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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纨绔世子妃txt下载     纨绔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8章 危在旦夕(2)

    云浅月回转头看着他,“还等什么?”

    夜轻染一笑,“你忘了?那日你我说的,下一场大雨,等荣华宫的牡丹花发芽了。”

    云浅月似乎也笑了一下,有些温温凉凉之意,“今日外面云多,也许夜半就会有一场大雨也不一定。”

    “那就明日雨后。”夜轻染道。

    云浅月不再说话。

    入夜,天空果然被乌云笼罩,正如云浅月所说,夜半时分,倾盆大雨哗哗而下。

    天地顷刻间如被刷洗,屋脊房檐,花草树木,如有人泼水一般。

    云浅月站在荣华宫的窗前,顺着打开的窗子,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打在地面栽种牡丹的泥土上,泥土混合着大雨的气息吸入鼻中。她脸色在轻纱飘荡中现出恍惚的神色。

    去年这个时候,也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那时候那个人就站在外面,淋成了落汤鸡,却还是一样的温润雅致,姿容如画。

    那时候,她心口溢满了强烈的爱恨,未曾想到,一年后,重来一次大雨,她安静地站在荣华宫,一个她以前最厌恶的宫殿,赏外面她亲手在这里种植下了牡丹,等着它发芽,心情平静,无哀无喜。

    这一年的时光繁华一梦,在灵魂深处刻下了深深一道印痕。哪怕是生生不离的千丝网毒发,都不能除去根植入深渊处的记忆和那个人影,但不能除去也没什么不好,人总要记住走过的路。记得往昔,再走前路,才是人生。

    总之,都是无悔的。

    “浅月小姐,您身体刚刚稍好一些,还是别染了寒水潮气,早些休息吧!”绿枝走进来,站在云浅月身后,轻声提醒。

    “好!”云浅月回头看了一眼绿枝,伸手关上窗子。

    一夜大雨,但并未就此不停歇,第二日一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云浅月起床,绿枝带着人前来伺候,拿出往日云浅月爱穿的浅紫色宫装罗裙,云浅月看了一眼,对她道:“拿出那套两日前我让你做的来。”

    绿枝一怔,眸光闪烁了一下,应了声是,走下去取来了一套崭新的宫装打开,为云浅月穿戴。这一套宫装样式不复杂,也没有比云浅月往常穿的宫装多好,只不过贵在两样特殊,一,艳色是水红色,二,金线刺绣在衣裙上是大片的牡丹,花开正好,分外华艳。

    浅紫色虽然也是艳色,但与这个相比,到底还是素雅了。

    穿戴妥当,云浅月出了内殿,站在门口,殿外被雨水冲洗的大片泥土上,冒出一点点新绿稚嫩的小芽。那正是数日前埋下的牡丹的种子。

    夜氏百年来,皇宫种不活牡丹,在这一刻,被打破,成为了奇迹。

    绿枝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嫩芽,喃喃地道:“夜氏的皇宫,原来也是可以长牡丹的。”

    云浅月静静地看着那些春嫩的芽,嘴角微微露出浅浅的笑意,阳光打在她身上,晨起的光华与雨露晶莹的泪珠融合在一起,她华丽的宫装上的牡丹天香国色,明艳雍容。

    这一刻,皇宫静静,荣华宫静静,日色晴好,分外静好。

    夜轻染一身明黄的龙袍,缓缓走来,目光先是落在云浅月身上,定了一会儿,才转向院中的那一大片鲜嫩的小芽,目光就此定住,再不移动。

    皇帝仪仗队静静地站在夜轻染身后,每个人的目光也都看着那些新嫩。流传了夜氏百年养不活牡丹的说法,无人不知,今日,看到的人,每一个人脑中想着不是夜氏养不活牡丹,而是没有对的人来养,浅月小姐注定就该住进这荣华宫的。

    牡丹因她而生。

    早朝的钟声响起,一下一下,打破整个皇宫内外的素寂。

    夜轻染移开视线,对云浅月招手,目光温柔,如碎了阳光,“走吧,该上朝了!”

    云浅月点点头,轻移莲步,走向他。

    金殿上,知道皇上和浅月小姐身体大好,齐齐上朝,文武百官早就分列两队静候。见二人来到,目光先为云浅月一身艳华雍容惊艳了片刻,才齐齐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夜轻染和云浅月就坐,摆摆手,群臣起身,开始一日的早朝。

    夜轻染两三日未上早朝,自然耽搁了许多政务,早朝上每位大臣都有本奏,重点自然是马坡岭大战,已经打了一日,前线无消息递出,也无八百里加急。纷纷就此讨论,沉寂了两日的朝野,方才恢复了生机。

    早朝的最后,群臣再无本奏,夜轻染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点头,他微微一笑,对一名内侍摆手,“传朕圣旨。”

    群臣一怔,都看向那名内侍。一般在早朝上让皇上郑重其事宣读的圣旨,都是要昭告天下的。不知道皇上要下什么圣旨。

    云离和冷邵卓站在最前排,对看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齐齐心里一震。

    那名内侍打开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报!”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

    那内侍一顿,看向夜轻染。

    云浅月此时开口,“继续读!”

    夜轻染点点头,目光随意地看了殿外一眼,吩咐道:“继续读吧!”

    那内侍继续开口,“云王府浅月小姐,温良谦恭,文可定国,武可安邦,天降贵女,是我天圣之福,朕亦至爱。今此起,册封……”

    “报,皇上,大事不好了,马坡岭……”那人没等宣见,竟然冲进了大殿,六神无主之态。

    群臣心里齐齐一凛,本来都对马坡岭提心吊胆,如今见八百里加急,心都提了起来。

    “读完了再说。”云浅月面容冷静。

    夜轻染抿了抿唇,吩咐道:“拦住他,稍后再议。”

    有人立即上前,那人似乎生怕说晚了再也说不出来话,大声急迫地道:“马坡岭大败,枫世子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军中无医可救,还望皇上速速派御医前往,否则枫世子性命不保……”

    内侍终是晚了一步走到他面前,捂上嘴,他的话也已经说完。

    云浅月腾地站了起来,她想着马坡岭也许是大败,但没想到不止败,而且容枫还危在旦夕,性命难保,心中顿时升起怒意,那该是受了多重的伤才如此?

    他可真敢对容枫下手!

第1679章 起死回生(1)

    马坡岭大败,枫世子受了重伤性命危在旦夕,群臣心里齐齐一颤,面色大变。

    这一瞬间,整个金殿,一片死寂。

    云浅月凤眸清寒,眉眼含怒,盯着那名禀告的士兵看了片刻,忽然抬步走下金殿,向那名士兵走去。长长的衣裙拖曳在地,划出的不止是雍容,还有威仪冷冽。

    那名士兵触到她冷寒的眉眼,周身满布的寒气,根本抵抗不住,骇得不由后退。

    那名内侍一左一右架住那名士兵,让他再不能动分毫。

    云浅月走到他面前,吐出口的声音冷厉,“你确定禀告的消息准确无误?”

    那名士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抖但肯定地道:“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谎报军情。”话落,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递给云浅月。

    云浅月伸手接过文书打开,入目处,是一封盖着官印的血书,的确如这人所说。她转回头,看向上座的夜轻染。

    夜轻染也看着云浅月,目光情绪难辨,他身边站着打开圣旨宣读了一半的内侍。

    云浅月忽然将手中的文书摔在了地上,“啪”地一声,八百里加急文书发出落地的响声,她眉眼坚毅,冷冽地道:“我去救容枫,接手天圣大军帅印,定不让其踏过兰城,皇上可准许?”

    夜轻染起身站起来,对她道:“枫世子性命危在旦夕,朕懂医术,随你一道前往吧!”

    “孝亲王和云王虽然可监国理政,但到底于兵法上不通,早先皇上出战,国有安王或者枫世子,可文武守国。今日不同往日,皇上若离开,帝京城便空了,何况皇上身体短日内不能奔波。”云浅月沉着地分析,“我医术虽然不精,但定能救回枫世子,皇上不必随同前往了。”

    夜轻染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浅浅一笑,“好!”

    云浅月看向那名拿着圣旨宣读了一半的内侍。

    那名内侍不知道是否再宣读下去,看向夜轻染询问。

    夜轻染摆摆手,“罢了,改日浅月小姐回京,这道圣旨再行宣读,暂且压下吧!”

    那名内侍应了一声,立即合起了圣旨。

    满朝文武无人请奏继续宣读圣旨,云离和冷邵卓也未开口,毕竟马坡岭大败,枫世子重伤,性命危在旦夕等着人去救,刻不容缓,不能再耽搁。

    云浅月再不多说停留,身姿如风一般,华丽的衣裙光影一闪,转眼间便出了金殿。

    夜轻染看着她身影离开,缓缓坐下身,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伸手覆在心口上。

    帝王如此,群臣大气也不敢出。人人心中都落了一个想法,早先满朝文武请旨立后,便屡次被打断,今日荣华宫种植的牡丹发芽了,浅月小姐换了裙装,显然皇上也下定了决心,但圣旨再度被打断。千里之外的那个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数日来,可让人见识到了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他的目的,为了云浅月而来,让朝野上下,每个人都心中清楚。

    静寂中,殿外冲进来一个人,谱一进来,扫视了一眼群臣,目光定在上首的夜轻染身上,正是夜轻暖,显然刚得了消息而来,大声道:“哥哥,我请旨前去马坡岭。”

    夜轻染睁开眼睛,看着夜轻暖,缓缓道:“小丫头去了马坡岭,刚刚离开。”

    夜轻暖显然已经知道,坚毅地道:“云姐姐刚大病初愈,紧张枫世子离开,毕竟令人担忧她的身体,我也懂医术,这就追她一道前往,也有个照应。”

    夜轻染点点头,“准了!”

    夜轻暖当即跪在地上,请旨道:“请哥哥赐我军中职位令牌。”

    “轻暖公主前往军中,册封天子监军外加调令史。”夜轻染目光定在夜轻暖单膝跪地的身上,声音微重,“一切以大将军决策为准,不准私自下达命令。”

    夜轻暖抿了抿唇,“是!”

    夜轻染伸手扔给夜轻暖一块金牌,不再说话。

    夜轻暖接过金牌,直起身,转身快步出了金殿。她出了金殿后,早已经不见云浅月身影,出了宫门,对守门的人询问了一句,一名统领道,“浅月小姐骑马离开了。”

    夜轻暖再不耽搁,翻身上马,前往南城,出了南城,眼前十里空无一人。她快马加鞭,身下的坐骑扬起一片尘土,向南追去。

    云浅月身下是最好的马,不用挥鞭,便四蹄扬起,如腾飞一般。她不知道身后有夜轻暖追她,即便知道,也不会理会。心里只想着容枫命在旦夕,她必须要救。

    此时正值上午,最快的马到达马坡岭也要子夜时分。

    可是云浅月便是用来打破一切陈规的,刚入夜,便到达了马坡岭。将夜轻暖落出了整整二百里地。

    来到马坡岭,天圣大军星旗无光,日暮正薄,军营一片惨淡。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在整个马坡岭。即便天圣大军大败,容枫受了重伤,但也守住了马坡岭,未曾让容景踏过马坡岭,不过是破了他的十道屏障,马坡岭一片惨淡光秃。

    虽然天圣大军大败,军中主将受伤,但是军营内未曾懈怠,依然防守甚严。

    云浅月还未靠近军营,便有士兵大喊,“什么人?站住!”

    军营内无数士兵拉弓搭箭,对准远处的黑影,有人进里面禀告。

    陈老将军经过上次受伤,毕竟是年纪大了,身体支持不住,一直病倒在床不起,再不能主事,如今容枫伤重,军中一切事情归由未曾因为十大世家反戈而回到家族归顺容景的苍亭手中。

    苍亭得到消息,来到前营,此时远处那黑影走近,他凤眸眯起,盯着那黑影看了片刻,沉声道:“放下弓箭,是自己人。”

    士兵们闻言齐齐放下了弓箭。

    一名少年将军随后走到苍亭身边,看着由远到近骑在马上奔波赶来的女子讶异地问,“苍大人,这位是谁?”

    “她是云浅月。”苍亭道。

    凤杨顿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来的云浅月,那女子一身艳华宫装,即便此时天幕已黑,她骑马奔波而来,如一轮明月照在她身上,雍容华光,逼人眼目,竟然令人不敢直视。

第1680章 起死回生(2)

    军营的所有士兵眼中齐齐现出惊艳的神色,哪怕苍亭不出来,恐怕他们手中的箭羽也射不出去。有的人见过云浅月,有的人没见过,但是这一次,哪怕是见过的人,都不敢确认这个人是她。

    除了那一张容颜,再与往日纨绔懒散的女子无一处相同。

    云浅月来到军营大门外,翻身下马,身下坐骑轰然倒地,口吐白沫。她顾不上理会,目光定在营门口正中站着的苍亭身上,清声询问,“容枫呢?如何了?”

    苍亭看着她,恍惚了一下,心下了然,什么人能让她甘愿如此奔波,不顾惜身体,跑死了马匹?天下里这样的人总是屈指可数的。他定下神,答道:“在主帅大帐,我带你过去。”

    云浅月点头,“好!”

