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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世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西子情     纨绔世子妃txt下载     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93章 拿他无法(1)

    原来她被上官茗玥带去天圣皇宫昏迷的那十天,其中有七天他是自己关在暗室里面的。原来正如他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掌控在他手里,他也有脱离控制无能无力的时候。

    云浅月想起凌莲和伊雪的话,眸光涌上一抹昏暗。

    上官茗玥和玉子书便是他脱离控制的因素,她不想去猜测子书对于这件事情知道多少还是全部知道,也懒得理会上官茗玥在这件事情上除了帮容景还有什么其它打算。

    这一件事情若是角逐的话,可以说没有赢家。她没赢,容景没赢,夜轻染没赢,子书和上官茗玥本就不见利益,又何来赢?

    容景用了最能冲击她心的办法,血祭精魂,让她避无可避,跟了他回来。无非是遵从了心的选择而已。她就是看不得他在她面前受伤,看不得他放低姿态,看不得他清萧冷寂的眸中直抵人心的脆弱。

    清风吹来,云浅月将情绪散开,让其随风消散。须臾,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承受不承受的,欺负不欺负的,伤害也罢,无奈也罢,总之,她还是回来了。

    一切都是心之所向,看不得而已。

    嗔痴恼怒,爱恨纠缠,又能如何?总归是活着,总归她的选择,总归如今只有她和他。

    忽然间,她就平静了下来。

    “云浅月,你……”容景何等聪明敏锐,她细微的情绪外泄,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心下一紧,想说什么,对上她偏头看来的目光,又住了口。

    “不是饿了吗?吃饭吧!”云浅月语气不再恼怒和生冷,一如寻常,随意地道。

    容景看着她,垂下眼睫,掩饰住某种情绪,点点头。

    饭菜香味从容景所住的房间飘出来,显然凌莲和伊雪早已经准备好,二人进了那间房间,一眼所见,桌子上摆着的全部是滋补的药膳。

    云浅月没有什么意见,坐下身。容景坐在他身边,一如寻常时候为她夹菜。

    二人一时间没了话,静静地吃着。

    云浅月的胃口不好不差,容景清透的眸光深处有一抹淡淡的雾色,浓得化不开。

    饭后,云浅月漱了口,喝了一盏茶,起身站起来,对容景道:“你休息吧,我……”

    容景不待她话落,立即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温润的声音隐着一抹执拗,直直地看着她,“你要分房睡吗?和离书我从没当过真,不解释是因为我和你的事情没有必要向天下人解释,你……你给我的和离书你是知道的,被我毁了。今日说了这么多,你难道真的不能……”

    云浅月静静地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说。

    容景看着她,一直他也是知道她心思聪明,能看穿许多事情,只不过她的心思不惯用于他,从来不在他面前显露而已,可是如今,看着她冷硬、恼怒过后,如此平淡的眸子,太过无波,让他忽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慢慢地放下手,低声道:“你救了容枫,又救了我,两番耗费灵术,是也累了,那就去休息吧!”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容景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屋中的温暖似乎随着她离开刹那就散去了一般,明明是春夏交替的暖日,却有一种空荡荡的凉意。他闭上眼睛,任昏暗的颜色淹没他的玉颜。

    还是回不去吗?

    西暖阁如此一番费尽心力,明明已经见她露出笑意了,可还是不行吗?

    “公子,您怎么就这么将主母放回去了?”墨菊贼眉鼠眼地向西暖阁的方向看了看,悄悄地进了屋,埋怨地看着容景。

    容景沉默不语。

    “公子,拿出你一剑刺心,血祭精魂的魄力来!马坡岭敌我二十万兵马都对你心悦诚服,主母生生地被你夺了回来。如今人就在你身边了,再狠狠出手一把,就不信拿不下。”墨菊声音低低的似乎怕人听见,给容景出主意。

    “她是心里有我,马坡岭时,我才敢那么欺负她。但有些事情,总不是狠狠欺负一把就能解决的,这件事终究是在她心里结了一个结,横了一道沟。短短时间,她不对我冷脸,还能被我逼迫得发泄了郁气哭闹一番已经不错了,总不能贪心太多。”容景轻轻一叹。

    墨菊眨眨眼睛,“难道就这么……分房?”

    “又能如何?慢慢来吧!结是慢慢织的,就慢慢解吧!”容景揉揉额头。

    墨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须臾,试探地道:“公子,要不……你再大病一场?”

    容景轻叱了一声,“马坡岭她反戈被我夺回来的消息不出明日就能传回天圣,传遍天下,你认为我还能再折腾自己?让本就虚弱到大病一场无能无力?你以为夜轻染真的会善罢甘休?”

    墨菊闻言点点头,“也是!夜轻染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总归是夜轻染,夜氏的暗龙,若非一直对她……”容景话音到这里顿住,语气低沉地道:“这回他该是彻底死心了。”

    墨菊嘻嘻一笑,“公子,他将能耐都用出来了,连个女人都夺不过,如今也没见多大本事,你对付他,手到擒来嘛!”

    容景睁开眼睛,对墨菊道:“你真该去关暗室了。”

    墨菊立即收了嬉笑,噤了声,苦着脸看着容景,那眼神是在说我好心来给公子排忧解难,别人都不敢来出主意,就他来了,怎么能得到这种对待,下次他还敢来吗?况且他从小就待在公子身边,自然不遗余力地赞扬公子贬低对手……

    容景瞥了他一眼,到也没打算真关他进暗室,看向西暖阁,眸光清幽地道:“我最大的优势,不过是仗着她对我之心罢了,这没有什么可拿来比较和炫耀的。”话落,他收回视线,静静地道:“就这样吧!如今她近在眼前,想了我能看到她,总比见不到要好。”

    墨菊翻了个白眼,悄声道:“公子,主母身上可还有生生不离呢,您别忘了,都这等时候了,得抓紧机会在一起,可别浪费时间。”

    容景本来要去够茶盏的手一顿。

第1694章 拿他无法(2)

    “属下可提醒公子了啊,您可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都回来了,再软化软化嘛,别的女人您下不去手,主母可是您的女人,多欺负几次有什么关系?嗯,就这样,属下先下去了。”墨菊见容景脸色变幻,被他说动了,觉得十二星魂商量了一下午得出的办法算是没白商量,他完成了任务,丢下一句话,溜了出去。他可不能让主母知道他给公子出主意,遭了记恨,等人家好的时候,事情败露,受苦的还是他。墨岚等那些人,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都让他出头。他这个十二星魂之首坐得也实在和老妈子差不多。

    屋中静了下来。

    容景静静地坐着,许久,见西暖阁的灯熄了,他忽然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院中,凌莲和伊雪刚从西暖阁出来,关上房门,回身就见到容景站在东暖阁的门口看着西暖阁的方向,夜色下,月牙白锦袍泛着清华月光,她们齐齐一愣,对看一眼,又齐齐向西暖阁屋内看了一眼,须臾,隔着距离对他一礼,如墨菊一般,似乎传递了某种信息,之后又悄悄对他吐了吐舌头,退了下去。

    容景心中微微凝聚的郁气挥散了些,收回视线,揉揉额头,不由失笑。

    果然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容景在门口站了片刻,放下手,步履不缓不慢地走向西暖阁。不多时,来到西暖阁门口,他伸手去推房门,房门不动,显然是从里面插着,他不紧不慢地拔掉头上的白玉簪,在门缝处轻轻一勾一拉,里面的门栓应声而落,发出响声,他伸手推开了房门。

    入眼处,隔着珠帘,人在帷幔内躺着,显然已经睡下。

    容景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掩上门,抬步走了进来。不多时,来到床前,自然地脱了外袍,挑开帘帐,见云浅月身子朝里侧躺着,偌大的床榻,她里外两侧都留出一大片空间,他掀开她的被子,贴着她躺了下来。

    云浅月仿佛无知无觉,呼吸均匀地睡着。

    容景想伸手去抱她,手伸到一半又撤回,静静地看着她。

    夜色渐渐深了,总兵府分外静寂。

    子夜时分,云浅月忽然睁开眼睛,转过身对容景道:“你还不睡?还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容景眸光动了动,声音低哑,“吵到你了?”

    云浅月轻哼一声,半丝醒来的睡意慵懒也无,不言而喻,她自然一直没睡。

    容景看着她微微不好的脸色,似乎有什么明白了,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择席,睡不着。但又想你,不想分房。”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择席?”云浅月看着他。

    容景勾了勾嘴角,低声道:“以前我都是抱着你睡,在哪里都能睡着的。如今……”他顿了顿,看着自己僵硬的身子和规矩的手道:“如今怕你恼了我,不敢再欺负你,自然睡不着的。”

    云浅月看着他,想着他可真是……可真是好!

    离开这一个多月,那些伤痕累累,那些冷漠无主,那些麻木心死,如今如刻在心口上的痕迹,即便有些事情他说出来了原因,或者没说出来她也了解了猜测到了原因,没有谁对谁错,但也难以一时间解开心里的砍,她终究是个女人,终究小心眼,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和他闹脾气,可是这样的时间他明摆着都不留着她再适应。

    容景看着她脸色变幻,一声不吭,但不错过她的表情。

    “你爱睡不睡,反正我要睡了。”许久,云浅月重新翻过身,背着他,闭上眼睛。

    她刚闭上眼睛,容景忽然坐起身,下了床。须臾,伸手将她从床上抱起来,见她又睁眼看着他,他低声道:“还是去那个房间睡好不好?”

    “毛病多!”云浅月说了他一句,到没反对。

    容景似乎笑了一下,眸中乍然暖如春水,抱着她抬步出了房门,夜色凉如水,他却没感觉半分凉意,回到东暖阁,将她放在床上,他躺了下来,将她揽在怀里,这间房间顿时暖了起来,他语气微微有些孩子气的得意,“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是,我舍不得你,你就可着劲的欺负吧!”云浅月已经生不起怒意。

    容景将她紧紧抱了抱,怀中的娇躯温暖,触手碰触的丝锦软袍也隔不住温软的触感,他忍不住将手滑进她睡袍内,碰触她的肌肤。

    温凉的指尖一如从前,带着丝丝灼热,似乎要烫烧人的神智。

    云浅月抓住他的手,有些压抑的怒意:“你到底还睡不睡?”

    容景顺势反手握住她的手,抓着她的指尖在他手心里牵动绵绵柔暖之意,轻声暗哑地道:“还是睡不着。”

    “你……”云浅月吸了一口气,生怕他真的惹火烧身,她却怒也不是,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恼也不是,无论如何,他都有办法应付,她忽然泄气,早就知道他是拿他没有办法的。于是,终于软下口气,低声道:“睡吧,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明日折腾病了,看你怎么应付夜轻染的怒火。”

    容景见她主动提出夜轻染,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寻常,显然是心里那个结解开了一段,他心里一松,将她往怀里又紧紧地揽了揽,又近了一步,总归他今日没白折腾。低声道:“好,我们一起睡。”

    云浅月“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累了,这数日以来,她没有一夜好眠,即便是睡着,也心思不属。贴着他的身子,被他抱在怀里,熟悉的气息比上等的安神香好用数倍。

    容景也累了,这数日以来,他日夜不得安枕,本就将身体熬得极差,在马坡岭那一剑也确实对自己下了狠手。因为他已经不敢自信能将她是否重新带回自己的身边,那是他绝地一击。成了,他便再不必受折磨,不成的话,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如今终是让他觉得上天还是厚爱他的,将她又还给了他。

    不多时,两个人终于都睡了。

    不是夜色安神,而是心之所在,即是心安处。

    第二日,阴雨绵绵,雨水不大不小,将春落夏初凭地染上了几分女儿愁。

    云浅月醒来,睁开眼睛,入眼处是熟悉的容颜,褪去了昨日失血过多的清透和苍白,玉颜染上了几分色泽,正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如春水,显然醒来多时。她虽然一夜安睡,但犹不解乏,问道:“几时了?”

    “响午了!”容景道。

    云浅月想着这连续一个多月以来,除了她昏迷和生病的日子里,都是每日准时醒来随夜轻染去上朝。从未晚了时辰,如今习惯到底还是抵抗不住她的心,刚到他身边,便又给养得懒散了。

    “在想什么?”容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明白,但还是问了出来。

    “在想只要你在,便能养成我的懒惰。”云浅月道。

    容景勾了勾嘴角,声音微哑,“幸好只有我才能养成你的惰性。”

    云浅月不答话,看向窗外,雨水铺天而下,织成细细密密的雨帘,将浣纱格子窗打得湿透,院中几株树木花草,被雨水洗礼,分外娇俏。也极为安静,没有仆从闲杂人吵闹,不像是在皇宫里,早上便能听到上朝的钟声,白日黑夜里来回巡逻的宫廷内卫走动。她收回视线,推了推容景压在她身上的手臂,“还不起来?你难道没有事情做?”

    容景支起身子,低头看着她,墨发几缕垂下,有一种云端上的雅致和诱惑,低声道:“是有些事情做……”

    云浅月被他的举动和神色引得心里一颤,撇开脸,伸手推开他,“起床了!”

    容景似乎有些不舍,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才缓缓坐起身,语气隐隐有些情绪地道:“好吧。”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坐起身,径自穿戴。

    不多时,二人都穿戴妥当,各自梳洗。须臾,打开房门,凌莲和伊雪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见到二人相处和谐,对看一眼,又向帷幔遮掩的大床看了一眼,齐齐道喜,“恭喜小姐和世子。”

    容景看了二人一眼,眸光动了动,似笑非笑地道:“承了你们这一句恭喜。”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们对他冷言冷语冷脸色的事情不追究了。

    凌莲和伊雪暗自吐吐舌头,正被云浅月看了个正着,她们讨好地对她笑了一下,凌莲俏皮地悄声道:“小姐,您吃过饭后去世子的书房看看吧!那里可是……”她看了容景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别有洞天呢。”

    云浅月挑了挑眉。

    “你去看就知道了。”凌莲扔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伊雪也放下饭菜,笑着跟了出去。

    静静地用过饭,云浅月刚落下筷子,容景对她询问:“继续上床休息,还是去书房?”

