑过。”夜轻暖气鼓鼓地,“哦,不对,他笑过一次,就是那天下雨,我没走稳,栽倒了地上,弄得一身是泥,泥头泥脸的,他站在一旁也不扶着我,还笑。就那一次。”

    云浅月想着他那时候因为夜轻染和叶倩,笑不出来正常。

    “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南梁的睿太子,他走时我才知道。他说会再去暖城,可是这五年,一直没去。后来我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才不妄想了。”夜轻暖低下头,语气有些黯然,“我本来想一辈子都待在暖城了,可是父王派人去接我,说让我回天圣,我本来不愿意回来,可是听去接我的赫伯说父王想我嫁入南梁给睿太子。我便回来了。”话落,她伸手入怀,拿出一方小木剑,对云浅月道:“云姐姐,你看,他五年前走时送给我的。”

    云浅月看着她手里的木剑,如此熟悉,那是她小时候在南凌睿生辰给他雕刻的。当时开玩笑说让他送给将来的嫂嫂,流传下去,成为他家的传家宝。没想到,他五年前送给了夜轻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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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第四十二章天下之祸

    云浅月看着那把木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百度搜索小#说mm看本书无广告更新最快”

    南凌睿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将这把木剑给了夜轻暖?后来为何直到夜轻暖回京五年也没出现在暖城?她想着夜轻暖回京的理由也许是为了联姻,但是没想到夜轻暖和南凌睿还有这么一段。

    “云姐姐,你怎么了?”夜轻暖见云浅月盯着木剑愣神,小心地问道。

    “这样的剑就一把吗?”云浅月定下心神,出声询问。

    夜轻暖摇摇头,摆弄着木剑,轻声道:“两把,他手里还有一把,是一对木剑。”

    云浅月看着她,“睿太子风流成性,不是一个好归宿。”

    “她不风流,那些只是他的表象。”夜轻暖摇摇头,认真地道:“云姐姐,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的风流性情都是伪装的,定然是有身为太子的迫不得已。”

    云浅月忽然笑了,两人本来就在街道拐角,她身子向后倒了一步,靠在一家院落的墙壁上,对她道:“轻暖,你想过没有,自古什么样的政权关系才需要联姻?”

    夜轻暖低下头不语。

    “以前的天圣和南梁不需要联姻,由南梁向天圣进贡就可以。无论是金银还是美女。可是如今联姻,你明白是为什么吗?”云浅月看着她。

    夜轻暖点点头,“南梁日渐强大,要脱离天圣掌控。”

    “不是要脱离天圣掌控,是已经脱离天圣掌控。如今天圣遍地灾害,需要一场联姻来稳固和南梁的关系不破裂。而南梁因为凤凰关水患损失惨重,睿太子登基,所以短时间内也不想和天圣有什么冲突。所以两方需要一根纽带,维护住天平的两端。但这种只是暂时性的,不会长久。一旦天圣和南梁休养好生息,南梁自立称国号,天圣反对出兵镇压,就会开战。到时候作为那个联姻的纽带的你呢?你会如何?你想过没有?”云浅月声音沉静,“也许这个期限仅仅需要半年,明年春暖的时候,也许是一年,或者更长一些。但我敢保证,超不出三年。”

    夜轻暖脸色有些白,声音极轻,“云姐姐,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话落,她低低地道:“但是喜欢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若是能忘记,我这五年来早就忘记了。正因为忘记不了,所以才想去妄想。”

    云浅月不再说话,既然她心里都明白,她还能说什么?

    “我清楚地知道我姓夜,我是德亲王府的郡主,德亲王府忠心皇室,骨血相连。这哪怕是死,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这几日回京来,我不止一次地想着,我若是不姓夜就好了。”夜轻暖低声道,“我爱父王,爱母妃,爱哥哥,甚至喜欢七哥哥、你、景哥哥,你们每一个人,我都想要你们好好的,像是在暖城的时候,那些街坊四邻一样和睦相处,每日里都乐融融的,令人看着舒心。可是回来这些日子我就感觉到了七哥哥的压抑和不甘,哥哥的痛苦和无奈,父王鬓角的白发和叹息,娘亲为哥哥为我的婚事忧愁。”

    云浅月沉默地看着夜轻暖,女孩子小小的脸上有着年龄不符的忧愁和纠葛以及伤色。这和她平日里总一张笑脸欢喜地对着人时候分外不同,她还是喜欢那个夜轻暖,让人见了,阳光都明媚起来。看来回京来让她很不开心。

    “那日景哥哥为了你和哥哥动了手,金殿内你在文武百官和七哥哥面前毁了龙椅。我才惊觉,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到那种僵硬的地步。”夜轻暖抬起头,看着云浅月,往日明亮的眸光有些黯色,“云姐姐,大家都不能好好的吗?”

    “怕是不能。”云浅月道。

    “我回来之后,你对我避而不见,不想与我牵扯太多,也不像以前小时候你见面就喊我小黛玉了,是因为景哥哥和七哥哥、哥哥早晚有一日会闹翻吗?那时候你一定是站在景哥哥身边的,对不对?”夜轻暖又轻声问。

    云浅月点头,“对!”

    夜轻暖垂下头,“我就知道,连景哥哥也不想我与你多在一起,怕你因我心软或者如何。若不是今日借四嫂安葬的事情,我还见不到你,不能与你好好说话呢!”

    云浅月默认。

    “我从回来明白京中的局势后,心情就不好。我想对人说,但是发现这些话只能和你说。”夜轻暖又道:“哥哥不同意父王将我接回来,跟父王闹了几次,后来知道是我自己同意回来,便一直没给我好脸色看,我知道哥哥疼我,但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我喜欢的。我喜欢南凌睿,喜欢五年了呢!没有一日忘记。”

    云浅月想着她哥哥不知道还是否记得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喜欢他。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她喜欢的人的妹妹,肯定地对她说他不是风流成性的人。这样的话,怕是蓝漪、洛瑶都说不出来吧?她心下忽然一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云姐姐,你才比我大一岁,小时候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喜欢每次见到我都摸我头。”夜轻暖嘟起嘴。

    “因为你像小兔子,长了一对兔耳朵。让我忍不住想摸。”云浅月笑着道。

    夜轻暖打掉她的手,不满地道:“你和景哥哥一样爱笑话我,我才不像小兔子。”

    云浅月轻笑。

    “云姐姐,你说……他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这把木剑了?”夜轻暖抚摸着木剑轻声问,“他即便应了婚事儿,我即便嫁去南梁,嫁给他,他也不会珍惜我吧?”

    “这把木剑不值钱,但是他拿这个送人,应该当时是珍视你的。”云浅月也不知道南凌睿作何想法,她也没听他哥哥提起过夜轻暖,但是这把木剑,他不会忘了。当时给夜轻暖,是出于什么心理?她也不知道,也不敢打保票。

    夜轻暖闻言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下来,“可是东海国的公主长得极美,又是公主,若是东海国和南梁联姻的话,东海国国富兵强,他没有理由答应天圣的联姻的。他能不能答应我嫁给他,还是不一定的。”

    云浅月点点头,洛瑶的确是南凌睿一个好的选择。她爹和娘都欣赏洛瑶,一个近趋于完美的女人,对自己要求甚高,熟悉朝政和兵法之谋。若是能嫁给她哥哥,自然是他哥哥最大的助益。但是感情的事情,不是说别人看着完美,那个就是最好的般配。

    “云姐姐,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答应父王回来?”夜轻暖低声问。

    云浅月看着她,该不该,她问她没用。

    “对于他来说,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若是一直在暖城的话,也许到时候就会从茶楼酒肆或者西凉的昭告天下书上得到他娶别人大婚的消息,就像数月前他要娶蓝家的家主蓝漪一样。我当时心好疼,青桂酒喝了两坛都睡不着,越是喝越是清醒。”夜轻暖低声道:“云姐姐,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不管我们之间有无可能,不管将来两国是否会交战,我就是一个女子而已。”

    “对,你就是一个女子而已。天下争斗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别多想了。”云浅月伸出手抱抱她,温声道:“既然你决定了,放不下他,就试试,人总要为自己活。有些人放弃了很多,得到金钱、权利、地位,声名,但那些其实都是虚的,情感才是最真挚的东西。成了,你就好好抓住幸福,不成的话,就此忘了他。”

    夜轻暖脸上露出笑意,伸手回抱云浅月,“云姐姐,我就知道跟你说,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云浅月笑笑,“你喜欢南凌睿的事情,没告诉别人吧?”

    夜轻暖摇摇头,“没有。”

    “那就别告诉了,否则的话,你这个机会就不见得会有了。”云浅月轻声道。

    夜轻暖点点头。

    “回府吧!我们这大半日都在外面被冷风吹,你冻得脸都紫了,染了寒就不好了。我父王若是从南梁传回什么消息,关于他同不同意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云浅月温声道。

    夜轻暖高兴地点点头,对云浅月摆摆手,将木剑小心地收好,往府内走去。

    云浅月看着夜轻暖背影,女子娇小,像是一团白云,脚步跟那日去北山梅林从车上下来时一样轻快,像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显然心情很好。大约是因了她的话吧?她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本真,在这样的时局下,这种本真很难得,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路过墨宝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浅月小姐!”

    云浅月转头,看向墨宝斋,只见沈昭正站在墨宝斋门口看着她,刚刚对她说话的人正是他,她心里有一丝讶异,沈昭那日显然对她不喜,这几日她住在荣王府,每日早上和容景出来碰到他读书,他也只是给容景见礼,对她无话。没想到今日竟然叫住她。她缓步走过去,温和地道:“原来是沈公子,来看墨宝?”

    沈昭点点头,“景世子让我缺少什么到墨宝斋来拿,我过来选一支笔。”

    “选好了吗?”云浅月向里面看了一眼,今日墨宝斋的人也很多。此时都向门口看来。

    沈昭摇摇头,低声道:“都太珍贵了。”

    云浅月想着墨宝斋的东西自然都是贵的,容景不买便宜货。

    “浅月小姐,我初来京城,从风公子将我送去荣王府后,除了那次被苍少主拉去了北山梅林外,我这是第一次出荣王府,对这里不熟悉,你能帮我指引别处地方去买笔吗?”沈昭试探地问。

    云浅月想着这大约就是他喊住她的理由了。她笑笑,“不用去别处选,既然他让你来这里选,你就在这里选。”

    沈昭蹙眉,摇摇头,“我这些日子吃住都在荣王府,已经打扰景世子太多了。如今这里面的墨宝太贵重。”

    云浅月看着他,沈昭到底朴实,他自小生长在山野,靠打柴换钱,不过都是几贯几文而已,如今这里面动辄千两,有些还要贵,他心里大约不踏实了。她安抚似地笑笑,“容景不是谁都给这个待遇的,他让你来,就是你值得用。”

    沈昭看着她。

    云浅月继续道:“难道你认为你的腹中才学不值这里面的一支笔值钱?”

    沈昭面上的谨慎和不适应瞬间褪去,摇摇头。

    “既然你觉得值,那么就是值得的。走吧,进去我帮你选。”云浅月抬步走近墨宝斋。

    沈昭不再犹豫,跟了进去。

    墨宝斋的众人见云浅月走进来,都自动地让开了路。掌柜的立即应了出来,恭敬地见礼,“浅月小姐!”

    云浅月笑着点头,“我来帮沈公子选一套文房墨宝。”

    掌柜的连忙道:“早上的时候容昔大管家去四皇子府的时候路过已经交代了,小的给选出来了。”话落,他走到柜台,将一套墨宝推到云浅月面前,“您看看这一套如何?”

    云浅月打开锦盒,里面一套墨宝,不奢华,亦不张扬,显然是根据沈昭的心思选的。知道太贵重的他接受不了,便选了一套适中的,她点点头,回身问沈昭,“这一套我看着不错,你说呢?”

    沈昭面色也自然多了,点点头,“我看着也好。”

    “那就这套了!”云浅月将锦盒盖上,回身递给沈昭,转身向外走去。

    掌柜的连忙恭敬送她,“浅月小姐慢走,沈公子慢走!”

    云浅月摆摆手,走出了墨宝斋,沈昭跟了出来。她回头问,“是回荣王府还是再去别处转转?”

    沈昭拿着锦盒看了她一眼,“回荣王府吧!”

    云浅月了解沈昭心思细着了,显然是看她在外面冷了一日了,摇摇头,“我有内力护体,不冷,你既然第一次出来,我领你在这京中转转吧!你以后生活在这里,不能对这个不熟悉。”

    “改日我再出来熟悉也是一样。”沈昭摇摇头。

    “走吧!有阳光,这天也不算冷情。”云浅月走在前面。

    沈昭见她坚持,便也不再说话,显然也是想尽快了解一些。

    云浅月对天圣京城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所以,带着沈昭穿街过巷,但她并不是没目的的走,天圣京城的四条主街通往东西南北四城,有两条主要的深巷极为有名,走过了主要的街道,便对天圣京城了解大概了。她一边走,一边对沈昭简单介绍。她话语不多,闲闲散散,有一搭没一搭的,却透过了表面,将京城内部的这一潭浑水让沈昭更深地了解了一层。比如哪个店面是什么人的,哪一座府邸住着谁,谁与谁交好,谁什么性格,以及行事风格等等,不止让沈昭熟悉了京城的街道店面,也熟悉了京城的官员七七八八。

    大约一个时辰后,云浅月停住脚步,笑道:“可以回府了!”

    沈昭深觉受益匪浅,看着云浅月的目光染上几分钦佩,点点头。

    云浅月和沈昭向荣王府走去。

    “这不是浅月小姐吗?怎么和沈公子在一起?”苍亭从一家酒楼出来,笑看着二人。

    云浅月没答话,不理会苍亭,继续向前走。

    沈昭停住脚步,对苍亭道:“我出来选墨宝,正巧碰到浅月小姐,便让浅月小姐帮我选了一套墨宝,之后带我熟悉一下京城。”

    “浅月小姐原来这么乐于助人?”苍亭看着云浅月,用扇子拦住她,“我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还是故人,浅月小姐可未曾对我如此热心。”

    云浅月闲闲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住进的地方是荣王府,而不是摄政王府,也许我也会如此热心的。”

    “浅月小姐真是无处不为景世子着想啊!为景世子收买人竟然说得如此直白,你可真不顾忌和摄政王十年的交情了。”苍亭似笑非笑地道。

    “苍少主今年也要参加科举吧?”云浅月突兀地转移话题。

    苍亭微光微闪,“自然!”

