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3章 命定姻缘(2)
声音哑涩至极,不仔细几乎自己都听不清。
容枫看着她,心疼溢满眼眶,同样哑涩地道:“你夜里忽然发起了热,一直喊着容景的名字,我怎么叫你,也叫不醒……”
云浅月忽然沉默下来……
容枫看着她,他从昨日晚上到至今一直在她身边守着,没离开,亲眼看着她突然发热,来得快而急,脉象诊断不出异常,偏偏她高热不退,他喊了半夜,用尽办法,才将她喊醒。一个人的心执着到何种地步?才让她沉沦不愿醒来?
“什么时辰了?”云浅月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快第二日午时了。”容枫道。
云浅月点点头,问道:“德亲王府什么样了?夜轻染如何了?”
“皇上留在了德亲王府守灵,满朝文武也都在德亲王府守灵,今日没早朝,夜小郡主今早据说回到了京城。”容枫道。
“什么时辰为德亲王、德亲王妃发丧?”云浅月又问。
“三日后。如今天暖了,棺木不能长时间停留。”容枫道。
云浅月不再询问,又闭上眼睛。
容枫看着她,轻声道:“是不是浑身是汗很难受?我喊人进来帮你沐浴?”
云浅月点点头。
容枫站起身,对外面喊了一声,绿枝带着人走了进来。扶起云浅月,向屏风后走去。容枫见她进了屏风,走到桌前写了一张药方,出了殿门,交给一名内侍,吩咐了一句,他站在殿门口,不再进入。
阳光打在他身上,显而易见的疲惫。
半个时辰后,云浅月沐浴出来,身上稍微轻松了些,来到门口,看着容枫疲惫的神色,她忽然觉得,她做什么似乎都是错,从来没有对的时候,哪怕是软弱,哪怕是自己生病,哪怕是自暴自弃,哪怕是冷血无情,都会牵连到人,她连为自己活着的资格,似乎都是没有。
偏偏没有人逼她,她就已经连选择自主的权利都没有。
这种无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云浅月面对容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只道:“你守着我累了一夜,回去休息吧!”
容枫摇摇头,“我没事,陪着你。”
他话音刚落,荣华宫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分外熟悉,转眼间,来到了宫门口,正是夜轻暖,她双眼通红,泪痕犹挂在脸上,一身风尘仆仆之气,显然连衣衫都没换。她来到之后,正看到了云浅月和容枫立在门口,二人状态似乎都不怎么好,脸色一个比一个苍白,她不由得顿住脚,愣了一下。
“夜小郡主!”容枫当先称呼了一句。
云浅月看着夜轻暖没说话,昨日午时德亲王薨,夜轻暖今日早上刚刚回来,一夜半日时间,最快的马,可以跑千里了。
夜轻暖对容枫点点头,抬步走了进来,来到门口,仰着脸看着云浅月,对她道:“云姐姐,母妃离开,你未能答应她的临终之言,你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
云浅月抿唇不语。
“你可能不知道,母妃一直将你在私下里当做她的儿媳妇看待的,一直看待了许多年,她为何如此?你可知道?”夜轻暖询问。
云浅月不答话。
“如今你住在荣华宫,哥哥是皇上,荣华宫的寓意你不会不明白,既然住进了荣华宫,为何昨日不答应母妃的请求?”夜轻暖直直地看着云浅月,见她依然不语,她道:“你可是还念着景世子?你可知道你和他……”
“妹妹!”夜轻染的声音忽然从宫殿外响起,打断夜轻暖的话。
夜轻暖顿时住了口,回头,见夜轻染从殿外走了进来,显然知道是她来了这里,跟了过来。半日一夜之间,他几乎不成人形。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任谁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母亲在自己面前对父亲殉情,死而不能救,也难以承受。有些人,再刚硬的筋骨,也禁不住天塌地陷的压垮。
“哥,你不是为父王母妃守灵吗?为何来了这里?”夜轻暖对夜轻染问。
“你刚刚回来,不为父王母妃守灵,来这里做什么?跟我回去。”夜轻染来到近前,拽住夜轻暖,不看云浅月和容枫一眼,拉着她就走。
夜轻暖固执地甩脱夜轻染的手,“我来这里自然有事情找云姐姐。”
“关于她的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夜轻染强硬地拽住她。