    云浅月起身站起来,“去书房。”

    容景眸光似乎闪烁了一下,无奈地揉揉额头,点点头,“好吧,我们去书房。”

第1695章 解开心结(1)

    出了房门,容景撑开伞,拉着云浅月走向书房。

    祁城总兵府的院落自然比不上天圣荣王府的尊华,二人来到书房,容景收了伞,推开房门,云浅月当先走了进去。

    入眼处,她顿时怔住。

    凌莲说书房别有洞天,原来就是这样的别有洞天。到处散落着她的画卷,还有一张张纸写满了她的名字,她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容景的手笔,他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这些纸张怕是足足有千张之多。她不敢相信,这一个月来,他是如何一张张画这些画像和落笔写满一张张她的名字的。

    “本来我想收起来,但想着这些总归都是我想你的见证,于是就留着了。”容景关上书房的门,将伞放下,走到云浅月身边,自然地道。

    云浅月想着她在荣华宫日日面向窗外看着天边的浮云或轻或重,他在这里堆满她的画像,日日看着画着写着,是否也是若轻若重的心情?

    这一瞬间,似乎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容景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云浅月许久才回过神,低声问,“当时你弄这些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只想你,满脑子的都是你。”容景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捻着,传递着浓浓柔情,似乎仍然有着不能回首的疼痛,低声道:“想得心都疼得没有感觉了。”

    云浅月不再说话,一个生生不离,老皇帝从她出生就布置的一局棋,在她为他死而感慨一代帝王就那么消逝,所有的一切也随着他消逝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生前布置的棋局开始运作,让她和他经受了这么多痛苦,且还不算终止。

    这一刻,她对夜氏老皇帝是真的恨了起来。

    她不敢想象,每落一笔,他的心情。尤其是有些纸张的末尾停顿的显然太久,被墨迹渲染开,还有甩笔墨划开的痕迹,可想而知,他当时定然是何等恨怒的扔了笔。

    他承受的半丝不比她少!

    甚至也许比她承受的更多!

    云浅月忽然转过身,将头埋进容景的怀里,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容景身子一僵,随即眸光一丝痛苦消失,浓浓的云雾散开,伸手抱住了云浅月纤细的身子,感觉他胸前有湿意,声音低哑,“这些算不上什么,不过是儒弱的表现罢了,不值得你心疼。”

    云浅月闭着眼睛,强忍住眼泪,“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儒弱?”

    “将你夺回来。”容景道。

    “为什么早不出手将我夺回来?”云浅月想着这一个多月,每日度日如年,最早的时候她期盼着他很快出现,后来期盼变成了失望,之后绝望,之后的时间里,她连嗔痴恼恨疼痛似乎都不会了。

    “上官茗玥说,生生不离,有一种解法,能保住你的命。但是让我不准过问,也不准派人去天圣京城见你,否则他便不给你解。”容景沉默片刻,眉眼沉暗地解释。

    云浅月眯起眼睛,忽然抬起头,看着容景,“就是所谓的断我宫房,让我变成堪比活死人的女人?不但一生一世不能要孩子,而且和你再不能有夫妻之事?”

    容景闭了闭眼睛,低声道:“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这种办法,也没有想到如此绝情。只想你活着。况且我没有选择,只能答应了他。”顿了顿,他低声道:“后来失败了,我才知道。”

    云浅月唇瓣紧紧抿起。

    “我怎么可能让你变成堪比活死人的女人?如此的话,相望不相亲,还不如死了。”容景解释,“对于云族之术,他找到云山,且在云山待了五年,我不及他了解颇深。若不是迫于无奈,我与他有早先相看两厌的仇怨,怎么也不会请他回来。”

    云浅月看着他,原来她猜中了开始,没猜中结果,因了他的爱太沉太重,她也以为只要她活着,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出,却断然没想到这件让她最寒心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主张。心头的结微微解开了一些,开口道:“所以,在他失败后,我将他关了起来。你便让子书助你给我写了封会晤的信,引了夜轻染前去迷雾山,将他困在迷雾山,借此想带走我?”

    容景点点头,压抑住情绪道:“当日与他出手,我也受了伤。你去了之后,我本来有十成把握能带回你,哪怕用强硬的手段,也要你回到我身边。但是没想到迷雾山是你的地盘。连我也不知道,原来墨红一动风云震的云阁原来是你的,而且总坛就在迷雾山。我本就受伤,武功受到掣肘,且迷雾山有你的兵马,我知道截不住你,只能放了你离开。”

    云浅月收起一些情绪,低声道:“当时我建立了风云两阁,风阁专司情报,与夜天逸通信相助他,云阁养了五万兵马。我暴漏了风阁,隐没了云阁。想着若是夜氏的老皇帝真逼我入宫为后,那么我便让他尝尝厉害,却不想隐瞒了数年,第一次给你用上了。”

    “你瞒得也隐秘,天下间这几个人,包括我,哪怕是夜轻染游历天下,也不知道迷雾山是你的地盘,埋伏着你的兵马。”容景道。

    “迷雾山常年迷雾,是最好的地方。”云浅月道:“试用于隐藏,布阵,山体连绵,凿空山后,外山另有乾坤,自然适合养兵。”

    “我以前也注意过迷雾山,以为是哪位隐世高人不想入世被红尘打扰,隐居迷雾山布置了阵法,但未曾想到那个人就在我身边,风阁的背后有云阁,真难以想象。”容景一叹,最难以想象的是,她第一次用云阁,困住的却是他,世事难料。

    “我那日与子书会面,他去找我,之前就找了你吧?说到底,我这个旧识到不及你和他的关系了,连容枫、冷邵卓、云离都支持我,他却选择帮你。明明十万兵马说是给天圣掣肘你,可是却兵在而不发。”云浅月道。

    “我从十里桃花林回来,当日他拦了我,才没及时拦住上官茗玥,让他被夜轻染截去。心中有愧。后来知道上官茗玥所谓的办法是断你宫房,他也没有料到,于是,之后助我,算做补偿。”容景道。

第1696章 解开心结(2)

    云浅月轻哼一声,“那日从迷雾山见了他我就料到他是在帮你了。”

    “他帮我请来了燕王爷,带走了上官茗玥,留下贴身隐卫言棠带的十万兵马,算是补偿了。否则的话,就冲着他设计我的神仙睡,让我睡了一日,我也不会与他善罢甘休。”容景想起那日,依然有些余留的情绪。

    云浅月想着有些事情她虽然料到,但是与他亲口解释还是相差了些距离,她点点头,问道:“在迷雾山没拦住我,你回去之后便攻城引了容枫前来马坡岭,之后故意伤了他,让他命悬一线,等我来救?趁此机会带我回来?”

    容景点点头,“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也无需下那么狠的手。我见到容枫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万一我晚来一步呢?你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云浅月看着他。

    “我派人冒充八百里加急,让你得到消息的时间安排得正好,你急于救容枫,怎么可能会晚一步?”容景似乎想起什么,有些情绪地道:“若非如此,你竟然就答应夜轻染下了诏书,你……”

    云浅月捂住他的嘴,笑了一下,云淡风轻地道:“答应了又如何,下了诏书又如何?我便早就知道你不会让这些发生的。”

    容景盯着云浅月,忽然苦笑了一下,“你这也是在算计我吗?故意让我心急。”

    云浅月撇开脸,她承认她是在逼他,但若是他不出手,她便真的会嫁给夜轻染。既然他们再无可能,活着如行尸走肉,便也没所谓了。她轻吐了一口气,不想再谈这个,转移话题问,“上官茗玥可不是好相与的,你用了什么代价将他从云山请下来帮你?”

    容景抿了抿唇,似乎有什么不好说。须臾,还是低声道:“他是……”

    “公子!”这时,外面想起墨菊的声音,一改嬉笑,有些凝重。

    容景顿住话,看向门外,收起情绪,温声问,“何事?”

    “收到消息,红阁风露被夜轻暖关押起来秘审。”墨菊道。

    云浅月面色一变,想着指定是风露暴漏了,夜轻暖既然是夜氏暗凤,自然有着非同常人的敏锐本事,风露小丫头虽然激灵,但是还是不足以是夜轻暖这个自小培养的暗凤的对手。

    容景看了云浅月一眼,问道:“因为何事?”

    “应该是昨日主母带公子回来,夜轻暖想要不顾一切拦截,却两次三番被风露打断,回去之后,她细想起来,便留了心,今日将风露叫去,便趁机关押了起来。”墨菊道。

    “秘审的地方可有办法进去?”容景又问。

    墨菊低声道:“这一次夜轻暖来,带了夜氏暗凤的所有隐卫,将秘审的暗室防守得密不透风,如天网一般。可救是可救,但是我们一旦出动暗卫相救,一定损失甚多。”

    容景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不惜损失,救!”

    墨菊一惊,“公子?”

    “不必了,为了一人搭进去无数人,这不冷静。”云浅月拦住容景,想了一下道:“风露虽然不及夜轻暖,但她也是自小在红阁受过训练的。夜轻暖应是有所怀疑,但是她若是挺住不回答,她也不能奈何。更何况风露是凤杨的人,她在西南平乱的军中立过好几个大功,凤杨在军中有些威信,风露亦是。夜轻暖没有把柄,却关了风露,凤杨定然不干。所以,不能强行相救,只能智取了。”

    “若是智取,耽搁的时间便多一些,她会受苦的,红阁的人你可舍得?”容景问。

    “受些苦而已,只要有命留着就行。夜轻暖不会杀她的。”云浅月道。

    容景点点头,说不惜损失救风露也不过是为了云浅月罢了,他也知道智取是最好的办法。对墨菊吩咐道:“令人鼓动凤杨和天圣军中的人为风露造势,趁机营救。”

    “是!”墨菊松了一口气。

    云浅月又道:“给容枫私下传一封信,他知道风露是我的人,一定会相救的。”

    “是!”墨菊应声。

    容景和云浅月再无吩咐,墨菊退了下去。

    “夜轻暖也在一步步成长,她终是夜氏培养的暗凤,哪怕以前看起来不足为惧,如今也终是不可小看。”云浅月道。

    容景“嗯”了一声。

    “这一回她亲眼见你如此风月立誓,血祭精魂,对你也该死心了。”云浅月又道。

    容景不以为意,“我的心因你而死,因你而活,别的女人,终究是在心外面。”

    云浅月笑了一下,推开他,弯身去捡地上的画纸。

    容景看着她的动作,低声道,“这些让凌莲和伊雪进来收拾吧!你不必收拾了。”

    “都是给我的,自然我要亲手拾起来。”云浅月一张一张地捡着,随捡随看,笑着道:“你的笔墨,千金难求,若是有朝一日没钱了,你就卖字画。”

    容景“嗯”了一声,“应该是养得起你的。”

    云浅月心下一叹,但愿她能活得久些,他们能相处得久些。昨日他血祭精魂,她决然离开天圣大军随他回来,选择的就不再是夜轻染,也决然和生生不离对抗。若是解了生生不离,或者是有了控制之法,她就能活,他也能活。若是解不了的话,那么就一起死了。又何谈以后?

    “会有办法的。”容景蹲下身,也与她一起捡,低声道。

    云浅月点点头。

    书房收拾干净,云浅月喊来凌莲和伊雪,让她们将字画收起来。之后见二人脸色不好,显然是也得到了风露被关押的消息,不过大约是怕她操劳,没禀告。她看着二人道:“风露一定会没事的。天圣军中有容枫和凤杨在。夜轻暖怕搅乱军心,不敢将风露如何,受些苦罢了。”

    凌莲和伊雪愣了一下,齐齐看向容景,了然小姐是从景世子这边知道的消息,点点头。

    “传信给华笙、花落、凤颜三人不可轻举妄动。利用造势救她。”云浅月吩咐。

    凌莲和伊雪也觉得这个最为妥当,连忙应声,走下去传信了。

    容景和云浅月出了书房,外面依然下着雨,他们打着伞往东暖阁走去。来到东暖阁门口,便见屋内有人,容景挑了挑眉,拉着云浅月走了进去。

    珠帘刚挑起,里面便传出熟悉的声音,“我还以为会有一场大仗可打,可以看些你的骨气,没想到不争气,这才撑了一个多月,回来得到快。”

    云浅月一眼看到顾少卿躺在软榻上,懒散随意,旁边桌子上坐着曾经南梁的六皇子。两个人脸色都微带苍白,一个肩膀缠着白带,一个手臂裹着白带。除了外伤,显然还有内伤。说话的人是顾少卿,显然是在说她。她随意地道:“刚一场小战,一个小阵,便让你伤得去了半条命。若是真再打一场大仗的话,你还有活路?”

    顾少卿不屑地嗤了一声,“本将军是故意伤的。”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是吗?那真是屈了顾将军的才华了,还得配合我故意受伤。”

    顾少卿一噎,顿时恼道:“你这个女人,在天圣皇宫待了一个多月,没学会别的,到学会伶牙俐齿了。”见云浅月笑着不再说话,他瞥向容景,“终于得偿所愿将女人夺回来了!有心情享受温柔乡了,是不是该顾忌一下这里的五十万大军?”

    容景拉着云浅月坐下,随意地问,“如何顾忌?每个人给找一个女人?”

    顾少卿嘴角一抽。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没说话。

    六皇子接过话道:“每个都给找一个女人比攻一座城池还难吧!”话落,他看向云浅月,慢悠悠地道:“不知道表妹是否舍得荣华宫里刚发芽的牡丹?”