    “如今已经临近科举,依我看,苍少主还是没明白科举的意义。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报效国家,而不是为了各人。苍少主若是还不明白的话,可以请教沈公子,我觉得沈公子会为你解惑的。”云浅月扫了他一眼,挥手打开他的折扇,向前走去。

    沈昭看了苍亭一眼,见他没再拦着,也抬步跟上云浅月。

    苍亭见二人一前一后转了街道没了身影,“呵”地笑了一声,转身向摄政王府走去。

    一路上再无话,云浅月和苍亭回到荣王府。

    容昔见云浅月和沈昭一起回来,讶异了一下,连忙道:“云姐姐,冷小王爷来了,在前厅等了您有一会儿了。”

    云浅月点点头,“你家世子还没回来?”

    容昔摇摇头,“世子传来话,说晚些回来。”

    云浅月点点头,向前厅走去。

    容昔见云浅月离开,凑近沈昭,“沈公子,你怎么和云姐姐一起回来?”

    沈昭将理由说了一遍。

    容昔羡慕地道:“云姐姐对你真好,竟然领着你逛了整个天圣京城,一般人她才不理的。”

    沈昭对容昔道:“苍少主说她是为了给景世子收买人心。”

    容昔嗤了一声,“这也就你信,云姐姐是谁?她需要这样为世子哥哥收买人心?世子哥哥是谁?他需要收买人心?”

    “我没信!”沈昭道。

    “没信就对了。看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容昔小大人似地对沈昭摆摆手。

    沈昭点点头,向府内走去。他刚走不远,听到门口有马车声音,停住脚步回头,只见容景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正回来,他不再前走,静站着等候容景。

    容景缓缓下了马车,向府内走来。

    “景世子!”沈昭给容景见礼。

    容景微微一笑,“选了墨宝了?”

    沈昭点点头,据实以告,“是浅月小姐帮我选的,还带我熟悉了京城。”

    容景勾了勾唇,“她寻常时候不爱去大街上走动,难得她今日有兴致领着你走大街。”

    沈昭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微微低着头不再说话。

    “如今她在哪里?”容景回头问跟上来的容昔。

    “冷小王爷来了,云姐姐去了前厅。”容昔立即道。

    容景抬步向前厅走去。

    沈昭似乎只是为了告诉容景这件事儿,见他知道,没什么不满的态度,便宽下心,向他住的院子走去。

    容昔想着沈昭虽然生在山野,可是很聪明,知道世子哥哥对云姐姐在意得很,今日云姐姐的行踪他怕是都了如指掌,但他还是上赶着禀告了,表示心里对云姐姐坦荡,没有想法的意思。世子哥哥焉能不明白?

    容景来到前厅,便见冷邵卓坐在椅子上愁苦着一张脸,云浅月正在品茶。见他回来,冷邵卓转过头,云浅月抬眼看了她一眼,“容昔说你晚些时候回来,我还以为多晚,原来我前脚进门,你后脚就回来了。”

    “我给他传话的时候是一个时辰之前,是你回来的晚了。”容景走进来。

    云浅月给他斟了一杯茶,对他道:“今日关于西延的事情如何?”

    “比昨日严重了些,据说百姓们要联名上万民书,要求西延玥自刎。”容景道。

    冷邵卓本来不好的脸色霎时白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禁吓?”云浅月无奈地看着冷邵卓。

    冷邵卓有些颓然,“三弟性情其实刚烈,我怕他出事。”

    容景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他早就不是你三弟了,是西延王和护国神女之子西延玥。若是听几句民声就自刎的话,也不值得别人为他担心。”

    “可是我还不放心,我……我想去西延。”冷邵卓看着容景。

    容景挑眉,“你去西延能做什么?让他不堪的身份再加一笔?别忘了,他当时做望春楼的头牌娇娇戏弄你,与你虚与委蛇三年。”

    冷邵卓刚升起的想法瞬间被打破,“那我能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容景摇头,话音一转,又道:“或者你可以做些什么。比如让摄政王少上些火,不要那么激烈,如今天圣遍地灾害,民穿不暖,吃不饱。不适应兴兵。”

    冷邵卓明白地点点头。

    容景不再说话,端起茶盏品茶。

    “孝亲王府没有了香雾的卷宗。”冷邵卓又道。

    “这个是自然的!孝亲王府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同墙铁壁,遍布隐卫,但对有些人来说,便不算什么了。”云浅月放下茶盏,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冷邵卓见她露出疲惫之色,立即站起来告辞。

    容景微笑着点头,云浅月对冷邵卓摆摆手,冷邵卓走了出去。

    “很累?”容景放下茶盏,偏头看向云浅月。

    “从早到晚走了一日,你说我累不累?”云浅月斜睨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容公子,借您的贵手帮我锤锤肩呗!”

    容景看向自己的双手,摇摇头,拒绝道:“这双贵手价钱太高,浅月小姐确定用?”

    “我就喜欢用价钱高的。”云浅月也看着他的手,白皙如玉,近乎完美。

    容景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她身后给她捶肩。

    云浅月闭上眼睛,在舒适中将夜轻暖与南凌睿的事情说了,又将她分析的事情也说了,她话落,没听见容景接话,问道:“你说哥哥是喜欢夜轻暖吗?”

    “你可以写信问问他。”容景道。

    云浅月低头寻思,片刻后摇摇头,“我早先看到那把木剑,知道他和夜轻暖原来在暖城还有那么一段的时候,就想写信问他,但如今沉静下来,就不想问了。哥哥的感情,我不想插手,前两次的蓝漪之事和洛瑶之事,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关心。前者为了从蓝漪身上盗取南疆玉玺,让哥哥去迷惑蓝漪,后者是子书因为我的关系,用洛瑶将娘换回来。如今夜轻暖既然喜欢哥哥,爹带着这个密令去的南梁,哥哥若是喜欢夜轻暖,心中必定有主张。我不想用我的想法去影响和左右他。”

    容景伸手从后面抱住云浅月,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笑道:“你不喜欢蓝漪和洛瑶,喜欢夜轻暖,你的天平倾斜,你怕他听你的,最后弄得不可收拾,必定夜轻暖是德亲王的女儿,夜轻染的妹妹,她姓夜。南梁和天圣一旦天平倾塌,她便是那个浮萍。”

    云浅月叹了口气,“是啊,她姓夜,怎么我身边的人就与姓夜的脱不开关系呢!”

    “若是夜轻暖和七公主一样,也许不必令人忧心。”容景道。

    “可惜她不是七公主。七公主是被老皇帝和明妃寒了心,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装傻十年,后来才跳出皇室嫁入云王府,一心做云王府的儿媳,抓住她的幸福。而夜轻暖爱她的父王,哥哥,甚至她的七哥哥,每一个人她都喜欢。这样万一有一日她的喜欢全部倾塌,她成为的不见得就是浮萍,也许是大海中碾碎的浪花。那么到时候,也许伤心一辈子的就是哥哥。”云浅月有些苦恼地道:“若是可能,我宁愿哥哥娶我不喜欢的蓝漪或者洛瑶,也不娶夜轻暖。但我同时又想哥哥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这真是矛盾。”

    容景伸手给她揉揉额头,“南凌睿是缘叔叔和青姨的儿子,是你的哥哥,是坐了十年的南梁太子,是即将登基的南梁王。换句话说,他比你聪明着呢,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不必就如今忧烦了。你真正该操心的是我们自己的婚事儿。”

    云浅月眨眨眼睛,“我们自己的婚事儿不是有你嘛!”

    “我真是将你惯坏了!”容景忽然拦腰抱起她,出了前厅,向紫竹院走去。

    云浅月埋在容景怀里无声地笑了笑。

    第二日,西延传回消息,百姓们都涌入西延京都,自发地围在西延京都城门外,齐声高喊西延玥自刎。百姓数以万计。

    西延玥命人封锁城门,不伤民,以不予以回应。

    天圣早朝的时候,孝亲王虽然再次陈词一番昨日之话,但语气已经不再那么强硬。

    第三日,西延传回消息,事情愈演愈烈,百姓们见喊声不管用,便拿了石头或者大刀砸砍城门。西延玥依然不予回应。

    天圣早朝之时,孝亲王只提了一提,便接过了西延之事,奏秉他所在的户部之事。

    第四日,西延传回消息,红阁小主,楚家主夫人出现在西延京城,楚夫人站在西延城墙上拿出了西延护国神女的神令,并且声音激昂地说了一番话,且拿西延在西延王当政这些年风调雨顺,民生安稳做例,成功地稳住了暴乱在西延京城城墙外的数万西延百姓。

    之后,西延玥命人打开城门,他捧着护国神女的神像和牌位面对数万百姓。

    百姓们对着一直爱戴的护国神女,和与护国神女长得太过相像的西延玥再也下不去手,想起了护国神女的好,她本来可以是将养尊贵的公主,可以下嫁自己喜欢的人,可是却因为为百姓做神女祈福而放弃了公主身份终身不嫁,这才导致对她爱极的西延王兴兵谋了其家国,将她圈禁在宫中,她一生为西延百姓付出巨大,渐渐地,围困在城墙外的百姓们都跪在了地上。

    其中不乏有数百煽动者,一见事情急剧扭转,便齐齐抽出刀剑,对西延玥行刺。刀剑还没靠近西延玥,楚夫人出手,数百人顷刻间毙命。自此,西延之乱平息。

    消息传回天圣,震惊朝野,仅楚夫人一人出现便扭转了朝局,平息了西延之乱,群臣恐慌,一些老臣纷纷上奏,楚夫人者,女子之身,却干涉南疆、南梁、西延三国朝政,此女子再不能留,否则天下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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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香国色

    云浅月坐在议事殿翻看着摆在容景桌案上的一大摞奏折,几乎全部都是关于楚家主夫人平息西延之乱之事,极尽能事各种激愤地阐述楚夫人可能会带来的祸害。看着这些奏折,似乎在他们眼里,一个女人瞬间就能颠覆了天下一般,她有些可笑,又有些无语。

    即便在他们奏折里面说到楚夫人别有居心,当真如此的话,他们又能如何?楚夫人和南疆、南梁、西延都有关系,他们说要她的命就能要了?笑话!

    今日的早朝比那日得知西延玥登基搁浅之日还要长。已经偏响午,众人还没回来。

    云浅月放下最后一本奏折,出了西暖阁。守在议事殿门口的人见她出来都自动退离了些。外面阳光极好,暖融融的,竟然有些春意,她将身子靠在门框上,神态有些懒散闲适。

    如今西延之乱平息,西延玥该名正言顺登基了吧?他如今是民心所向,再无任何阻挠。当真会成为真正的西延王。

    她闭上眼睛,想着又解决了一件事情,这回夜天逸的算盘落空,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

    过了半响,群臣从金殿走出,一部分重臣向议事殿走来。

    云浅月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只见夜天逸走在众人之前,脸上面无表情。容景在他之后,步履一如既往,轻缓优雅。德亲王、孝亲王老脸凝重,夜轻染正直直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不解,冷邵卓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眸光难掩喜色,其余重臣面色都挂着谨慎和忧虑。

    来到门口,夜天逸停住脚步,看着云浅月。

    “怎么出来了?”容景上前一步,拉住云浅月的手,温声询问。

    “久见你没回来,便出来晒晒太阳。”云浅月对容景笑了一下。

    “如今的太阳虽暖,但天色到底还是凉的。进去吧!”容景拉着云浅月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点点头。

    夜天逸此时出声,“月儿,你可认识楚夫人?”

    云浅月脚步一顿,看向夜天逸,这是她怒毁金椅几日以来,他第一次和她说话,她漫不经心地道:“见过一面。”

    群臣一惊,都看着她。

    “什么时候?”夜天逸问。

    “三年前你和叶倩做交易的时候。”云浅月看着他,直白地道:“那时候我正想去北疆找你,可惜太巧了,半途就遇到了你们。我怕你嫌我多事,便转了道,那时候就遇到了她,匆匆一面而已。”

    群臣都看向夜天逸,想着三年前摄政王和叶公主有何交易。

    夜天逸眸光紧缩了一下,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小丫头,十年前你推弱美人下水后救他上来,之后我是怎么掉下水的?”夜轻染问。

    云浅月看了夜轻染一眼,这件事情只有他、容景和她三人知道,她自然知道他如今问这句话的意思,无非是为了验证她的身份,淡淡道:“被我踹下去的!”

    夜轻染眉头皱紧。

    众臣疑惑地看向夜轻染,包括孝亲王,不明白夜轻染怎么无缘无故说这个。

    云浅月见二人不再说话,她转身继续向里面走去。刚到西暖阁门口,夜天逸忽然道:“四哥在刑部大牢病了,你若是不想他死,去看看他吧!”

    云浅月脚步猛地顿住,转头,看向夜天逸,扬眉,声音有些冷,“又病了?”

    赵可菡刚走没两日,他就病了?还是一直病着?

    “不是又病了,他一直无病,是四日前病的。”夜天逸道。

    云浅月想着四日前不正是赵可菡离开的日子吗?她心下一紧,偏头看向容景。

    “去吧!”容景松开她的手。

    云浅月点点头,几步走出了议事殿,向宫外走去。她答应了赵可菡,要让夜天煜好好的活下去,她不能食言。

    “小丫头,我正好也要出宫,送你去刑部。”夜轻染追上云浅月。

    云浅月摇头,“容景的马车就在宫外,我不用送。”

    夜轻染皱眉,“小丫头,你不都原谅我了吗?如今怎么和弱美人好了之后,见到我又没好脸色了?我什么时候这么讨你嫌了?”

    云浅月因为急着见夜天煜,心头烦闷,摆摆手,“我这两日心烦着呢,你别理我。”

    夜轻染跟着她往前走,看着她的脸,“为何心烦?因为西延玥?”

    “大姨妈来了!”云浅月吐出几个字。

    “大姨妈?”夜轻染不明白地看着云浅月,想着她有姨妈?讶异地问,“青姨有姐妹找来吗?”

    云浅月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夜轻染,一字一句地道:“大姨妈是女子的葵水。明白了吗?”