    苍亭头前引路,走了两步,回头对凤杨吩咐,“凤副将,厚葬那匹马。”

    “是!”凤杨回过神,连忙垂首,恭敬领命。

    苍亭和云浅月身影消失在营门口,主帐位于整个大军营帐的正中,自然有一段距离。

    二人离开后,凤杨看着那匹倒地不起累死的马,唏嘘一声,对两侧士兵吩咐厚葬。两侧士兵被他喊了两声,总算回过神来,连忙将那匹马拖了下去。

    凤杨处理完那匹马,连忙也跑向主营帐。

    军中有职位的将领得到消息,知道在帝京城金殿上听朝议政的浅月小姐竟然来了军营,顿时都轰然地挤去了中军主帐。

    不多时,云浅月来到军营的消息传开。她早已经脱离了曾经纨绔不化大字不识废物不懂的名声,如今她之能,因为修复西南和悄无声息地压下北疆暴乱,因此流传着“文可安邦,武可定国”的说法。这种说法,军中自然也无人不知。所以,因为大败,主帅受伤,因为她的到来,低迷的军心霎时提升了些。

    无论多少人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云浅月都无暇顾及也不理会,她想见的只有容枫,关心的也只是他的身体。

    苍亭带着云浅月来到中军主帐,守护在大帐外的人都是文伯侯府带出来的亲兵,一见云浅月,齐齐一喜,连忙让开了主营帐。

    云浅月快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主帐的床榻上躺着容枫,此时的他哪里还是那个清俊秀逸,温文温和的人,一张脸血色全无,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连半丝生命的气息也几乎看不出来。

    云浅月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床榻前,伸手把在了容枫的脉搏上,脉搏全无,她手顿时一颤,刹那脸色清透得凉寒入骨。

    苍亭见她身子轻颤,把着容枫脉搏的手也发出细微的颤意,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尽量掩饰情绪地道:“我把脉感觉他的心口还有一丝脉息,不像是已经绝气,若是有什么气死回身的药的话,也许还有救。”

    云浅月闻言立即松开了容枫的脉搏,扯开他胸前的衣袍,将手按在了他心口上。果然,心口处温热,有一丝极其细微,不细致探查几乎探查不出来的脉息在极为微弱地跳动。她心下一松,闭了闭眼睛,当即道:“你出去,我救他。”

    苍亭看着云浅月,站着没动,“你如何救?手中可有药?比如大还丹?”

    “没有!”云浅月摇头。大还丹最后一颗早已经喂了冷邵卓的肚子里。

    “那你如何……”苍亭看着她。

    “我自有办法。”云浅月直起身,细微的颤动不见,只看到她冷静坚毅的眉眼。

    “你是否要对他用功?我试了,半丝用处没有,功力进去,如石沉大海。”苍亭道。

    “不是!我说了我自有办法。”云浅月道。

    苍亭看着她,似乎了然,“用灵术?”

    “你的话太多了!”云浅月微微冷下脸,容枫的身体一刻也不能再耽搁,除了灵术,她再想不到别的办法,他不是那个人,可以用真正实打实的医术将他救回来。

    活死人,肉白骨,她的医术到底不精。

    苍亭抿了抿唇,“听说两日前你大病,身体……”话音未落,触到云浅月看向他的眸子,清厉的寒意,再说不下去,遂改口道:“我不必出去,在这里助你,为你护法。”

    “你帮不上忙。”云浅月脸色缓和了些,对他道:“守好这个大帐,任何人不准进来。”话落,又一字一句地道:“守好军营。”

    苍亭见她态度坚决,点点头,走了出去。

    云浅月见大帐的帘幕落下,她站在床前,手心溢出灵气,覆盖在容枫的心口处,不多时,淡淡轻薄的云雾将容枫和她笼罩。轻灵之气如春雨,拂开了阴霾,滋润容枫一寸寸即将冷下去的身体。不多时,如枯木逢春,容枫心口的心跳强了一些。

    云浅月见灵术管用,心下坚定,源源不断的灵术从她身体溢出。只要有一丝气息尚存,灵术便可以起死回生,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只要能救得了容枫,她损耗灵力又如何?哪怕损耗尽了,也是甘愿。

    中军主帐内无声无息,灵术围绕着容枫,越来越浓,从心脉向外,一寸寸修复他四肢百骸枯损的脉络,灵术所过之处,冉冉生机。

    中军主帐外,苍亭负手而立,看着面前的重重营帐,一言不发。

    凤杨等将领这几日以来对容枫分外敬服,他重伤危在旦夕,军中的大夫全部弄来了中军主帐,大夫们束手无策,有人跑去附近兰城寻找当地名医押了人来,也是无计可施,齐齐告罪,本来以为再无法,没想到云浅月来了。

    这位浅月小姐,虽然文武才华,但是没听说过医术精深,如今见她孤身一人进里面施救,心里都生出期盼,希望她能救治好容枫。

    文伯侯府的一众亲卫从云浅月来到进了中军主帐,便心下大安。在他们的心里,只要浅月小姐在,便让人由衷地相信他们的世子一定会安然无恙。

    夜色见深,整个大营掌起灯火。中军主帐外更是灯火明亮。

    苍亭不离开,也无人离开,都守在外面,也无人说话,都等里面的结果。

    云浅月进入两个时辰后,营门口有探兵来报,“苍大人,又有一名女子前来军营。”

    “什么女子?”苍亭问。

    “离得远看不清。”那名探兵回答。

    “守好营帐,浅月小姐没出来前,任何人不准踏入。违者杀!”苍亭吩咐。

    “是!”容枫亲兵齐齐躬身,腰间的宝剑明亮如雪。

    苍亭转身向营门口走去,不多时,来到营门口,这时来人走近了些,他看了一眼,对士兵吩咐道:“是京中的轻暖公主,她来了之后,让她入营吧!”话落,并未等着迎接,转身走了回去。营门口的士兵心下稀奇,浅月小姐和轻暖公主竟然都来了,但为何未曾一起?

    夜轻染来到大营之后,勒住马缰,亮出令牌,守营的士兵自然不敢怠慢,请她进入。夜轻染对一名士兵寻问了一句,直接前往中军大帐。

    她也比寻常快了一个时辰,但是不成想云浅月落下她如此远。自认为自小经过暗凤训练,但是殊不知这一点上,便差之千里。

    来到中军主张外,苍亭淡淡地介绍了一句,“这是轻暖公主。”

    守在主帐外的众位将领齐齐见礼,“见过公主。”

    这位公主平乱西南的时候也在军中,有西南军中的士兵和将领见过,有的士兵将领没见过。无论是见过的人,还是没见过的人,都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人的样貌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决定了胸中有多少丘壑,心中大致都想着,轻暖公主不及浅月小姐气度清华。

    夜轻暖没有公主做派,对众人摆摆手,亮出夜轻染给的令牌,对众人交代了一句。

    众人面色齐齐恭敬了些,西南平乱的时候,她虽然当时持有天子剑,但在军中没有特定的军职,如今受皇上圣旨,有军职而来,自然非同一般。

    夜轻暖简单询问了两句,便对苍亭道:“苍大人,留一定的人在此等候,全军士兵除值岗的人外,其余人都下去休息吧。”

    苍亭点点头,他在军中如今是监军之职,对众人摆摆手,吩咐了下去。众人服从军令,都退散了去,不多时,整个大营除了当值防守的人,营帐内的烛火都歇了。

    夜轻暖和苍亭并没有离开。

    这一夜,整个军营分外安静,没有人夜间出兵偷袭大营,一夜无事。

    黎明前夕,最黑暗的时候,中军大帐内有了动静,苍亭和夜轻染立即心神一醒,齐齐盯着中军大帐,不多时,大帐从里面挑开,云浅月走了出来。

    一眼所见,就知损耗甚深,脸色在火把的光照下白如冰雪,清透异常。

    苍亭和夜轻暖看着她,心里齐齐一紧。

    云浅月看了二人一眼,须臾,越过他们,看向远方。西南方向,祁城城门在望,灯火辉映中,她似乎看到了一袭月牙白的身影立在城墙上。

第1681章 生死之阵(1)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今日的夜尤其漫长。

    云浅月盯着西南方向看了许久,收回视线,没有什么情绪地对面前站着的二人道:“容枫已经没事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夜轻暖也随着云浅月的目光看向西南方向,一眼望去,天幕漆黑,只见零星灯火,焰焰星河,再不见其它,她收回视线,看着云浅月剔透的脸,轻声问,“云姐姐,你的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云浅月见她眼中是真切的关心,摇摇头,面色温和了一些,“你昨日跟在我之后奔波来到,也需注意身体,下去吧!”

    “我不累,你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看着枫世子。”夜轻暖摇头。

    “他有我照顾就好。”云浅月不愿意为此事再争执,对看着她没说话的苍亭道:“你带着轻暖公主下去休息。”

    苍亭见她脸色虽然清透,身姿虽然孱弱,但眉眼一如来时一般坚毅冷冽,语气不容拒绝,也不多说,点点头,对夜轻暖道:“轻暖公主请随我来。”

    夜轻暖站着不动,轻声道:“云姐姐,哥哥一定担心你的,是否要传信回去,也好让哥哥安心?”

    “我稍后会给他传信。”云浅月道。

    夜轻暖主要想说的是这个,见她如此说,心下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离开了中军帐。

    二人身影离开,守卫在中军帐外围文伯侯府容枫的近身亲卫齐齐跪倒在地,“属下多谢浅月小姐救回我家世子。”

    云浅月看着面前跪倒的一大片人,面色一暖,笑道:“是他命大,我们之间不必说一个谢字,你们起来吧!”

    众人看着她,都面带喜色地站了起来,人人恭敬,到底没有一个敢开她的玩笑。

    云浅月想起了墨菊,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嬉笑玩闹的神色,眸光微微沉了些,再不在外面逗留,转身进了大帐内。

    大帐内,容枫静静地躺在床上,依然未醒来,但是面部气色已经有了淡淡的红润。

    云浅月走到窗前看了他一眼,转回身,躺在了一旁的矮榻上,闭上了眼睛。虽然一路奔波,又损耗了无数灵力,但她竟然不觉得疲惫困顿。

    天明时分,床榻上有了动静。

    云浅月睁开眼睛,见容枫已经醒来,坐在床榻上,正茫然地看着她。她对他一笑,“别告诉我你将脑子也弄傻了,不认识我了?”

    容枫醒了一会儿神,看着她开口,声音微哑,“月儿?”

    “不是我还是谁?”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是个迷了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孩子,分外有趣。

    容枫见她脸上绽开的笑意,伸手揉揉额头,低声问,“我不是做梦吧!”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想着莫不是脑子真傻了?

    “你何时来的?”容枫放下手,静静地看着她。

    “昨日晚上,知道你受伤命在旦夕,我就来了。”云浅月简单地道。不想让他知道她当时如何焦急,跑死了一匹千里良驹。只要他活着,能被她救回,哪怕是跑死十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容枫轻轻一叹,“我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还能被你从鬼门关拽了回来!”话落,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往日凝润的脸色剔透的清白,他心下微微一疼,问道:“可是用了你身体的灵力?”

    云浅月点头,“幸好有这个东西可以救你。”

    容枫起身站起来,走到云浅月面前,伸手为她把脉。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刚醒来就要当大夫了?”

    容枫不答话,只静静地探脉,片刻后,他放下手,“如此空虚,脉搏微弱,该是损耗了多少?”话落,他嘴角露出笑意,温和地道:“不过幸好你有这个灵术,否则的话,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浅月以为他会露出愧疚,那样的话她最不愿意见到,如今见他露出笑意,一副庆幸的模样,也跟着有了笑意,“你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昨日阎王爷告诉了我,说想做鬼也得够格的,你的命数太硬,他不收。”

    容枫轻笑,伸手点了云浅月额头一下,温声道:“你身体都疲惫空虚至此,还有心情开玩笑。”话落,拉起她,“去床上休息吧!”

    云浅月心下放松下来,也顺从他的安排,躺到了床上。

    “睡吧!”容枫坐在床前,帮她盖上了被子。

    云浅月心下感叹,这一脚从鬼门关踏回来的人转眼就会照顾人了,心下温暖,闭上眼睛,当真觉得困意袭来。

    容枫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不出片刻便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出,他心下被某种情绪溢满。

    他设那十道屏障以为能抵抗些日子,但未想当日马坡岭交战,还是惨败。他心中清楚,明明他可以踏平马坡岭,但后来突然撤军回了祁城,让天圣的大军只伤重了一个他,并未损失多少。如此作为,现在看来,他无非是利用他想引她出京城来此罢了。

    但是引来了她又如何?难道他真有办法解了她的生生不离?

    “云姐姐!”帐外传来夜轻暖的声音。

    容枫打住思绪,为云浅月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出了中军营帐。

    夜轻暖见是容枫出来,怔了一下,喜道:“你好了?”

    容枫点点头,“好了!”

    夜轻暖知道云浅月身体里有灵术之事,心下惊异了片刻,她早已经询问了人,知道多少大夫说容枫已然无救,没想到灵力竟然能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夜之间便完好至斯,她看着他,像是没受伤时候的样子,压下惊异,问道:“云姐姐呢?”