    云浅月想着这六皇子从困境里走出来,被容景收服,为他效力,如今找她报以前的仇来了吗?她看着他,“我舍不舍得荣华宫里的牡丹到没什么,总归是几朵花而已。可是就是不知道表哥是否舍得夜轻暖这朵皇家的娇艳之花了。”

    六皇子一噎,恼道:“一个女人而已,我和她又没什么,舍不舍得能如何。”话落,他斥道:“你果然还是以前的本性,这么些日子也没将你磨平些菱角,没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云浅月看着他,终于笑了,“哥哥和洛瑶一身轻松地去逍遥了,将你和翠微公子抵押在这里给慕容后主效力了。你们在,南梁曾经的群臣和子民便可心安。”话落,她啧啧了两声,“表哥就甘心让哥哥嫂嫂逍遥?”

    六皇子脸色一僵。云浅月说中的事实他无法反驳,忽然转向容景,恼道:“什么时候出兵攻打马坡岭?别告诉我你要歇上十天半个月?五十万大军可不想干等着你们泡在温柔乡里。”

    容景闻言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温声问,“今日如何?”

    六皇子一怔,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没意见,他点头,“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江山天下,总要收复,有的人注定是夫妻,有的人注定是对手。

第1697章 参议军事(1)

    容景一言既出之后,吩咐人传下消息,祁城五十万大军严阵以待,整装筹备。未时三刻,军中所有将领于总兵府议事厅商议出兵之事。

    消息下达之后,军中爆发出欢呼声。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他们都对跟随容景打仗士气高涨。拿张沛的一句话来说,“男儿一世,当建功立业。他们愿意追随慕容后主收复山河,建不世功勋,青史留名。”

    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容景的声望早已经无人能及。

    午时,顾少卿、六皇子和容景、云浅月在东暖阁用饭。饭后,容景站起身,对云浅月询问,“你是随我去议事厅,还是在房中休息?”

    顾少卿不等云浅月答话,便道:“我看她好得很,娇气什么?自然是去议事厅议事。她如今在天下的良名可传得响亮。修复西南,压下北疆暴乱,听朝议政,处理奏折,皇上做的事情她都做了。有本事不用,躲在男人后面做什么?”

    “除了有本事外,军中的士兵可都想她着呢!她没回来之前,多少人嚷着让景世子将她夺回来。如今人夺回来了,怎么能不露面?”六皇子道。

    云浅月转头看向他们,这两个人,她都与他们有仇。

    容景浅浅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去吧!有两个人定然想见你,昨日我拿你的生死之阵做为炼金石,伤了些人,他们正忙着整顿,还没来得及过来。”

    云浅月瞪了容景一眼,拿他的生死之阵当做炼金石,他也真敢说出来。不过说想见她的人应该是玉子夕易容的孙桢和从容景起势后从天圣京城逃脱的沈昭吧?

    容景接受她的眼神,笑着拉着她,向外走去。

    顾少卿看着那二人牵在一起的手,撇撇嘴,六皇子眸光隐了些情绪,不曾外泄。

    四人来到议事厅,不到未时三刻,可是议事厅已经站满了人,无一人缺席。

    容景和云浅月刚到门口,议事厅内的人都冒着雨迎了出来,响亮的声音响起,“参见景世子,景世子妃。”

    云浅月扫了一眼众人,前面是一脸激动的张沛、韩奕等她熟悉的将领,后面门边上站在对她不停眨眼睛的孙桢和同样隐着激动的沈昭。她淡淡笑了一下。

    容景淡淡一笑,“众位客气了!都进去吧!”话落,拉着云浅月从让开的道路走进。

    众人众星捧月地跟在二人身后。

    来到门口,孙桢悄声对云浅月道:“姐姐,在天圣皇宫准备当皇后的滋味如何?”

    云浅月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容景道:“要不改日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孙桢一缩脖子,立即给二人让开了路,再不敢吱声了。他可记得被扔进青楼血淋淋的教训。若非遇到云浅月,十个他也保不住了。

    沈昭也让开门口,低声道:“回来就好。”

    云浅月心里一暖,笑着点点头。沈昭还是一如从前可爱。

    二人进了大厅,容景坐在主坐,云浅月坐在他旁边。一众将领进来之后,分别按照军中职位等级落座。

    容景扫了众人一眼,拿出一张图纸,交给最靠近他的沈昭。沈昭看了一眼,依次传下去。不多时,传了一圈回来。都无人开口,看着他。

    容景淡淡道:“今夜子时,攻打马坡岭,但是我要的不仅仅是马坡岭,而是马坡岭背后的兰城。众位有什么意见或者策略,尽管提出。”

    容景话落,众人都陷入沉思,似乎在想着策略。

    容景也不急,静静地等着。

    云浅月看了一眼容景,知道他心中虽然有想法策略,但是却不自己主导,而是如此集思广益,显然是借此选拔人才。给予这些人展现才华的机会。

    不多时,沈昭道:“世子和夫人身体都未曾痊愈,不适合随军参与。这一战就要看我们了。天圣军中如今枫世子坐镇,还有苍亭,夜公主,最值得一提的是,据说夜公主调遣了数千隐卫,这数千隐卫,较寻常士兵强大得自然不是一点半点,应该都是以一敌百。相当于万人。敌我军队,本就悬殊。而且马坡岭地势险要,虽然夫人曾经摆的生死之阵破了,但是我刚刚得到消息,据说夜公主利用夜氏隐卫摆了迷幻阵,虽然不敌生死之阵,但是也极其厉害,必须要先破阵,之后再攻占马坡岭。”

    “攻占马坡岭之后,可还要拿下兰城呢!既要破阵,又要一夜之间拿下兰城,这可不容易。”孙桢道。

    “正是因为不容易才打,哪有战争是容易的。”顾少卿道。

    “那你有办法?”孙桢看向顾少卿。

    顾少卿哼了一声,对孙桢道:“破阵的话,你不就是高手?”

    孙桢眨眨眼睛,“我一人可对付不来夜氏数千隐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跟着隐卫保护的,用一用又何妨?”顾少卿挑眉。

    “本人怜香惜玉,不打女人。”孙桢道。

    “二皇子果然是二皇子。不知你东海二皇子府那个儿子是否长开了。”顾少卿慢悠悠地道。故意戮人痛处。

    众人一愣,都不明白地看着孙桢。显然除了顾少卿外,都不知道他是东海二皇子。

    孙桢顿时大恼,咬牙道:“那也比你没有儿子强。”

    “本来府内就有个儿子,吓跑了多少千金闺秀。如今面皮长期被易容术沾着,仔细腐坏了,可怜你的脸。到时候你便再想怜香惜玉,凭这两样,也没有资本了。”顾少卿看着他的脸嫌恶地道。

    孙桢闻言一噎。

    张沛大声询问,“孙副将原来是东海的二皇子吗?”

    “这可真是新奇了!”韩奕道。

    众人都盯着孙桢看,据说东海二皇子刚刚弱冠之龄,可是如今这个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很难想象他的易容术何等精湛,竟然让他们这些人相处数月没发现。

    “二皇子就将易容术除了吧!反正东海玉太子是相助景世子的,你在景世子军中也不必藏头藏尾。”沈昭道。

    “对,除了吧!让我们都看看。”张沛大声道。

    众人也连连附和,都一副兴趣盈然的表情,本来是商议军事,却拐了道。

第1698章 参议军事(2)

    容景看着众人,也不喝斥制止,没有什么姿态地笑道:“既然大家都有此心,想一睹二皇子如花容貌,二皇子的庐山真面目便不必隐藏着了。”

    “本皇子的容貌岂是谁能看就看的。”玉子夕化去伪装的声音,恢复本来的声音,这等声音一出,分外年轻好听,和孙桢的声音天差地别。

    “无非是沾花惹草的祸水而已。”顾少卿嘴毒地道。

    玉子夕忽然大恼,一把扯了易容,露出他俊逸的容颜,听得众人吸了一口气,他得意地看着顾少卿道:“明日我就去勾引翠微公主,慰劳美人芳心,看看她是否见了我之后,还一心痴情你。”

    顾少卿不以为意地道:“她如今早移情别恋景世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玉子夕忽然一乐,扔了手中的面具看向容景,“姐夫,这就是你不对了,竟然背着我姐姐和别人暗通款曲,得美人垂帘?”

    云浅月扬了扬眉。

    容景瞥了玉子夕一眼,淡淡道:“今日迷幻阵就交给你了。你打先锋,务必破了。”

    玉子夕撇撇嘴,对云浅月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在说,姐姐看到没?姐夫在转移话题,做贼心虚呢!你可不能轻易饶了他。

    云浅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闪。她可是记得,这祁城内,不止有翠微一直随军,还有蓝漪、凌燕、华舒三人。十大世家本来想将女儿嫁入天圣皇宫,如今被容景收服,他们难保不打容景枕边的主意。否则也就没有一个月前凤凰关桃花纸贵的说法了。

    “如今先锋有了,谁打主帅?”六皇子毕竟是翠微的兄长,此时顺着容景的话转移话题。他心中清楚,翠微无论还是对顾少卿有心,或者还是对容景生起了什么心思,这两个人都是不可能的。而玉子夕自然也不过是拿顾少卿开个玩笑而已。

    “我打。”顾少卿立即道。

    “顾将军,你还有伤在身。”沈昭看向顾少卿。

    “这一点伤算什么?不碍事。”顾少卿不以为然,“我十岁就能枪挑一个营房。别说如今又多活了这么些年了。”

    “若主帅是顾将军最好不过。论运用兵法谋略,我到敢说这里除了景世子和夫人外,只有顾将军了。”沈昭话落,看向容景,“景世子,顾将军请阵,我陪同他做军师,您以为如何?”

    “好!”容景颔首。

    顾少卿伸手一拍桌案,再不见玩笑时的姿态,而是一身铁血肃杀之气,清声道:“子夜一刻,我将我的隐卫借给二皇子一部分,务必破了夜轻暖布置的迷幻阵。破阵之后,你最好是拿住夜轻暖,其余事情就不必管了。我会踏平马坡岭,兵分三路,一路正面营地,两路分左右翼包抄天圣军营后方。不再击杀,意在打散天圣大军的斗气。”

    “不错!夫人从天圣军营倒戈回来,给天圣军心极大的打击。如今即便夜轻暖再怎么稳定军心,军心也是难稳。所以,不再杀戮,而在打散,趁机收服。”沈昭也附和道。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二皇子对夜轻暖的迷幻阵,顾将军虽为主帅,但身有重伤,若是迎战容枫,赢他的话,怕是不易。文伯侯府的枫世子可是厉害,上次他重伤,是景世子亲自出的手。这次定能胜。”六皇子道。

    “我虽然赢不了枫世子,但不是还有沈昭这个军师在吗?别忘了他以什么出的名,那是南疆的咒术。他都能杀死夜霄,有他出马,与我一起,对付枫世子应是够了。”顾少卿看了一眼沈昭道。

    沈昭点点头,“我可以相助顾将军。”话落,他看了云浅月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轻声询问,“夫人,枫世子是否可以招抚?毕竟他与你……”

    众人闻言顿时想起枫世子和浅月小姐的关系极好。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摇摇头,“他不会被招抚的。”

    沈昭疑惑,“为何?”

    云浅月抿唇,叹了口气道:“一日我的生生不离不解,他一日都会在天圣相助夜轻染。容枫有些时候很固执,他为我……可以不计一切,只要我能活着。”

    沈昭顿时恍然。

    这里面坐的大多数人也齐齐露出叹息了然的神色,他们经过了容景和云浅月分离这一个多月,都是有些了解这里面的事情。知道她中了一种毒,那种毒只有夜轻染可以解。容枫对云浅月情意深重,只求他活着,哪怕如今对立相助夜轻染,他也会坚持。除非有朝一日,云浅月身上的毒解了,他才可能不在坚持,否则,他不会让夜轻染被逼到绝路上的。他的命牵连着云浅月的命。

    这可以理解,但为了一个人能做到如此地步,哪怕对立,也要让她活,令人叹息的同时,也敬佩。

    “先锋二皇子,主帅顾将军,铺助沈军师,他们三人正面攻打,那么两侧包抄谁带兵?”张沛跃跃欲试地问。虽然他很想请战,但是自认不是苍亭的对手,不敢耽误军情。

    “我算一路。”六皇子道。

    “你有伤在身。”沈昭道。

    “顾将军能打,我也能打。”六皇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伤,不以为意。

    “那好,你算一路。”顾少卿拍板。

    “另外那一路呢?”张沛立即期盼地问,见无人言语,他道:“要不让我和韩奕一起打吧!”话落,他不自信地道:“但就怕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苍亭的对手。”

    “你还有自知之明。”韩奕嗤了张沛一声。

    张沛脸一红,“不想领军打仗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更何况我如今好歹算个中郎将。”

    “可是你这个中郎将在苍亭面前可就小菜一碟了,都不够人家下酒的。”韩奕嗅他。

    张沛立即不吭声了。

    顾少卿此时看向容景询问,“景世子,十大世家的人如今也该出些力了吧?苍亭和蓝漪自小是青梅竹马,而且曾经险些成为夫妻,虽然分道扬镳,但是若是对付苍亭,何不蓝漪出马?她是最适合不过的人。”

    “数日前你们不是反对她和凌燕、华舒参与军事吗?”容景挑眉。

    “那还不是因为世子妃没回来,我们哪里能允许有女人出现在你面前来勾搭您。”张沛大老憨,心直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一下子将实话捅了出来。

    众人立即撇开脸,齐齐在心里骂了他一句。

    容景轻笑,伸手捏了捏云浅月指尖,对她柔声道:“看明白了吧?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不敢逾越将红杏种到墙外去的。多少人帮你看着呢!”