    夜轻染顿时后退了两步,看着云浅月,脸色忽红忽白,“小丫头你……你……”

    “女人来这个的时候是很心烦的,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些。”云浅月丢下一句话,向前走去,她似乎是快要来葵水了,也没说瞎话。

    夜轻染脸色忽红忽白片刻,见云浅月身影出了宫门,他收回视线,又气又笑。她不想他跟着竟然用女子的葵水说事儿,脸不红气不喘,这样的话也就她说得出来。

    云浅月出了宫门,径直走向容景的马车。上了车,对弦歌吩咐一句,弦歌立即挥起马鞭,马车向刑部大牢走去。

    走了一半,她忽然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容景今日早朝关于楚夫人的事情议论得如何结果。

    马车来到刑部大牢,弦歌停稳马车,云浅月挑开帘子跳了下来。

    刑部大牢依然如云浅月上次来时一般,重兵把守。但这次看守刑部大牢的人大约得到了夜天逸的指示,云浅月来到,纷纷让开,为她打开了牢门。

    刑部大牢阴暗,四面铁门,尤其是这样的冬日,里面没有火炉,冷意阴森透骨。

    走过长长的过道,来到最里面一间牢房。

    这一间牢房还算简洁,也干净,但牢房终究是牢房,有一种阴冷的腐气,透过铁门,她一眼便看见夜天煜躺在一张木床上,这才月余,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往日俊美的脸上胡子拉碴,几乎认不出来是他,一声声咳嗽从里面传来,听起来令人揪心,她忽然想起那日去四皇子府见赵可菡也是这样咳嗽,面色一变,立即吩咐后面的人,“打开牢门!”

    后面跟着进来的人立即应了一声,钥匙打开锁,“啪”地一声,牢门应声而开。

    云浅月疾步走了进去,三两步就来到床前,一把按住了夜天煜的手腕。

    夜天煜本来闭着眼睛此时睁开,见到云浅月,咳嗽声戛然而止。

    云浅月给夜天煜把脉,她从来未曾胆怯过,但如今触到他脉搏,忽然有些胆怯,生怕她手诊断出来的结果是和那日赵可菡一般,无能无力,无力回天。

    “月……月妹妹?”夜天煜直直地看着云浅月,有些不敢置信,眸光有些恍惚,声音沙哑。

    “嗯,是我。”云浅月点头,手碰到他脉搏上滚烫,显然在发热。她手指缩了一下,继续给他号脉。得知是胸腹积压郁气久而不化,又染了寒,导致病发,虽然严重,但不是赵可菡那般枯竭之象,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夜天煜猛地坐起身,大约是起得太猛,身子跌了回去,碰到硬硬的床板,他痛苦地闷哼一声。

    云浅月立即伸手扶住他,“听说你病了,我就来了。”

    “你……”夜天煜想说什么,又咳了起来,咳声剧烈。

    云浅月拍着他的背给她顺气,看着他短短一个月就成了这副样子,想到他曾经也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即便那些年太子夜天倾一直压在他头上,但是四皇子出身高贵,得皇上宠爱,朝臣争相巴结,他几乎都不将夜天倾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呢,一间牢房,一个木板床,他短短一个月,便形容邋遢至此,想起他小时候对她很好,忽然有些心酸。

    夜天煜咳了半响,往痰盂里吐了好几口浓痰,才止住了咳。

    云浅月对外面喊,“拿一杯水来!”

    外面无人应声。

    云浅月看向外面,怒喝,“牢房里一口水也不给喝吗?”

    外面看守牢房的人齐齐一哆嗦,立即有人应了一声,连忙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恭敬地递给云浅月,连皇上龙椅都敢毁的人,即便他们身为摄政王的人,更是不敢得罪。

    云浅月伸手接过水,放在夜天煜唇边。

    夜天煜就着云浅月的手喝了几口,才端压住了有些粗重干嗝的喘息。看着云浅月问,“月妹妹,菡儿可好?”

    云浅月手微微一颤,没说话。

    “她不好对不对?”夜天煜盯着云浅月的眼睛,哑声道:“我几日前梦见她了,她穿着我们大婚时候的大红嫁衣,对我笑得很高兴,可是我要抱她,她忽然就在我怀里消失了。我再找,哪里也找不到了,我就醒了。”

    云浅月想着赵可菡死后她的寿衣的确是她大婚时候的大红嫁衣,那个婢女说是她自己吩咐的,说她死了就穿那件埋葬她,她心有些凉。

    “一连三日,我都梦到她,做的都是同一个梦。”夜天煜忽然笑了笑。

    云浅月抿着唇不语。

    “月妹妹,如今外面是不是夜天逸做了皇帝?”夜天煜忽然又问。

    “为什么这么说?”云浅月看着他。

    “这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人,若是他不掌权的话,怎么可能都是他的人?”夜天煜嘲讽一笑,“连容景的人都靠近不得我,我自然明白的。”

    “他没有做皇帝,他做了摄政王,先皇遗诏,新皇是姑姑肚子里面没出生的太子。”云浅月想着夜天煜从那日起就被关了进来,之后谁也没见过他,夜天逸刻意对他封闭了消息,外面的天什么样,他半丝也不知道。或许她了解夜天逸的想法,他不想他死,只想将他逼疯。什么样的情形下能将一个人逼疯,那就是日复一日被关在一处,没有交谈,没有外界的消息,没有人来看他,长期下去,即便不疯,也会被关成半个残废。

    夜天煜闻言忽然大笑,笑得声音太大,以至于再次咳嗽起来。

    云浅月看着他,他的病三分是病,七分是心病抑郁。发泄一下也好。

    “父皇果然是父皇,距离龙椅一步之遥,他让他做了摄政王。哈哈哈哈……”夜天煜一边笑一边咳嗽,声音明明沙哑,但听起来有些尖锐。

    片刻后,他止住笑,问道:“父皇什么时候殡天的?”

    “你们逼宫的那一日。”云浅月道。

    “二哥岂不是在皇权路上还能遇到他?”夜天煜脸色蓦然一沉,“他最不想再见他。”

    “不会遇到的,我提前给他在灵台寺做了一场法事,送他先走了。”云浅月道。

    夜天煜面色稍霁,“那就好!”

    云浅月想着父子做到死都不见的地步,也是少有了。出现在夜氏,这样百年来,死而不见的父子比比皆是。夜氏每一任的皇帝培养的是帝王,不是儿子。

    “二哥死时让我告诉你,他喜欢你。”夜天煜声音已经木人,“月妹妹,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是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云浅月点头。

    夜天煜沉默片刻,粗噶地转了话,“今日你能来这里看我,是他吩咐的?”

    “嗯。”云浅月点头,“本来我早就要进来,但他下了圣旨,说我若是闯进来,看守整个刑部大牢的所有人都得死。”

    夜天煜闻言冷笑一声,“他知道你心软,竟然用这个威胁你。”

    “五千人命虽小,但是他们的背后还有家有室有孩子有老人,士兵无错。我见你一面背负这么多的性命,未免太大了。”云浅月淡声道。

    夜天煜再次咳嗽起来。

    “你如今发热,夜天逸不可能没吩咐人给你喝药,你没喝?”云浅月看着他。

    “我这样不见天日,不如死了的好。”夜天煜躺在木床上,几番咳嗽,让他有些无力。

    云浅月看着他,他除了刚刚听说老皇帝让夜天逸做了摄政王之后大笑时外,此时眼中没有生机,发热潮红的脸色昏暗没有光色,可以想象外表都已经如此,他心中定然早已经和这牢房一般不见天日黑洞洞的,已无生机,是等死了。她犹豫了一下,面色决绝之色一闪而逝,忽然道:“赵姐姐死了。”

    夜天煜身子猛地一僵。

    “赵姐姐死了!”云浅月又强调了一遍。

    夜天煜身子一动不动,眼睛忽然直直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像是没了声息一般。

    “赵姐姐是病死的,紫草之毒让她滑了胎,她没有内力护体,更没有养好,又加之心情一直极度郁郁,便越发的差了,你被关进来之后,她挺了一个月,再也支撑不住,油尽灯枯,死了。”云浅月又道。

    夜天煜似乎听见,似乎又没听见,没声音发出。

    云浅月继续道:“她死前让我告诉你,要你活下去。不管让我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你活下去,她说她只希望有一日你能从这个牢笼里出去每年给她上上坟,她就高兴了。”

    夜天煜的身子忽然颤起来。

    “她说你才十九,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活着便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她很想陪着他一起,奈何身体不争气,她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我,若是有可能,将来让你再娶一个好女子,她不想你孤单一生,也不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她说爱一个人太累,来世她不想再爱了,若是可以,就求来世被爱。”云浅月看着他。

    夜天煜忽然闭上了眼睛。

    云浅月继续道:“她是笑着去的,面色安然。那一日,我大怒,跑去了金殿,毁了天圣建朝历代皇帝坐了百年的龙椅,夜天逸没怪我,下了一道圣旨,追封她为四皇子妃,厚葬皇陵。她自己为自己准备的寿衣是你们大婚的嫁衣,我亲手给她穿的,亲手给她盖的棺木。就在三日前,我和夜轻暖去给她送的葬,葬在了玉龙山。”

    夜天煜本来潮红的脸,忽然惨白一片。

    “这一段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情。秦丞相带着秦玉凝回了南疆祸乱,被南疆先王的传人沈昭杀了。秦玉凝下落不明。叶倩即将登基做女王。南梁王已经退位,传位给南凌睿,南凌睿几日后登基为王。西延护国神女病逝,西延王自刎相随,太子西延玥登基,他登基之日孝亲王府的仆人搅局,西延发生暴乱,昨日才息止。不出两日,西延玥会重新登基。”云浅月慢慢地,声音清晰,“朝中夜天逸为摄政王,容景身为辅政丞相,二人明刀暗箭,斗得凶,夜轻染正在准备今年的年关科考。容枫在西山军机大营,夜轻染的妹妹,夜轻暖回来了,德亲王和夜天逸打算让她跟南凌睿联姻。那个走三步就昏倒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吧?六年前她被送去了暖城,如今活蹦乱跳地回来了,据说遇到了奇人,救好了她。”

    夜天煜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身子不再颤了。

    “你看,短短才一个月,天下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各种好戏轮番登场,不论是身为看戏的人,还是身为演戏的人,都很畅快。”云浅月看着夜天煜,“我跟赵姐姐说江山算什么,那把椅子算什么,活着可以看日出,赏日落,可以泛舟游湖,可以观雪看月,死了便一培黄土,两捧泥巴葬了。过几年,谁还记得你是谁。这话我同样说与你听。也许你现在困顿囵圄,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西延玥在孝亲王府遭了二十年的困境日子,还有三年去男扮女装做了望春楼的头牌娇娇,如今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一朝成为了西延王。整个西延都是他的。相信西延这次的劫难一过,他会在西延呼风唤雨,别人算计他,他以后也不会让算计的人好过。你比之他,这种困境差得远了,他是二十年,你才短短一日月而已。”

    夜天煜紧紧抿起唇。

    “夜天倾生得尊容,死得可歌可泣,令人为他赞一句,但是那又如何?还不是做了一堆白骨,一缕孤魂,再不会出现在这世界上了。如今才短短一个月,还有几个人记得他?有些时候死比活容易。”云浅月冷静地道:“我在金殿与夜天逸立誓保你一生,他若杀你,我必杀他。你确定你真想死吗?如果我说了这些,你还是想死的话,那么我不拦你,我现在就走,你可以等死。我虽然答应了赵姐姐,但是与其让你行尸走肉地活着,不如你就此死去。我就算负了赵姐姐所托。”夜天煜依然不说话,连气息似乎都不闻了。

    云浅月起身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夜天煜忽然拉住她的手,云浅月回头,他睁开眼睛,眼中一片血丝,她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半响才发出声音,“我连着做了三日同样的梦,就知道她定然死了。因为她在大婚那日对我说过,说死的时候,也要穿上大红嫁衣。”

    云浅月想着怪不得他如此平静,原来早已经有预感。

    “你说得对,江山算什么,那把椅子算什么,活着可以看日出,赏日落,可以泛舟游湖,可以观雪看月,死了便一培黄土,两捧泥巴葬了,过几年,谁还记得你是谁。”夜天煜重复云浅月的话,声音粗噶哑极,“我才十九岁,父王活五十五了,我怎么也要比他活的长,二哥先他一步,我既然晚了,就索性再多晚一些,免得万一他在奈何桥上等着没投胎,我岂不是还要见到他?”

    云浅月松了一口气,回转身,对他道:“所以,你要喝药,一定不能死。”

    夜天煜点点头,“菡儿既然不等着我,我又不想见父王,死还有什么意义?”

    云浅月看他眼中依然没亮色,只有血丝,她凑近他,用传音入密道:“我会救你出去的,你且忍忍。总有机会,我可以救你出去。”

    夜天煜看着云浅月,抖了抖嘴角,没发出声音。

    “应该会很快的,你相信我。”云浅月又道。

    夜天煜终于点点头。

    云浅月退开些身子,对外面吩咐道:“将药端来。”

    外面的人立即应声去了,不多时,便端来一碗药,显然是早就准备下的,药不热,温度正好,她递给夜天煜,夜天煜勉强坐起身,将药喝了。

    云浅月再次吩咐那人,“你打水来,给四皇子清洗梳洗一番。”

    那人连忙恭敬地垂首,“浅月小姐,摄政王吩咐下来,说您来了,四皇子若是将药喝了,您就可以走了!”

    云浅月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原来还知道他是皇子?皇子即便犯罪,也不该没有丰仪?即便在这牢里困着,他的身份害摆在这里,如今他这副样子,你难道要我定你个藐视皇室,欺辱皇子的罪?”