夜轻暖顿时恼怒,“哥哥,父王死了,母妃死了,都到了现在了,你还要维护她吗?你维护她,她可曾知道?可曾领你的情?可惜念着你的好,将你放在心里?她心心念念的,无非是一个容景而已。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夜轻染停住脚步,沉声道:“我不需要她明白。”
夜轻暖忍不住大声道:“你是不需要,你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为了她不惜一切,哪怕将这个皇宫和皇权都给她把玩,可是你想过没有?你不止是你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皇伯伯选中的继承人,是这百年夜氏江山的主人。你怎么能……”
“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是谁,自然清楚。”夜轻染声音寒了寒。
夜轻暖看着夜轻染,忽然恼怒地对夜轻染拳打脚踢起来,一边踢,一边哭,“都是因为你,父王呕尽心血死了,母妃管不住你,无可奈何殉情了,他们心里眼里只有你,连等我一下,死前让我见一面都不能,都怪你……”
夜轻染不还手,任夜轻暖打着,拳脚踢在他的身上,他仿佛不知道疼。夜轻染完好的衣衫很快就踢破了数道口子,点缀了无数个脚印,那样踢打的声响,是下了重手。
云浅月看着他们,忽然想起那个让她失足跌落沟壑的梦。她忽然闭了闭眼睛,迈出门槛,向二人走去。
容枫一把拽住她,“月儿,你别过去,小心伤了你。”
云浅月挥开容枫的手,不多时来到二人面前,一把推开夜轻暖。
夜轻暖被她推得不稳,坐到了地上,抬起头,一双眼睛恨恨地看着云浅月,“你推我做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们的父王死了,母妃也死了,就剩下我们二人,我如今就大逆不道,打了哥哥了,让他也打死我,我们都死了,你就可以高兴了,可以不必再在这里待着等着什么了,你就可以和那个人享受这天下,双宿双栖,没人拦着你们了。”
云浅月清冷地看着她,“你跑这里来,无非就是想我答应嫁给他吗?好!我嫁给他。”
容枫面色一变,急迫地喊了一声,“月儿!”
夜轻暖一怔,怒气瞬间憋在心口,看着云浅月,似乎被她这句话镇住,发作不出来了。
夜轻染回转头,虽然被夜轻暖胡乱踢打了一气,面色更冷沉,但是不见狼狈,他看着云浅月,淡淡地道:“你不必理会她,说什么嫁我的话。”
“你当我是在说笑吗?”云浅月看着夜轻染。
夜轻染看尽她眼底,那里面果然半丝说笑的意思没有,他蹙了蹙眉,淡淡道:“不是说笑也不必说,父王和母妃的死,怨不到你。”话落,他不再看云浅月,对地上的夜轻暖沉声道:“还不走?你还想在这里继续闹吗?”
夜轻暖抿唇站起身,看了云浅月一眼,终是不再说话,跟着夜轻染离开。
云浅月看着二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夜轻染即将离开荣华宫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轻声问,“夜轻染,是生生不离吗?”
夜轻染脚步猛地一顿。
夜轻暖脚步也是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也看着他们,目光落在夜轻染不停变幻的脸上,她淡淡一笑,“原来我出生之时,就被种了生生不离,当初娘亲为我下了凤凰劫,其实并不是什么凤凰劫是克制凤凰真经的一种功法。绝七情,弃六欲。摒除一切天地间万物,还于本元。封锁脑中的一切记忆,为了我有朝一日有解不开的谜团时用到,从头开始。而她的本意,只是锁住生生不离。”
夜轻染忽然紧抿起唇角。
“但是凤凰劫终究只是一个劫数,它锁不住生生不离的本命。普善大师曾说过,凤凰劫,劫过而生久。死即是生,生即是死。生死不过一线之间。凤凰真经,真经化真身,真身艳天下。乾坤日月,大地万物,宇盖五内,莫不惊艳。但凤凰从来艳华落于天子之家。哪里有凤凰飞入寻常百姓家?”云浅月淡淡道:“终有一日,它借由我的感情爆破出来,开启了凤凰劫,促成凤凰真经,也推动了生生不离。”
夜轻染沉默不语。
“此生彼此相生,不能离弃。就如那合欢树、比翼鸟、连理枝、比目鱼一般,双生之物,死生同步。天下所有人都猜错了,先皇不是厌恶云王府和我,而是我出生那一日,他早就选中了我是他下一任继承人的皇后,与那个继承人合种了生生不离。”云浅月看着夜轻染的眼睛,微微挑眉,声音平静,“那个继承人自然是你!我最该嫁的人,命定的人,也是你!不是吗?”