    云浅月抿嘴一笑,嗔了容景一眼,大方地对张沛和在坐的人说道:“谢谢你们帮我守着一亩三分地。这一仗赢了的话,在兰城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我给你们接风洗尘,备最好的酒,请最好的歌舞。共君一醉。”

    “好!”众人都轰然叫好,一瞬间士气高涨。

    “那就这样定了,沈昭,你亲自去请蓝漪。令她带兵左翼包抄,就说此战若赢了的话,我请她入军中。”容景对沈昭道。

    “是!”沈昭站起身。

    “既然一切就绪,就这样吧!随我去整军,准备出发。”顾少卿也站了起来。

    众人闻言都站起身。

    容景看着众人,淡声吩咐道:“顾将军麾下曾经有凌墨,他在顾将军身边数载,于兵法上也甚是精通,就令他在旁协助六皇子吧!”

    顾少卿眼睛一亮,“景世子考虑得周全。有凌墨在,六皇子打右翼不必担心。”

    六皇子闻言也点点头,“凌墨与我一起甚好。”

    “我等着诸位凯旋。”容景声音清淡,但凭地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尊贵和高于云端的自信。令人只听到他这一句话,似乎就不忍让他失望。

    “是!”大厅响起铿锵的声音。

    容景摆摆手,众人迈着大步依次走出,不多时,便走出了总兵府。

    顷刻间,大厅内只剩下了容景和云浅月二人。对看一眼,云浅月笑了笑,“这样布置可行?也许夜轻染此时已经出了京城了。子夜时分,没准他到马坡岭了。”

    “子夜时分,他最快只能到丰城。”容景道。

    云浅月眸光闪了闪,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累了?”容景见云浅月露出倦怠的神色,伸手去拉她,“走,我们回房。”

    “再等等。”云浅月摇头。

    “等什么?”容景看着她。

    “你还是不了解女人,你就那样一句话,确定蓝漪会为你卖命?也许她不是想在军中任职,而是有别的想法呢。”云浅月道。

    容景挑眉,须臾,浅淡一笑,“你说她是有条件跟我谈?”

    “等等不就知道了。”云浅月想起容景前往十里桃花林那日,蓝漪画了一幅画,被她改了。后来十大世家被容景收服,她不愿意回归。之后却还是归降了。那时候她已经在天圣皇宫了。她与蓝漪之间,因为早先的南凌睿,后来的苍亭,还有后来那一幅画,总归是隔了恼恨,成不了朋友,她该是会找回场子的。

    “那就等等。”容景闻言顺从地陪她坐着。

    不多时,果然如云浅月所猜测的一般,凌莲禀报,“景世子,蓝漪请求见您。”

第1699章 出人意料(1)

    云浅月向外看了一眼,总兵府大门口立了一个一身蓝衣如水的身影,正是蓝漪。

    容景淡淡扫了一眼,温声道:“请她进来。”

    凌莲应声走了出去,不多时,蓝漪随着凌莲走了进来。她清瘦了很多,但脸色莹润,气色极好,眉眼不见曾经在凤凰关时候的沉郁,姿态端了一丝淡然,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显然让她也有了改变。

    “景世子,景世子妃!”蓝漪进来,看了二人一眼,目光在云浅月身上顿了顿,微微弯身见了一礼。

    “蓝家主不必拘礼!”容景随意地摆摆手。

    蓝漪直起身,看着容景,开门见山地道:“想必景世子猜到我会来找您。”

    容景笑了笑,摇摇头,看向云浅月道:“不是我猜到,是她猜到了,我才陪着她等在这里。”

    蓝漪面色动了动,看着云浅月挑眉,“景世子妃从天圣皇宫逛了一圈回来,还如此会洞察人心。既然猜到我会来,是否也猜到了我的来意?”

    云浅月看着她,这个女子是蓝家自小培养的家主,她一直以来不过是做着蓝家主该做的事情而已,从来也没有什么大错,若说错了,那就是背负了家主兴旺的负担。还记得初见,她在醉香楼镜子里窥到她在沐浴,背后的兰花印记让她认出她的身份,后来南凌睿对她有意,想求娶,但是她为了帮助夜天逸,横空插出被南凌睿玷污的消息,以此咄咄相逼南凌睿,最后两个人的姻缘自然黄了。之后便是她代表蓝家投入夜轻染阵营,后来蓝家主和那五大世家倒戈被容景收服,她开始不从,后来又归顺了。这么多事情发生,有些事情也许不是她愿意做的,但背负着蓝家主的身份,她不得不做而已。她一时间没说话。

    “景世子妃的目光是在可怜我?”蓝漪忽然眯起眼睛,声音冷了下来,“你先看着我被南凌睿弃了,后来又看着我被苍亭弃了,之后看着我被夜轻染弃了。如今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没有人要?而你无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都有一个人愿意等你要你?”

    云浅月摇摇头,嘲弄地一笑,“我不过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初见你的时候,南凌睿对你确实有意想娶,而我那时候也确实想你成为我的嫂子。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终究是你的选择,才造成了后果。怨不得别人。”话落,她淡淡道:“人在这个世上活着,如此不易,谁不可怜?我连自己都可怜不过来,又哪里有心思可怜别人?”

    蓝漪看着她。

    “天下多少女子看着我风光无限,多少人对我好,却看不到为了这些好,我承受了多少。你只看到了你的不如意,未曾看到天下多少人为了一口粮食而奔波劳作,最困难的时候,甚至病死饿死冻死,哪怕易子而食。比起这些,没有男人要算得了什么?总归你不愁吃穿,衣袂光鲜,身份上等。”云浅月道。

    蓝漪眼中的冷色忽然褪去,不发一言。

    云浅月坐正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了下来,言归正传,“我只能猜到军中职位不是你所求,但也猜不出其它了,毕竟人心最是难猜。不过在你开口和容景谈条件之前,我想提醒你一句。”

    蓝漪看着她,“又要对我说大道理?我知道你的大道理最多。”

    云浅月忽然笑了,“我是会说些道理,但也给值得一说的人。”

    蓝漪面色稍霁,语气虽硬,但不再冷,“洗耳恭听。”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见他含笑看着她,似乎也认真地听着,她缓慢地道:“对付苍亭,不是非你出马不可,容景可以不答应你的任何条件,无非再换个人领一路兵马罢了。风烬还闲着没用呢!所以,你今日若是来此谈条件,那么就请收回去个谈字,不如换成个请字。求他一事,他也许会应。”

    蓝漪竖起秀眉,扬了扬,知道云浅月还有话说,并不言语。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家族兴盛,荣耀繁华,哪怕就连生命,也是过眼云烟,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你该明白我的话。为了别人舍弃你,没有眼光,而放弃你自己,毁了后半生。值还是不值?”云浅月起身站起来,抚平了衣袖被压出的褶皱,向外走去,“我言尽于此,至于是谈条件,还是请求一事,你既然来找他,有什么与他说好了。”

    蓝漪怔在当地,若是前几句话她一直不以为然,那么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触动了她的心。

    容景坐在椅子上没动,目光追随着云浅月的身影,温声道:“你在外面等我。”

    云浅月“嗯”了一声,迈出门槛。

    就在这时,蓝漪忽然转回头,对云浅月喊道:“你等等。”

    云浅月停住脚步,站在门口看着她。

    蓝漪抿了抿唇,眸光涌上一抹坚毅,看着云浅月,一字一句地道:“你料错了,我来此不只是找景世子,也同时是来找你。”

    云浅月“哦?”了一声,看着她,微带讶异,随即,她看了容景一眼,恍然明白了什么,笑了笑,“原来也是找我,不知我们有什么能为蓝家主效劳的。”

    “效劳不敢!”蓝漪摇头,清声道:“我是没资本和景世子以及你谈条件,就如你说的,我请求一事。”

    云浅月看着她。

    容景笑了笑,“蓝家主请说。”

    蓝漪静默片刻,沉声道:“不管是马坡岭一战收服容枫世子,还是有朝一日容枫世子归顺景世子。我请求景世子为我赐婚于他。”

    云浅月一怔,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蓝漪是想要嫁给容枫,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她看向容景,容景似乎也有些讶异,她定下神,问道:“为什么是容枫?”

    虽然她不觉得她今日来是想请求嫁与容景,蓝漪不傻,不会来自取其辱。她想到了苍亭,南凌睿,夜轻染,怕她看不开,但也没想到是容枫。

    蓝漪道:“我自认为我不会配不上枫世子。”

    “这不算理由。”云浅月道。

    蓝漪看着云浅月,外面下着雨,她站在门口,水天相接处,她清丽脱俗,别说男人见了,就是女人见了,也一样为她惊艳。惊艳的不止是她的容貌,还有她身上那种与这个世界所有女子都没有的气质姿态。她忽然出神了片刻,轻声询问,“云浅月,难道你想看着容枫孤老一生吗?”

第1700章 出人意料(2)

    云浅月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微微一变。

    “容枫对你之心如何,想必你比谁都清楚。天下之大,他的眼里只有你云浅月一人。他就如一株树上的草,依靠着你这棵树而活。你生,他生,你死,他死,你是他的根。他活着,似乎为的就是你。你好,他便好了。你苦,他也陪你苦。”蓝漪忽然转过头,看了容景一眼,“哪怕景世子都不及他对你之心,景世子想将你属于他,他的爱有所求,就落差了他的深重。在这一点上,就输了他。而他对你,无所要求。不求回报,不求共枕。这样的他,你却不能给他回应,你认为这一生,他可还会娶别的女人?还会有想娶别人的心思?不是孤老一生又是什么?”

    云浅月紧紧地抿起唇,这才是她对容枫最无奈的地方。十一年前,文伯侯府被灭门那一日,他是亲眼所见满府横陈的尸首,她只身救他出了天圣京城前去玉雪山。那个时候,她只想让他活着,他也真活了,并未曾想到,如今她成了他活着的信念,应该也是唯一的信念。

    一个人的信念根深蒂固到一定程度是何等的可怕,她比谁都清楚。就如前世的她自己被信念主导,最后令小七身死,她自己也灰飞烟灭。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无能为力。

    数日前,在天圣皇宫,因为德亲王、德亲王妃的死,她知道了自己中了生生不离,绝望到有了想死的心的时候,是他守了她几日,从悬崖里将她拉出来,她定下心神的时候,才发现他那个没病的人比她的脸色还白还憔悴,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应该他是恨不得自己中了那个东西代替她。那时候她便深刻地明白了,如果她死了,他也不会活的。

    所以,她的生命下,又多背负了他的生命。才知道,死有时候比活着难。

    曾经他对她说,“从今以后你喜欢谁,我就和你一起喜欢谁,你讨厌谁,我就和你一起讨厌谁。”,这句话她当时很感动,可是如今想来,莫名的沉重和心酸。

    “相信你比我更能体会他对你的深重。”蓝漪又道。

    云浅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底一抹深深的无奈隐藏住,她盯着蓝漪问,“你明知道他是这样,还想嫁给这样的他,我很想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蓝漪幽幽地道:“我想找一个人,对他好一辈子。”

    云浅月面色一动,心思被她这句话猛地触动。

    蓝漪又道:“就如你所说,家族繁华,荣耀尊位,甚至性命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所以,过往的那些纠缠,就比如我从小喜欢苍亭,他与我青梅竹马,但又如何?我们终是有缘无分。南凌睿不过是有一番纠缠之缘,夜轻染更算不上,那是蓝家我爷爷和几位长老的一厢情愿。这么些年,我顶着蓝家主的身份,肩上背负着蓝家的责任,如今的蓝家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这个家主如今可有可无,那么我是否可以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人若没有想做的事情,生活便没了滋味。数日前,我听闻枫世子金殿为你请求夜轻染立后,我那时候便忽然决定了。”

    云浅月想起数日前在金殿上,容枫一力请求,坚毅决然的姿态,至今仍记忆犹新。

    “容枫与我,没有前情旧事,没有恩怨纠葛,我从头来过,愿意去对他好。哪怕最终不能让他将心从你那拉回来给我,至少,我们是个陪伴。”蓝漪道。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一般都会说对另一半心里有谁不在意,可是时间一长,你付出的多了,还得不到,便忍不住会恼恨,会怨恨,会失去初衷。”云浅月看着蓝漪,平静地道:“你如今如此想法,难保以后会变了想法。容枫他……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爱上的人。你抱着这种心里,也许不到一年相处,你便能爱上他。但是他却是个太过执拗的人。到时候你会如何?也许他多了一份痛苦,你也更痛苦,你确定比他孤老终生要好?”

    蓝漪闻言坚毅地道:“容枫贵在对你无所求。只要你好,他便不会有担心,更不会去求什么。你说的这些,我早已经想了。单不说我会不会爱上他,就冲我有这个心,是否该让我试试?更何况,能有一个人爱,有一件可以去寄托,投注我全部身心做的事情,也许会苦,但谁知苦中没有甜?也许我甘之如饴。沧海能变成桑田,铁杵能磨成针。有心人,连上天都不辜负的。结果再坏也比我寻不到一件想做的事情,找不到一个想爱的人强吧!”

    云浅月轻轻吐了一口气,看向容景。

    容景一直静静地听着,玉颜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眸子也没有丝毫情绪外泄,一如往常。似乎只是静静听着。如今见云浅月看来,他对她一笑,温声道:“这件事情你决定。你的答复便是我的答复。”

    云浅月收回视线,对蓝漪道:“你说容枫依靠我,其实错了,他是独立的生命。有些时候,更多的是我依靠了他。你对他,还是不了解,不要以主观来评判他。否则的话,你哪怕用尽生命,也走不进他的心里。”话落,她抿了抿唇道:“我不能为他做主应你。”

    蓝漪以为说这些话云浅月会答应,没料到她不答应,听到她的话,她默然了一刻,但不退却,问道:“若我强行想让他应承呢?”