    那人身子一颤,连忙摇头,“回浅月小姐,属下们不敢藐视皇室,不敢欺辱四皇子,属下等平时都不靠近四皇子,并未对其侮辱一言半语。如今四皇子这样,实在是……”

    “废话少说,打水来!另外拿几套干净的衣物以及日常用品,再搬一个火炉,从今日起这里生上火炉。”云浅月没耐性对冷声打断他,“你若不想死的话,尽管不按我说的做。”

    那人犹豫了一下,脸色发白地转身去了。

    不多时,水打来,另外拿了几件干净的衣服。云浅月扶着夜天煜下了床,要帮他梳洗,他摇摇头,自己动手洗,虽然费力一些,但到底还是自己能动手。

    半个时辰后,他梳洗一新,且刮了胡子,虽然再没了往日的风采,但总算依稀找回了些影子,勉强可以看了。床上新换了被褥,打扫了一遍,生上火炉,不那么阴冷了,连空气也清新了几分。

    夜天煜躺回床上,云浅月刚要坐下再陪他说会话,听到外面“噗通噗通”跪倒,喊摄政王的声音响成一片。她眼睛眯了眯,向外面看去。

    夜天煜自然也知道谁来了,沉下了脸。

    不多时,夜天逸走进来,青袍玉带,摄政王的身份,大权在握,让他比做七皇子时,多了一抹威仪。来到牢门前,看着里面,忽然一笑,“月儿如今对谁都是好的,独独对我不好了。四哥好福气,即便身在牢笼,也有人念着你。”

    夜天煜粗噶地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告诉月儿一声,洛瑶公主进京了,如今去了荣王府。她似乎来者不善呢!”夜天逸笑着道:“顺便告诉四哥一声,就好好在这里面住着吧,有人念,总是好的。”话落,他不再看二人,转身走了出去。

    “夜天逸!”夜天煜磨牙似地喊了一声。

    夜天逸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不多时,离开了牢房。

    云浅月皱眉,夜天逸来这里,只是为了说这两句话吗?洛瑶来了,还去了荣王府,她想做什么?她回头看向夜天煜,见他对夜天逸离去的方向怒目而视,她温声道:“跟他生什么气?如今看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可以磨练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在夜天逸面前处变不惊,不喜不怒,你心里的砍便过去了,以后再不触他,或者可以将他不当回事儿,好好活着。”

    夜天煜收回视线,恼怒褪去,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你别再这里待着了,赶紧去荣王府吧,洛瑶刚来就去荣王府,你要小心,据说这个东海国的公主可不简单。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吃药的。”

    云浅月见他精神多了,他一大部分是心病,如今被她治好了一半,点点头,不再多话,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之后,有人立即过来将牢门关上。

    出了刑部大牢,云浅月轻吐了一口浊气。见弦歌一脸心事地垂着头,见她出来神色怏怏的,她走到车前,挑眉问道:“怎么了这副样子?洛瑶来了做了什么?”

    弦歌一怔,似乎被惊了一下,须臾,敛住心神,低声道:“刚刚得到消息,洛瑶公主拿着婚书进了城,直接找去了荣王府,要找世子,说她是婚约的履行人,玉太子说了不算,她没想和世子悔婚。”

    云浅月挑了挑眉,“就这个?”

    弦歌再次一怔,看着云浅月,“浅月小姐,这个可是大事儿!”

    “的确不是小事儿!”云浅月忽然笑了笑,上了马车,落下帘幕,吩咐道:“走,回府,我去会会她。她的那把剑还在我这里收着呢!”

    弦歌点点头,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刑部大牢。

    马车走过繁华的主街,透过车厢帘幕,隐隐听到大街上议论的人声,不是西延之乱,而是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楚夫人,一个是洛瑶公主。据说在南疆、南梁、西延露面扭转时局的楚夫人颇具才华,武功登峰绝顶,且容颜极美。另外洛瑶公主进京,如传说中一般天香国色,以前的丞相府秦小姐只能当得上是天圣第一美人,如今这洛瑶公主可谓当得上天下第一美人。另有人说洛瑶公主是前来和景世子履行婚约的,说到这里,于是人声中又多了她云浅月的名字,纷纷猜测,洛瑶公主带着婚约前来,她该如何……

    伴随着一路的人声,马车回到了荣王府。

    弦歌停下马车,向门口看了一眼,伸手挑开帘幕,云浅月跳下了车,只见到洛瑶正站在荣王府大门口,如在河谷县初见一般,衣衫华丽,头戴浅粉色轻纱,轻纱很薄,依稀可见云鬓高绾,天香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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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解除婚约

    洛瑶身上温婉尊贵的气质被她体现得淋漓尽致。

    云浅月挑了挑眉,看着洛瑶并没有开口。

    洛瑶扫了一眼容景的马车,见只下来云浅月自己,没见到容景,她看着云浅月淡淡一笑,“云浅月,好久不见!我来履行和景世子的婚约,你没有意见吧?”

    “有意见!”云浅月看了她一眼,向荣王府内走去。

    洛瑶抬步跟上她,“怎么个有意见法?浅月小姐似乎还不是景世子的什么人吧!”

    “一纸过了时的婚约而已,百年已过,洛瑶公主难道以为能凭一张废旧的纸决定什么?”云浅月嘲笑地看了洛瑶一眼,“洛瑶公主难道嫁不出去?非要扒着这一张废旧的纸?”

    “婚约过了百年,也是婚约,不会因为过了百年就不是了。纸旧了,也没有作废的道理,荣王百年前前去东海取了东海的镇国之宝,救了祯婧皇后,东海对荣王对天圣有恩,如今虽然百年已过,但恩情可是没过,难道浅月小姐愿意让人说荣王府忘恩负义?”洛瑶口气温婉,但话语却不温婉,“履行婚约的人从出生起就决定是我,这与我息息相关,跟我嫁不嫁的出去没关系,如今我来履行婚约,景世子若是做背信弃义之人的话,那么就等着受天下人嗤笑吧!浅月小姐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

    “我是不怎么懂,也没洛瑶公主有才华,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我只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也知道有些事情时过境迁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若是为一个约定,强硬地拆散有情人,讨人不喜,便是不智。男人有智,女人也当有智,否则白读了那些诗书,白学了那些道理了。”云浅月淡淡道。

    洛瑶闻言忽然笑了,“照浅月小姐这样说婚约就无效了?当年东海公主的约定不值一钱?君子成人之美,那么谁来成全君子?你又怎知我是拆散有情人?你对景世子有情,难道我就没情?说不准我嫁了景世子的话,我们能琴瑟和鸣呢!”

    云浅月忽然也笑了,停住脚步看着洛瑶,盯着她看了片刻问,“你是认真的?”

    “自然”洛瑶点头。

    “婚约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吧?你独自而来,是否落低了身份?”云浅月笑问。

    “当年荣王前去东海跪着在圣殿求索了避邪珠都不觉得落低了身份,我拿着婚约站在这里,怎么会落低了身份?”洛瑶扬眉。

    云浅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道:“我父王前去恭贺南梁睿太子登基,顺便商议德亲王府小郡主和南梁太子的婚事。”

    洛瑶眸光一缩,声音忽冷,“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知道一下而已。”云浅月继续向府内走去,对荣王府门口的守卫吩咐,“关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来!”

    “是!”门口的守卫齐齐应声。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洛瑶被关在了门外。

    洛瑶回过神来顿时大恼,“我是东海国公主,这就是你们荣王府的待客之道?”

    “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充东海公主?如今容景没回来,荣王府我当家,你要是想和他琴瑟和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当然,如果你能让他履行婚约的话。”云浅月从大门里面传出一句话。

    洛瑶瞪眼,怒道,“云浅月,你怎么如此野蛮?景世子喜欢你也是奇怪。”

    云浅月当没听见,不再理会她。

    洛瑶站在原地,看着紧紧关闭的门,脸色不好。

    “哈哈哈哈……”对面墙头上忽然传来一声大笑,紧接着落下一个人,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年,他围着洛瑶转了两圈,笑得见鼻子不见眼睛地道,“我就说你来荣王府没好果子吃吧!怎么样?如今信了?”

    洛瑶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少年盯着她的脸,“你是因为云浅月将你关在门外生气?还是因为她说南梁睿太子和德亲王府小郡主结亲生气?”

    “要你管!”洛瑶瞪了他一眼。

    “的确不用我管,但我就爱看你生气的样子,觉得无比享受。”少年看着她,似乎她越气,她越乐,“比你那一张死板的脸好看多了。”

    “别忘了我是你姐姐!”洛瑶脸色难看。

    “你不是不认我这个弟弟吗?”少年挑眉。

    “谁说穿了男人的衣服你就是男人了?没有半丝女人的样子!比云浅月还不如。”洛瑶转身离开荣王府。

    少年正是罗玉,哼了一下,“你有女人的样子?还不是不得男人的喜欢?从南梁受了委屈跑出来,没出息,你不是有本事吗?得罪你的人不都是没好下场吗?怎么这回为南凌睿在南梁做了那么多,如今灰溜溜地逃了出来?没将他大卸八块了再光明正大地走?”

    洛瑶不答话,继续向前走。

    “你不会是喜欢上南凌睿了吧?”罗玉追上她。

    “你最好闭嘴!”洛瑶冷冷地看了罗玉一眼。

    “原来你是真的喜欢上南凌睿了!哈,那个风流太子……”罗玉大乐。

    洛瑶脸色寒了下来,“谁说他是风流太子?你不了解他少在我面前胡说。”

    “啧啧,这就维护他了?新鲜啊,我们家的洛瑶美人从小到大维护过谁?连子书哥哥都没得你维护过!”罗玉新鲜地看着洛瑶,“他不是风流太子谁是?以前是南疆叶公主和他的情事天下皆知,后来是太子府三千粉黛,据说各个貌美如花,再后来是烟柳楼的素素,据说他在天圣京城的时候日日与素素厮混,之后还扬言要带云浅月去南梁,后来在回南梁的途中看上了蓝家的家主,后来见你美色比蓝家主好,又看上了你,如今竟然不知足又勾搭有夫之妇的楚夫人,他的劣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洛瑶忽然停住脚步,看着罗玉,怒喝一声,“紫萝,是不是想要我封住你的嘴?”

    罗玉翻了个白眼,“戮中你的痛脚了?”

    洛瑶狠狠地瞪着她。

    “姑姑给你选的良缘,子书哥哥帮你做的媒,你说他不风流,如此维护他?有本事让他娶你啊!有本事让他一辈子娶你一个啊?拿着婚书跑来荣王府算什么?”罗玉哼了一声,不理会洛瑶难看的脸色,“别怪我当妹妹的没提醒你,别太高傲了!你凡事都要求十全十美,不见得你就好了。别人娶的是妻子,不是娶个全能的雕像,你日日木着一张脸对人,谁看了谁都倒胃口。南凌睿见过的女人多了,你想收住他的心,你以为用你和容景的婚约刺激他就管用?”

    洛瑶一瞬间有一种被戮中心事的恼怒,“谁说我木着一张脸了?”

    “没有吗?你看看现在的你,成什么样子?”罗玉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一把撩开洛瑶的面纱,对准她。

    镜子中映出一张面沉如水的容颜,杏眸圆瞪,满是恼怒。

    洛瑶撇开脸,挥手打开镜子,“看我笑话你开心是不是?父皇如何教导的我们?让我们互敬互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罗玉将镜子收回怀里,眼皮翻了翻,“从小到大你不是就看我不顺眼?”

    “谁叫你不好好受教了?日日往外面跑,跟个疯小子似的。”洛瑶瞪了她一眼。

    “你想变成模子雕刻的木头,我可不想,外面的大千世界,好玩的多了,比你那些诗文兵法什么治国之策强多了。你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罗玉越过洛瑶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里?”洛瑶面色稍霁。

    “你刚刚想去哪里,我就想去哪里。”罗玉头也不回地道。

    洛瑶瞪了她一眼,不说话,抬步跟上她。姐妹二人离开了荣王府。

    荣王府大门内,云浅月并没有离开,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见二人离开,她笑了一下,摇摇头,向府内走去。

    荣王府的人见了她都恭敬地见礼,她如走在自家的院子。

    回到紫竹院,进了房间,懒洋洋地躺回床上,今日在刑部天牢看到夜天煜不过一个月就变成了那副样子,让她心中的震骇不亚于赵可菡死在她怀里。她想着人真是不能失败,一步错,满盘皆输。如今这一局棋,和未来,她和容景的,都不能出一步差错。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身边躺了一个人,房中并没有掌灯,但熟悉的气息和怀抱让她很快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当然,这间他的房间,除了他谁又能进来?她动了动身子,偏过头看着容景。

    窗外有隐隐的月光射进来,他一双清泉般的眸子温润地看着她,见她睁开眼睛,温柔地询问,“醒了?”

    云浅月“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容景道。

    云浅月伸了个懒腰,问道:“知道洛瑶来了吗?”

    容景笑着点头,“知道!”

    “这个女人,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傻,明明已经喜欢了哥哥,偏偏拿着婚约出现在这里。自视甚高,尽做蠢事。”云浅月坐起身。

    “她出身在东海皇室,见惯宫中阴谋诡计,心机手段,又熟读兵法谋略。怎么会是愚蠢之人?”容景笑着摇摇头,“不明不白地待在南梁,南梁宫中有皇后,南梁的皇后可不是一般的皇后,而她在太子府无名无分,却还要受宫中的管制和规制。可想而知这其中的缘由。太子府以前有三千美色,凡是在太子身边的美人,都会被另眼相待。她得知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她虽然是东海公主,但是南凌睿在南梁至今并未正经地公开过她的身份,她如何能不负气出走?”

    “到也是这个道理!”云浅月点头,随即烦闷地道:“若不是我故意提了哥哥和夜轻暖有可能的婚事儿,看到她眼中的情绪,知道她对哥哥在意了,否则我当时就想将她扔出去,拿着婚约上门来抢人,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容景轻笑,“怪不得连睡觉也脸色不好,感情是醋了。”

    云浅月冷哼一声,怒道:“荣王为了救贞婧皇后跑去了东海,回来人救活了,也不能在一起,只看着她在夜家的皇宫里,到头来还累及子孙。以后我嫁给你,不去祠堂给他上香叩头。”

    容景本来勾着的嘴角笑开,笑声愉悦,摸了摸她孩子气的脸,笑道:“好!不给他去上香叩头。”话落,吻了她脸颊一下,低低地笑道:“但是也得你先嫁给我,才能去我们荣王府祠堂,到时候你在牌位前面对他们说‘看,谁说荣王府的男人娶不到云王府的女人?’,之后对他们贬低一番再走出来,多威风。”云浅月“噗哧”一笑,瞪着容景无语。这人……

    容景将她拉着怀里,低头温柔地吻她。片刻后,对她询问,“葵水来了?”

    云浅月一怔,摇头,“现在没有,大约就这两日吧!”