第1664章 真相大白(1)
老皇帝铺设了一局二十年的棋,真正推动棋局不是他生前,而是他死后。每一招棋都在他正当权之时埋下,如今一步步启动,步步诛伐。将所有人都困在棋中,举步维艰。
云浅月看着夜轻染,这个她从初见第一面就躲开他,想永无瓜葛的人,原来才是与她渊源最深之人。她不曾意识到原来她在初见他就有了对潜在威胁的敏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对他鄙弃。原来那一年,鸳鸯池畔,容景、他、她,他们三个人就开启了命运的齿轮。
原来一切的症结在这里。
她的命运从出生就被人既定了。
容枫身子一震,跟过来,站在云浅月身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和夜轻染。
夜轻染看着云浅月,纤细苍白的容颜在阳光下分外羸弱,但是偏偏她的神色是如此的沉静。他目光变幻了片刻,也恢复沉静,淡淡吐出一个“是”字,重如千钧。
云浅月淡淡一笑,“我想知道,先皇本来想铲除云王府,为何却为你命定了我?”
夜轻染背转过身,目光看向天空,沉声道:“那一年夜氏弘德皇帝大限,夜氏弘智皇上登基,钦天监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师夜观天象,说紫微星和龙檀星相携下凡,京城必有双生子出。双生子出,天降于斯,实乃预示天圣运术已尽。破解之法必须诛杀双生子,方可保太平盛世,天圣再繁荣百年亦非尔尔之谈。”
云浅月知道这个双生子是她父亲和她大伯。弘智皇上是云老王爷那一代的帝王,也就是先太皇,先皇的父亲。
“后来,京城并无双生子出,历经二十年。弘智皇帝大限,皇伯伯登基时,帝师夜观天象,依然与二十年前是一种天像。皇伯伯大骇,暗中查找双生子,用尽办法,依然无果。每一代夜氏帝师都精通阴阳五行,奇幻玄幻之术,算是半仙之身,每一代帝师的卸任和继任都需要新一代帝师杀死授业恩师,才能成为真正的帝师,但因为天象二十多年不变,上一代帝师卸任时,便作废了此法,不必待徒弟结业,便用他们的平生所学,倾尽功力和以生命为代价,开天眼,窥探天机。”夜轻染声音沉寂,淡淡道:“不负所望,他们确实看到了夜氏百年后江山运势的星云图。”
云浅月静静听着。
“夜百年后,群星汇聚,紫微星谋、龙檀星伐、贵女星煞、三星骤天,舞动群星,天下将乱。一星隐,二星藏,三星逆。中兴乱,半壁江山将空。于天圣,吉凶福祸难料。”夜轻染淡淡道:“一星落于荣王府,二星落于德亲王府,三星落于云王府。你是贵女星,凤凰之星,命定凤星,天降贵女,为尊为贵,人间富贵花,自然要做夜氏的皇后,不能是别人的。但你的本命星相术为逆,难以掌控,所以,皇伯伯思量再三,才对你我种了生生不离。”
云浅月想起去年她被容景硬拉着爬上紫竹院屋顶夜观星象,天下江山运数的星云图每百年显一次,那日正是时机。当时的星云没有她和夜轻染,后来子时,星云图出现,几番变幻后,定格了一瞬,代表她的星与代表夜轻染的星在一起,容景的那颗星,远在千里之遥。之后恢复原貌,她愣了许久,偏头看容景,那时候容景的颜色在夜中淡得温凉如水。她决心情定容景,不相信命运,却不知道,原来那时的星云图,正是今日的写照,她不能理解的东西,那一日容景怕是早就有了预料。
可是他依然义无反顾将她娶进了容王府。
如今同样义无反顾将她送来了夜氏皇宫。
他有多少个义无反顾,都用在她身上?紫微星,王者之星。龙檀星,夜氏龙星。如果她最早在鸳鸯池畔伊始与其纠葛的人是夜轻染,后来爱上的人是夜轻染,那么如今又会如何?