    “容枫是容枫,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哪怕是我,哪怕是你想一辈子对他好。都没有权利替他决定。”云浅月道:“强行的话……对于容枫,你若有这个本事能强行了他,我没意见。”

    蓝漪紧紧抿起唇,忽然失了声。“不过我可以应你一点,有朝一日,若是你能让容枫和你一起来请婚。当然,我不管你用了什么办法。那么我就应你,容景也会下旨给你们赐婚。”云浅月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至少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蓝漪看着云浅月,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笑了,坚毅地道:“好。”话落,她看向容景,语气轻松地道:“景世子,若是真有一日,我和容枫一起来,你一定下旨赐婚。”

    容景微微一笑,“当初的文如燕铩羽而归,无数千金小姐踏平了文伯侯府的门槛,都无功而返。希望蓝家主可以成功。”这算是应承了。

    蓝漪拱了拱手,“我这便调兵去对付苍亭。”话落,她请旨道:“我的武功不及苍亭,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景世子可否再派一个人暗中助我。我不求光明正大的和苍亭打。只要拿住他,我不惜手段。”

    容景点头,“好,我令青影随你前去。”

    蓝漪知道青影是容景的近身隐卫,除了云浅月,从未对外人用过。她郑重以臣子之礼单膝跪拜,“多谢世子,此战我只赢不败。”

    容景轻轻挥手,笑了笑,“蓝家主免礼,此一路多加小心。输赢到没什么。”

    蓝漪直起身,点点头,走向门口。

    云浅月给她让开了路,对她笑道:“我等着蓝家主凯旋,备上好酒,共求一醉。”

    “以前的事情,我可没说与你一笔勾销。希望到时候你能千杯不醉。否则……景世子也救不了你。”蓝漪扔下一句话,抬步走了出去。

    外面细雨如帘,她没打伞,走在雨中,来时还用真气隔离了雨,如今并没有用真气,不多时,雨水便将她衣服打湿,但她似乎无心理会,脚步分外轻松,连衣袂在风雨中也端见飘逸。这个女子终究是选了一条规划自己人生的路。

    容枫也许从来没想过他已经被一个从来没想到的人规划在了人生里。

    云浅月目送着蓝漪的身影消失在总兵府,嘴角慢慢勾起,渐渐扩大,须臾,又缓缓收起,有些惆怅,有些叹息,又有那么一丝欣赏,一如对她初见。

    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去对容枫好一辈子,她自然乐见其成,不会阻止。

    她所认识的那些女子,从最早时候的清婉,死于山匪沾污,容铃兰,自愿去了北疆以北的苦寒之地,冷疏离梦想嫁给夜天倾,落空之后,日日关在孝亲王府闭门不出。七公主生下孩子选择死去,六公主看破红尘,出家青云庵。叶倩招云暮寒为驸马,守护南疆。洛瑶放弃婚约选择南凌睿。夜轻暖依然为了皇权和她暗凤的身份挣扎,蓝漪如今有了自己的选择。

    每一个人,总归都会有自己的命运。

    “在想什么?”容景从里面走出来,抱住云浅月。

    云浅月将身子靠近他怀里,对他一笑,轻声道:“乱世烽烟,能好过一个是一个吧!”

第1701章 一场胜仗(1)

    戌时三刻,玉子夕为先锋,出了祁城,带领一千隐卫前往马坡岭。

    亥时一刻,以顾少卿为主帅,沈昭为军师,蓝漪、六皇子为左右翼将军,兵分三路,带领五十万大军出了祁城城门。

    容景和云浅月并没有在房中安睡,而是上了祁城的城墙,放目远望。

    天幕漆黑,没有月光,但见马坡岭方向灯火明亮,凭借二人眼目还是能看到个大概。

    亥时三刻,玉子夕放出信号弹之后,带领一千隐卫入了迷幻阵。

    云浅月看着迷幻阵上空绽放的烟雾,轻声问容景,“夜轻暖带了数千隐卫,子夕只带了一千隐卫,两相对比,太过悬殊,他能破了夜轻暖的迷幻阵吗?”

    容景面色丝毫看不出担忧,温声道:“迷幻阵无非是迷幻人的神智而已,若得其法,用不到一千人就可破。他意在破阵,不在杀人。”

    云浅月还是有些忧心,“夜轻暖毕竟是夜氏自小培养的暗凤,子夕虽然也有本事,但夜氏有些东西太过阴险,我怕他受伤。”

    容景握住他的手,传给他安心的力量,“你放心吧。玉子书是他哥哥,洛瑶是他姐姐,罗玉是她妹妹,有这样三个人,他能差得了哪里去?你看他平时散漫不学无术的模样,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也是。”云浅月笑了笑。

    “况且有一个人只要出现在迷幻阵,迷幻阵有一万兵马也不抵用。”容景话音一转。

    云浅月一怔,看着容景,眸光若有所思,忽然试探地问,“你说的是罗玉那个丫头?”

    容景莞尔,“你不觉得她应该会出现吗?她从天圣京城出来,可没回东海,就在马坡岭附近游逛了。这样的日子,她好玩成性,是不会错过的。”

    云浅月闻言顿时放下对玉子夕的担心,好笑地道:“当日她去皇宫,是你指使的吧?”

    容景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我将她气坏了。”云浅月道。

    “我自然是了解你气人的本事。她虽然精灵古怪,但是在你面前却不抵用,造次不来。自然气得跳脚。”容景也好笑地道。

    “十里桃花林后山无回谷都关不住她,小小的迷幻阵对于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云浅月看着远处的迷幻阵,“在天圣皇宫的时候,她有气没处发,和夜轻暖打了一场,不分胜负。如今怕是会再找上她。”

    “找上也好,有她牵制夜轻暖了。”容景道。

    云浅月不置可否。

    一盏茶之后,笼罩在两道险坡的黑色云雾破除,迷幻阵忽然火光冲天。

    云浅月道:“破了!竟然这么快。”

    “所料不差的话,罗玉应该是去了。”容景笑道。

    云浅月点点头,只见不多时,迷幻阵上方传出玉子夕破了迷幻阵的信号。这时,顾少卿带领的二十万兵马已经到达,马坡岭顿时杀声震天。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火把通明,似乎能看到断臂残骸。

    云浅月紧紧抿起唇,夜色中,她脸色昏暗,“江山换代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积。容景,你……这是并不愿意做的吧?”

    容景玉颜清淡,眸光染上一抹温凉,声音却极轻,“你曾经说过,旧的腐朽终究要被摧毁,只有摧毁,才有新生。这一片土地早已经千疮百孔。如今虽然是白骨堆积,血流成河,但牺牲的毕竟是少数,这个江山天下却有数千万子民。我虽然不愿意,但也必须去做。这件事情只有我做才最适合。”

    云浅月轻吐了一口气,“是啊,只有你做才最适合。你是慕容后裔,荣王子孙,收复河山是大义,报荣王府之仇是大孝。无论是义还是孝,你都当得起,更何况天下子民推崇你。若是南凌睿来做,那么会结下天圣子民和南梁子民之仇,叶倩来做,不够资格,西延玥来做,也不够资格。东海子书来做,那么属于侵犯领土。这件事情只有你来做,才顺应民心。”

    “曾有一刻,我是想放弃的,就让夜轻染坐这个皇位吧!但是后来想想,不可能。”容景看着远方,黑漆的天幕浸染大地,马坡岭就是这一片大地用血织染的云霞,他声音幽然冷寂,“夜氏的根基和覆盖天下的阴暗势力必须摧毁,才能还天下朗朗乾坤。所以,他是夜轻染也不行,虽然他有雄才伟略,奈何姓夜。他在一日,有他支撑着,夜氏就不会被催毁。这个天下光鲜的外表下还包了一层脓疮,所以,这个皇权他必须让出来。”

    云浅月想起德亲王府祠堂内堆积成山的白骨,心下一暗,点点头。

    有一句话早已经说了千变,但也改不了事实。夜轻染,奈何姓夜。他是一个好帝王,但是夜氏有着滔天的黑暗,不能被他一个人的好字覆盖,夜氏这个毒瘤已经到了不可不拔的地步。

    距离得太远,看不到熟悉的人和动作,看不到谁和谁交战。无论是顾少卿,还是沈昭,还是容枫,还是夜轻暖,还是玉子夕,还是罗玉,都看不到。只看到堆积如山的军队和战马还有人,以及震天动地的厮杀声。

    云浅月忽然转回身,不再看。

    “可是累了,是否回房休息?”容景将她揽在怀里,低声询问。

    云浅月将头靠在他身上,环抱住他的腰,摇摇头,“不累,我陪你在这里看着。”

    “可以不看。”容景道。

    “不行!”云浅月摇头,“你说过给我一片锦绣河山,如今这鲜血白骨,铁骑杀戮,也是河山的一部分,如何能不看?”

    “好,那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等到这一战结束。”容景颔首。

    二人不再说话。

    夜晚虽然不再下雨,但是雨后的风清凉入骨,城墙上冷风吹起衣袂,火把照耀下,投在地上长长的影子,两个人的身影合在一处。

    云浅月忽然问,“你不是穿十金一寸的墨云彩沉香锻吗?怎么如今又换回月牙白了?”

    容景低声道:“为了你一眼能认出我。”

    云浅月想起数日前,她初到马坡岭为容枫疗伤后,在中军大营帐外看向这里,恍惚看到一袭月牙白立在城头上,那她是没看错了。她点点头,“的确是一眼就认出了。”

第1702章 一场胜仗(2)

    容景扯出一抹笑意。

    云浅月又道:“换回来吧!别再穿这个了,我喜欢你穿墨云彩沉香锻。”

    容景挑眉,“你以前不是喜欢我穿天蚕丝锦月牙白吗?如今怎么不喜了?”

    “月牙白适合容景,温润雅致,王侯不如。但墨云彩适合慕容景,唯我独尊,华贵天下。”云浅月低声道:“你如今虽然还顶着景世子的名声,但已经是慕容景了。”

    “一件衣服而已。”容景笑了笑。

    云浅月执拗地道:“不行,听我的。”

    “好,听你的。”容景失笑。难得短短十日便养回了她的孩子气,他发现他该死地怀念。恨不得她再多些小脾性,他愿意就这样宠着她。

    这一夜,马坡岭的喊杀声一直到天明才息止。

    天明时分,墨菊现身,看了容景和云浅月一眼,一改嬉笑,正色地禀告,“公子,顾将军带领的大军拿下了马坡岭,六皇子、蓝漪两位左右翼将军袭击天圣大营成功,我军伤亡六万。天圣大军伤十万。夜轻暖和容枫联手带领败军撤进了兰城。顾将军本欲带领大军继续进攻,但是天圣新皇突然出现在了兰城,如今大军止步,听候公子命令。”

    容景闻言面色浅淡,“若是真被我拦在云城,他也就不是夜轻染了。他出现在兰城,也不稀奇。”话落,他吩咐道:“给顾将军传信,收拾战场,原地整顿,择日再攻兰城。”

    “是!”墨菊垂首。

    “夜轻暖和容枫联手退回兰城,可有受伤?”云浅月关心容枫,询问道。

    墨菊知道云浅月的想法,立即道:“夜轻暖受了重伤,枫世子受了些轻伤。”

    云浅月点点头,又问,“苍亭呢?”

    墨菊道:“苍亭受伤极重,未能撤走,昏迷不醒,如今被蓝家主收监看押。听候世子发落。”

    云浅月点点头,“我方的人呢?可有谁受伤?”

    “顾将军和六皇子伤上加伤,六皇子的伤更重些,如今昏迷不醒。凌墨和蓝家主也受了重伤。”墨菊看着云浅月,似乎犹豫了一下,道:“张沛身亡了。”

    云浅月面色一变,“他怎么会身亡?”

    墨菊道:“其中有一部分夜氏隐卫也参战了,张沛是被夜氏隐卫所杀。他的功夫您知道,对付一般士兵还尚可,但是在夜氏隐卫面前,一招也抵不过。”

    云浅月默然。那个憨憨的大嗓门直言直语的张沛,他豪言壮语想追随容景建功立业,但是没想到却在马坡岭一战止步了。

    容景紧紧地握住云浅月的手,在死亡面前,任何宽慰的语言都是苍白。

    片刻后,云浅月抿唇道:“有战争,不可避免就有牺牲和死亡,张沛识得我,我才为他痛,但不识得我的那些士兵呢?痛的只是他们的亲人。”话落,她对容景道:“这一战牺牲的所有人全部厚葬,丰厚抚慰其家人吧!”