    “我算计着也是这两日。”容景嘟囔一句。

    云浅月看着他,“你计算我的葵水做什么?”

    “不想再被你弄一身,所以,你葵水来的时候,多穿一些。”容景道。

    云浅月咳了一声,想起第一次她来葵水,弄了他一身的事情,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还有些脸红,但幸好她天黑,看不到她脸红,恼道:“明日我回府不就得了!”

    “不行!我会睡不着觉的。”容景抱着她摇头,柔声道:“这两日总算又长了些肉。”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伸手摸了摸他,嘟囔一句,“你还是没肉。”话落,问道:“楚夫人的事情今日早朝商议得如何了?”

    “群臣谏言,楚夫人干涉天圣三个附属国的内政,总要对天圣有个交代。于是摄政王命人去楚家传了旨意,请楚家主和楚夫人来京。”容景淡淡道。

    云浅月皱眉,“然后呢?”

    “去的人今日已经启程了!”容景道。

    “再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云浅月挑眉。

    “没有然后,也不打算怎么办!十大世家虽然入世,但也不曾受朝廷管制。”容景淡声道:“他传召就该进京?如今的天圣已经不是以前的天圣了。”

    云浅月点点头。

    “明日你等在府中,洛瑶再来的话,你就让她进府吧!”容景温声笑道:“你拿了她的剑,总要还给她。我与她的婚约,也要解除。”

    “凭什么不是你等在府里?”云浅月不满地瞪着他。

    容景“唔”了一声,“我与玉太子书信相交数月,总不好对他的妹妹下手!”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难道我就好下手?”

    “不想我和她琴瑟和鸣,你自然要好好下一番手,让她再不拿婚约说事儿。”容景躺下,环抱住云浅月的身子,拍拍她的后背,柔声道:“睡吧!明日好有精神论剑。”

    云浅月用鼻孔哼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第二日,容景醒来,云浅月也跟着醒来,容景穿戴妥当,见云浅月躺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走过来,俯下脸在她唇瓣落下一吻,柔声道:“今日只能赢,不能输。”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我会将你买个好价钱的!”

    容景轻笑,转身走了出去。

    云浅月在床上又躺了片刻,才起身,梳洗妥当,用过早膳,外面青裳的声音响起,轻声道,“浅月小姐,洛瑶公主又来了荣王府,说早先在您手里寄存的剑,该物归原主了!”

    云浅月忽然一笑,问道:“昨日容景吩咐你了吧?将那把剑从云王府取来了吗?”

    “取来了!如今就在奴婢手里!”青裳道。

    “拿进来!”云浅月对外面道。

    青裳捧着一把宝剑走了进来,放在云浅月面前。

    云浅月抽出宝剑,一道华光闪过,宝剑出销,剑身凉如水,她看了一眼,合上剑,笑着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在云王府悄悄解决呢?怎么也要天下皆知。”话落,她站起身,对青裳道:“走,去京城最繁华的主街上。”

    青裳笑着跟在云浅月身后。

    二人来到荣王府大门口,洛瑶和罗玉已经等在那里。洛瑶依然如昨日一般打扮,只不过摘了面纱,罗玉做少年模样。

    云浅月来到近前,洛瑶莞尔一笑,“浅月小姐将剑保存得完好,不错!”

    云浅月将手中的剑扔给她,也不废话,对她道:“去京城最繁华的主街上。敢不敢?”

    “有何不敢?”洛瑶挑眉。

    “那就走吧!”云浅月当先离开荣王府。

    “云浅月,你没看见我吗?”罗玉等着云浅月对她说话,可是见她对洛瑶说了一句话就走,顿时不敢了,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袖子。

    “大当家的,你那些兄弟呢?”云浅月偏头甩出一句。

    罗玉一愣。

    “听说你要来天圣跟容景抢我?”云浅月笑看着他,“既然如此的话,你不该现在拉着我,应该去皇宫找容景才对,他刚上早朝去了。”

    罗玉呆了呆,“你怎么知道?”

    “八荒山的山匪名声太大了,将你要抢我的事情传播得十里八村的,如今传来天圣,也不奇怪。”云浅月甩来她的袖子,继续向前走去。

    罗玉哼了一声,忽然又拉回她的袖子,对她恶狠狠地低声道:“我见到姑姑了!”

    云浅月眨眨眼睛。

    “姐!”罗玉忽然喊了一声。

    云浅月身子一颤。

    “果然你是姑姑的女儿!”罗玉恨恨地道:“东海国有四个公主,但是偏偏谁也没见过华王府被封赐的二公主。上次我来天圣就觉得你和公公长得有几分相像,这回总算被我发现了。”

    云浅月拍拍她的头,像哄孩子一般,“乖,既然发现了就别捣乱。”话落,扔给她一块糖,还是上次云王爷给她的,“拿去吧!”

    罗玉寒着脸打开云浅月的手,“我不是小孩子。”“既然长大了,就不要再不懂事了!大人要有大人的规矩。”云浅月继续向前走去。

    罗玉瞪着她,须臾,猛地跺了两下脚,上前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对她黏黏地道:“你这些年为什么不去东海?父皇一直想见你,我说子书哥哥为何对你那么好,原来早就知道你是姑姑的女儿。”

    云浅月甩了他两回没甩开,便也由了她。

    “快年关了,父王催我回去,你跟不跟我去?”罗玉问。

    “不去!”云浅月断然道。

    “为何不去?天圣哪里有东海好?难道你不想去东海看看?”罗玉追问。

    “目前不想。”云浅月摇头。

    罗玉哼了一声,“容景有什么好?如此让你不顾外面的流言蜚语就这样住进了荣王府?我走来这一路,天圣遍地有冻死的人,满目苍夷,而东海则遍地蓝颜花开,人人衣着富硕,不见褴褛之人。天圣比起东海,实在差得远了。”

    云浅月不说话。

    罗玉又嘟囔一句,这才想起身后的洛瑶,回头对她道:“傻女人,你还不知道她是华王叔的女儿吧?赶紧将你手中的婚约给她得了!她也是你的妹妹,跟你妹妹抢男人,丢不丢人?”

    洛瑶一怔,随即眼睛眯了眯,看着云浅月,“你是华王叔的女儿?”

    云浅月不答话。

    “怪不得!”洛瑶仔细盯着云浅月看了一眼,她离二人落下得有些远,刚刚没听到二人低声耳语,如今被罗玉点出来,才恍然道:“你和姑姑是长得有几分像。”

    云浅月想着二人本性也不坏,既然罗玉知道,定是她娘提点了什么。如今洛瑶让知道,也没什么。东海国公主这个身份她虽然不需要,但是多了也没害处。

    “我是东海国大公主,这个婚约我从出生之日起就背负着,与她有何干系?我背负婚约那会儿她还没出生呢!听说荣王府历代男子都才华冠盖,我为了配上荣王府的男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剑术武艺,无一不学。人人都当我是天性使然,争强好胜,但是又有几人知道我是为了配上将来的婚约而日日辛苦做课业?甚至连治国谋略都要学。尤其是当十年前听说他被封为天圣第一奇才,我更是日夜苦读。我十七年来,都是这一个信念,就是想有朝一日嫁来天圣,不被他看不起,作为配上他的女人。如今我辛苦付出了十七年,君子成人之美是不错,可是谁来成全我?”洛瑶直直地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愣了愣,没想到是这样。

    罗玉也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洛瑶,显然也没想到是这样。

    “无论我喜不喜欢景世子,今日都要与你论剑。就算你是我妹妹,这一纸婚约你要的话,也要正大光明地凭本事从我手中来拿!剩不了我手中的青锋剑,没本事拿的话,我即便不嫁他,也说明你不及我能配得上他。即便将来你们大婚,也是我相让的,不是你凭本事得的,不想被我笑你无能,就放马过来。”洛瑶温婉的声音忽然铿锵有力,这一刻,她不像公主,到像是个将军。

    云浅月忽然笑了,对洛瑶多了分尊重和激赏,点头,“好!”

    洛瑶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罗玉难得第一次没对洛瑶没好脸色,转回身,抱着云浅月胳膊继续跟她向前走。

    三人再没说一句话,一直跟在后面的青裳亦不出声。不多时,几人来到天圣最繁华的主街,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四条道路的交叉路口。大街上人流涌动,乍然看到云浅月和洛瑶,人人目光露出惊艳之色,纷纷向二人看来。

    云浅月停住脚步,回身看着洛瑶,“开始?”

    “开始!”洛瑶手中的青锋剑出销,直直刺向云浅月。

    云浅月衣袖一抖,碎雪同样出销,“铮”地一声刀剑相激,发出轻响,紧接着二人同时变招,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打在了一起。

    云浅月知道洛瑶没有内力,自然不会用内力,而是全凭剑招。

    大街上的人见二人来到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纷纷觉得稀奇,都围了过来,不出片刻,就将这一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纷纷观看起来。

    两个女子这般在街上论剑本来就显眼,更何况还是两个绝顶容貌的美人,更是显眼。尤其是二人的剑术都非凡超群,更是显眼,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云王府的浅月小姐和东海国的洛瑶公主,这京城最是藏不住消息,昨日洛瑶公主前来找景世子履行婚约之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如今见二人在这里论剑,自然想到了二女争夫的戏码,尤其争夺的那个人是景世子,这可是百年不遇的一场大事儿,一时间围观的众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头挤人头,将最前面的罗玉和青裳都几乎压弯了腰。

    二人的剑术高绝,分秒不让。众人只看到两个翩然的身影和两道闪闪冰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天圣京城无人声吵闹,人人都目不转睛地观看,不时地发出惊叹。这样两个女子,两把剑在她们的手中就如她们的手臂一般灵活。劈、砍、刺、勾等等动作,都行云流水。浅粉色衣衫和紫色阮烟罗不停变换位置,却都不出三丈之外。

    二人你来我往,即便让不懂门道的外人看来,都可以看出这二人棋逢对手。

    从太阳升起,到日色高悬,再到午时已整,又到太阳偏西,之后到日落西山。

    整整一日,二人似乎不知疲倦一般,不分胜负!

    而围观的人似乎也不知饥渴一般,无人打扰她们,一瞬不瞬地盯着观看。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景世子来了!”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哪里看得见景世子?

    “在房顶上!”那人又喊了一句。

    众人都看向房顶,果然见一处高楼的房顶上坐着一身月牙白锦袍的容景,他一只腿担在房檐上,一只手放在腿上支着头,眸光沉静,姿态闲雅,看起来已经来了好些时候,只不过才被人发现而已。清风吹起他白衣墨发,端得是雅致风华,如玉无双,令人移不开眼睛。

    “睿太子来了!”一人忽然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一惊,再次看去。哪里有南凌睿的影子?不但人群中看不见,各处的房顶上也没有,都疑惑地四下看着。

    洛瑶宝剑一顿,云浅月瞬间抓住了机会,激开她的剑,碎雪指在了她面门一寸处。

    洛瑶反应过来,刚那声明明是云浅月喊出的,她低低怒道:“云浅月,你使诈!”

    “兵不厌诈!”云浅月对她绽开一抹灿烂地笑,看着她恼恨的脸,低低道:“姐,你输了!”

    洛瑶身子一僵。

    “原来你喜欢南梁那个风流太子啊!不过他可不好对付,祝你好运了!”云浅月笑容扯大,对她伸出手,“婚约拿来!”

    洛瑶脸红白交加了片刻,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扔给云浅月,“给你!”

    云浅月接过纸张,伸手一抖,打开,正是东海国保留的那一份百年前所留的婚约文书。她笑着收回碎雪,对洛瑶道:“你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

    洛瑶看着她欢喜的笑脸,瞪了她一眼,高声道:“今日东海玉洛瑶在此与云王府云浅月论剑,愿赌服输,解除东海与荣王府的婚约。他日景世子大婚,我愿备厚礼恭贺!”

    众人哗然,齐齐欢呼一声,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为谁欢呼,或许他们听得久了容景和云浅月的故事,私心里不想洛瑶公主破坏,世人都向往美好,所以,如今云浅月赢了,洛瑶解除婚约,对众人来说极为欢喜,比自己家得了如意的事情还要欢喜。

    欢呼声响天动地,等了一日的论剑终于落下帷幕。

    云浅月抬头看向容景,只见他正含笑望着她,眸光温柔如水,如玉的容颜绽开,即便夕阳落下,他却瑰丽如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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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拒婚不娶

    欢呼声响彻整个京城,震天动地。

    云浅月得意地对容景挑了挑眉,须臾,飞身而起,飘飘然落在了他身边。

    她刚落下,容景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轻轻一拽,揽进了怀里,也不顾下面的万千人海,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第一次,容景当着人的面吻云浅月,且无所顾忌。

    云浅月脸一红,刚要伸手推开他,他已经轻柔一吻在她唇上流连而过便放开了她,下面的众人几乎未曾看到,他便带着云浅月消失在了高楼上。

    “走得到快!”罗玉哼了一声。

    洛瑶看了罗玉一眼,将宝剑收入销中,对她道:“还不带我回客栈!”

    “还回什么客栈?我们去住云王府。”罗玉一把拉住她,足尖轻点,两人衣袂迎风飘起,从众人头上掠过,离开了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街道。

    “去云王府?”洛瑶的声音从风里传出。

    “是啊!华王叔和姑姑的家嘛,就是我们的家,自然要去住了。”罗玉道。

    “可是如今华王叔和姑姑毕竟不在京城,我们去云王府,会不会给云王府添乱?云老王爷毕竟年纪大了,据说这些日子身体也不好。”洛瑶低声道。

    “怕什么?云浅月赢了你的婚约,还不补偿点儿?我们就去云王府白吃白喝,谁又能说出什么来?”罗玉立即道:“云老王爷身体不好是被云浅月气的,我们去找他唠唠嗑,没准他就身体精神了。”

    “万一摄政王知道我们的关系就不好了。”洛瑶觉得不妥。

    “知道怕什么?我看容景和云浅月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就该让他们忙忙。”罗玉微哼。

    “他们那里舒服?刚刚摄政王也来了!她喜欢云浅月,如今我解除了和景世子的婚约,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洛瑶摇摇头。

    “那也是他们的事儿,我们理他们做什么?这些时日风餐露宿的,吃没吃好,睡没睡好,我不管,我就要住进云王府去。”罗玉道:“你要不去,我将你自己扔去客栈!”