至少不会如今日这般。
可是毕竟世上发生了的事情没有如果一说。
夜轻染从天空收回视线,转回身,看着云浅月,眸光有一丝心痛怜惜,不留一丝余地的传递给她,轻声道:“小丫头,只怪我姓夜,只怪你姓云,只怪我生来就是落在德亲王府,怪你生来就落于云王府,我们就是这样的命运。我不能谴责皇伯伯和夜氏牺牲的两位帝师做得不对,他们生来就是为了夜氏江山而活,他们一生的血液都用于守护夜氏江山。无论是我,还是你,不过都是落入他们守护棋盘下的一颗棋子而已。待棋子有了自己的能力之时,也是受命运遥控,翻不出棋局。”
云浅月微微抿着唇角,沉默不语。
夜轻染隔着稍微有些远的距离看着她,一切摊开在面前,不是鲜血,就是白骨。他尚且在知道生生不离的那一刻不能承受,更遑论是她?他想得到她没错,但从没有想过用生生不离困住她。但生生不离总归是在他身上,根入骨髓的种植着,即便血液流尽,也除不去。
沉默许久,云浅月淡淡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先皇大限之前,他告诉了我。”夜轻染道。
云浅月想起那一段时间夜轻染的变化,跑去找她表明心迹,割袍断义,在她浅月阁外冻了半夜,后来露出争夺的锋芒,登基后,不惜以性命对她试探,他那时是否想证明她对他有些情谊,他也好有选择如何对待她和他身上种植的生生不离?
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是从来没想伤害她。
他背负的东西,又是何其之多?高山压顶,来自的都是从小培养他亲人的手笔。她可以恨,可以骂,也许可以跑去皇陵拖出老皇帝喂狗,可是他呢?他又能做什么?
那个人是他的皇伯伯,一手培植他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云浅月移开视线,不再看夜轻染,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为德亲王和王妃守灵吧!明日我会去为他们送葬。”话落,她不再多说,转身向内殿走去。
夜轻染一怔,看着云浅月,只看到她一个纤细的背影。
夜轻暖站在夜轻染旁边,也愣了愣,看着云浅月走进了内殿,她忽然大喜过望,转头拽住夜轻染的袖子道:“哥哥,云姐姐要去为父王和母妃送灵,这是答应嫁给你了吗?”
第1665章 真相大白(2)
夜轻染看着离开的云浅月,面色现出恍惚,并不答话。
“我这就去告诉父王和母妃,他们一定会高兴的。”夜轻暖松开夜轻染的袖子,猛地转身,脚步轻快地跑出了荣华宫,向宫外跑去。
容枫看着夜轻暖身影欢快地离开,他一贯镇定,但也被今日知道事情的真相惊得波涛汹涌。生生不离他知道,那是失传了据说数千年的情毒,据说是云族一位练成通天之能的圣女用平生灵术引了情花之魂研制的生生不离,她一生只做了三颗,三颗成型后,她的生命也祭奠了情花之魂。后来再无人能学她之术,也无人能破她之法,至此生生不离,成为绝传。
不同于世间那些阴阳交合的春药,而是真正的情之毒。男女相依,生不离魂,死不离肉。中此毒者,除非缔结一生姻缘,否则,同生共死。
容枫看着夜轻染,也如定住的木桩,忽然间如被抽空了的血液,一动不能动。
许久,夜轻染忽然转过身,向外走去。
容枫见他离开,惊醒过来,身影一闪,挡在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试探地问,“月儿若是不嫁给你,会怎样?”
夜轻染看了容枫一眼,抿了抿唇,道:“死!”
容枫身子顿时晃了两晃,盯着夜轻染的眼睛,“难道就没有办法解除吗?还是有,你不愿意去解?”