    容景点头,“那是自然。”

    墨菊见云浅月不再询问,容景也无吩咐,他转身退了下去。

    “走吧!我们回去。”容景道。

    云浅月点点头,和容景一起下了城墙。

    马坡岭之战,是容景反戈起兵收服山河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战,这一战注定被记入史册。且会由史官写上一笔,这一战,容景没出手,云浅月没出手,麾下精兵良将却令天圣的第二道天险再度被攻破,宣示着泱泱天圣无人可用,江山岌岌可危。

    容景和云浅月回到总兵府主院,凌莲和伊雪立即准备热水令二人沐浴。二人在城墙上吹了一夜冷风,雨后潮湿,寒气侵体。他们身体都虚弱,自然不能这当口染了风寒。

    沐浴过后,凌莲和伊雪又端来姜汤,二人服下。云浅月看着容景,轻声道:“我想去马坡岭看看。”

    “好!”容景颔首,对凌莲吩咐了一句。

    凌莲立即应声去备马了。

    用过早膳,二人出了房门来到总兵府门口,一匹于玉雪飞龙拴在那里。云浅月见到它一喜,上前摸了摸它,它似乎也极其欢喜,用头蹭了蹭云浅月。

    云浅月飞身上马,将手伸给容景。容景就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后。

    玉雪飞龙见二人坐稳,四蹄扬起,箭一般地离开了总兵府。

    祁城的清早大街上便聚满人潮,百姓们奔走相告大战告捷的消息,分外热闹。玉雪飞龙步伐太快,转眼间便穿街而过,出了城门,前往马坡岭。

    这一战尽管没有达到容景的目标攻下兰城,但是占领了马坡岭,击败了天圣大军,令其撤回兰城,也是一场胜仗。大军自然要在马坡岭安营扎寨,不能再撤回祁城为天圣大军再腾出空地。

    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来到马坡岭。

    容景勒住马缰,云浅月看着眼前,紧紧抿起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方圆五里,一眼望去,遍地尸骨残骸,鲜血浸湿了两面险坡,血染一片。战争的残酷向来说着轻易,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才知道岂止是残酷?修罗场亦不为过。

    天圣的士兵败走,这一片土地就由胜利的人收拾战场。士兵们用推车推着断臂尸骨,风吹起尸骨的残衫破衣,血肉模糊。

    “景世子,世子妃!”士兵们见二人来了,都纷纷扔下手中的活,跪在地上。

    “都起来吧!顾将军呢?”容景摆摆手,声音低沉。

    “顾将军在后山。”一名士兵道。

    容景点点头,催马向后山走去。

    踏过遍地鲜血,来到后山,只见顾少卿正吩咐人安葬尸骨。历来战争牺牲的人,都是就战场之地埋葬。即便是厚葬,也难以悉数将尸骨送回家中。

    顾少卿见二人来到,走上前。

    容景和云浅月翻身下马,看着顾少卿。只见他盔甲被刀剑伤了好几道口子,露出肌骨血肉一片,伤痕并没有包扎,而是就那样显露着。这个少年将军不见轻袍缓带时或冷嘲或不屑或调侃或戏谑的姿态,脸上是悲怆和不符合他年龄的沉暗神情。

    “当年你从沼泽地的遍地尸骨处将我救起时,可没见你如此神色,怎么?越活反而越回去了?受不住这血腥的战场了?”顾少卿看着云浅月青白的脸色挑眉。

    云浅月不答他的话,反问道:“怎么不包扎?”

    “先葬亡灵,我这点伤不算什么。”顾少卿无所谓地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想着他该是没有心情包扎吧?即便是历经数战的铁血将军,他早已经磨练了冷血冷清杀伐狠厉,但是这样的血染大地,白骨堆积成山,也令他难以不触动。

    “真是小看夜轻暖了,她竟然在迷幻阵里又布置了九死阵。幸亏罗玉那个小子来了,否则的话,昨日一战,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顾少卿道。

    容景目光看着眼前埋起的新坟,沉声问,“只你在这里,其他人呢?”

    “在那边天圣的军营残地。”顾少卿随手一指,“南凌澈伤得很重,都在救他呢。”

    云浅月知道南凌澈是六皇子的名字,对容景道:“我们过去看看。”

    容景点点头,二人向天圣弃了的军营走去。

    三日前,云浅月才从这片军营离开,如今再回来,到也没什么感慨。军营破败一片,大部分被损坏烧杀了,但中军主帐到是完好。

    二人来到中军主帐,只见蓝漪、沈昭,凌墨、玉子夕等人站在那里,每个人一身血污。

    见二人到来,玉子夕立即上前,还是那副昔日的模样,“姐姐,姐夫,你们来了。我险些再也见不得你们。竟然不知道夜轻暖那个死丫头在迷幻阵里还布置了九死阵……”

    “你如今不是没事儿?”容景看着他,“轻敌就是大忌,如今让你长教训了。”玉子夕闻言立即竖起眉头,对容景道:“你肯定知道她又布置了九死阵,却不告诉我。故意报一个月前的仇。”

    容景淡淡看了他一眼,挑眉,“是吗?一个多月前你做了什么让我报仇的事了?”

    玉子夕刚要张嘴,忽然又恨恨地住了嘴,转向云浅月,伸手去抱她的胳膊,“姐姐,你可要管着姐夫点儿,这个人实在是太黑心了,连小舅子都算计……”

    他还没抱到云浅月,便被容景挥手将云浅月挪开,他扑了个空。

    容景不理会他,问道:“罗玉在里面救人?”

    “这个死丫头,我想看她怎么救,她却将我们都赶了出来。”玉子夕恨恨地道,“早知道我出生的时候也要死皮赖脸住进华王府去,如今肯定比她强。”

    他话落,中军大帐忽然从里面挑开,罗玉从里面走了出来,依然是少年打扮,抬脚就踹了玉子夕一脚,骂他,“说我死皮赖脸住进华王府,怎么不说你死皮赖脸住进太子府?早知道我才不进阵里救你,让你死那得了。”

    玉子夕顿时大怒,反踹了罗玉一脚,“死丫头,你放走容枫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话落,他见罗玉没了声,盯着她,危险地问,“你是不是看上容枫了?”

第1703章 女人之心(1)

    云浅月闻言一怔,容枫是罗玉放走的?她看着罗玉。

    罗玉脖子一横,对玉子夕嚷了一句,“你管呢?我就看上他了怎么地?”

    玉子夕伸手拧住了她的耳朵,恶狠狠地道:“死丫头,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有婚约的,自小和丞相府的公子定了婚,敢喜欢容枫,你想死是不是?”

    云浅月再次怔了一下,罗玉自小和丞相府的公子订婚?是那个早先玉子书被弄错以为是公主时候招的驸马?罗玉比她小了不是一点半点儿吧?

    “他比子书哥哥还大三岁,老死了。”罗玉“咝”了一声,恼怒地打掉玉子夕的手。

    玉子夕挖了她一眼,“你小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人老,每次看到人家不是流口水?”

    罗玉脸一红,恼羞成怒,“你没听说过一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话吗?”

    玉子夕一怔,“没听说过,谁说的。”

    罗玉一口气憋在心口,伸手一指云浅月,“她说的。”

    云浅月想着这句话的确是她曾经说过的,但什么时候说的忘记了,难为她这时候记得清楚,见玉子夕刚要反驳,她摆摆手,制止二人,“都别吵了。”

    玉子夕噤了声。

    罗玉嗤了一声,“凭什么你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话了?”

    云浅月看着她不服气的模样,慢悠悠地道:“不想回东海的话,就老实在这里待着,最好别惹我,否则你知道我的脾气。”

    罗玉一噎,气恼地一跺脚,怒道:“你到底是什么姐姐!”

    云浅月对她一笑,缓和了语气,问道:“为什么放走容枫?”

    罗玉这一夜看来没少折腾,灰头土脸的,闻言挠挠头,烦闷地道:“放走就放走了呗,哪里有为什么?”

    “你可知道这是军中,私放敌人是何醉?”玉子夕竖起眉头。

    罗玉顿时不满,指着云浅月道:“她还救敌人呢!还在敌人的皇宫里住着呢,还帮敌人批阅奏折呢,她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没人职责她?我才做了一件而已。”

    “你是谁?能比吗?”玉子夕哼了一声,“没个女人的样子。”

    “你要看女人不是一抓一大把,我每个女人的样子,你别看啊,谁求着你看来者?”罗玉对他撇撇嘴,“我看你处处找茬,就是不忿我比你厉害,能破了九死阵。”

    玉子夕似乎被说中了,嘟囔一句,撇开脸。

    罗玉胜了一筹,扬了扬脖子,有些得意。

    兄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这半响,倒是将战场上的杀气和血腥吵得散了些,众人心头压抑的苍凉和沉重也挥去了些,千古功成万将枯,这样的战争不是第一仗,也不是最后一仗,如今忽然到没了那么难受。

    “好好跟我说,你到底为什么放走容枫?”云浅月不准备让罗玉躲过去,如今她若放走的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是牵扯了容枫,她必须要问明白,这自然是基于昨日午时蓝漪找她要嫁给容枫之事,才让她不得不慎重。

    蓝漪本来就站在一旁,此时也看着罗玉。

    罗玉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本就折腾一夜一团糟糕被她更是抓得不成样子,她想躲过去,见云浅月盯着她,她上前一步,抱住她胳膊,这次容景到没向对玉子夕一般地拦着她,云浅月被她抱了个正着,她软软地道:“姐姐,你怎么这么像姥姥?”

    云浅月被气笑了,这是在说她八婆了?她板下脸,沉声道:“必须交代清楚。”

    罗玉见她不吃软,立即松开了手,泥鳅似地准备开溜。

    云浅月哪里肯让她走,一把抓住她,凉凉地警告,“玉紫萝,你是不是非要我写信问问子书你是否自小和东海丞相府的公子定有婚约?若是定有婚约的话,我看我真该将你派人送回去履行了,反正你如今也快及笄了。”

    罗玉大恼,“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什么?”

    “会得多了,对你管用就行。”云浅月看着她。

    罗玉见云浅月软硬不吃,看向容景,容景站在一旁,置之不理,任由云浅月质问她,她知道躲不过,败下阵来,小声道:“我是觉得容枫那个木头有些好……”

    云浅月挑眉,余光扫了一眼蓝漪,见她抿起唇,她问道:“怎么个好法?”

    罗玉白了云浅月一眼,“还能怎么个好法?就是觉得他好呗!”话落,她烦闷似乎不知道怎么表示地道:“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想欺负……”

    “我看你见了谁都想欺负。”云浅月道。

    罗玉顿时反驳,“那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云浅月拿定主意让她说清。

    罗玉似乎被逼急了,恼羞成怒道:“我喜欢他成不成?再说他心里眼里都是你,全部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想他被变成俘虏?”

    云浅月自然不想,松开了她的手,问道:“子夕刚刚说你和东海国丞相府的公子自小有婚约是真的?”

    罗玉有些郁闷,脸色不好地道:“这都怪东海王那个老头子,明明是他弄错了子书哥哥的性别,误当成女子给他找了驸马,隔了多年我出生后他才发现过意不去,于是内疚下,就将我许给他了,简直可恶。”

    云浅月一听之下,想着这是真的了。丞相府的公子比子书还要大三岁,如今子书二十,他二十三了,到也不老。她问道:“你不喜欢他?”

    “喜欢啊!谁说不喜欢?”罗玉立即摇头。

    “只是嫌弃他老?就不想嫁他?”云浅月挑眉。

    罗玉不耐烦地道:“云浅月,就算你是我姐姐,你也不能管得这么宽,这么刨根问底啊?你再问下去,你信不信不用你派人将我送回东海,我自己就跑回去了。”

    云浅月见逼急了她,不好再问,只能住了口。

    罗玉得了解放,回头对容景道:“好好的女人,嫁给你之后怎么变得这么像姥姥?婆婆妈妈,容景,你得好好反省反省。”话落,她转身离开,丢下一句话道:“我虽然放走了容枫,但是破了九死阵,一功一过相抵,别给我背上什么破烂军规,小爷可不是编制在你军中的人。”她一边走,一边嫌恶地捂着鼻子,方向是祁城,不用想也知道找地方沐浴去了。

第1704章 女人之心(2)

    云浅月看着她,无论怎么看都像个少年,哪里有半丝数日前在天圣皇宫穿女装时的样子。如今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她看向容景。

    容景收回视线,对云浅月淡淡一笑,刚要开口,一个人忽然出现,对蓝漪禀告,“家主,苍少主醒了。”

    蓝漪也一直看着罗玉,目送她身影离开,不知道想些什么,闻言收回视线,声音有些沉,“知道了。”

    那人退了下去。

    蓝漪看向容景,不带情绪地道:“从昨日里,苍亭一直昏迷,如今刚醒来。景世子可有什么吩咐?如何处置他?”

    容景看了蓝漪一眼,对她道:“你先去看看,稍后我过去见一见苍少主。”

    蓝漪点点头,转身向不远处一处完好的帐篷走去。

    云浅月看着蓝漪离开,走远了,她收回视线,对容景询问,“你能否看出罗玉是否喜欢容枫吗?”她刚刚当着蓝漪的面逼问罗玉,自然是要将这件事情挑出来给蓝漪看。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打容枫的主意可以,但是一定不能因此让容枫受到伤害。

    容景答非所问地道:“蓝家主未必如今已经不再念着苍少主。”

    云浅月眼睛眯了眯,她想的也是这个。无论她下了多大的决心,但是怕也难以摆脱心早已经被上了枷锁,就如她对容景。若他真放下了苍亭,一心对容枫,她到也可以接受,但是就怕决心再大,也要在早已经根植入心面前退步。更何况如今还有罗玉,她到拿不准了。

    “容枫这小子还成了香饽饽了!”玉子夕哼了一声,他对容枫为云浅月不计较一切的好倒是敬佩,所以,哪怕这声“轻哼”,到也不含不屑。

    云浅月道:“容枫本来就是香饽饽,天圣京城多少闺中女儿和媒人早就踏平文伯侯府的门槛了。”

    玉子夕撇撇嘴,吐出一句话,“暴殄天物。”

    “你不暴殄天物,日日没个正样,还说罗玉呢?仔细娶不到媳妇。”云浅月瞪了他一眼,做孙桢的时候他还老实,如今换回做玉子夕这副容貌,连他的臭毛病也都回来了。

    “你肚子里生一个女儿,我娶不到媳妇的时候就娶她。”玉子夕嘻嘻一笑。

    云浅月被他气乐了,将罗玉的话还给他,“老死了。”

    玉子夕闻言翻了个白眼。

    云浅月认真地问他,“你和罗玉是双胞胎,你可清楚她对东海国丞相府的那位公子是什么态度?对于容枫是什么心思?”

    玉子夕扁扁嘴,“女人心海底针,我哪里知道!”

    云浅月被他一句话噎住。

    容景伸手握住云浅月的手,看着她好笑道:“行了,别问了,也别操心了,再问下去真成了姥姥了。她和谁有婚约,喜欢谁,都是她的事情。你本来一夜没睡,气色就不太好,再愁下去,无法相看了。”

    云浅月偏头看容景,蹙眉道:“还不是因为蓝漪,否则你以为我愿意管啊!”