    “她累了,我让她休息了。”容枫道。

    夜轻暖点点头,目光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如今晨起,西南祁城遥遥在望,没有动静,她低声道:“枫世子,你若是无事,就升帐议事吧!因为你受伤,军心有些零散。必须先稳住军心。连番大败,早已经让军中士气低迷,必须要想办法,再不能败了。”

    容枫点点头,对赶来的凤杨吩咐,“传令下去,升帐议事。”

第1682章 生死之阵(2)

    凤杨见到容枫,心下惊喜,更是对云浅月佩服至极,立即点头,前去传令。

    苍亭走来,见容枫完好,没见到云浅月,他向大帐内看了一眼,声音微带丝隐蔽的情绪,“她昨日晚上来时,跑死了一匹天山踏雪的好马,未曾休息,便对你连夜施救,寅时三刻才从帐内出来说你救活了。这等福气,一般人求也求不来。”

    容枫微微抿了抿唇,声音平静,“月儿于我,几岁至今的情谊。她有事,我也会如此。总不过是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苍亭忽然一笑,“枫世子心宽,倒是我着相了。”

    容枫不再多说,抬步向专司议事的营帐前去议事。

    夜轻暖看了苍亭一眼,对她低声道:“苍大人,云姐姐重情,但也分对谁。”话落,她似乎想表达什么,看着容枫的背影轻声道:“枫世子没来大营之前,一力主张哥哥立云姐姐为后。”

    苍亭眸光深邃,“我听说了!”

    夜轻暖又道:“你看到昨日云姐姐身上的衣服了吧?”

    苍亭想起云浅月身上大片艳华的牡丹,沉默不语。

    “昨日若不是有人八百里加急说枫世子命在旦夕,立后的圣旨便宣读昭告天下了。可惜,如今又被哥哥给压下了。这一耽搁,如今云姐姐暂且不回京城了,不知道是何时候了。”夜轻暖又道。

    苍亭眯起眼睛,“八百里加急?”

    夜轻暖点头,“是八百里加急。”

    苍亭忽然一笑,微微带着一丝嘲色,“有人连天圣军中的八百里加急都能动上手脚,何愁阻止不了立后?”话落,他不再多说,顺着容枫离开的方向走去。

    夜轻暖微微一凛,追上苍亭一步,问道:“你没有对京中发八百里加急?”

    苍亭头也不回地道:“前日夜子时,枫世子受的伤,遍请医者而不得救治。你认为那时我发八百里加急,能在转日早朝时到达京城进了金殿吗?”

    夜轻暖立即摇头,“最快的马,加急文书也是需要第二日中午到达。”

    “是啊,那时候浅月小姐早已经离京到了云城了吧!”苍亭道。

    夜轻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蓦然一变,停住脚步,低喃道:“原来枫世子受伤,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原来昨日早朝立后,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拿捏得如此之准,如此谋算……”她顿了顿,脸色变幻莫名,“就算如此又如何?难道他真的能解了生生不离?云姐姐的生生不离有了第一次发作,就会有第二次,哥哥的两碗心头血都解不了,这天下间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连番阻止……又能有什么用?无非是拖延时间罢了。”

    她的声音虽然低,但苍亭耳目极好,走得不远,听得清楚,他脚步一顿,眸中了然。脑中的一切思绪定在了“生生不离”四个字上。原来她中了生生不离,怪不得和那个人弄得如此地步……

    容枫得救已经完好的消息在他踏出中军大帐的那一刻便通传三军。

    三军将士爆发出欢呼声。

    即便军营士兵心里对景世子一直以来都推崇敬服,哪怕是他如今是慕容后主,但也不因为他的身份而减少分毫推崇,但是也不想如此大败,隐隐心里更想这一场江山争夺的较量在那个人的名字之后也要写上他们的名字。

    毕竟,收服河山四个字的背后,是史册上记载的那么一笔,也许流传千古。

    于是,议事帐内,将领们纷纷探讨献策。

    响午十分,云浅月醒来,中军大帐内无人,她出了中军大帐,入眼处,层层营帐,一片军绿,远处,祁城静静,他对一名容枫的贴身内卫询问,“容枫呢?”

    “回浅月小姐,在议事。”那人立即回话,见她点头,试探地问,“您要过去吗?属下带您过去。不过如今正午了,应该快散了。”

    “不用。”云浅月摇头。

    那人见她不再询问,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一群人从不远处一处营帐出来,容枫走在前面、苍亭、夜轻暖,凤杨等走在后面,还有些面孔,她或熟悉,或陌生,都是军中的将领。

    容枫向这边走来,那些人见到她,似乎都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来。

    “见过浅月小姐!”一众将领齐齐对云浅月见礼。

    云浅月淡淡一笑,“不必多礼。”

    夜轻暖见云浅月脸色比昨日夜间救了容枫出来时好了许多,心下稍宽,对众人道:“云姐姐离开京城时,在金殿上请了旨。皇上言云姐姐接收军中帅印,三军听从她的调度。”

    众人一惊,没想到浅月小姐换了容枫世子的主帅之位。

    容枫微微一笑,“月儿较我有本事,她自然来了,这个帅印自然是她的。”话落,他当先对云浅月躬身,微微一礼,表态道:“三军听候浅月小姐调遣。”

    “末将等听候浅月小姐调遣。”众将领见容枫表态,也立即表态,整齐一致。

    云浅月笑了一下,“却之不恭。”这算是收下了。

    众人直起身,都期盼地看着她,天圣需要一场大捷,需要压下祁城五十五万大军的士气。她们莫名地相信云浅月可以做到,等着她分派。

    云浅月却随意地摆摆手,“这两日应该不会再起兵战,一切安排依然照旧,通传三军,好好休息。”

    众人齐齐应是,无人反驳。再次兵战,的确需要好好筹谋。

    云浅月不再多说,笑着对众人摆摆手,转身回了中军大帐内,容枫跟了进去。夜轻暖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苍亭站了片刻,也随后走了进去。

    凤杨等人不够资格自然不敢进去,对看一眼,都散了去。

    进了中军帐内,云浅月坐回了软榻上,容枫对她询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云浅月道。

    夜轻暖凑近云浅月,贴着她坐下,“云姐姐,你有出战的办法吗?”

    云浅月点头,“有。”

    夜轻暖似乎没料到她如此直接地告诉她,愣了一下,试探地问,“可以说吗?”

    云浅月笑笑,“有什么不可以?”话落,她道:“你们若是不累的话,用过午膳后,我们出去走走。”她补充道:“就去容枫布置了十道屏障的地方。”

    容枫心下了然,苍亭了悟,夜轻暖自然也是聪明人,知道她要布阵。齐齐点头。

    四个人再不谈此事,闲聊中用过午膳,出了中军帐。

    容枫布阵的地方在十里之外,云浅月没打算骑马,出了军营后径自徒步而走。容枫、苍亭、夜轻暖三人自然没意见,跟在她之后。

    马坡岭,是两道长长的险坡,中间是一道极深的山涧。所谓天险,就在这条山涧上。来往官路,需从这条山涧踏过,约有一里地左右。寻常时候若无人拦截,这也不算是天险,但是一旦行军打仗,这绝对是一道屏障。被誉为看不出死门的鬼门关。

    两道险坡上,这个时节,应该是草木葱茏,可是如今一派荒凉。原因自然是容枫利用了草木,布置了十道防护阵,但是前日的大战,容景破了阵,草木自然尽数毁去了。

    云浅月来到之后,站在险坡上看向前面山涧处的另一道险坡,久久不动。

    容枫、苍亭、夜轻染三人站在她身旁,也随着她看着那处,无人说话。

    许久,云浅月弯身,捡了几颗石子,扬起手,石子从她手中划出,以不可思议的弧度飞向对面的山坡,另一方山坡上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石子似乎落在某几处。

    云浅月甩开石子,拍拍手,回转身,对三人道:“回去吧!”

    夜轻暖讶异地看着云浅月,她也是学布阵的,懂得布阵之法,可是从来没见过如此简单的布阵,甚至让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询问地道:“云姐姐,就这样?要回去了?布阵如此……简单?”

    云浅月看了她一眼,“是如此简单。”话落,当先往回返程。

    容枫似乎也不懂,但也不询问,跟着云浅月离开。苍亭眼中含了一丝疑惑,他向远处祁城方向看了一眼,又看看对面的山坡,也跟着转身。

    夜轻暖抿唇犹豫了一下,忽然道:“云姐姐,我可以试试你的阵吗?”

    云浅月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夜轻暖,静静地道:“我布置的阵是生死之阵,进入的人都是死人。你若是确定能出来,那么可以进去一试。若是你出不来,如今我功力损耗,也救不出你。”

    夜轻暖心下一动,摇摇头,“那我还是不进去了!我答应哥哥,一定要照顾你的。”

    云浅月似乎笑了一下,转身下了山坡。

    四人回到中军大营,便见到砚墨持剑等候在营门口,见到云浅月回来,他恭敬地一礼,递给云浅月一封书信,“浅月小姐,皇上给您的手书。”

    云浅月伸手接过,看了砚墨一眼,笑道:“他随意派个人来就行,怎么派你来了?”

    砚墨道:“皇上不放心您,令属下亲自过来看看。”话落,他看了容枫一眼。

    云浅月了然,夜轻染应该是怕他救容枫反而引发生生不离,令砚墨亲自过来了,她不再询问,低头打开了手书。

第1683章 两军交战(1)

    手书上写了一件事,夜天煜回到了京城。

    云浅月看着手书,心中讶异,夜天煜离开天圣被她送出东海如今已经半年多有余了,在东海看顾夜天赐好好的,如今为何回来了?而且她没有得到半丝消息,子书也未给他传消息。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看向砚墨,询问道:“四皇子回来了?你可曾见到了?”

    砚墨点头,“见到了!”

    “如何回来的?”云浅月想着夜天煜离开的时候,是在天圣大牢凭空消失的,虽然说罪名未除,但也算是在皇室里面除名了,多少人怕是都将他忘记了。

    “属下也不知!”砚墨摇头。

    云浅月看向夜轻暖,见她也疑惑地摇头,她问道:“他自己?可带了谁?”

    砚墨道:“只有四皇子一人。”

    云浅月看着手书,手书上除了告诉他这件事情,再未写如何对夜天煜安排。她思索了一下,对砚墨道:“我给皇上写的书信今日早上派出去了。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一切安好,请他无需挂念,我会主意身体的。”

    砚墨颔首,见云浅月不再吩咐,翻身上马,离开了军营。

    云浅月看着砚墨离开,拿着手书静静思索。

    夜轻暖看着云浅月,疑惑地轻声道:“云姐姐,当初是你将四皇子救出去的吧?”

    云浅月点头,“是我。”

    “他回来了,难道还想夺得皇位不成?”夜轻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云浅月笑了一声,“天圣政局稳固,早先他不是对手,如今自然更不会是对手。至于为何回来,没见到他,到也说不准了。”

    夜轻暖似乎不得其解,看着她手中的手书,“哥哥没有对你说明吗?”

    “没有!”云浅月将手书递给了夜轻暖,抬步走进营内。

    夜轻暖看了一眼手书,没写什么,她有些失望。追上云浅月,将手书又递给她。

    容枫和苍亭跟在二人身后,各自想着事情。夜天煜突然回来天圣,且堂而皇之地进了京城,的确是令人意外。他们这几个人,当时都清楚云浅月是借玉子书将夜天煜送去了东海,虽然没有挑明,但是该知道的人也是知道的。可是如今他突然回来,连云浅月都不知道,不免有些奇怪。

    回到大营,天色已经稍晚。

    云浅月占了容枫的中军主帐,容枫挪到了旁边的营帐。两座营帐距离得几步之遥。夜轻暖和苍亭各自回了营帐之后,云浅月和容枫都没有困意,聚在帐内浅谈。

    二人就着夜天煜回来之事分析了几句,没见到人,到底是确定不了他回来的确切理由。

    夜幕降临,一个黑影溜到了大帐外,文伯侯府的贴身内卫低喝一声,“何人?”

    “小主,是我!”一个女子的声音刻意地压低,用传音入密传进大帐。

    云浅月听出是风露的声音,对外面低声吩咐,“让她进来。”

    本来刀剑架住来人,此时闻言立即撤离刀剑,齐齐让开了路。

    风露如小猫一般,挑开帘子,“嗖”地进了大帐。

    云浅月看着进来的人,一身士兵穿戴打扮,如一个少年模样。有些秀气的眉眼,可惜不见她本来容貌的影子,若是她刚刚不用传音入密,她一时间估计也认不出这个人是红阁的小丫头风露。

    “小主,我总算是见到你了。”风露刚一进来,就往云浅月怀里扑,又惊喜又委屈,“小主是不是将我们都给忘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传我们。”

    云浅月拦住她,好笑地道:“我看你是混得如鱼得水,还用得着我想起?”

    风露不满地噘嘴,“在这军营里猫着,跟着一个臭小子屁股后,没滋没味的。”

    云浅月笑了笑,凤杨出京城历练这半年来,端可看出沉稳的影子了。

    “我几次想离开,若不是花落哥哥压着我,我早就跑去天圣皇宫了。”风露打开话匣子,盯着云浅月浅笑的脸,看着她的衣服,“小主,别告诉我,你这衣服真是想当夜轻染那个皇帝的皇后,你要是真被立了后,景世子可怎么办啊!”

    云浅月忽视她后半句话,挑眉问,“花落也在这里?”

    “不止是花落哥哥,华笙姐姐、苍澜哥哥,凤颜哥哥,如今都在这军营里。我们一直等着小主传信,可是一直没等到。昨日知道小主来了,我就要过来,奈何你身边一直有那个公主盯着,便没敢动作。本来花落哥哥今日还不准我过来,是我偷着过来的。”风露道。

    云浅月点点头,“暂时是没有什么事情,你们便在军营里待着吧!”