夜轻染忽然冷笑,语气沉暗,“有办法的话,你以为容景会乐意将她送来我这里?有办法的话,在她刺杀了我那一剑之时,你以为容景会救我?有办法的话,我无能无力地躺在那里时,容景早就对我挖骨验血做什么了。不会有今日之事。”
容枫面色一变,不死心地道:“月儿与他大婚成了夫妻,这么长时间,为何她没有出事?他们是圆房了的。”
夜轻染眸光一痛,淡淡道:“她之所以至今无事,应该是容景自己用了不被伤身的药吧!但是也不过是防着他自己不被生生不离的毒所伤而已,解不了她的生生不离。”
容枫看着夜轻染,虽然不想探讨这个来伤他,他知道他喜欢云浅月,最不愿意谈论的是她与别人,但是为了云浅月,他不得不说,“既然如此,他为何明知道……”
夜轻染笑了一声,“她是毒,有人宁愿被毒,也甘之如饴吧!”
容枫脸色苍白,几近透明,“既然甘之如饴,为何不能再继续了?”
“这话你该问容景。”夜轻染撇开视线,声音微冷,顿了顿,还是淡淡道:“中了生生不离者,若不是与其情定之人一起,破身之日起,半年必死。也许他娶她之前不知生生不离,也许是知道,情难自禁,愿意毒发时陪她一起死,也许当时他想到了解生生不离的办法。”话落,他嘲讽一笑,“他是容景,心思深如海,谁能将他看透?世上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容枫身子轻颤,半年之期,计算下来,他们圆房是在春年夜里,如今春夏交替,时日是不多了。他看着夜轻染,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上官茗玥要断月儿宫房,让她不能怀有子嗣,真的……管用?”
夜轻染忽然一笑,凉声道:“他要断的不是宫房,不是子嗣,而是让她再不能做女人。他也许愿意与她再不行夫妻之事,只愿她活着。”
容枫面色一灰,瞬间全无血色,“这样真的管用?可是月儿她……她怎么会同意?”
“是啊,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会同意,她那样的性情,怎么可能会为了活着而和相爱的人日日对看不能生情?所以,容景失败了。也许他料到自己会失败,她那样的聪明,他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性情?但终究他是这样做了。哪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们再无前路。”夜轻染声音极轻,语气沉暗如蒙了一层阴云。
容枫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不再言语。
夜轻染不再说话,绕过他,转身离开。
容枫看着夜轻染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宫门口,他的背影如此沉重,想着他也是高傲的,不比容景的高傲少,用生生不离困住自己爱的女人,他心里又如何会好受?但终究这一条路要走。他在殿外站了许久,转身向内殿走去。
进入内殿,正值内侍煎了药端来,云浅月正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汤药喝着,面色平静。
容枫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心疼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低低喊了一声,“月儿!”
云浅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看着她心疼的俊颜和眸子,浅浅一笑,温声道:“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换个人爱。”
容枫心里猛地揪起。死岂是容易?换个人爱又岂能容易?
云浅月喝完汤药,用娟怕试了试嘴角,起身站起来,对容枫道:“在房中待着未免闷得慌,既然德亲王府不需要你,我们还是去后花园的烟雨亭吧!那里风景的确不错。”
容枫全无心情地点点头,他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最好。
云浅月出了荣华宫,容枫跟在她身后,二人走向烟雨亭。
没有烟雨的亭子,风景又是别有一番风味。烟雨亭中无人,二人坐了下来。相对于容枫的全无心情,心事重重,云浅月淡雅中多了几分随意闲适和漫不经心。
二人也没说什么话,不知不觉半日一晃而过。
夜晚时分,冷邵卓和云离结伴进了皇宫,找到了烟雨亭。大约是听说了云浅月明日前往德亲王府为德亲王和德亲王妃送灵之事,入住荣华宫若是预示着她直指皇后尊位的身份,那么为德亲王和王妃送灵,便将这种暗中寓意的身份推动了一大步。
二人来到之后,本来想开口询问云浅月,见到她淡如云烟的神色和容枫沉郁的眉眼,对看一眼,忽然都问不出口。他们心中清楚,即便她有了什么决定,他们即便问了,也难以更改,徒增心伤,不如不问。
多了两个人,烟雨亭多了两分人气,四人一直坐到入夜,才离开。
回到荣华宫,容枫怕云浅月半夜又发热或者生出什么事情,执意不离开,云浅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
第1666章 真相大白(3)
这一夜,反而一夜好眠,一个梦也没做,也未发热。
第二日起来,云浅月收拾妥当,便和容枫一起前去德亲王府。
来到德亲王府,德亲王府的大管家早已经在门口等候,比昨日还恭敬地将云浅月请进去,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皇上如今在府内的祠堂,说小姐来了愿意去祠堂找他就过去,不愿意的话可以在灵堂前等他出来。”
云浅月看向府内,虽然满朝文武极其家眷都在,哄哄的人潮,但感觉上也是一片素寂,她道:“我去祠堂找他吧!劳烦带路。”
德亲王府的大管家闻言顿时一喜,声音有些轻颤和激动,“您去祠堂找皇上最好不过,他昨日从皇宫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了祠堂,滴米未尽,滴水未喝,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大臣们都劝不了,奴才们更不敢劝。您去劝劝吧!”