    “蓝漪的事情也不急,如今容枫不是撤去兰城了吗?看看再说。”容景道。

    云浅月想想也是,伸手揉揉额头,才想起来的目的,对他道:“走,进去看看表哥。”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看头,姐姐,姐夫,我先回祁城了啊。”玉子夕丢下一句话,转身追着罗玉的方向走了。

    云浅月应了一声,和容景一起进了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内,南凌澈躺在木床上,他旁边的矮榻上放了刀子、剪子、针线、条带等包扎用的工具。显然刚刚罗玉给他缝针来着。此时他依然昏迷着,但显然没有生命危险。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偏头对容景道:“看到他,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早先和夜轻暖的来往。你说他对夜轻暖,是否有心?”

    容景忍不住好笑,摸摸云浅月的头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让你的脑袋歇歇吧!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乐意为别人做媒了?”

    云浅月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打住话,不满地道:“走了,去看看苍亭。”

    容景点点头,二人出了中军帐。

    容景对等在外面的沈昭吩咐道:“稍后顾将军处理完战场,你和他便带着伤员回祁城。这里我和她来留守。”

    沈昭摇头,“您和夫人身体都未大好,还是我留守吧!”

    “不用!”容景丢下一句话,不容置疑,向苍亭所在的那座营帐走去。

    沈昭知道容景决定的事情难以更改,便吩咐人从中军大帐里抬出南凌澈,将他带上车,又去寻顾少卿,带着伤员向祁城运送。这里毕竟是山野,安营扎寨条件有限,自然没有城内应用齐全方便,有些人也可以回城内的医馆就医。

    容景和云浅月来到苍亭所在的营帐,大约是听到脚步声,蓝漪迎了出来。

    云浅月见蓝漪的脸色不太好,有些阴沉,也不说什么,随容景进了大帐内。蓝漪并没有跟进来,而是走离了营帐。

    营帐内,一眼所见,苍亭全身绑着白带躺在木床上,脸色苍白,血色全无,可见受伤之重。他的武功自然是极好,天下有本事的人里面也是排得上号的。若非蓝漪带了青影,怕是她根本伤不了他。更何况伤他到如此地步,可见当时蓝漪是下了狠手的,不知道如今她心里可舒服了些?

    苍亭本来闭着眼睛,也许知道是容景和云浅月进来,他睁开眼睛向二人看来。

    容景对他温润一笑,“苍少主别来无恙!”

    “你看我像是无恙?”苍亭挑眉,身子虽然一动不能动,脸色虽然苍白,气色看起来失血过多虚弱,但是眉眼不失他以往的气度。

    “这一仗死了不少人,能活着自然就是无恙的。”容景拉着云浅月坐在了矮榻上。

    苍亭冷笑了一声,“战争是景世子挑起的,如今又来这里悲天悯人了吗?若论会装,天下谁人也不及你景世子。不,应该称呼慕容景,慕容后主。”

    “悲天悯人到不会,只不过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容景挑眉,“苍少主确定战争是我挑起的?没有我,夜氏便没有战争?江山还是以前的江山?”见苍亭不语,他淡淡道:“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无论哪一个都是我。苍少主何须计较?你不是也有许多称呼?”

    “如今将女人夺回来了,再夺江山,到时候江山美人揽入怀中,你该得意了。”苍亭扫了云浅月一眼。

    容景淡淡道:“人活着,本就有所求,我有所求是件好事儿,为何不该得意?”顿了顿,他看着苍亭道:“苍少主如今可还有所求?是否早已经忘了入世进天圣京城的初衷了?或许如今早已经被什么东西给误了初衷,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苍亭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景世子是在提醒我别忘了找你身边的女人报仇吗?”

    “我记得去年南疆因为夜霄祸乱,苍少主陪夜霄施水术要水淹七军,当时沈昭杀了夜霄,我身边的女人念在十年前因她之故害你爷爷自刎,于是放了你一马。这难道不该抵消了?”容景挑眉。

    “当时不知道是该说我眼拙,还是说你身边的女人伪装得好。楚夫人这三个字牵连天下三国,南梁,南疆,西延,将天下人玩得团团转。好不得意吧!”苍亭冷声道。

    “苍少主何必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在意的东西,别人未必在意。你觉得我们好不得意,但我们偏偏没半丝得意的感觉。”云浅月瞥了一眼苍亭,淡淡地开口,“数日前我见你有一种淡泊名利之感,今日我再见你,发现苍少主情绪有些过激。不知是没想到自己沦为阶下囚,以这种方式见到容景,还是没想到蓝漪竟然能对你心狠到如此地步不惜背后对你下手也要拿下你?”

    苍亭忽然沉默下来。

    “应该是后者吧!”云浅月看着他。

    苍亭脸色昏暗,忽然嘲讽地一笑,“是有些没想到。”话落,他眉眼的昏暗褪去,淡而冷地道:“但想到如何,没想到又如何?总归是两个阵营的人。景世子要杀就杀,若让我归顺,绝无可能。”

    容景看着他,并未说话。

    云浅月不知道苍亭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直到这般境地他自然不会做一个降将。苍亭有苍亭的骄傲,但偏偏这种骄傲被蓝漪踩在了脚下。他面对蓝漪,自小青梅竹马,可能有愧疚,于是,不管是青影相助也好,还是他的愧疚让他终是败在了蓝漪手里也罢。总归他是败了,如今躺在这里,可想而知他的心境。

    这座营帐内一时间静了下来,似乎都没了话说。

    苍亭闭上了眼睛,似乎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云浅月忽然道:“跟你说一件事儿,昨日响午,容景命蓝漪出兵对付你之前,蓝漪请求了容景一件事情。那件事情……”

    “没有必要告诉我。”苍亭打断他的话。

    “不,我就是要告诉你。”云浅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他请求容景为她赐婚嫁给容枫。”

    苍亭顿时睁开眼睛,眼中神色不敢置信,似乎也从未料想到。

    云浅月看着他,忽然笑了,“你也很意外是吧?我和容景当时都很意外的。”

第1705章 执棋之人(1)

    苍亭眼中不可置信的神色只是一瞬,便退了下去,冷漠地闭上眼睛。

    云浅月看着苍亭,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她也不想拿准,别人的情事她关心那么多做什么,若不是牵扯容枫,她才不理会别人,比如蓝漪,比如苍亭,对于他们,她终究只是熟悉而已。

    “苍少主不归顺也没什么,我也不是缺你一人。只是觉得当初苍老家主和苍家主费了无数心血培养出来你,以为能支撑起苍家,高于庙堂,繁华百年。看来该是失望了。”容景见云浅月没有再停留的心思,拉着她站起身,向外走去,淡淡的声音道:“苍少主好好休息吧!稍后蓝家主会带你去祁城会见苍家主,你若离开,见过苍家主之后离开就是了。”

    苍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再不发一言。

    容景和云浅月出了营帐。

    营帐外,这一片战场已经被打扫得干净,蓝漪正指挥着士兵重新搭建营帐,安营扎寨。

    容景和云浅月走过去,蓝漪回头看向二人,从昨日到今日,她虽然身为女儿,但是未曾梳洗征尘,受了些伤,虽然不至于像顾少卿那样没包扎,但也不过粗略的简单包扎,脸色苍白,眉眼有些沉郁。

    容景对她道:“你带着苍少主进祁城吧!这里不必理会了。”

    蓝漪摇头,“我无碍,可以坚持。”

    “你也辛苦一夜了,这里有我们,让你回去就回去,也免得苍家主来马坡岭一趟。”云浅月对她道:“你回去后,将苍亭交给苍家主。”

    蓝漪闻言看向容景,“景世子对于苍亭是如何打算的?”

    “投我择用,官居高位,不投得弃,放他离开。”容景道。

    蓝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算是得了命令,带着她自己的人进了苍亭所在的营帐,不多时,抬出苍亭,向祁城而去。

    顾少卿此时走来,对容景道:“兰城方向举了大旗,我看像是有兴兵的打算。是否全军准备?以免被夜轻染打个措手不及。”

    云浅月闻言看向兰城的方向,距离得太远,从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她挑眉,“昨日一战刚刚息止,夜轻染就算再急迫想赢回一战,也不至于不让败军修整就开战吧!”

    “难说!夜轻染也总喜欢出其不意。”顾少卿道。

    云浅月看向容景。

    容景也看着兰城方向,片刻后,对云浅月道:“走,我们当一回探子,去看看兰城。”

    云浅月眸光微闪,笑着点头,“好!”

    容景轻轻打了个响指,玉雪飞龙奔跑到容景面前,他翻身上马,伸手拉云浅月,云浅月将手放在他手里,他轻轻提力,将她拽上了马,玉雪飞龙四蹄扬起,驮着二人向兰城而去。

    顾少卿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不料二人转眼间就走了个没影,他疲惫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自己没包扎的伤口,喊来凌墨,二人进了一处营帐。

    玉雪飞龙脚程极快,半个时辰后,容景和云浅月便站在了距离云城三十里地外的山峰上。他们到来时,这一处山峰已经站了一个人,看姿态像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那人一身锦袍玉带,背影料峭,虽然未着龙袍,但威仪天成,正是夜轻染。

    容景似乎早有预料,面色不变,勒住马缰,站在十丈远的地方看着夜轻染。

    云浅月也看着夜轻染,她虽然没早有预料夜轻染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也不是没想过是否今日会见到他。几日之前,她还在天圣皇宫的金殿上与他同朝而坐,帮助他听朝议政。不想短短几日,风云变幻,又站在了敌对的位置。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次断义之后再和好,往常都是夜轻染主动寻她和好,这一次之后,他该是不会了。

    他与她,从她决然地弃了天圣军营随容景离开,就彻底破裂了她与他。

    再不可能,再无可能!即便她身体里中着与他牵扯甚深非他不可的生生不离。

    夜轻染听到马蹄声,背着的身子缓缓转过来,似乎没看到云浅月,目光定在容景身上,声音寡淡,“慕容后主,迷雾山一别,别来无恙?”

    容景淡淡道:“还好。”

    夜轻染面无表情地道:“你是该好,否则岂不枉费了你的诸多算计?”

    “这个天下不止我在算计,皇上不也在算计?”容景挑眉。

    “你算计的是别人的心,而朕偏偏算计出了自己的心。”夜轻染没有什么情绪地道:“即便到那般境地,有的人已经绝望,但还是为你着想,不遗余力地帮你平复天下。我将心掏出去,有的人却不屑一顾,狠狠踩踏。”话落,他冷冽地道:“云浅月,你说是不是?”

    云浅月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不出声。

    “你的心藏得也真深!说什么绝望,为了活下去,无非都是为了他而已。不知道你为的人知不知道你为他暗中做了那么多。恐怕不知道吧?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为你做的比你为他做的多。”夜轻染嘲讽地道。

    容景眸光眯起。

    “酒对于你来说,麻痹不了你的神经,因为我知道,你喝酒如喝水,那种东西,对别人有用,对你却无用。即便是神仙醉也对你无用。所以,你又怎么会被上官茗玥一壶神仙醉醉倒,以至于昏迷不醒?昏迷的那十天里,你根本就是一直清醒着。不过是一直演戏而已。是否演得太入戏,连你自己也信了?难为你闭息十日,这份坚韧便是谁也不及。”夜轻染道。

    云浅月看着他不说话。

    “上官茗玥本来要带你去的是东海,你却暗中早已经传信让玉子书把死了东海入关口。他回不去东海,被我堵截,只能选择天圣。而你的目的也是天圣。你假意昏迷,其实一早就知道生生不离,一早就知道上官茗玥,你借此,不过是为了到我身边,借我身边的身份稳固北疆,收复西南。”夜轻暖声音平静。

    容景眸光变幻了一下,气息微微有一丝不稳。

    云浅月抿起唇,依然沉默,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1706章 执棋之人(2)

    “你知容景在十里桃花林反戈起兵,我应付他的战争必然会腾不出手来再顾忌西南。而你不想西南因为战乱变成洪荒山野,所以,你来修复西南,恢复春种,费心让西南恢复生机,不至于变成一片死地。但不是心里为了什么悲悯百姓凄苦,心地仁慈,不忍见生灵涂炭,不像如今西南百姓当菩萨一样将你供着的救世主。你心里所思所想无非是为了替容景保住西南。若是这个江山倾塌了,四面八荒,遍地凄凉,他即便收复了河山,也是无用,十年之内累死他也恢复不了生机。所以,你治理西南,无非是为了一个他而已。”夜轻染声音徒然锋利。

    容景攥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

    云浅月面色不改,依然一言不发。

    “小丫头啊小丫头,你心里自始至终为的不过是一个他而已。你的心思藏得可真深,不止是将我骗过了,将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也偏过了吧?甚至将天下人都骗过了。你宁愿背负红颜祸国的骂名,也住进天圣皇宫,住进荣华宫,甚至不惜对他丢出和离书,只为了你的戏逼真一些。我竟不知道了,他何德何能让你爱得如此深?”夜轻染扬眉,目光忽然落在容景身上,见他身子微僵,他忽然大笑,“容景啊容景,你一个多月以来,是否日日后悔请来上官茗玥插手帮她解除生生不离?是否后悔一时心急不查上了玉子书的当中了他的神仙睡以至于没拦住上官茗玥?是否日日费劲心思想将她如何从我手中夺回去?更甚至,这几日夺回来她后,是否日日想着如何哄她,弥补你的错失?”