    洛瑶见她一心想住去云王府,不再反对,“算了,那就住云王府吧!”

    二人的身影向云王府而去。

    街道上的众人见容景和云浅月离开,洛瑶也转眼间不见了,纷纷散了开去。虽然再不闻欢呼声,但依然可以听到热热闹闹的谈论声。

    洛瑶公主在天圣经此之事名声大震,人人颂扬,不止有倾国倾城貌,也有高绝剑术。

    百姓们散开后,街道一处背静角落里的马车依然停驻不动,天色彻底黑下来,才缓缓向摄政王府行去。另外一处北街一辆马车也离开,向德亲王府而去。

    容景带着云浅月施展轻功,不出片刻便回到了荣王府。

    紫竹院内,灯火通明。

    容景飘身落在院中,拉着云浅月向屋里走去,珠帘挑开,便闻到一股饭菜飘香,云浅月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立即撤出被容景握着的手,跑到桌前,伸手抓起个鸡腿向嘴里塞去。

    容景含笑看了她一眼,挑眉,“这么饿?”

    云浅月狼吞虎咽,一边唔哝道:“让你论剑一日你试试?”

    “她没有内力,你有内力,为何没用?你稍微动些内力,就可以将她打个落花流水,顾念她是玉子书的妹妹?”容景挑眉,“何时你这么心慈手软了?不是说她若跟你抢男人,三尺青锋定然杀她个片甲不留吗?”

    云浅月吃了一个鸡腿,勉强给叫嚣的胃垫了下底,她清了清嗓子,学着洛瑶的声音道:“我是东海国大公主,这个婚约我从出生之日起就背负着,与她有何干系?我背负婚约那会儿她还没出生呢!听说荣王府历代男子都才华冠盖,我为了配上荣王府的男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剑术武艺,无一不学。人人都当我是天性使然,争强好胜,但是又有几人知道我是为了配上将来的婚约而日日辛苦做课业?甚至连治国谋略都要学。尤其是当十年前听说他被封为天圣第一奇才,我更是日夜苦读。我十七年来,都是这一个信念,就是想有朝一日嫁来天圣,不被他看不起,作为配上他的女人。如今我辛苦付出了十七年,君子成人之美是不错,可是谁来成全我?”

    容景眸光闪过一丝讶异。

    云浅月继续学着洛瑶的声音道:“无论我喜不喜欢景世子,今日都要与你论剑。就算你是我妹妹,这一纸婚约你要的话,也要正大光明地凭本事从我手中来拿!胜不了我手中的青锋剑,没本事拿的话,我即便不嫁他,也说明你不及我能配得上他。即便将来你们大婚,也是我相让的,不是你凭本事得的,不想被我笑你无能,就放马过来。”

    容景失笑,“这不像是一国公主,到像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说的话!”

    云浅月白了容景一眼,语气换回自己的,有些阴阳怪气,“容公子,你们荣王府的男人多能耐啊,让人家从小就念着,念了十七年,将人家生生打造成了天下第一才女,连治国之策都不放过,你说我如何还能下得去手?不凭真本事赢了她的话,就是折辱了她,本小姐心地纯善,尊礼遵义,哪里是那等小人之人,自然要君子之战,让她心悦诚服!”

    容景好笑,伸手抱住她娇软的身子,笑意深深,“君子之战吗?那是谁谎称睿太子来了乱她心智?”

    “有人还喊景世子来了呢!我都没分心!”云浅月道。

    “这么说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及睿太子在洛瑶公主心中的地位了?”容景挑眉。

    云浅月翻个白眼,“那是本小姐定力高,跟地位有什么关系!”

    容景满意这个答案,将头枕在云浅月的消瘦的肩膀上,柔声道:“如今我的婚约解除了,就剩下你了。”

    云浅月想起夜天逸手中她娘的那把萧,她本来心中欢喜顿时退了去,烦闷地道:“你的婚约我负责解除了,这个你来负责。”

    容景含笑点头,“好!”

    云浅月推开他,继续大口吃饭。这一日消耗的体力可想而知,她可不想好不容易这几日养回来几斤肉又因为这一日给丢了去。

    容景看着她狼吞虎咽,目光温柔,玉颜如画。

    半响,云浅月受不了地看着他,“你不吃?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容景如玉的手支这头,声音温柔如春风。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吹了一天冷风,头发一团凌乱,脸未洗,衣服被剑划了好几道口子没换,腮帮子被东西塞得鼓鼓的,哪里好看了?不再理他,继续吃。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放下筷子,将身子靠在容景身上,长叹道:“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儿。你这个婚约让我实在不舒服。”

    “比起我的婚约来,你和夜天逸的十年才让我不舒服。”容景幽幽地道。

    云浅月咳了一声,觉得实在不适合说这个话题,缩了缩脖子,立即住了口。

    “洛瑶公主这样的女子也是当世少见了!有筋骨体魄,隐忍坚韧,心胸大气,且聪明机智。”容景慢慢地道:“不知道睿太子是否有此福气!”

    云浅月皱眉,“本来我觉得夜轻暖如此喜欢哥哥,若是哥哥真也喜欢她的话,我可以接受。可是今日见到了不一样的洛瑶,我忽然觉得,她最适合哥哥。她在南梁似乎也住有一两个月吧?不知道哥哥发现了她身上的优点没有?”

    “你的哥哥可是一只狐狸!那么长十日,焉能发现不了?”容景笑着道。

    “难道你就不是一只狐狸?”云浅月仰着脸看着他。

    容景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低头看着云浅月,眸光灼灼,柔声道:“你吃饱了吧?是否可以做些什么?”

    “洗澡?我身上都是汗!”云浅月木着一张脸道。

    容景眼中的颜色褪去,伸手揉揉额头,松开她,似乎有些抑郁,“去吧!”

    云浅月起身走向暗室,打开门,向温泉池走去,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关上。

    容景收回视线,目光看向窗外,紫竹院西南角那一株桃花微露花苞,隐隐有绽开之势。他轻轻呢喃,“春年的时候该开了吧!应该开了。”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从暗室出来,只见容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目光很是专注。她走过来,顺着他视线看去,就见到那株桃花,她瞪了他一眼,“日日都要看一会儿,我都怀疑那株桃花是你的情人了!”

    容景收回视线轻笑,“它不是情人,是我的愿望。”

    云浅月眨眨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容公子,跟我说说,你什么愿望?”

    容景伸手,将她身子抱在怀里,低头含住她唇瓣,柔声道:“我的愿望……桃花开满紫竹院。”

    云浅月一把推开他,“那怎么行?我剪不过来!”

    “不用你剪,到时候我来剪。”容景懒腰抱起她,向大床上走去。

    云浅月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低声道:“其实今日是应该做些什么庆祝的,但我没力气,算了吧!”

    容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

    云浅月身子沾到被褥,困意袭来,往容景的怀里钻了钻,便睡了过去。容景抱紧她,眸中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

    紫竹院静静,清风吹着和美的音符,迎合着天边的月光,如天籁之音。

    青影的声音忽然从窗外响起,“世子!”

    容景“嗯”了一声。

    青影禀告,“据说钱门主三年前用暗器杀了皇室的隐卫,今日查出来,被摄政王的人扣起来了,如今在来京的路上。”

    容景眸光眯了眯,脸上的暖意退去,声音微凉,“怕不是因为三年前他用暗器杀了皇室隐卫,而是因为灵台寺那十二尊金佛像,钱焰是之情之人。”

    “那怎么办?属下救他还是……”青影话说一半。

    “若他是有备而为的话,从夜天逸的手里救不回活人。”容景淡淡道:“死杀吧!”

    “是!”青影退了下去。

    不多时,弦歌声音在外响起,“世子!”

    容景出手点了云浅月的睡穴,应了一声,“嗯!”

    “宫中传来消息,太后娘娘似乎不好,见了血,摄政王已经命文莱出了宫,如今在来荣王府的路上。”弦歌道。

    容景眸光再次眯了眯,偏头看了云浅月一眼,对外面道:“去截住他,让其转告摄政王,太后是皇家的太后,摄政王的母后,天子的母后,摄政王医术高绝,实在用不到别人施救太后,有他在,太后就能安然无恙。”

    “是!”弦歌应声,须臾,犹豫了一下又道:“世子,万一太后有事儿,浅月小姐不能见她一面的话……”

    “她不会有事儿,只是有人不想我今夜好而已。”容景声音温凉。

    弦歌了悟,点点头,退了下去。

    容景挥手熄了灯,闭上眼睛。

    之后,每隔一个时辰便传进来一则消息,似乎今夜的事情尤其多,且各个事情都棘手。而容景轻描淡写地随口便处理了。

    直到天明,才消停下来。

    云浅月却是一夜好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偏头,身边已经没了容景的身影。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对外面喊,“青裳!”

    “浅月小姐,您醒啦?”青裳应声进来,含笑询问。

    云浅月“嗯”了一声,问道:“你家世子早朝去了?”话落,她“唔”了一声,“昨日真是累坏了,睡了一觉下来,怎么身子还这么僵?”

    青裳连忙走过来床前,伸手帮她揉按肩膀,笑着道:“昨日这里的隐卫一直出没禀告事情,世子怕吵到您,便给您点了穴道。走时吩咐奴婢在您醒来之后给你疏松一下筋骨,您就好了。”

    云浅月挑眉,“这样?你家世子出了什么事情?”

    青裳摇摇头,低声道:“不是世子出了事情,而是摄政王昨夜找了许多错处,世子应付了一夜。”

    云浅月皱眉,了然道:“昨日他心里不快了!”

    青裳不再多话。昨日洛瑶公主和浅月小姐论剑,摄政王午时就出现在了那里,一日等到人都散去才回府。他对浅月小姐执着,昨夜心里定然不快。

    “夜家的男人骨子里都带有侵略性和掠夺性,本来以前我以为夜天逸会好一些,可是发现他更甚,以为夜轻染会是那个例外,可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所作所为,让我也觉得我竟也错了。”云浅月叹息了一声。

    “您有世子在呢,不必如此忧心,世子定然不会让外人对您得逞的。”青裳宽慰道。

    云浅月笑了一下,面色柔暖下来,“是啊,我有容景呢,有他便能撑起一片蓝天。”

    青裳笑着点头,帮云浅月放松筋骨。片刻后,侍候她穿衣,“世子说您若是不累的话,可以回云王府一趟。昨日洛瑶公主和紫萝公主住进了云王府,云老王爷为她们摆了宴席。”

    云浅月眨眨眼睛,笑道:“她们倒是不客气!”

    “据从云王府传来消息,云老王爷很喜欢她们。”青裳笑道。

    “糟老头子!”云浅月愤了一句,笑道:“我也想爷爷了,今日就回府看看他吧!他身子骨不好,不知道还能活几日,多看一眼是一眼。否则等他眼睛一闭,我估计该后悔没多陪他了。”

    青裳点头,“奴婢去吩咐给您备车?”

    云浅月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话落,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待青裳给她穿戴妥当,她简单坐在桌前吃了两口饭菜就向外走去。

    一路施展轻功回到云王府。

    云浅月飘身落在云老王爷的院子,便听到屋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罗玉熟悉的笑声尤其大,云老王爷的笑声洪亮,显然欢喜,洛瑶的笑声听起来也极为欢快。她推开门,走进了屋。

    果然,屋中有不少人,云老王爷、七公主、洛瑶、紫萝、还有云孟。一个个笑得跟脸开了花一般。见她回来,都愣了一下。

    云老王爷手中的拐杖照着云浅月砸了过来,早先的笑脸变成了怒脸,“死丫头,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长在荣王府?忘了你还是云王府的人!”

    云浅月伸手轻轻接过拐杖,对云老王爷恼怒的脸翻了个白眼,“每次来你这里都对着你这张愤怒的老脸,我是你孙女,跟你仇人似的。打人还这么有劲,看来你一时半会儿断不了气。”

    “你还知道你是我孙女?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你的面,有你这样做孙女的?”云老王爷大怒,似乎就要拎起手边的茶杯砸过来。

    七公主一惊,连忙捂住茶杯。

    “没有我这个做孙女的,难道就有你这样做爷爷的?我来一回你打一回。是不是让我永远不回来你才开心?”云浅月瞪了他一眼,将拐杖扔给他,“我走行了吧?谁愿意看你的老脸!难看死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云老王爷立即大喊。

    云浅月当没听见,继续向外走去。

    “你回来,我刚刚吩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梅花糕。”云老王爷口气软了下来。

    云浅月哼了一声,“谁稀罕,在荣王府我日日吃,都吃腻了!”

    云老王爷刚要大怒,见她依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连忙又道:“还有芙蓉糕。这个秘方可是咱们府独一份,你多少日子没吃了?难道就不想?”

    云浅月脚步顿住,憋着笑回转头,“看在芙蓉糕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吧!”话落,她转身走了回来。

    云老王爷又骂了云浅月一句,任她坐在了他身边。

    七公主好笑地对云浅月道:“爷爷日日都要骂你几句,其实心里是想你,却不说想,偏偏骂你,连你哥哥前两日都说爷爷是想妹妹了。”

    云浅月伸手揪云老王爷胡子,愤道:“死老头,想我就说想,骂我做什么!”

    “死丫头,大不孝!”云老王爷挖了云浅月一眼,“让洛瑶公主和罗公子看笑话!”

    云浅月见洛瑶气色极好,一身长裙,盈盈多姿,罗玉依然少年打扮,锦袍玉带,她对二人挑了挑眉,笑道:“你们倒是会找地方!”

    “那当然!”罗玉得意地挑眉。

    洛瑶笑了笑,没说话。

    “嫂嫂,最近你身体如何?”云浅月伸手握住了七公主的脉搏。

    七公主笑着点头,“就是害喜得厉害,其余的到无碍。”

    云浅月摸她的脉象稳定,的确是无碍,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云老王爷道:“臭丫头,在荣王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你可是有了什么出息出来?有没有喜?”

    云浅月瞪眼,“为老不尊,你也真问得出口?”

    “景小子没碰你?他也及冠了,你也及笄了,他是不是身子骨不行?”云老王爷又道。

    云浅月脸顿时黑了,磨牙道:“他身体好得很,有你这样的爷爷吗?不怕被人笑话!”

    云老王爷见洛瑶、罗玉、七公主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连云孟的老脸都红了,他咳了一声,“我还没几日好活头,这不是想看看曾孙子嘛!”