    “我还以为跑上门来找你,便有事情给我们安排呢。”风露苦下脸,话落,她抱住云浅月的胳膊,“小主啊,你真要……”她似乎想问什么,话语来到嗓子眼,又咽下,小心地看着云浅月的脸,见她没恼意,才大着胆子问,“那个,如今你接手三军,是主将了……真要和景世子为敌?”

    云浅月不答话,对容枫道:“给我一杯水。”

    容枫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云浅月,看了风露一眼,没说话。

    风露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营帐内还有个容枫,她吐了吐舌头,忽然大义凛然地道:“虽然我觉得景世子是天圣绝顶的好男人,可是只要小姐决定不喜欢他的话,我们所有人就都不喜欢他。”

    云浅月抿了一口茶,一缕清香飘出,依然没说话。

    风露虽然人小,但不傻,见云浅月如此,立即将好奇心和所有准备的一大堆问号都压下,连忙起身站了起来,“小主,一会儿花落哥哥看不见我,知道我跑来找你,一定会收拾我的。我得走了。”

    云浅月看着她小心的神色,对她摆摆手道:“去吧!顺便告诉花落,查一下四皇子回天圣之事。”

    风露本来要离开,闻言顿时垮下脸,“小主,你害我。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花落哥哥我来你这里了吗?”小声道:“你说了没什么事情吩咐的。”

    “哦,如今刚想起来了。”云浅月无辜地道。

第1684章 两军交战(2)

    风露憋屈着小脸,应了一声“是”,如来时一样,猫一般地溜了出去。

    云浅月看着她小身影消失,眸光染了一丝笑意,须臾,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训斥的声音,她笑着摇摇头。若是花落等人真不让她来,她如何会来得了?明明就是那几个人将她推出来探听情况的,只有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到此,又想着到底这样的纯真是值得呵护的,她生来便没有这样的东西。

    一切不过都是伪装罢了。伪装得久了,早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活着,还是为了伪装做戏而活着。总之,不过都是活着而已。

    容枫看着云浅月眸光渐渐染上伤色,心下一叹。

    第二日,三军休整,一切太平。

    第三日,祁城安静,未有出兵的动态,马坡岭一切如常。云浅月从来到之后,接手帅印,但并未召集将领议事。天圣军中的将领私下议论,猜测她的打算。

    第四日,马坡岭弥漫了几日的血腥气味终于消散,似乎几日前那一场大战了无痕迹。祁城依然未有出兵动态,云浅月同样未有军令下达,亦未议事。

    恍惚地让人觉得,没有两军对垒,安静得几乎忘记这是打仗,忘记有战争在身。

    第五日,天色转阴,下起了濛濛细雨,祁城的城墙和马坡岭军营笼罩在雨中。这春雨来得绵柔,将军队的铁器和肃杀平添了几分柔情。

    当日夜子时,探兵来报,祁城有了动静,兵发马坡岭。

    五日的安静终于被打破。

    云浅月收到探兵的禀告,静静坐着,恍若未闻。

    容枫坐在一旁,看着云浅月,这五日来,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端着一杯茶静静地坐着。令他这个在她身边日日看着的人,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将军?景世子出兵了!”外面探兵没听到应答,又大声喊了一声。

    云浅月静静坐着,并未应声。

    容枫起身走出去,挑开大帐,见到一众将领已经闻风赶来,聚在了中军帐外,他温声道:“知道了,众位稍安勿躁,一切听军令。”

    众人知道容枫与云浅月关系近,某些时候,他代表的就是她,齐齐应是。

    夜轻暖问询赶来,她毕竟是女儿,除了容枫外,比别人少一些顾忌。挑开大帐,直接走了进去,见云浅月端着茶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一怔,喊了一声,“云姐姐!”

    云浅月抬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夜轻暖走到她身边,抿了抿唇道:“云姐姐若是顾念与景世子的一番情谊,不忍出手,派我前去吧!”

    云浅月挑眉,静静地看着她。

    夜轻暖忽然觉得在这一双眼睛静静的注视下,她被看了个透彻,她脸色变幻了一下,坚毅地道:“云姐姐,你可能知道我是喜欢景世子,但是我也清楚自己姓夜。无论是百年前始祖皇帝欺世盗名盗国盗家对不起慕容氏,但是百年后,姓夜的子孙儿女也不可能拱手让他收复河山。”

    云浅月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领兵迎战吧!”话落,她从竹筒里抽出一支令箭递给夜轻暖。

    夜轻暖伸手接过,恭敬地行了个军礼,拿着令箭走出了中军帐。

    云浅月放下茶杯,闭上眼睛,靠在了软榻上。

    夜轻暖在外面说了一句什么,一众将领齐齐领命,随她而去。

    容枫转身走回了大帐,看着云浅月,轻声道:“月儿,我以为你会出兵。”

    云浅月闭着眼睛不睁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道:“给她一个机会。”

    容枫沉默下来。

    中军帐静静,外面隐隐传出夜轻暖的点兵声,不多时,夜轻暖去而复返,对云浅月请命,“云姐姐,我想求容枫世子一用,与我一同出战,苍少主随云姐姐一起留守营地。”

    云浅月睁开眼睛看向容枫,容枫对她点头,她道:“好!”

    夜轻暖似乎对外面的苍亭说了一句什么,苍亭应了一声,她脚步走远。

    容枫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苍亭走了进来。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苍亭走过来,距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大帐内静静,外面步兵骑兵离开营地的声响。

    半个时辰后,远方传来震天动地的锣鼓和喊声,苍亭出声询问,“不出去看看?”

    “胜负已分,何须去看?”云浅月淡淡道。

    苍亭眸光动了动。

    一个时辰后,外面传来探兵兴奋的大喊,“将军,公主大胜了!”

    苍亭忽然起身站起来,走出了中军大帐,对那名探兵询问,“何人领兵?”

    “据说是顾少卿。”那名探兵立即道:“景世子的大军到达马坡岭两道险坡,便再不能前进,伤了无数,顾少卿也受了重伤,如今鸣金收兵了。”

    “我方呢?”苍亭问。

    “我方无伤亡。”那探兵道。

    苍亭回头看了一眼,透过大帐帘幕缝隙看只见那里面的人躺在软榻上,连眼皮也未曾眨一下,他向西南方向看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名探兵退了下去。

    苍亭转身回了大帐,走到云浅月面前站定,仔细地看着她寡淡的眉眼,声音微沉地询问,“到底是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就这么放下了?只为了活着?你真舍得?”

    云浅月睁开眼睛,看着他,“十大世家反戈了夜氏,投靠他,多少世家在外入朝的公子小姐都被招回,夜轻染并未大肆封锁,你却甘愿留在天圣军中,弃苍家而不回,为何?”

    “总有理由。”苍亭道。

    “是啊,总有理由。”云浅月脸色淡淡,“天下有多少人骂我背信弃义,又有多少人夸我大义灭亲,还有多少人说我红颜祸水,也有多少人认为我这样的女人活着还不如死去。但那又如何?多少人都不是一个我。子非鱼,焉知鱼?”

    苍亭看着她,眸光深而不懂。

    “面前是悬崖,再回头已经是百年身。有一条路,总是走不起的路。也是不能回头的路,更是回不去的路。”云浅月声音似乎也淡得没了味道:“总的来说,天下千万条路,我的面前已经没了路。活着也未必是路,但是总比死了强不是?人若死了,可还有魂魄?可还记得前尘旧事?也许会记得,但早已经不复前尘了。”话落,她收起神色,淡淡道:“就比如说玉子书,他与我之间,早已经不复前尘。”

    苍亭薄唇抿起,似乎隐隐明了。人活着,总归还有记忆,死了,便尘土皆无了。

    云浅月看着苍亭。他与她之间,有仇无仇,那些过往,似乎随着再见面,早已经轻如尘屑,微薄得看不到。如今不过仅仅是熟悉的人而已。

    二人再不说话,中军帐内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帐外响起收兵的声音。不多时,夜轻暖挑开中军帐走了进来,云浅月抬头看去,见她虽然胜了仗,脸上却无喜色,容枫跟在他身后,衣衫未染纤尘。

    夜轻暖放下令箭,看着云浅月那一瞬间眸光闪过敬佩和某种复杂的情绪,清声道:“云姐姐,一兵一卒未伤,便大获全胜,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你做得到。怪不得……”

    她话音未落,外面有探兵来报,“报,大将军,景世子大军去而复返。”

    夜轻暖话音一顿,猛地转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帐外,三两步便出了大帐,抓住那名探兵询问,“怎么回事儿?顾少卿不是收兵了吗?”

    “刚刚是收兵了,不知为何,如今又返回来了。”那探兵吓得一哆嗦。

    夜轻暖盯着他问,“谁领兵?顾少卿伤得可不轻。”

    那名探兵摇头,“属下不知,未曾探到主帅。”

    “再探!”夜轻暖放开他。

    那名探兵立即跑了出去。

    夜轻暖回身看向云浅月,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没指示,她一跺脚,转身又走了出去。容枫这次并未跟上她,苍亭跟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外面又传来大捷的探报,“景世子兵败,领兵之人是曾南梁六皇子,同样重伤,再度撤回收兵。我军无一伤亡。”

    云浅月淡淡道:“知道了!”

    容枫眸光闪了闪,并没有说话,坐了下来。

    夜轻暖这次没有立即回来,而是看着大军向西南撤回,直到进了祁城,她才收兵。

    天圣大军刚回到营帐,又有探兵来报,“大将军,祁城又有出兵的动向。”

    夜轻暖刚进中军大帐,还没坐稳,闻言腾地站了起来,怒道:“景世子这是什么意思?打车水战吗?”

    容枫看了她一眼,温声道:“车水战到不是,他不过是利用月儿布置的生死之阵训练一下他的士兵,打击一下他军中将士赢了几仗便飘飘然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气士而已。”

    夜轻暖一怔。

    云浅月忽然一笑,“我的生死之阵,到成了他的炼金石了!”

第1685章 一生之妻(1)

    利用生死之阵作为三军的炼金石,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夜轻暖折腾两趟,原来也不过是人家的炼金石而已,脸色一瞬间变得分外难看。

    “既然是炼金石,如今便不出兵了?”苍亭走过来,扫了一眼夜轻暖,对云浅月询问。

    云浅月看向夜轻暖,问道:“还想出兵吗?”

    夜轻暖脸色不好,“既然是炼金石,出兵何用?他们破不了生死之阵是不错,但是我们的人也过不去生死之阵。”

    “那你就不必出去了,留守军营,我出去。”云浅月起身站了起来。

    夜轻暖一惊,“你出去?”

    云浅月点头,不再多说,缓步出了中军大帐。

    容枫和苍亭跟了出去。

    夜轻暖惊了一下,也立即追了出去,抓住云浅月的袖子,紧张地道:“云姐姐,你的身体……”她脸上实实在在写满担心。

    云浅月偏头对她一笑,似乎将她的心思看了个透彻,淡淡道:“我身上有生生不离,又离不开,夜公主,你如此紧张地看着我,不觉得太过小心和多此一举了?”

    夜轻暖面色一僵,有着被捅破心事的窘迫。

    云浅月不再看她,甩开袖子,对外面聚集的将领道:“凤杨点兵十万,随我出战,其余人全部留守军中不发。”

    凤杨顿时大喜,没想到如此多的将领,云浅月独独点了他,连枫世子和苍大人也要留守军营,他掩饰不住喜色,大声道:“是!”