    容景面色微僵。

    “可是你不知道,你费尽心思的这个女人,她藏得比你还深吧?不知道一切都是她主导的戏吧?我虽然败了!但不是败给你,是败给她的心,没什么可丢人的!但是我想说,被这样的女人爱着,你是否也累?”夜轻染大笑,笑声张狂。

    容景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云浅月袖中的手蜷了蜷,看着夜轻染,眼眸微微沉暗,依然没开口。

    “她从出生至今,就惯于演戏。一出接一出,一场接一场,每个人都活在她的戏里而已。包括皇伯伯。早先我还觉得皇伯伯这一局棋从他生前一直布置到死后,布置得精细,层层铺开,如天网,罩住了我们所有人。如今我才知道,她才是那个执棋的人,更秒的是自己来演,且入木三分,以假乱真,让人难以分辨。”夜轻染依然大笑,看着容景,笑声讽刺,“即便你是容景,天下第一奇才,惯于心机谋略,天赋异禀,超乎常人,自认为没有什么是你看不透的,但是你却看不透你枕边的这个女人,心机却不及这个女人,尤其还是你捧在手心里疼的女人。怎么样?如今知道这些你不知道的?滋味如何?被一个女人演在戏里,算计在鼓里?虽然说她是为了你,但是你可有一丝半点儿得意?”

    容景脸色微微低暗,沉默不语。

    夜轻染看着他大笑,极尽讽刺,“容景,你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已,只不过你比别人接近那只执棋的手而已。”

    容景忽然闭上了眼睛。

    “怎么?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了?”夜轻染冷笑地看着他。

    “听下去如何,听不下去又如何?你今日使人传信,等在这里,让我来就是与我说这个的?”容景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凉,面无表情地问。

    夜轻染冷冽地看着他。

    容景也清冷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两双冰冷的眸子都没有什么情绪。

    片刻后,夜轻染猛地转过身,飞身上马,声音冷寒如刀霜,“掣肘我的,从来不是你,而是一个云浅月而已。如今她再不是我的掣肘。接下来,我们的交锋才真正开始。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这个江山能不能被你收复回去,也是个未知数!”

    “拭目以待。”容景淡淡道。

    “若还是男人的话,就管好你的女人!别让人说慕容后主靠的原来是一个女人收复了天下。你手眼通天,也不过是活在一个女人的戏里而已。”夜轻染冷笑一声,最后扔出一句话,双腿一夹马腹,身下坐骑四蹄扬起,离开了这处山峰。

    马蹄声远去,这一处静了下来。

    静得窒息,仿若无人。

    容景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云浅月在他身前坐着,亦是一动不动。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吹过发丝的风带着山风的清冷,还夹杂了一丝马坡岭飘来的血气,二人即便一夜未睡,似乎仿若不觉疲惫难以支撑。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容景忽然放开马缰绳,催马返回马坡岭。

    玉雪飞龙本来就脚程极快,如今更是如腾飞起来一般,马蹄奔跑起来带起凛冽的风,这一次,容景并没有用衣袖为云浅月遮挡住脸,风如刀子般落在她脸上,她却不觉得疼。

    两柱香时间,来到军营,容景扔了马缰绳,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向中军帐走去。

    云浅月第一次被他仍在了原地。

    军营帐篷林立,井然有序,士兵们来回巡逻,整个大营被打理妥当,极为安静。

    云浅月端坐在马上,看着容景的身影进了中军大帐,帐帘落下,遮住他的身影,她轻轻抿着唇,盯着那处帘幕,整个人似乎成了这天地间独一处静止的事物。

    士兵们疑惑地看着云浅月,不明白她为何自己坐在马上不下马进营帐,但也不敢询问。

    顾少卿包扎好伤口,听到马蹄声,知道容景和云浅月回来,从营帐内出来,见到云浅月骑着马端坐在那里,眉眼间的神色和身影和往日有些不同,那么安静,似乎独立于世间之外。他怔了一下,向她走去。

    来到她身边,顾少卿拽了拽马缰绳,玉雪飞龙似乎不喜别人碰触,撇开头,退了一步,云浅月收回视线,看向顾少卿。

    顾少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低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景世子呢?”

    云浅月看着顾少卿,他脸上的关心极为明显,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发生了大事儿?你和景世子又吵架了?”顾少卿试探地问。

    云浅月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令人见了瘆的慌。”顾少卿竖起眉头,一把将云浅月从马上拽了下来,见她站稳,立即松开手,不满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中军大帐的帘幕被挑开,容景站在门口,没有什么情绪地对云浅月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昨日一夜未睡,难道你不累?”

    顾少卿猛地回头看向容景。

    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抬步向他走去。

    容景再不说话,落下帘幕,进了大帐内,云浅月跟了进去,大帐遮住了两个人的身影。

    顾少卿看着中军大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跺了一脚地面,嘟囔道:“日日都有事情,天下间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夫妻,懒得管。”话落,转身又回了营帐。本来要询问兰城的夜轻染是否有出兵的打算,如今也不询问了。

    大营又恢复安静。

    中军大帐内,云浅月走进,便见容景已经身子半仰着躺在了矮榻上,闭着眼睛。她还没走近,他身上便放出疏离冷淡不准靠近的气息,她顿时止住脚步,看着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半躺着,一个静静地站着。

    午时,军机大营生火做饭,饭菜香味飘进中军营帐。

    容景仿佛睡着了,一动不动。云浅月一直看着他,似乎亘古的雕像,也一动未动。

    “小姐,景世子!”外面传来凌莲和伊雪的声音,显然二人得到他们不回祁城的消息,如今赶过来侍候了。

    大帐内静静,无人答话。

    “小姐?景世子?”凌莲、伊雪又疑惑地喊了一遍,见还无动静,不由询问守营的人,“景世子在里面吗?”

    “在吧!早先看到景世子和世子妃进去了!”被问到的士兵立即道。

    凌莲和伊雪闻言对看一眼,觉得二人昨日一夜未睡,应该在休息,便不再打扰。

    帐内,容景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眼睛一直没离开他,与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眼中有万千情绪,都被她隐在眼底深处,只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上中有生生不离的?”容景开口,声音暗哑。

    云浅月抿了一下唇,许久不开口,声音极哑,“出生那一日。”

    容景忽然眯起眼睛。

    云浅月移开视线不看他,低声道:“你知道的,我出生便是带着记忆和认识的。况且,我承袭了云族灵术,本来就耳目通神。那一日,除了爹爹进过产房外,还有姑姑。她送了我一个长命锁,我眼看着一缕丝线从长命锁里进了我身体里。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给我的长命锁原来其实是要命锁。”

第1707章 甘之如饴(1)

    出生那一日的记忆被剖开,似乎远古的长河突然开了闸口。

    云浅月的声音有些飘忽,那一日,她还不知为何会重生在这里,没有所谓的孟婆汤,没有奈何桥,没有地府地狱,有的只是她的爹、娘、姑姑,还有那个长命锁。那一缕丝线飘进了她身体,与她身体从那一日就同根生长了。

    她那时候不知那是生生不离,直到姑姑离开后,从她娘和爹的对话中才得知。他们本来不打算再令她嫁入皇室,承受组训,与皇室结亲,入宫为后,但是没想到老皇帝借了她姑姑的手对她下了生生不离,他们出乎意料。当时虽然眼看着生生不离种入她体内,但是她娘刚生产完,体虚气若,她爹从南梁回来身受重伤,两个人都没能力阻止,待她娘恢复功力后,再也没办法清除。无奈之下,与她爹商议,只能答应了老皇帝的结亲,交换了定亲信物。

    后来他爹半年之后去东海治病,她娘两年之后假死离开,她哥哥被调换去了南梁,她进宫遇见了夜天逸,之后老皇帝四十五寿宴遇到容景和夜轻染……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到今日,有的她能记得清楚,有的不过是个模糊的影像。

    这些年,她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清醒的,即便最糊涂的时候,也是清醒的。一切的事情若从头来过,她敢肯定,没做过一件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包括遇到夜天逸,与他十年相交,帮助他在北疆站稳脚跟。

    包括遇到容景,启动凤凰劫,失去记忆,换得重生,重头来过。

    包括嫁给他,以及不久前在天圣皇宫平复西南,稳住北疆。

    “原来你出生便知道自己中了生生不离了。”容景沉默许久,眉眼低暗地看着云浅月,“那么什么时候开始想推翻夜氏的?”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抿唇道:“出生之日就想了。”

    容景拇指和食指合在一处,用力地捏了一下,沉声道:“天圣先皇四十五岁大寿那一日,当时你一直盯着我看,目的是什么?”

    云浅月刚要说话,他又道:“别对我说什么看我好看,让你不由自主多看几眼。你看我时那样的复杂目光,可不是只看着好看。更何况你既然有前世的记忆,又如何会对一个孩子倾心?”

    云浅月抿了抿唇,低声道:“从我一岁起,云王府的书房就为我开着,书籍随我翻阅。我那时候早就知道夜氏皇室和荣王府的恩怨。”

    “所以,你那时看我,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揣测着是否将来可以借我挑动夜氏皇权?”容景挑眉。

    “当时是有这个想法。”云浅月承认不讳。

    “将夜天逸和夜天倾府邸调换呢?你真是为了夜天逸?为了试探先皇?”容景挑眉。

    “两者都有。”云浅月道。

    “那么鸳鸯池呢?当时我吻了你,你在想什么?”容景声音忽然幽暗了几分。

    云浅月不答话。

    容景看着她,“你应该是不介意那个吻吧?对于你来说,不过是被个孩子咬了一口而已,算不得是个吻,你不在乎是不是?你在乎的是成功的引起了我的主意,且与你有了牵扯。为将来掀动夜氏皇权一步步铺路。”

    云浅月忽然恼怒,瞪着他,“谁说我不在乎?那是初吻,活了两世,从来没有人亲过我。你……”见容景盯着她,忽然住了口,撇开脸。

    容景看了她片刻,移开视线,淡淡道:“从那之后,你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去荣王府寻我,总不会是那时候爱上我了吧?”

    “自然不是!”云浅月听着他淡淡的声音,语气也淡了下来。

    “无非还是铺你的路而已。”容景看着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慕容氏后裔的?”

    “你中了催情引,又挨了黑衣人一掌的时候,我当时就认出是秦丞相,他是百年前南疆嫡系投靠天圣的一支。”云浅月看着地面,语气昏暗,“当时你昏迷不醒,我碰触了你后来给我的那块玉佩。”

    容景忽然眯起眼睛。

    云浅月继续道:“你不知道,其实对于玉、对于那块玉佩里面隐着的慕容,对于荣王的障眼法,虽然高明,但是我前世接触化工、实验、宝物检验、气料检验等等,那个障眼法难不住我。当日在鸳鸯池时,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那块玉佩不对劲,应该是隐藏了什么东西。但一直靠近不了你的身,没办法检验。你中掌昏迷,我救你,才有了机会。果然看到景字化去,是慕容两个字。我便知道原来荣王府大隐隐于市,夜氏每一代帝王费尽心思想挖出慕容氏后裔子孙,却不想其实一直活在他们身边,眼皮子底下,且封王拜相,身居高位。”

    容景脸色沉了沉,气息微变,“因为我是慕容氏后裔?所以你才用大还丹救了我,你不想我死,正好这个身份对你有利。与你的算计不谋而合,若是联合我的话,那么推翻夜氏也不是不可能?”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说对了。”云浅月升起怒气,撇开脸,不看他。

    容景盯着她看了一眼,微变的气息忽然散去了些,沉静地道:“既然要推翻夜氏,为何帮夜天逸立足北疆?是否利用他,培植你的势力,将北疆为你所用?”

    云浅月怒气也散了些,冷静地道:“自然,他虽然长得像小七,但是终归不是小七。当年的小七我都能狠下心,如今的夜天逸亦然能利用。他皇子身份的背后,是我为他铺平了路。他将北疆收为己用之时,北疆也是被我所用之时。”

    “所以,你是借他之手得了整个北疆。北疆表面上是拥护他,其实暗中被你收服。所以,数日前,北疆暴乱,没有夜天逸出面,你的一句话,便能摆平北疆。”容景道。

    “不错!”云浅月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夜轻染是夜氏先皇培养的继承人的?”容景又问。

    “八年前,他离京之日去了皇室的祖祀,当时我偷偷跟了去。”云浅月道。

    容景闭了闭眼,“当时你可知道你的生生不离在他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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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世子妃介绍:
她是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亦是人人口中的纨绔少女,嚣张跋扈,恶名昭彰,赏诗会为了心爱的男子与人争风吃醋命丧黄泉。
她是国安局最年轻最具才华的上将,一朝为国身死,灵魂坠入异世,重生在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之身。
纨绔少女对上少年将军,她的到来让表面平静的天圣皇朝幡然巨变。
说我嚣张?
说我纨绔?
说我就是一个顶着云王府嫡女的名头,打着内定太子妃的幌子,占着整个王朝最尊贵女子的身份,其实就是天圣皇朝第一废物?
靠!
非要逼我告诉你们我这一切其实都是装的?
……
佛曰:装也不容易啊!
纨绔少女重生,是继续纨绔到底,还是为了正名而展现温婉才华?
上一世恪守严谨,日日劳累。这一世难得上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身份,怎么也要活出一个安逸来。
奈何你想安逸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给你机会。
那姑奶奶就自己开辟出一条安逸的路来。
惊才艳艳,智慧无双,且看一双纤纤素手如何挑起腐朽皇朝的乾坤盛世,谱写一场盛世荣华下的锦绣篇章。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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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城墙上坐着两个人,看不清样貌,听说话声可辨别是一男一女。
只听女子压低声音怒道:“我还是个处子!”
“我说你怀孕了你就怀孕了。”男子无视女子低吼,声音温润。
“孩子是谁的?”女子咬牙。
“我的。”男子语气毫不犹豫。
“你的名字怎么不叫无耻?”女子嗤笑。
“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男子似乎认真考虑。
女子气急失语。
只听男子思考了片刻,慢悠悠地又道:“明日我就去云王府下聘,云老王爷一定会很开心尽快抱外孙子的。”顿了顿,又对女子劝慰道:“你既然如今怀孕了,就要戒骄戒躁,不要到处乱跑了,安静些日子吧!对我们的孩子好。”
女子实在忍无可忍怒吼,“我说了我还是处子?”怀个屁孕!
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许久道:“哦,我忘了。”
女子抱头而走,她希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黑心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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