    “就算我有了也是曾外孙!”云浅月提醒他,“你还是指着看嫂嫂肚子里的吧!这个才是你的曾孙子。”

    “曾外孙就曾外孙。”云老王爷不在乎地道:“这个曾孙子生出来我自然喜欢,可是我就想看看你和景小子一个黑心的,一个让人不省心的,一起生出来个什么东西。”

    云浅月的脸彻底黑了,孩子能用东西来说吗?

    罗玉哈哈大笑起来,“妙哉!我也想看看!”

    云浅月恶狠狠挖了一眼罗玉,“不想我将你扔出去,就闭嘴!”

    罗玉见云浅月恶狠狠的神色,似乎她再笑,她真会将她扔出去,张大的嘴硬是将笑给憋了回去。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转移话题,“听说昨日你姑姑在宫中身体不适,你可去看了?”

    云浅月一怔,摇摇头,“没有,我睡得熟了!”

    “嗯?”云老王爷看了她一眼,“大约是景小子没吵你!昨日据说宫里你姑姑身子闹得厉害,见了红。幸好今日稳住了。”

    “稳住了就好!”云浅月从知道昨日容景忙了一夜,对于宫中的事情也能猜出几分,淡淡道:“上次我要硬闯进去,姑姑拦下了我,不想见我。她如今是天子母后,不再是云王府的女儿,爷爷还是少操些心吧!这么些年来,姑姑在宫中一直稳住中宫之位,如今又晋升太后,云王府在明里背里助了她多少?可是功不可没。她若是只记得自己是天子母后,而不记得自己是云王府的女儿,我看以后她的事情云王府也没必要再理会了。”

    云老王爷“嗯”了一声,冷哼道:“夜家的种,要他做什么?以后她的事情,是不必理会了。”

    云浅月点点头,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重,这时玉镯端了芙蓉糕走进来,她便转移别的话题,问道她刚来时都在笑什么?罗玉讲了说起她在八荒山占山为王的事情,云浅月想起那帮山匪的憨实也忍俊不禁。

    一时间,屋中的气氛再次恢复和乐。

    在云老王爷处坐了半响,云老王爷说都陪着他一个老头子做什么?将几人赶了出来。七公主因为有身子的人了,便回房去休息了,罗玉和洛瑶跟着云浅月向她的浅月阁走去。

    回到浅月阁,凌莲和伊雪立即迎了出来,递给她一个纸条,说道:“小姐回来得正好,刚刚王爷传回了消息,她正准备送去荣王府,就知道她回府了。”

    云浅月伸手接过纸条,只见果然是云王爷的来信,看罢后,忽然笑了,对洛瑶道:“有一件好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洛瑶脸一红,看出云浅月眼中的揶揄,但她还是问道,“什么好事儿?”

    “父王昨日到了南梁了,与南梁提了孝亲王府想议亲之事,南梁那个风流太子没答应德亲王府的婚事儿!对你来说,这是不是好事儿?”云浅月笑看着她。

    洛瑶的脸染上红霞,一双眸子亮了亮,如明珠一般,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光彩顷刻间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夺目。

    云浅月叹了一声,想着南凌睿那个臭人,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的心给收服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罗玉哼了一声,“还算他眼光好!否则的话,东海多少好男儿等着娶姐姐呢!不差他一个。”

    “如今你知道叫姐姐了!这么些年也没听见你叫过几声。”洛瑶笑看着罗玉。

    罗玉轻声一声,“这些年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就愿意做那个木头打造的人,最是令人讨厌,如今看起来还不错。我们一母所生,你自然是我的姐姐!”

    洛瑶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愿意做木头人?”话落,她看了云浅月一眼,笑着道:“景世子虽好,但不是我的良缘,但我也不后悔我这些年所学。人生还如此长,我的所学,总有用处。”

    云浅月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凌莲在外面道:“小姐,德亲王府的小郡主来了,似乎是哭着来的,知道您回了云王府,便找来了,要见您。”

    云浅月想着既然她刚刚得到了云王爷的消息,那么云王爷大约也照样给德亲王府传回了一份消息,夜轻暖知道南凌睿不娶她,大约受不住了,她对外面道:“知道了,你告诉夜小郡主,就说她的事情我也给她拿不出注意,让她回府静静吧!这样的结果未尝不可,暖城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是!”凌莲立即走了出去。

    “那个风流太子不娶她,她哭什么?”罗玉奇怪地问。

    洛瑶何等心思聪明,自然明白了这中间怕是有什么关联,她看着云浅月问,“德亲王府的小郡主喜欢南凌睿?”

    云浅月点头,“嗯,喜欢。”话落,将夜轻暖和南凌睿在暖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罗玉腾地站起来,怒道:“这个南凌睿,招惹了这个招惹那个!简直可恶!姐,你别喜欢他了,还说不风流,你还护着他,你看看,连随身的木剑都给了人了。”

    洛瑶眉头蹙起,倒是镇定,“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他若是真有心,这五年来不可能不去暖城找她,如今他又拒了她的婚,一把木剑也不能说明什么。”话落,她道:“而且我在南梁太子府时听说他当年送给叶公主一把木剑,那木剑本是一对,不明白为何在五年前将另一只给了夜轻暖。”

    “还用如何明白?再明白不过,木剑是他的定情信物,他那时候喜欢叶倩,所以送了她,后来叶倩让他伤了心,他又喜欢上了夜轻暖,又将另一把送了夜轻暖。风流、花心、烂萝卜。”罗玉气愤地,姐也不喊了,直呼其名,“洛瑶,你有没有脑子?你学那些东西都喂狗了是不是?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那个风流太子……”

    “住口!”洛瑶打断紫萝的话,板起脸色,训斥道:“事情如何还未可知,不可侮辱人名声,姑姑和华叔叔是如何教导你的?让你凡事去伪存真!即便他喜欢夜小郡主又如何?世间多少男人将不喜欢的女人娶进门,不闻不问坑了人一辈子,他至少未曾将谁娶进门不喜欢去坑了谁。那蓝家主的事情也是,他快刀斩乱麻,没毁了蓝家主一辈子,若是他没好心的话,将人娶回去,再弃了,又能如何?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男人的天下,他能如此,已经难得了。”

    罗玉被反驳得没了话说,哼了一声,不满地道:“反正你就是一根筋,从小就是,认准了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得了你,如今你一根筋地喜欢上了他,我们谁说什么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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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一曲天下

    洛瑶听见罗玉的话,不置可否。

    云浅月看着洛瑶,眉眼隐隐有一丝笑意,容景说得没错,她有筋骨体魄,隐忍坚韧,心胸大气,且聪明有智,这般明白剔透,且一心坚定,怪不得她爹和娘喜欢她。

    “明日你我启程回东海。”洛瑶对罗玉道。

    罗玉腾地站起来,“什么?”

    “我说明日你我启程回东海。”洛瑶道。

    “不回!”罗玉立即摇头,“我们刚来天圣,才住了两日,凭什么就回去?”

    “父皇已经来了好几封催促的书信了,你我是该回去了,如今距离春年还有一个月,我们赶回去过春年。”洛瑶道。

    “我们赶回去过春年快马加鞭也就二十日可能能回去了,为什么明日就走?”罗玉皱眉,“你急什么?我们可以再住十多日。”

    洛瑶摇摇头,“我们不能久住,要尽快走!”

    “理由!别拿过春年的事情打发我!”罗玉见洛瑶认真,脸色不好看。

    洛瑶看着她道:“德亲王府的夜小郡主今日哭着来了云王府,德亲王和染小王爷很快就能得知缘由,便会查出夜小郡主和南凌睿在五年前的赠剑之事。知道夜小郡主对南凌睿有情,而我在南梁太子府住了数日之事不是秘密,你我如今在天圣待着不妥当。不想矛头指向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罗玉哼了一声,“他们的事情与咱们何干?矛头指向我们就怕了不成?”

    “我们是不怕,但是卷入了这一场漩涡终究是不好,也给二妹找麻烦。”洛瑶看了云浅月一眼,温声道:“昨日我悔婚之事,摄政王定然是极为光火,如今趁他还未对我们身上打上筹谋的主意,我们还是离开的好。你想想,我们出来数月了,也该回去了!”

    “可是我不想走!”罗玉抱住云浅月的胳膊,不舍地道:“我还没和她待够呢。”

    云浅月伸手拍拍她的头,“我也主张姐姐的话,如今还有一个月春年,你们快马加鞭虽然二十日就可以到,但是路途上万一有个不顺当,便会误了春年,那就不好了。而且南凌睿如今退婚德亲王府,证明南梁连这根纽带也不要了,就是不买天圣的账了。天圣如今怕南梁、南疆、西延三国结盟,定然疲于应付,所以,主意有可能打到东海身上,也许会用某种手段牵制东海。不得不防。”

    罗玉眉头皱紧,“这夜天逸实在可恶!”

    “他不是可恶,是身在其位,当权者必须要谋政而已。”洛瑶摇摇头。

    “明日让容景派人送你们,另外给子书传信半途接应你们。”云浅月想了一下道:“否则你们两人回去,难保不会出现纰漏。”

    洛瑶点点头,“如此甚好!”

    罗玉嘟起嘴,虽然不满,但也再未反对。

    三人就这样说定,又在浅月阁闲聊了半日,天色将黑时,容景前来接云浅月。

    罗玉本来黏着云浅月要与她住一晚,但听到容景来接,不满地推搡她,“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嫁给了荣王府,如今回娘家呢!怪不得云爷爷骂你,女生外向,还没如何,就住进了人家府邸,不知羞。”

    云浅月笑着瞪了她一眼,“将来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也会和我一样。”

    罗玉哼了一声,对她道:“明日你出城送我。”

    云浅月笑着应了一声,出了浅月阁。

    云王府门口,容景的马车停在那里,云浅月挑开帘幕上了车,便见容景坐在车中闭目养神,神色疲惫,她挑眉,“今日很累?”

    容景“嗯”了一声。

    云浅月想起青裳说他昨日一晚上被隐卫来回传报事情打扰得没睡上觉,今日想必在朝中夜天逸依然没善罢甘休,事情怕是堆积如山,她伸手去帮他揉额头。

    容景头微微骗了一下,枕在云浅月的肩上。

    “你这样我没办法帮你揉按了!”云浅月伸手推推他,柔声道:“你躺下来,枕在我腿上。”

    容景依言躺下来,枕在云浅月腿上。

    云浅月手指按在他额头上,依照额头的穴位揉按,不多时,便见他呼吸均匀,睡着了。她眸光闪过一丝心疼,从她去南疆到回来至今,他其实都没好好休息,如今因为她和洛瑶论剑,洛瑶悔婚之事,夜天逸寻事,可想而知他是何等的累。

    马车回到荣王府,云浅月打算带着他出车厢,他已经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她,目光是她从来不曾出现的罕见颜色。

    云浅月对他笑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了?”

    容景摇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哑,“我那一日说江山太重,我负担不起,我能够负担的,也就是一个你而已。还记得吗?”

    云浅月点头,“自然记得,容公子说过的话,我怎么敢忘?”

    容景微微笑了一下,笑意极淡,轻声道:“夜天逸想逼我食言而肥,你说怎么办?”

    云浅月眸光眯了眯,“他找的麻烦很棘手?”

    “不是棘手的原因。”容景闭上眼睛,声音温凉,“是他根本就不会放弃你!”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

    “昨日到今日,他几乎调动了天下的势力用来验证他对你的争夺之心,同时也验证了我。”容景忽然笑了一声,温凉的声音隐含了一丝犀利,“他这是在不给我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他将他埋藏的暗桩浮出水面,也逼迫我不得不浮出水面。”

    云浅月沉默片刻,怒道:“他疯了!要拿天圣的江山来赌吗?如今是什么时候?天圣遍地路有冻死骨,满目苍夷,南疆、南梁、西延各自为政,他明知道我不可能与他在一起,偏偏还与你内斗。”

    “我也觉得他疯了!但偏偏这种疯,让我觉得他应该如此。”容景坐起身,将云浅月纤细的身子抱在怀里,低声道:“云浅月,你就是穿肠毒药吧?毒了我一个还不够,还毒了夜天逸和一干人。”

    云浅月瞪了他一眼,不言声。

    “我本想与你过舒坦的日子,看来时不与我。”容景轻轻一叹,有些惆怅,“今年栖霞山的云,九山顶的雪,看来与你看不上了。”

    “那些算什么?能与你日日在一起便好了,我不求那么多。”云浅月摇摇头,脸色晦暗,“至于夜天逸,他若不想要这江山,那么不妨让别人收了他。”

    “是吗?能与我日日在一起便好了?你不求那么多?”容景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点点头,“我今生只求你。”

    容景忽然笑了,玉容绽开,如昨日在高楼上看着他那般的目光和笑意,抱着她柔声道:“我也只求你,只求日日与你在一起,无论是困居庙堂之高,还是游荡江湖之远。都不在乎。”

    “对,都不在乎!”云浅月也笑开。

    容景忽然拦腰将她抱起,下了马车。

    “喂,你不是累吗?”云浅月抬眼看着他。

    “再累也抱得动你。”容景步履闲缓地向府内走去,在他下车的那一刻,他眉眼的疲惫之色便被他隐没了去,似乎看不出,在府中众人的眼里,他还是那个如玉无双雅致雍容的景世子,天下没有难得住他的事情。

    云浅月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步履轻浅的声音,觉得安心。

    回到紫竹院,进了房间,容景将云浅月放在软榻上,云浅月对他道:“洛瑶和罗玉明日回东海,你派人送她们吧!另外再给子书传信,让他派人接应,我怕夜天逸打东海的主意。以防万一。”

    “不用以防万一,他一定会打东海的主意。”容景回身走到桌前,铺了纸,提笔给玉子书写信。不出片刻,便落笔,将信纸折好,喊了一声,“青影!”

    “世子!”青影应声而落。

    “明日你亲自护送洛瑶公主和罗玉离开。”容景吩咐,将信纸扔出了窗外,“给玉太子传信,让他派人接应洛瑶公主和罗玉。”

    “是!”青影接住信,容景再无别的吩咐,他退了下去。

    容景站在桌前似乎想了片刻,重新拿起笔。不多时落笔,喊道:“弦歌!”