    其余人羡慕凤杨好命,脸色齐齐黯然,但还是小声地应了是。

    云浅月当先出了军营,翻身上马,在军营门口看着果然祁城方向星旗招展,盔甲铁骑如长龙,向这边而来,一面大旗上,赫然写着大大的“景”字,凭她的眼目,自然看得分外清晰。

    凤杨点兵十万出来,立在云浅月身后。他的身后,有一名小将,眉眼隽秀,看着西南方向的星旗,一双眼睛尽是兴奋的光芒,正是风露。

    十万大军里面,有几个参差不齐的人眼中也露出兴奋的光芒,但是中和在十万士兵中,易容掩盖了容貌和气息,便也如一般士兵一样,看起来甚是寻常了。这几个人自然是花落、华笙、苍澜、凤颜。

    “是景字大旗,领兵的人是景世子。”一个人大喊了一声。

    夜轻暖随后跟了出来,自然也看清了是“景”字的大旗,对骑在马上的云浅月道:“云姐姐,我也随你出战,我答应哥哥,一定要保护你的,我不是多心你如何,我怕你若是受伤,我难以对哥哥交代。”

    “那就去吧!”云浅月看着西南方向,无所谓地道。

    夜轻暖一喜,立即牵来马匹,翻身上马,立在云浅月身边。

    云浅月催马前往十里地外的险坡,夜轻暖打马跟上她,身后凤杨十万兵马紧随其后。

    不多时,来到那道险坡,一如几日前云浅月来时一般光秃,入眼可看出方圆百里。临近了,西南方向的星旗看得更是清楚,星旗后,一抹月牙白锦袍的身影秀雅如画,温润如月之华,分外醒目。他背后,铁骑长龙构成一幅背景,未曾急行军,只慢悠悠地踱来,令入眼处的人分明感受到了一种登云望月淋墨山河的尊贵。

    凤杨看着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心下赞叹,悄悄看了云浅月一眼,想着景世子如此尊贵雅致的人物,人如玉,世无双,浅月小姐和他曾经是夫妻,如今两军对垒,到令人心下唏嘘。

    夜轻暖抿了抿唇,眼角余光去看云浅月,见她颜色淡淡,她心下稍安。

    不多时,西南的大军来到险坡前,十万铁骑一字排列,星旗迎风招展,那个“景”字更加高远,似有迎风欲飞之势。

    容景勒住马缰,青泉般的眸光隔着一道山涧锁住云浅月。被他的目光看来,所有人似乎都成了那一抹雍容艳华的身影下的背景,牡丹花随风盛开,衣袂飘扬,尊贵中透着清逸。

    一个颜色如春之月,一个颜色如秋之花。四目相对,两两尊华。

    清润细雨做了如烟帘幕,一道沟壑,隔住了曾经执手相握的两个人。

    云浅月忽然想起她数日前做的那个梦,梦中有一道沟壑,横在他与她的对面。今日情形,似乎应了梦境。犹记得,她失足跌落深渊,到一半处,她被容枫喊醒,后来如何,她到真的想知道。

    “景世子可是来破阵的?”夜轻暖见二人互望,许久不语,她压下心底的情绪,扬声开口。心下想着,若没有容枫重伤不治的话,云姐姐此时已经是哥哥的皇后了。

    “来破阵到不是,只为了见一个人。”容景眼睛不离云浅月,眸中情绪任谁也看不清。

    夜轻暖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人恼了我,再不愿回到我身边了。可是我终究是想她回到我身边,今日特来问问,她是否愿意回到我身边。”容景声音不高不低,任所有人都听得见。

    夜轻暖面色一变,偏头急急看向云浅月,见她不为所动,她心下一松,看着容景大声道:“景世子,你莫不是忘了,你与云姐姐已经和离,再无可能,这里是两军对战,云姐姐入住荣华宫,哥哥要立她为后,诏书已经下了。”

    “下了诏书她也是云浅月。”容景声音听不出情绪,“更何况诏书下未下,景还是知道的,夜公主真不必如此自欺欺人。”

    夜轻暖脸色一白,辩驳道:“那又如何?云姐姐和你是真正和离了的。莫要天下人觉得景世子磊磊男儿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连和离书也可以当做戏言,令推崇你的人空成笑话。”

    容景眼睛眯了一下,但也未给夜轻暖一个眼神,盯着云浅月,眸光是谁也读不懂的深邃,“和离书我自始至终未说一个真字。当然也有真的,但我也未曾承认过。天下人可以笑我,但他们终究不是我,别人未失去什么,而我失了一个妻子。”

    夜轻暖身子一僵,张了张口,似乎再说不出话来。

    容景对身后一摆手,沉声道:“来人,请出安王。”

    “是!”有人应了一声,大踏步转身去了,正是张沛。

第1686章 一生之妻(2)

    不多时,容景身后的十万铁骑中间让开了一条路,一人锦袍玉带,缓步走出,眉目俊逸,容色清然,正是夜天逸。

    一如做安王的时候,他为有半丝受困于人或成俘虏的糟粕之感。

    云浅月身后的士兵齐齐发出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夜天逸。安王如今泰然若素地出现在景世子的大军之中,未有捆绳,未见糟粕姿态,未死而不回天圣,说明了什么?

    安王已经降了景世子!

    是否可以如此猜测?

    一惊之后,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夜天逸。安王前往十里桃花林,后来传出被景世子所杀的消息,数日前,东海紫罗公主才透出消息说安王活着,总让人有几分不相信,如今真实见到活着的安王,而且姿态完好,一如从前,岂能不令人心有所感?

    夜天逸走到前面,目光落在云浅月的身上,淡淡道:“月儿,好久不见。”

    云浅月看着他,透过时光的齿轮,她似乎看到了曾经随蓝妃前往荣华宫给姑姑请安的那个小男孩。她拉着他跑出荣华宫,她一脸激动欣喜地看着他,而他第一句话对她说的是,“浅月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你快松开手。”

    那时候脸红窘迫不自然的小男孩,如今已然是丰神玉润的年轻男子。也许他经历的风云磨练太多,所以,如今脸上不见沧桑,但也可以见到筋骨体魄隐隐稳如泰山。

    她待每个人好,总有那个人触动她灵魂的地方。诚如夜天逸,诚如其他人。

    云浅月闭了闭眼,再睁开,往日烟消云散,她回以淡淡一句,“安王,好久不见。”

    夜天逸忽然一笑,“安王已死,活着的不过是夜天逸而已,骨子里的姓氏和血液总不能丢弃,但我已经为夜氏死了一回,到也不必再担安王这个称号。”话落,他看着云浅月道:“我犹记得,月儿当时在我面前说过,对一个人,你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如今可是忘了?”

    云浅月面无表情地道:“忘了到不曾,不过觉得那时候自己太过可笑。你若是记得,权当以后留着做笑话也就罢了。”

    容景眸光瞬间暗了暗。

    夜天逸摇摇头,“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她十年如一日地想摆脱一个姓氏。哪怕连我许给他至尊高位,她都不屑一顾。天下任何事情,在她眼中,全然不当做事情。哪怕是皇后宝座,她都不看在眼中。但是每当遇到一个人的事情,她便从不等闲视之。天下所有人伤了她,她一笑置之,从头来过,都可以一笑泯恩仇。但是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若是伤了她,哪怕一次,她便绝情断义。你说,她是多情,还是薄情?”

    云浅月神色寡淡,并不答话。

    夜轻暖忍不住道:“安王,你这是做什么?哥哥当日听说你折在十里桃花林,心急之下只身出了皇宫,前往十里桃花林,途中若不是遇到上官茗玥劫了云姐姐,他早已经踏平了十里桃花林。如今你既然完好的活着,便是安王。哥哥为你保留的安王封号,未曾除去,如今安王府依然建在,可是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帮助景世子反戈了自己家的祖宗吗?”

    夜天逸看了夜轻暖一眼,淡淡道:“我姓夜,长于天圣,无非是先皇留给皇上的踏脚石而已。夜氏给了我血脉,并没有给我骨血之情。如今安王死了,活着的只是夜天逸而已。夜天逸不过是姓夜的一个人。夜公主可以将我当做陌生人也就罢了。至于反戈自家的祖宗的事情,我到想做什么,但是根本不需要我。姓夜的来反戈这个山河,多加嘲讽而已。”

    夜轻暖面色一寒,厉声道:“安王,你这话便是说你脱离夜氏,自此与夜氏再无瓜葛了吗?你的话说得轻巧,但是你可有想过,姓夜的人,不是一句脱离就可以撇清的。”

    “能不能撇清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个江山,很快就不姓夜了。”夜天逸丢下一句话,忽然转身,顺着刚刚来时士兵让开的道路走了回去。

    “你……”夜轻暖见夜天逸就这样回去了,怒道:“夜天逸!你曾经对哥哥说过什么?你说帮他,可是如今呢?你也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夜天逸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我的许诺是我做安王之时,人死过一回,总能明白些什么。夜公主,你还没死过吧?所以你不明白。人活着,除了责任,还可以做些别的事情。夜氏的江山,不过是始祖皇帝盗国而来,为一己私欲野心,累及的不止是天下子民,还有他的子孙。这子孙里,包括你,夜公主。你明明该是藏在春闺里的小女儿而已,可是背负上夜氏暗凤的身份,背地里流的泪水,别人不能为你品尝,品尝的人只你自己而已。”

    夜轻暖瞬间僵硬。

    夜天逸再不多言,身影淹没在十万士兵铁骑盔甲中。他离开后,让开的那条路瞬间又合并填满,入眼处,银枪盔甲,凛凛肃杀。每一个士兵脸上写满骄傲和忠诚。为的无非是星旗下,那一抹月牙白锦袍的身影而已。

    反观天圣军中,士兵们一脸茫然,始祖皇帝欺世盗名盗国盗家早已经由景世子昭告天下,夜氏金銮殿那把金椅上坐着的人也未对他所言声明辩驳。连安王都反戈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才是他们打仗的理由。他们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犹记得,乞巧节上,我对天圣先皇请旨,说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容景目光自始至终未离开云浅月,声音温浅,听不出多柔情,但是偏偏令人感觉到了他的深重之意,“如今我依然如故。你的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可还如故?”

    云浅月忽然可笑地看着他,“景世子是否没见过女人?我云浅月这么一个红颜祸水的话,你还真当真了不成?从出生起,我的字典里除了伪装还是伪装,除了骗人,还是骗人。我能骗夜天倾十年,骗先皇十年,骗天下所有人十年,纨绔不化,大字不识,嚣张跋扈,恶名昭彰,狼心狗肺,没心没肺,这才是我。誓言什么的,对我来说,不过是嘴里无意中说出了一句当时应景的事情罢了。你是谁?天下推崇,云端高阳,该是不屑我随口说出的几个不值钱的誓言而已。”

    容景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破碎出一抹受伤,不过转瞬即逝,轻声道:“我认识的云浅月,的确口是心非。但就是这样的她,才让我费尽心思,无非是想与她白头到老。”话落,他忽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隔着沟壑,看着云浅月,一字一句地道:“今日容景,以风月立誓,云浅月,吾一生之妻。她死,我死,她亡,我亡,她嫁,我娶。她嫁于他人,我杀天地,灭九州。风月若知我,当以我血祭精魂。”

    话落,他忽然抽出腰间的冰魄,一剑刺向心口。

    二十万大军,隔着一道沟壑,齐齐发出惊呼,震天动地。

    云浅月身子蓦地一震,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除了那张容颜,什么也看不清了。

    “叱”地一声,冰魄没入心口,月牙白的锦袍绽开一朵血色莲花。

    云浅月的身子晃了晃。

    “景世子!”身后十万大军发出紧张惊骇的呼声。

    “公子!”有两个人冲上前。

    容景如玉的手抬起,制止身后的人,目光一寸也未离开云浅月,似乎冰魄插入他心口,也感觉不出半丝痛苦,青泉般的眸子泻出脆弱的情绪,直抵云浅月的眼睛,声音暗哑,“上穷碧落下黄泉,上天都应我了,难道你不应吗?”

    云浅月僵硬地看着他,那满满的脆弱,她从没想过会在他的眼睛里出现。

    “云浅月,回家吧!”容景对她伸出手。

    云浅月慢慢的将眼睛移到他那只手上,洁白如玉,修长温润,这只手曾经握她无数次,她忽然闭上了眼睛。

    容景执着地伸着手,等着她。

    “世子妃,应了吧!”容景身后,谁大声喊了一声。

    “应了吧!”十万大军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铁血兵器,整齐一致。

    云浅月坐在马上,僵硬地闭着眼睛,清风吹起她青丝衣袂,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感觉她似乎脆弱得要随风而逝。她身后十万大军无声无息地立着,夜轻暖在她身边站着,似乎化成了雕塑。

    许久,云浅月忽然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容景身子忽然向地上倒去,他所在的位置特殊,栽落的位置正是前面的沟壑。四周响起惊呼声,但是哪怕距离他最近的人也营救不及。

    云浅月面色一变,飞身而起,身形如烟一般向容景飘去,快得所有人只看到牡丹花色在眼中一闪,只余下一抹华丽的光影。

    夜轻暖大惊失色,伸手去拦,却连她一片衣袂也未曾够到。

第1687章 众望所归(1)

    清风细雨中,只听到衣袂猎猎而响,三军将士惊呼声震天。

    转眼间,两道身影落入沟壑,在二十万大军眼前失去踪迹。

    夜轻暖面色大变,慌乱中就要飞身而起,她身后,一人拉住了她手臂,她身形一顿,被拽了回来,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凤杨身边的一名小兵看着夜轻暖,认真地提醒,“公主,浅月小姐和景世子落下去的地方是生死之阵,您确定要跟下去吗?”

    夜轻暖心神顿时一醒。

    那名小兵抓着她手臂不松开,对她道:“公主,您可不能下去,您若是下去,我们身后这十万大军可就无主了。您看看,景世子虽然掉下去了,但是他可是带了几位主将来的,人家如今虽然焦急担心景世子,可是连队形都没变。”

    夜轻暖回转头,只见对面的险坡上容景带来的十万人马人人脸上虽然焦急,但纹丝未动,果真队形未变。她移开视线,看向面前的沟壑,里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她经过前面两次出战,顾少卿和南梁六皇子都在生死之阵面前受了重伤,她清楚地知道生死之阵的厉害,如今景世子受了重伤,云浅月跟着下去了,若是她再下去,即便阵法破了,她也不敢保证安然无恙出来,若是她也受了重伤或者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她身后的十万兵马无主,也许真被对面的十万兵马吞并,后果不堪设想。如此一想,她压下心中的焦急,定下心神,认真地看了那名小兵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小兵正是风露,见夜轻暖镇定下来不下去了,她立即放开了手,还没开口,旁边的凤杨立即道:“公主,他叫小疯子。”

    风露嘴角抽了抽。

    夜轻暖点点头,对风露道:“本公主记住你了,待回去后,禀明哥哥,你到我身边来吧!”

    凤杨顿时大喜,好似表扬的是他一般,立即道:“多谢公主,小疯子他很聪明的。”

    风露垂下头,不卑不吭地道:“多谢公主提拔。”

    夜轻暖再不多说,转过头,看向沟壑下面。她心中早就担心容景和云浅月见面旧情复燃,于是跟了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让他得逞。但没想到他那般高傲的一个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立誓自伤,血祭精魂。连她都惊得呆住了,更何况是本来就对他依然爱着的云浅月?她不敢想象,稍后他们出了生死之阵会如何?

    云浅月会随着他离开吗?

    还是顾忌生生不离和哥哥而留下?

    更或者,景世子如此要她回到他身边,他难道已经有了生生不离的解法了?

    两道险坡,中间一道沟壑,两方二十万兵马惊呼过后,都归于沉寂,静静地看着黑漆漆的沟壑,等待着里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沟壑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夜轻暖用尽全力克制住自己,不断地告诫自己必须稳住。

    对面容景的十万兵马前排几名将领渐渐地也也露出急迫担忧的神色,显然也在尽力克制,十万士兵训练得如钢筋铁骨,虽然焦急,但纹丝不动。

    这等时候,两方士兵才可以看出了高下。

    半个时辰后,沟壑内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二十万士兵只觉得耳鸣声声,身下坐骑被震得刨着蹄子嘶鸣起来。须臾,黑雾爆破,两道光影从沟壑中冲出,正是云浅月和容景。

    两方兵马发出惊呼声。

    夜轻暖一喜,刚要大喊,只见那光影出来,径直落在了对面的险坡上,她面色一变,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只见云浅月衣袂被刮破了几道口子,牡丹花上被淋洒了斑斑血迹,手臂扶着容景,脸色霜白,容景玉颜如冰雪,胸口的剑显然已经被拔出,闭着眼睛靠在她怀里,似乎陷入了昏迷,两个人即便脆弱不堪,但偏偏风姿倾世,无人可比。

    “景世子!”

    “公子!”

    容景身后的十万大军发出欢呼声,有几个人立即上前,围住了二人。

    夜轻暖看着二人,尽量不让自己心颤,云浅月带着容景出来,两面险坡,两军对垒,她选择的则是另一面险坡落下,说明了什么?她不敢想象。压下所有的想法,对云浅月大声喊道:“云姐姐!”

    这一声喊声,让方圆几里都听得极为清楚。

    云浅月抬头看了夜轻暖一眼,那一眼,看不出丝毫情绪,须臾,她忽然转过身,对一个人道:“牵马来。”

    那个人正是张沛,他本来一脸紧张地看着云浅月,如今闻言大喜,立即为她牵来容景骑的那匹马。

    云浅月拦着昏迷的容景翻身上马,沉声道:“回城。”

    “是!”十万士兵清亮的回答声震耳欲聋。

    云浅月再不看其他人,带着容景催马顺着容景来时的路离开,方向是祁城。

    夜轻暖脸色苍白如纸,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看着云浅月离开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大喊,“云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这样和他离开了?那哥哥怎么办?哥哥为了你做了多少?你全都忘了吗?”

    云浅月仿若不闻,一言未发,头也不回。

    “不行,今日你不准离开!”夜轻暖急喊一声,对身后道:“三路包抄,拦住他们。”

    身后十万士兵听到命令,都齐齐一震。

    风露立即拽住夜轻暖,“公主,不可心急,如今浅月小姐一心只有景世子,你看看对方离开是从两翼收尾,这是一种阵法,我们这样过去,是会吃亏的,您总不想我们失了浅月小姐再失了十万大军吧?”

    夜轻暖闻言猛地惊醒,闭了闭眼睛,挥手制止身后,“都不准动!”

    身后十万大军刚听她的命令正不知道是否冲上去拦云浅月,此时闻言齐齐止步。

    一番耽搁,对面十万大军拥着云浅月已经下了险坡,如潮水一般退去,队伍离开的队形始终保持着兵法阵法,哪怕对方突然发起攻击,也能及时迎战。

    如此训练有素,让夜轻暖根本无从下手。

    另外她总有一种感觉,只要她真出手不顾一切地拦人的话,云浅月一定会不客气地对她出手。虽然未到达那一步,她只凭想想,但也莫名地觉得她一定会那样做。

第1688章 众望所归(2)

    看着“景”字旗的大军离开,十万兵马隐住了那旗下两人共成一骑的身影。夜轻暖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忽然了悟了一件事情。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事情。

    千万兵马,百万刀剑,架在头上,也抵不住一人之心。

    她忽然想起云浅月似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一个小范围内私下里流传着,她说,她能眼看着别人死,也看不得容景在她面前受一点儿伤。

    她听到的时候,觉得那句话不如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来得震撼,但是如今想来,那句话才是真正的抵过了所有的语言。

    这一仗,容景赢了,彻底的赢了。她输了,彻底的输了。或者说哥哥终究是输了。

    目送十万大军离开,越走越远,直到星旗上的“景”字变得模糊,夜轻暖才收回视线,捂住心口,吐出一口血来。

    “公主!”有士兵发出轻呼声。

    夜轻暖扶住马身,似乎全身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掏出娟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闭上眼睛静静待了片刻,才睁开眼睛,眸光凛冽地道:“回营。”

    她话落,调转马头,向营地走去,身后,凤杨带着十万兵马跟随。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景世子在马坡岭生死阵前上演了如此一幕,虽然身为敌方,但是对于云浅月随他而去,他们心里都觉得没有半丝违和。

    景世子自始至终似乎就该是这样。

    浅月小姐自始至终也该是这样才对。

    半个时辰后,夜轻暖带着十万兵马回到营地,容枫和苍亭立在门口,显然早就得到了探兵的消息,对于马坡岭的情况已经清楚。

    容枫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苍亭脸色清淡,似乎也不觉得意外。

    夜轻暖翻身下马,看着二人,声音冷然地道:“你们都知道了?云姐姐得哥哥器重,身为主帅,在天圣期间,哥哥让她入住荣华宫,给予她最好的东西,托付一腔信任,如今只不过景世子在她面前演了一场戏,自己刺伤了自己,她便跟着他离开了。如此这般……”她顿了顿,甚是恼怒,“这般的不顾及哥哥,你们作何感想?”

    容枫看了她一眼,她情绪明显激动,似乎不能接受,他淡淡道:“月儿曾经说过,一个人的一生,总会有无数的十字路口等着选择,她所走的路,不过是走了她认为当时她所认为的对的路而已。无非是遵从了心的选择。她就该是这样,无可厚非。”

    “她认为走的对的路,就这么跟随景世子走了,可是他想过哥哥没有?哥哥该如何?他如此被她扔下,该以何面目对天下?”夜轻暖对着容枫大喊了一声。

    容枫神色淡静,“也许皇上早已经料到,夜公主不是皇上,怎知皇上的想法?又怎知他没面目对天下?”话落,他提醒道:“夜公主还是尽快给皇上传书,报给皇上知道为好。”

    夜轻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扔了手中的缰绳,快步进了大营。

    凤杨翻身下马,给容枫见礼,踌躇了一下,对他低声道:“枫世子,我觉得浅月小姐没有做错。你没有见到,当时情形,景世子实在是……”

    “实在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风露接过凤杨的话,一副赞叹之情。

    “对!就是这样。”凤杨点头。

    容枫看了凤杨一眼,又看了风露一眼,点点头。

    苍亭忽然一笑,道了一句,“所有人也不及他一人。”

    “天下也无非就一个容景,他做了别人不能做之事,自然别人都不及他。”容枫话落,扫了一眼众人,淡淡道:“回营吧!接下来按兵不发,听候皇上旨意。”

    众将领齐齐应“是!”

    不多时,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从天圣军营出发,疾驰前往天圣京城方向。

    军机大营内陷入了死寂,无数士兵心头都齐齐升起一种找不到前路的茫然。

    相比天圣军营的死寂,祁城则一片欢腾。祁城内的大军得到容景带回云浅月的消息,万众雀跃。消息刚传回祁城,祁城内的一众将领都纷纷出城迎接。

    远远看着云浅月骑在马上,揽着昏迷不醒的容景回城,都激动不已,连连喜悦地喊着,有人喊“慕容后主”,有人喊“景世子”,有人喊“容公子”,有人喊“世子妃”,有人喊“夫人”,有人喊“浅月小姐”,有人喊“将军”,除了军队将领,还有祁城内的百姓,喊声一片。

    可见容景在他手下的军队和百姓中的声望和威名。可见云浅月归来,没有怨言,没有唾弃,没有鄙夷,没有脏话,每一张脸上都写满欣喜,如此的众望所归。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遍传天下的和离书,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她住在天圣皇宫听朝议政。

    云浅月端坐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和欢呼声,恍然地觉得,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一切就是一场梦,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容景。

    恍惚中,城门前让出一条路,她被迎入了城,一路被簇拥着,来到了祁城的总兵府。

    总兵府门口,凌莲和伊雪早已经候在那里,见云浅月回来,连忙迎上前,不同于别人,眼眶酸涩地齐齐喊了一声,“小姐。”

    云浅月看着她们,恍惚中破碎出一抹真实。这样的情绪才是真实的。

    “主母,您终于回来了。果然还是公子舍得下重手,属下的嘴皮子都磨破了,公子再不发狠将您夺回来的话,属下就准备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冒死也要去将您夺回来了。”一个脑袋凑上前,一脸讨喜地看着云浅月,嘴里噼里啪啦如蹦豆子一般,正是墨菊。

    云浅月看着墨菊,他似乎瘦了些。

    “主母,您看我是不是瘦了?”墨菊被云浅月看了一眼,便读出了她的想法,立即抱住她的腿假哭道:“天地可鉴,一眼就被主母您看出我瘦了,您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公子日日拿着您的画像作践自己,不吃不喝,见眼儿的瘦,都快瘦成皮包骨了,作为公子的第一小贴心,属下自然要日日陪在公子身边,不吃不喝,您若是再不回来,属下可就要陪公子一起壮烈牺牲了……”

    “没看到公子受伤了吗?还不滚开!”墨岚恼怒地踹了墨菊一脚。

    墨菊立即松开云浅月的腿,如泥鳅一般地一退数丈,避开了墨岚,瞪了他一眼,不忿地道:“你没看到公子他的伤被主母用灵力封住了吗?又死不了,耽搁一会儿怕什么?”

    墨岚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墨菊气得骂了他一句,“我油嘴滑舌也比你个木头强。”

    “仔细公子醒来治你。”墨岚提醒他。

    墨菊一噎,恼道:“就知道拿公子来吓我,也不知道是谁日日撺掇我去找回主母……”

    墨岚撇开脸。

    “好了,你们别争执了,让小姐和景世子进屋再说。”凌莲好笑地看了二人一眼,抹了抹眼睛,将湿意抹去。

    墨菊立即住了口,笑嘻嘻地上前从云浅月手里接过容景,“主母,公子是不是比以前轻得太多了?您如今回来了,可要盯着他补偿回来。”

    云浅月不答他的话,翻身下马,脚刚落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小姐!”凌莲和伊雪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

    墨菊立即收起了嬉笑,墨岚等人也吸着气紧张地看着看着云浅月。

    云浅月定了定神,眼前恢复清明,扫了一眼众人,摇摇头,“我没事,进去吧!”

    凌莲和伊雪连忙扶着她向里面走去,墨菊不敢再胡乱多说话,抱着容景跟在后面。

    一行人静静地进了主院房间,墨菊将容景放在大床上,他依然昏迷未醒,大约是失血过多的关系,玉颜薄如蝉翼,剔透如雪,让他看起来分外虚弱。

    云浅月看着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姐,景世子他……没事儿吧?”凌莲看着容景,心口那一大片血迹太过醒目,与他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有些担忧地问。

    “没事,应该用不多久就会醒来。”云浅月目光落下容景的心口上,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沉了沉,收回视线,对凌莲道:“给我收拾一间房间。”

    凌莲一怔。

    墨菊吓了一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立即哭丧着脸道:“主母,您既然回来了,可不能再扔下公子不管了啊,公子没了您,可是活不成的,您看看,他那伤口,可是去了半条命的,若不是您有灵术,他如今早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他对自己可是下了狠心的,您大慈大悲开大恩,可别折磨他了吧!否则属下也跟着公子受苦遭罪啊。”

    云浅月似乎被墨菊气笑了,瞪了他一眼,“他如今昏迷着,你要我慈悲开恩也没用,难道要我留在这里闻他一身血味?”话落,她向外走去,吩咐道:“他醒了喊我。”

第1689章 只能是他(1)

    墨菊一呆,愣愣地看着云浅月出了房门。

    凌莲挖了他一眼,恼道:“就知道胡说,景世子醒了后,一定要他好好治了你。我家小姐为了救景世子,一定损耗许多灵力,她如今一口气支撑着呢,不休息一下怎么行?你只想着你家公子的苦,怎么就不想想我家小姐这些日子以来的苦?景世子的苦我们都在身边看着,小姐苦的时候我们谁在她身边照应了?”

    墨菊一噎,面色讪讪了一下,须臾,脸皮厚地嬉笑道:“这回公子不是将主母找回来了嘛,苦已经过去了,只剩下甜了。我一时高兴,口不择言。等公子醒来,一定会好好哄主母高兴的。凌莲妹妹勿怪。”

    凌莲呸了一声,“谁是你妹妹!少套近乎。我只盼着景世子醒来别再自己捅自己一剑让我家小姐再救就阿弥陀佛了。”

    墨菊嘴角抽了一下,被人呸了也不恼,嬉笑道:“哪儿能呢!我家公子又不傻,捅一剑够本了怎么还会捅第二剑?”