    “世子!”弦歌现身。

    “将这两封信分别给风烬和青姨传出去!”容景将信扔出窗外。

    弦歌接到信应了一声。

    云浅月疑惑地看着容景,“给风烬和我娘传什么信?”

    “恐防夜天逸对楚家下手,让青姨从西延出来不要去南梁了,直接去楚家吧!”容景道,“风烬联合花家、凤家、莫家,做好准备!”

    云浅月眯起眼睛,“他会对楚家下手?”

    “昨日之前不会,但今日之后就会了!”容景伸手揉揉额头,“苍亭刚刚启程回了苍家,还有十几日就年关科举了,他要参加科举,可是这时候还离开京城,自然是有所筹谋。如今南疆、南梁、西延都让他们插不进去手,手便只能伸向东海和十大世家了。”

    云浅月点点头,不再说话。

    容景回身走到云浅月身边坐下,将她抱在怀里,轻笑道:“以前未曾想过你这么金贵。筹备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不过幸好你的心是归我,否则怕是不好夺回来。”

    “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有心情笑。”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拽了他上床去休息。

    二人刚躺回床上,便有人传来消息,容景闭着眼睛吩咐下去,接下来,每隔半个时辰,便有消息传来。深夜之后,消息便如滚雪球一般涌入紫竹院,天下之大,每一处都有事情。

    云浅月的脸色越来越沉,想着昨日也是这样?

    容景偏头看了她一眼,“我点住你穴道吧!”

    “我不困!”云浅月坐起身,抿了抿唇对外面喊:“青裳!”

    “浅月小姐!”青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去云王府将凌莲和伊雪给我喊来!”云浅月对青裳吩咐。

    青裳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这些事情还累不跨我,摄政王在摄政王府如今也是一样。”容景笑道:“若是这些事情便能难住都的话,我便白担了这些年的声名了。”

    云浅月不说话。

    容景笑着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凌莲和伊雪来到,云浅月对外面道:“你们从今日起就跟着我住在荣王府。”

    凌莲和伊雪一愣,没想到小姐喊她们来就是为了让她们与她一起住在荣王府,但还是点头应声,“是!”

    云浅月重新躺下身,闭上眼睛。

    青裳见云浅月再没别的吩咐,便带着凌莲和伊雪去客房休息。

    “刚刚喊她们来是否想对北疆出手?之后又打消了主意?”容景微偏着头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捂住眼睛,有些抑郁地道:“是啊,想对北疆出手。但是想想曾经北疆遍地荒凉,五年的时间,倾注我多少心力,才让那里富硕起来,优胜于如今天圣所有国土,百姓们人人安居乐业,若是出手,牵制了夜天逸没错,但是会有多少北疆百姓受难。目前还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所以,暂时不了。”

    容景笑着点头,“天圣难得就北疆一块沃土了,目前是不必!但是不妨让摄政王知道你的心思。”

    云浅月心思一动,点头,对外面喊,“凌莲、伊雪,你二人去摄政王府一趟,告诉摄政王,就说北疆并不是牢不可破,让他有些事情三思而后行。”

    “是!”凌莲和伊雪连忙应声。

    容景笑着将云浅月搂在怀里,轻叹道:“应该是可以睡觉了!”

    云浅月想着夜天逸若是豁得出去北疆,不受她牵制,那么她也没必要顾忌北疆百姓了!

    不多时,凌莲和伊雪回来,对云浅月道:“小姐,我二人没有见到摄政王,将小姐原话传给了摄政王府的大管家。”

    云浅月“嗯!”了一声。

    接下来,紫竹院的消息在三更时分终于歇停。

    容景笑道:“他终究还是不敢拿北疆做赌注!”

    云浅月不说话,伸手盖上他的眼睛,“睡吧!否则明日容公子顶着着两个熊猫眼就难看了。”

    容景笑笑,闭上了眼睛。

    天明时分,容景起床,云浅月也跟着起了。二人收拾妥当,容景对云浅月道:“我陪你去送洛瑶公主和紫萝公主。”

    云浅月点点头,想着他身为辅政丞相,一日不上早朝夜天逸也不能拿他奈何。

    出了荣王府,二人向城外走去。

    昨日还阳光明媚,今日的天色便飘了一层小雪。马车出了东城,向十里送君亭走去。

    “世子,摄政王的马车也在十里送君亭。”出城走了不远,弦歌的声音响起。

    容景“嗯”了一声,云浅月挑开车帘看去,只见十里送君亭停着两匹马,一辆马车,三个人,一个是洛瑶,一个是罗玉,另外一个人是夜天逸。距离得太远,看不到三人脸上的神色,但夜天逸前来送行,也不令她意外,毕竟洛瑶和罗玉的身份摆在那里。

    落下帘幕,任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云浅月,你怎么来得这么晚?”马车来到近前,还没停稳,罗玉便跑了过来。

    容景挑开帘幕缓缓下车,将云浅月拉下车,笑道:“罗公子与半年前相比,也没什么变化!”

    “谁说的,本公子长高了!”罗玉反驳了一句,张开双臂就要抱云浅月。

    容景轻轻一拽,将云浅月避开她,她顿时瞪眼,“要不要这么霸道?抱一下都不可以?她可是我的……”猛地顿住,对容景道:“看见你就不顺眼。”

    容景微笑,“幸好罗公子今日就离开了,可以不用再看见我。”话落,他看向夜天逸,声音温浅,“摄政王来得好早!”

    “也刚来不久!景世子气色不错,想必昨夜休息的好。”夜天逸话虽然是对容景说的,目光却落在云浅月脸上,颜色极沉暗寡淡。

    “摄政王气色也不错!”容景淡淡一笑。

    夜天逸盯着云浅月,不再说话。

    云浅月当没看到他,以及他的脸色,对洛瑶和罗玉道:“一路小心!趁着天早,就不必话别了,启程吧!”

    “我以为你该带一坛酒来我们共饮之后再让我离开。”洛瑶笑了笑。

    “好酒不是应该好日子才喝吗?你放心,我和容景大婚之日,你备厚礼来贺,我一定陪着你一醉方休。”云浅月笑道。

    “你陪着我一醉是极好,恐怕某人该受苦了!你说的这个似乎不作数,不如换一个。它日我再来天圣,或者你去东海,你我荒废一日,共同一醉。”洛瑶笑道。

    云浅月想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若是醉得人事不省,某人估计会对她抽筋扒皮。点点头,“也好!”

    洛瑶看向容景,认真地道:“景世子,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有本事与本公主论剑一整日的,当年太子皇兄也不过与我论了一日而已。我输的不是剑,而是心。”

    容景笑看着她,“公主的良缘不再景这里,它日定然能求得圆满。”

    “那是自然!”洛瑶自信地一笑,“再会了!”

    “公主好走!”容景浅浅含笑。

    洛瑶翻身上马,对罗玉喊,“玉儿,启程了!”

    罗玉不舍地看着云浅月,云浅月对她摆摆手,他有些闷闷不乐地翻身上马。洛瑶对夜天逸在马上行了个告辞礼,罗玉不理会夜天逸,二人再不多言,两匹马离开送君亭。

    夜天逸见二人离开,回身对云浅月道:“母后身体越发不好了,你确定不去看看?”

    “太后凤体金贵,腹中怀有天子,我可不敢去打扰,万一有个不慎,腹中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摄政王治个对云王府的灭门之罪也不是不可能。敬而远之总没大错,摄政王肩负护国之职,好好看顾太后和天子吧!”云浅月扔下一句话,钻进了马车,帘幕落下,隔绝了她的身影。

    夜天逸脸色寡淡得几乎面无表情,他盯着紧闭的帘幕看了片刻,对容景道:“景世子的手段我一直是佩服,知道什么最是伤人,你我之斗而已,你何必将她拉进来?北疆我虽然在乎,但还不敌一个她。还是说才短短一日而已,你便没了较量的能力?不见得吧?”

    容景笑笑,“自然不见得,摄政王想要多少日,景都能奉陪。但是让她心疼的事情,我不介意多做一些。摄政王越是如此,她对我越是心疼,对我越是温柔软语,呵护温存。她这样的性子,什么时候懂得温柔过?景还要多谢摄政王成全。”

    夜天逸脸色沉下来,“和着景世子一直在用计谋夺她的心了?你如此汲汲营营算计她的心,算计来的到底是什么?本王怀疑你根本就是不爱她,不过是因为荣王府一直得不到云王府的女儿那一点私心而已,你想为荣王府翻盘。”

    容景轻笑,点头,“她太不乖,也太不让人省心,若是不算计还真不行。至于荣王府先辈们的事情,我到还未曾放在心里看在眼里,觉得不太值得。”话落,他不欲再多说,上了马车,帘幕落下,温凉的声音传来,“这两日实在太累了,景今日告假,朝中之事摄政王处理吧!”

    弦歌一挥马鞭,马车走了起来。

    夜天逸看着容景沉香木打造的马车向城里走去,抿着唇,脸色清寒。

    车中,云浅月瞪着容景,伸手去挠他心口,“来,景世子,让我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这么能算计?我何时不懂得温柔了?”

    容景伸手抓住她的手,笑道:“你自然是温柔的,但你的好,我当然不能告诉外人。”

    云浅月白了他一眼,靠在他怀里,问道:“你今日告假了呢!想怎么过?”

    容景想了一下,柔声道:“带你去北山梅林看梅花如何?这天又飘雪了,雪中梅花别有滋味,我们可以在梅林中论剑,让我也领教一下浅月小姐的高绝剑术。”

    “你不累?不再府中休息?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云浅月瞥他。

    “摄政王不是说了吗?我是在算计你的心,哪里是累了?我是故意累,让你看着心疼我,好对他在乎的北疆出手,我自己对北疆出手的话,你不舍北疆的百姓,反而对我心生不满,若是你自己的出手的话,就不同了。夜天逸能倚仗的,也就是你们共同建立的北疆,你对北疆有着深厚的感情,如今你都有要对北疆出手的想法了,他这回更明白你的心里不属于他了,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属于了。”容景笑意淡淡,“攻心之策,才是上策,是不是?”

    云浅月看着他,望尽他眼中一片温凉,她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受不住了,还嘴硬!”话落,她对弦歌吩咐,“不去北山梅林,回府吧!某人需要喝鸡汤、吃燕窝,炖王八,大补一番。”

    弦歌憋着笑应声,“是!”

    容景“咦”了一声,对云浅月笑道:“你这不是在告诉别人我昨日对你做了什么吗?”

    云浅月脸一红,愤了他一口,“思想不正!”

    “我思想不正好久了!”容景躺下身,将头枕在云浅月腿上,生养隐含笑意地道:“昨日你按得舒服,再按按。”

    云浅月将手放在他额头上,轻柔地按起来。

    马车一路回到荣王府。

    这一日,紫竹院内,果然如云浅月所说,喝鸡汤、吃燕窝,炖王八,十全大补席端上了饭桌,很是大张旗鼓。

    但到头来容景就喝了一碗燕窝和鸡汤,剩余的全进了云浅月的肚子。

    饭后,容景躺在床上,云浅月兴起了弹琴的兴致,便坐在案前抚琴,是一首《天下》。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

    梦中我痴痴牵挂

    顾不顾将相王侯

    管不管万世千秋

    求只求爱化解

    这万丈红尘纷乱永无休

    爱更爱天长地久

    要更要似水温柔

    谁在乎谁主春秋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顾不顾将相王侯

    管不管万世千秋

    求只求爱化解

    这万丈红尘纷乱永无休

    爱更爱天长地久

    要更要似水温柔

    谁在乎谁主春秋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烽烟起寻爱似浪淘沙

    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挥剑断天涯相思轻放下

    梦中我痴痴牵挂

    琴音和歌音唱出,不止紫竹院内的人都放下了活计,听得痴然,荣王府内的人也纷纷痴了,琴声和歌音飘出荣王府,震慑出很远,甚至远在皇宫的议事殿都隐隐听到琴声歌音。

    ------题外话------

    今天是1号吧,美人们,手里有票的甩了吧,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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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毒害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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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毒害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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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79/ 第一时间欣赏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 作者:西子情所写的《纨绔世子妃》为转载作品,纨绔世子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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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世子妃介绍:
她是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亦是人人口中的纨绔少女,嚣张跋扈,恶名昭彰,赏诗会为了心爱的男子与人争风吃醋命丧黄泉。
她是国安局最年轻最具才华的上将,一朝为国身死,灵魂坠入异世,重生在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之身。
纨绔少女对上少年将军,她的到来让表面平静的天圣皇朝幡然巨变。
说我嚣张?
说我纨绔?
说我就是一个顶着云王府嫡女的名头,打着内定太子妃的幌子,占着整个王朝最尊贵女子的身份,其实就是天圣皇朝第一废物?
靠!
非要逼我告诉你们我这一切其实都是装的?
……
佛曰:装也不容易啊!
纨绔少女重生,是继续纨绔到底,还是为了正名而展现温婉才华?
上一世恪守严谨,日日劳累。这一世难得上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身份,怎么也要活出一个安逸来。
奈何你想安逸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给你机会。
那姑奶奶就自己开辟出一条安逸的路来。
惊才艳艳,智慧无双,且看一双纤纤素手如何挑起腐朽皇朝的乾坤盛世,谱写一场盛世荣华下的锦绣篇章。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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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城墙上坐着两个人,看不清样貌,听说话声可辨别是一男一女。
只听女子压低声音怒道:“我还是个处子!”
“我说你怀孕了你就怀孕了。”男子无视女子低吼,声音温润。
“孩子是谁的?”女子咬牙。
“我的。”男子语气毫不犹豫。
“你的名字怎么不叫无耻?”女子嗤笑。
“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男子似乎认真考虑。
女子气急失语。
只听男子思考了片刻,慢悠悠地又道:“明日我就去云王府下聘,云老王爷一定会很开心尽快抱外孙子的。”顿了顿,又对女子劝慰道:“你既然如今怀孕了,就要戒骄戒躁,不要到处乱跑了,安静些日子吧!对我们的孩子好。”
女子实在忍无可忍怒吼,“我说了我还是处子?”怀个屁孕!
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许久道:“哦,我忘了。”
女子抱头而走,她希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黑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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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情的完结文☆☆☆
《妾本惊华》
《妻子太忙不是错》
《夫君太坏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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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纨绔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