    “没有最好。”凌莲狠狠地挖了他一眼,警告道:“看好你家公子,我家小姐若是不原谅他,以后红阁的所有人都不会喜欢他。”

    墨菊心想这可是自家主子是否得主母娘家人欢心的大事儿,主母离开这些日子以来,凌莲和伊雪见了公子竟然也不给好脸色了,必须补救回来,他连忙道:“我家公子最会哄人了。主母心疼我家公子,一定会原谅他的。若是不原谅的话,怎么会跟着她回来?”

    凌莲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追着云浅月出了房门。

    伊雪好笑地看了墨菊一眼,也随着凌莲的身后出了房门。

    须臾,不远处的西暖阁传来云浅月和凌莲、伊雪的说话声,虽然声音不大,也不见热闹,但凭地让这座肃寂了几日的总兵府有了人气。

    墨菊听着西暖阁传来的说话声,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嘟囔道:“主子不得脸,我们当属下的也不好做人啊。”话落,他看着昏迷的容景,委屈地道:“公子,这回费尽心思追回主母,您可别再想不开将她往外面推了,属下可怕了您了,再经受不住第二次了。”

    容景长长的睫毛覆住眼帘,静静地昏迷着。

    墨菊伸出手,须臾,停住,回头问屋内的另一个人,“你说我将公子掐醒,告诉她主母走了,没追回来,他会如何?会不会跳脚?”

    墨岚凉凉地道:“你这个公子的第一小贴心首先会自刎谢罪。”

    墨菊立即缩回手,快速地站起来,退离那张大床老远,“那算了。还是让他昏着吧!”

    墨岚闲闲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门,丢下一句话道:“主母嫌弃公子一身血味,你留下来给公子洗干净。”

    墨菊本来也想开溜,闻言顿时住了脚,竖起眉毛,“为什么不是你洗?”

    墨岚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是公子的第一小贴心。”

    墨菊一噎,只能认命地转回身,走到床前,帮容景脱下血衣。他是个闲不住的主,一边为他脱衣一边嘀咕,房中静静,只听到他一个人絮絮的声音。

    西暖阁内,凌莲、伊雪侍候着云浅月沐浴。沐浴之后,她支撑不住,困倦地睡下了。

    毕竟她几日前刚动用灵术救回了容枫,如今又动用了灵术救容景,这两个人前一个奄奄一息,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后一个那一剑着着实实地刺在了心口,稍微偏颇那么分毫,也算是被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如此两次,体内的灵术已经被她消耗到了极致。正如凌莲所说,她能支撑着带回容景到现在还没倒下,已经不易。

    凌莲、伊雪站在床前看着云浅月,心里揪着疼,她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清透,不比如今昏迷的容景好多少,她们近身侍候了她一年,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以想象这些日子她过得多艰难,但即便心里苦,外人看到她的时候也是平静的,更因为这样,不得发泄,才更郁结于心。

    “希望景世子这回事想到办法了,否则小姐如今即便回来,恐怕二人也回不到从前模样。”许久,伊雪轻轻道。

    凌莲抿了抿唇,有些赌气地道:“其实夜轻染也很不错的,为小姐也做了不少事情,前两日我就想着,小姐若是真嫁给他的话,未必就差了景世子……”

    伊雪立即捂住凌莲的嘴,低声道:“不要说气话。你心里明明也是希望小姐和景世子好的。无论景世子做了什么,也是迫不得已,小姐心里爱的人是他。夜轻染虽然也不错,但是总不抵景世子得小姐的心。不得心,便是再好也无用。”话落,她提醒道:“你别忘了,是谁将小姐害得中了生生不离的?是夜氏死了的那个老皇帝。夜轻染是他的继承人。”

    凌莲其实一直以来较伊雪稳重,但这次她看到云浅月被折腾得如此瘦弱,心里发恼,打开伊雪的手,有些不服气地道:“夜氏已死的那个老皇帝是老皇帝,夜轻染是夜轻染。一母生九子,九子还不同呢。更何况只是伯侄?小姐中生生不离时刚出生,夜轻染那时候也小,根本不知道,他不过是担了个继承人的名头,便要将那个死老皇帝做的孽都揽在身上?对他也不公平。”

    伊雪叹了口气,“你说得也对。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话落,她话音一转,又道:“可是谁不可怜?这些日子以来景世子心里的苦你我又不是没见到?他那样的人,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了,迫不得已的话,如何能忍心将小姐算计走?况且我觉得我们也可能误解了景世子,他送小姐去夜轻染身边,也不见得是他的主张。”

    “还不是他的主张?”凌莲低低哼了一声,“他与上官茗玥早有筹谋算计,若非如此,小姐还在凤凰关的总兵府等着他从十里桃花林回来呢,如何被上官茗玥带去了皇宫?”

    伊雪低声道:“这件事情我也想了,但你未曾想过哪里有不对吗?”

    “哪里有不对?和上官茗玥谋算送走小姐就是不对。”凌莲道。

    伊雪无奈地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凌莲对景世子的意见极大,不但没好脸色,时而还话语刺激景世子。难得景世子也不恼她,那样的人,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她们心中都清楚,无非是为了小姐才容忍罢了。她压低声音道:“你可记得,那日景世子从十里桃花林回来,知道上官茗玥带走了小姐,他急得就要前去阻止,可是被玉太子给拦下了。中了玉太子的神仙睡昏迷了一日,待醒来后,上官茗玥已经带着小姐到了兰城,他气怒得摔碎了一只杯子,当日你也见了?你何曾见过震怒的景世子?后来得到消息上官茗玥被夜轻染给拦下了,他要出兵,大军都点好了,却收到了上官茗玥的书信,不知为何,才收了兵作罢了。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一直关了七日才出来。”

第1690章 只能是他(2)

    凌莲闻言气怒散去,冷静下来,看了云浅月一眼,见她睡得熟了,她们如此说话,也吵不到她,可见身体损耗何其大,和气疲惫,她嘟囔道:“这些我怎么不记得?我不是心疼小姐么?景世子若是早先不招来上官茗玥,也不至于事情脱离他控制,以至于到如此地步。”

    伊雪低声道:“幸好如今小姐回来了!总还能弥补。”

    凌莲点点头,虽然埋怨恼恨,但也有些敬佩唏嘘地道:“用心头血立誓祭魂,也就他能做得出来。若没有那么重的情,也不定然能做到,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景世子哪怕单膝跪地,可是连曾经的先皇父母都不曾跪过的。如此的人,小姐的一生算是被他套牢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自然是幸。”伊雪立即道:“这中间是是非非虽然景世子算计的深,但是哪一步小姐看不透悟不出?无非是陪着他,心甘情愿地被他画地为牢罢了。若无深情爱意,小姐岂会是任由谁算计的人?想想当初的安王如今在这城中住着的夜天逸,如今的天圣新皇夜轻染,他们的算计何时又少了?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凌莲忽然“噗嗤”笑了,嗔了伊雪一眼,“我竟不知道了,你何曾对这种情事儿懂得如此多了?”

    伊雪脸一红,瞪了凌莲一眼,“任谁日日看着小姐和景世子这般折腾,木头也能开窍去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我说几句有什么奇怪?你不也照样说得条条是道吗?”

    凌莲向外看了一眼,对伊雪道:“说到木头,听墨菊日日说墨岚是木头。”

    伊雪忽然好笑地道:“依我看他才是块木头。”

    凌莲觉得有理,二人想起云浅月刚回来就被他抱住腿假哭,觉得好笑。一时间,数日以来弥漫在二人脸上的愁云也散去,笑盈盈心情极好地谈起了别事。

    这一日,祁城内,因为云浅月回到容景身边而喧闹非常。

    总兵府内,虽然两位主子一个昏迷,一个昏睡,但院中也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

    傍晚十分,容景醒了。

    他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向身旁,没见到相见的人的身影,须臾,看向房间,也无人影,他脸色一暗,立即坐起身,触动了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头去看,只见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袍,衣襟敞开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心口处一道细细的伤口,是淡粉色的崭新的疤痕,他盯着那道细细的疤痕看了片刻,抬起头,推开被子,缓缓下了床。

    来到门口,打开房门,天边还余一线余辉。

    墨菊听到动静,第一时间现身,看着容景,狗腿似地嬉笑道:“公子,您总算醒了!您再不醒的话,属下……”

    “她呢?”容景看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墨菊眨眨眼睛,不解地问,“谁?”

    容景面容微沉,“你以为我会问谁?”

    墨菊眸光闪烁了一下,苦下脸,委屈地道:“您是说主母吗?主母她没……”顿了顿,退后了两步,距离容景远些,小声地道:“那个,公子,您别伤心,天涯何处找不到女人,您可不能再……”

    他的话未说完,容景褪下手上的扳指照他的头砸去。

    墨菊一惊,连忙伸手接住,容景的手法太快,以至于他半跪到地上才捧住了那个扳指不至于让它摔碎,他吓得心跳了几跳,抬眼看容景,见他盯着他,立即假哭道:“公子啊,您再想不开,也不能扔这个啊,这个可是您的命根子……”

    “再胡言乱语,就去关暗室。”容景不怒自威。

    墨菊一噎,又退后了一步,嘻嘻一笑,“公子,您怎么知道主母没离开?”

    容景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抬步向西暖阁走去。

    墨菊愣了一下,三两步上前拽住容景的袖子,可怜地道:“公子,您快告诉属下,您是怎么猜到主母没扔下您不管回来您身边的?否则属下会吃不好饭睡不好觉的……”

    容景脚步一顿,看向墨菊,墨菊小心肝颤了颤,以为容景要发作,立即松开了手,不想去关暗室,刚要跑路,不想听他解释道,“她是云浅月,自然不会扔下我不管。”

    墨菊一愣。

    容景转回身,继续向西暖阁走去。

    墨菊看着容景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也不敢再追问了,他虽然故意爱胡言乱语,但也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主子想见主母,他再托着他耽搁的话,会有苦头吃的。于是喜滋滋地捧了容景的玉扳指,去做别的事情了。

    容景脚步不见多急迫,但不多时就来到了西暖阁。

    凌莲和伊雪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说话,见容景过来,齐齐站起身,给他见礼。小姐心里有景世子,为他从天圣的军营回来了这里,她们自然也不敢再给他脸色看。否则他记仇的话,受苦的是她们。

    容景停住脚步,看着紧紧关闭的门,对二人轻声问,“她呢?还没醒吗?”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点点头,齐声道:“小姐灵术损耗太过,身体虚乏,不堪支撑,还在睡着。”

    容景脸色昏暗了片刻,走上前,凌莲和伊雪立即退开,他伸手推开了门。入眼处,云浅月躺在大床上,睡得沉静。他面色一暖,眸光微微带了一丝润意,盯着她看了片刻,抬步走了进去。

    凌莲和伊雪对看一眼,悄悄关上房门,退远了些。

    容景来到床前,静静地凝视云浅月,许久,他蹲下身,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她白皙的手铺平,手指一寸寸伸开,将脸轻轻地埋在了她的手里。

    午夜梦回,钟鼓长夜,耿耿星河,这样的幸福险些遥不可及。

    曾经有那么一刻,他已经心灰意冷,但想到也许死,也许看着她嫁给别人,他便再不敢心灰意冷。哪怕是杀天地,灭九州,天下山河再不复存在,他也要她陪在身边。哪怕生不能同寝,也要死同穴,她必须只能是他的,再无他人。

    夜轻染不行!谁也不行!

    “别告诉我你这是跑我面前哭来了!”云浅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容景身子蓦地一僵。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月牙白锦袍松散着未曾束好腰带,显然醒来便来了她这里,脸埋在她手里,看不到他的神色,但那浓重的情绪还是感染了她。她往回抽手,打算起身。

    容景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埋着的脸并未抬起。

    云浅月皱眉看着他,只看到白玉簪松散地挽着墨发,他蹲在床前,脸埋在她手里,固执地不松手,如此姿势,不适合他这样的人,但是偏偏他做起来自然而然。依然人如玉,世无双,温润雅致,王侯不如。她看着看着,忽然来了怒气,冷声道:“松手。”

    容景手动了一下,又紧紧攥住,低声道:“不松。”

    云浅月想甩开他,却是力气没有他大,瞪着他,却看不到他的脸,她抬脚踢了被子,薄薄的被子打在他身上,将他半个人盖住,他一动不动。她恼怒道:“那你想做什么?”顿了顿,她挑眉,“还想哭?我看着,你最好哭个够。”

    容景一声不吭。

    云浅月火气又往心口窜了窜,看着他,“说话啊,你这样算什么?”

    容景静默了片刻,低声问,“你原谅我了吗?”

    云浅月可笑地看着他,压制不住怒意地道:“你是谁?你是慕容公子!身上的血统多高贵,声望多高,多有本事。你都能杀天地,灭九州,让风月祭你的精魂了,我敢不原谅你?”

    容景忽然抬起头,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在他那张如玉的容颜上蔓开,轻轻的,浅浅的,如雪似莲,动人心魄,迎上她的怒意,语气温润轻柔地道:“原来我这么厉害,让你不敢不原谅吗?好,那我就当你原谅了,不准再恼我了。”

第1691章 相思入骨(1)

    云浅月一口气憋在心口,忽然间不上不下。

    容景看着她,眸光突破云雾,直直地将她锁住,收了笑意,轻声道:“我也未曾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的话,你就不娶我了是不是?”云浅月猛地打断他的话。

    容景摇摇头,低声道:“若是早知道,那日我就不去十里桃花林,守在你身边,也就不会有后来这许多事情了。”

    云浅月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他的手,嘲讽冷笑道:“慕容公子,收起你的早就知道。你步步筹谋,处处精算,翻云覆雨,一切都在你的手中,你有什么是早不知道的?大婚之前,你就知道我中了生生不离,或许更早,就在爹开发教导我学会了灵术那时,你已经知道,也许还要更早,你的心比大海还深,将我瞒得好得很。既然如此,为何不一直瞒下去?哪怕你这般诸多算计,我也认命了,谁叫我云浅月眼里没有天下男人只有一个你呢?既然如此,如今就不必对我说什么早知道。”

    容景身子一颤,眸光破碎出一丝受伤,但并不掩饰,真真切切地让云浅月看清,看着她,低声道:“清泉山灵台寺地下佛堂你为我解寒毒和顽疾那日,我就隐约觉得你身体不对,那时候以为是凤凰劫,后来解除了你的凤凰劫,师傅临走时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才知道你身体里中了生生不离。但我想着,有些事情,我一个人承受便也够了,不需要再搭进一个你,我想让你待在我身边是快乐的。况且,十年相思,我对你早已经深爱入骨,生生不离又岂能阻挡得住我的心?无论是夜天逸,还是夜轻染,除了我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不想将你给他们。若你觉得我瞒着你是做错了,我愿意承受这种错。”

    原来在灵台寺地下佛堂他就知道了,那么早!

    云浅月绷着脸沉默不语。

    容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云浅月,继续道:“后来的一切,我是有算计,我同天圣先皇周旋,同夜天逸用手段,同夜轻染较量,不过都是因为一个你。有一种感情,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让我顾不得你身体里中了生生不离,也想与你融入骨血亲近,一步深陷,步步深陷,不能自主,身不由己,本来想着哪怕是死都不怕,可是幸福过了,便想一直抓住这种幸福不松手,想要更多,不想祈求什么来生,只想先抓住今生。”

    云浅月撇开脸,春年夜里的情形在她脑中一闪。

    容景将她的手重新抓进手里,紧紧握住,语气轻缓,但凭地感觉他用了很大力气才能说出,“对于上官茗玥,是我请他回来帮我的,但也未曾想到……”顿了顿,他沉默片刻,语气低暗,“你能明白吗?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不好。”

    云浅月想着就因为上官茗玥,她才察觉他身后一直有这么一个人,那些算计,那些筹谋,那些令她不能接受的推测,慢慢半年,她的心思竟然变得也比海深了,她看着眼前的墙壁沉默着。

    容景看着她,见她平静下来,但这种平静,在他看来分外致命。因为哪怕就是他,忽然都觉得近在咫尺,却隔了一层纱,他心下一紧,攥着她的手也不由得收紧。

    手上传来疼痛,云浅月低下头,见他如玉白皙的手紧攥着她的手,手骨都泛出淡青色,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皱眉道:“你再用力攥的话我的手该废了。”

    容景一怔,立即松了些力道,将她的手抓在手里轻轻地揉着。

    云浅月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大一小,都白皙纤长,他的手能完全握住她的手,轻揉慢捻,丝丝怜惜。仿佛他手里捧的是最珍重的宝贝。曾几何时,她已经绝望,不敢想象还能如此。

    “还疼吗?”许久,容景轻声问。

    云浅月看着手背被攥的红印渐渐淡去,摇头,“不疼了。”

    容景看着她的脸,细微地揣测她的神色,可是半响,看不出什么来,他终究泄气,低声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都回答你,我保证,以后再不瞒你了。”

    云浅月笑了一声,有些凉地道:“都到了如此的地步了,该剖开的都剖开了,该伤害的都伤害了,该心死的都心死了,该做的都做了,你再有什么可瞒我的?”

    容景抿唇,忽然沉默下来。

    云浅月跟着他一起沉默。

    从凤凰关离开到天圣京城,从和离书到未曾下达的立后圣旨,从监国听政到入住荣华宫,从送走了七公主到送走了德亲王和德亲王妃,从救回容枫到接收天圣大军帅印,到短短几日间,她甩开了天圣的一切随他来到这里。这么多的事情,仿佛梦一场。

    她早已经筋疲力竭,还能再承受什么?还可有心力?

    别人或许不知道,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她早已经再不堪重负。连恼、恨、怨、怒等情绪,都已经提不起来。

    容景忽然又将脸埋进了云浅月的手里。

    云浅月一怔,皱眉问,“你又要干什么?”

    “真的不可原谅吗?”容景低低的声音似乎从胸腔中突破了某种压抑破碎出来。

    云浅月看着他,心里莫名地一疼,这是容景啊,哪怕在知道生生不离最绝望的时候,哪怕夜轻染为她挖了两碗心头血的时候,哪怕德亲王妃殉情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哪怕容枫跪在金殿上一力主张立后的时候,她都依然爱着的人。何曾见过他跪过别人,可是在两军对垒,二十万大军面前,他单膝跪在了她面前,如今蹲在这里,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天下谁能企及的雪山之莲,如今却在他面前,将自己放低到这般姿态。她看着他,忽然大怒道:“你起来。”

    容景一怔,眸光轻盈如飞絮,温润地凝视着她。

    “我让你起来!”云浅月见他不动,不由得加大声音。

    容景本就聪明,看着她的神色,透过她的如水的眸子,似乎体会到了什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身子蹲在那里,似乎不会动了。

    云浅月忽然抬手,手腕提力,猛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第1692章 相思入骨(2)

    “你做什么?”云浅月一惊。

    “给你脱衣服!”容景板着脸道。

    “你给我脱衣服做什么?我穿得好好的!”云浅月蹙眉。想着不纯洁的事情,想着这么些天没见面,他不会刚见到她就来个干柴烈火吧!所以才脱她的衣服?

    “你这叫穿得好?”容景挑眉,伸手拿过一面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云浅月看向镜子中,车内的夜明珠将车厢照得明亮,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虽然一路奔波,脸色有些疲倦,但也是干干净净,她不明白地看着容景,“我的样子怎么了?不是很好?”

    “我可不想抱着一个男人!”容景哼了一声,放下镜子,伸手继续去扯云浅月的衣服。

    “噢!”云浅月恍然,不再询问,规规矩矩地躺着,任他将她的墨色锦袍扯掉。

    容景扯掉了云浅月身上的墨色锦袍后并没有住手,而是继续去解她的里衣。

    云浅月身子一颤,抓住容景的手,对他眨眨眼睛,“这回不像男人了,你还解什么?”

    容景对云浅月挑了挑眉,拿开她的手,手指轻轻一勾,她两颗衣扣被解开,露出胸前,他手腕滑过她后背,轻轻一扯,她束缚着胸前的白布被扯掉,他两指夹起来,将白布扔掉,对她道:“你裹着这个不难受?”

    “咳咳……”云浅月轻咳了两声,脸微红,点头道:“是有些难受!”

    容景看了她胸前露出的大片雪肌玉肤,目光定在那两点上轻轻一扫,眸光暗了一分,语气却是漫不经心,“你个胸又不大,裹什么?”

    云浅月本来很羞涩,脸本来很红,可是听到这句话羞涩刹那跑到了九霄云外,她恼怒地瞪着容景,“谁说我胸小了?你长眼睛没有?”

    容景眨眨眼睛,点头,“长了!”

    “那你看看,我哪里小了?哪里小了?”云浅月刻意地挺了挺胸,死死地瞪着容景,说一个女人的胸小就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可恶!

    “嗯……我摸摸,可能看是看不出来的,需要摸摸。”容景伸手按在了云浅月胸前。

    如玉的手带着丝凉意,云浅月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容景捏了捏,揉了揉,认真地看着云浅月道:“真的很小,不够我一把抓!”

    云浅月闻言彻底恼了,伸手去打容景的手,怒道:“不够抓别抓,滚一边……唔……”她话音未落,容景已经俯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所有话语被吞回口中,云浅月瞪着容景,在他怀里挣扎。

    “乖,别动,我想你了。”容景离开云浅月唇瓣稍许,贴着她唇瓣轻轻呢喃,声音含着浓浓思念,话落,又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瓣,细细地描绘她的唇形,辗转允吸。

    云浅月立即被这样的容景和这样的声音蛊惑,停止了挣扎,将身子软在他怀里。

    唇齿相缠,气息相融。

    他如玉的手在她身上抚摸挑逗,勾起她层层颤栗,虽然是子夜,虽然是衣衫单薄,虽然就车厢与外面就隔了一层帘幕,但车厢暖意融融,似乎要被烤化。

    云浅月也觉得她要化在了容景的怀里。

    许久,容景移开云浅月的唇瓣,将头埋在她颈间轻轻喘息,手下的动作也停了,抱着她一动不动。云浅月也轻轻喘息,身子软软得提不起来力,躺在容景的怀里,也一动不动。

    又过了许久,容景忽然低低地道:“云浅月,以后别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了!”没有问好不好?而是如此陈述的句子,不带丝毫反问。

    “我离开你视线范围内了吗?”云浅月挑眉,看不到容景的脸,脖颈处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是容景呼吸在她颈间所致,她想着这一路他不止派了南凌睿跟在她身边,而且还派了好几百隐卫。她一根头发丝掉了他都能知道。叫做离开他视线范围内?

    “那就别离开我身边了。”容景改口道。

    “可能?”云浅月想着回去之后还不是一个荣王府一个云王府?不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吧?怎么可能两个人用裤腰带绑着拴住一起?日夜不分离?

    “可能!”容景点头。

    云浅月笑着捶了他一下,“别做梦了,将脑袋拿开,怪难受的!”

    容景抬起脸,脸色有些抑郁,语气有些沉郁,“云浅月,你到底想我没有?”

    “废话!”云浅月看着容景沉郁的脸,“我从摩天崖出来就快马加鞭赶路,就在祁城的时候睡了半夜,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路上吃了一个馒头,没睡觉。你说我想你不想你?”

    容景闻言抑郁褪去,忽然一笑,笑得温润温柔,“那是想了!”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倦倦地道:“我困死了!想睡觉。”

    “睡吧!”容景将云浅月抱着换了个舒服的位置,伸手拍了拍她的身子,将她里衣的扣子系上,拉过一床薄被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云浅月感觉温暖,安然,她的确累极了,闭上眼睛,当真睡去。

    容景看着云浅月,见她不过片刻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想着她当真是累坏了。这一路上有他的人跟随保护,每隔两个时辰就有消息传回,他自然知道她马不停蹄赶路,他每每想到她是为了他快马赶回,就心中溢满幸福和欢喜。

    这个女人,早已经成为了她的毒,而且还是戒不掉的毒!也永远不想戒掉!

    伸手打开她一头青丝,五指插入她发丝中,柔顺的发丝缠绕在他指尖处,他感觉身体的每一处都寸寸柔软,软得似乎要化了。

    “云浅月,你可知,我对你,相思入骨。”许久,容景低低喟叹。

    云浅月本来睡得极熟,但似乎还是听到了这句话,身子往容景怀里贴了贴,脑袋又往他胸前蹭了蹭,低低哝哝地道:“知道了。”

    容景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唇瓣绽开笑意,如一弯月牙,浅浅的,暖暖的,沁人心脾。

    云浅月呼吸均匀,并未得见这样对她蛊惑的笑意。

    车中静静,车外却不静,在深夜的官道上马声,车轱辘压着地面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不停地说话声。那个男人自然是南凌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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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世子妃介绍:
她是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亦是人人口中的纨绔少女,嚣张跋扈,恶名昭彰,赏诗会为了心爱的男子与人争风吃醋命丧黄泉。
她是国安局最年轻最具才华的上将,一朝为国身死,灵魂坠入异世,重生在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之身。
纨绔少女对上少年将军,她的到来让表面平静的天圣皇朝幡然巨变。
说我嚣张?
说我纨绔?
说我就是一个顶着云王府嫡女的名头,打着内定太子妃的幌子,占着整个王朝最尊贵女子的身份,其实就是天圣皇朝第一废物?
靠!
非要逼我告诉你们我这一切其实都是装的?
……
佛曰:装也不容易啊!
纨绔少女重生,是继续纨绔到底,还是为了正名而展现温婉才华?
上一世恪守严谨,日日劳累。这一世难得上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身份,怎么也要活出一个安逸来。
奈何你想安逸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给你机会。
那姑奶奶就自己开辟出一条安逸的路来。
惊才艳艳,智慧无双,且看一双纤纤素手如何挑起腐朽皇朝的乾坤盛世,谱写一场盛世荣华下的锦绣篇章。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精彩小剧场不容错过】
月黑风高夜,城墙上坐着两个人,看不清样貌,听说话声可辨别是一男一女。
只听女子压低声音怒道:“我还是个处子!”
“我说你怀孕了你就怀孕了。”男子无视女子低吼,声音温润。
“孩子是谁的?”女子咬牙。
“我的。”男子语气毫不犹豫。
“你的名字怎么不叫无耻?”女子嗤笑。
“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男子似乎认真考虑。
女子气急失语。
只听男子思考了片刻,慢悠悠地又道:“明日我就去云王府下聘,云老王爷一定会很开心尽快抱外孙子的。”顿了顿,又对女子劝慰道:“你既然如今怀孕了,就要戒骄戒躁,不要到处乱跑了,安静些日子吧!对我们的孩子好。”
女子实在忍无可忍怒吼,“我说了我还是处子?”怀个屁孕!
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许久道:“哦,我忘了。”
女子抱头而走,她希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黑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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