云浅月点点头。
德亲王府大管家领着云浅月,绕过前厅,走向府内后院的祠堂。
容枫看着云浅月前去德亲王府祠堂的背影,极力的掩饰住难受的情绪,转道去了灵堂。
这样的大事儿,德亲王府的守卫和皇室的守卫自然将整个德亲王府防守森严,半丝不敢懈怠,尤其是夜轻染这个一国之尊所待的祠堂。外围更是重重重兵把守。
来到祠堂门口,德亲王府大管家停住脚步,通禀道:“皇上,浅月小姐来了。”
里没有声音传出。
云浅月看着眼前的祠堂,德亲王府的祠堂廊角边沿都雕刻着龙形,是其它三大王府不敢雕刻的。隐约透着皇室的威严。
德亲王府的大管家等了片刻,里面没动静,他又禀告了一遍,里面依然没有声音传出,关闭的门一动不动,他看了云浅月一眼,满眼的喜色隐去,低声解释道:“浅月小姐,皇上昨日回府是这样交代给老奴的,不知为何如今……”
他话音未落,祠堂的门从里面打开,夜轻染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见到夜轻染,立即打住话,跪在地上请安。
夜轻染从昏暗的地方出来,眼睛似乎适应不了晨起的光,微微闭了一下,适应了片刻,才对云浅月疲惫暗哑地道:“走吧!”
云浅月对他挑眉,“不请我进去看看你家的祠堂?”
夜轻染脚步一顿,“祠堂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一堆牌位而已。”
云浅月绕过他,径自走了进去,夜轻染一怔,立即伸手去拉她,但只拉到了她一片衣角,她终是走了进去。入眼处,如夜轻染所说,一堆牌位没错,但除了一堆牌位外,还有无数刑具和堆积如山的白骨,有的白骨已经久远,有的不过数年,阴气森森,满布腐朽之气,阿鼻地狱也莫过如此。谁能相信,人间还有这样的地方?她猛地回头,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站在祠堂门口,看着她,一张脸全无颜色。
云浅月从夜轻染那张脸上看到了麻木,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哀默。身处在这里一刻,都能让人骨髓胆寒,人肉堆积的白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山峦的模样,多少人肉埋在这里,才能如此?
他从昨日进来,在这里待了半日一夜的滋味又是如何?除了昨日进来,他又进来过多少次?她进过云王府的祠堂,荣王府的祠堂,一般寻常人家的祠堂干净无尘,怎能想象德亲王府的祠堂是这般天地?
偌大的德亲王府祠堂,占地何止一个院落那么大?可是入眼处,除了白骨还是白骨……
夜轻染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说什么,须臾,闭上眼睛,垂下头,淡淡道:“既然看过了,就出去吧!”
云浅月看着他,声音忽然极轻,“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夜轻染道。
云浅月看着他,问道:“为了训练?”
夜轻染低着头,看着地面,地面由血汇成的图案,大约是长年累月,血与地面的玉石相溶,成了血玉,分外瑰艳,他声音平静,“嗯。”
“你第一次进来,几岁?”云浅月又问。
夜轻染忽然一笑,抬起头,看着那些白骨,有些苍凉,“从记事儿起吧!早已经记不清了。我没有抓周的记忆,没有父母膝下承欢的记忆,没有玩耍的记忆,只有被关在这里的记忆。”
“什么时候出去的?”云浅月又问。
“八年前。”夜轻染道。
“学成了暗龙吟,接手了夜氏暗龙?”云浅月扬眉。
夜轻染点点头。
“那些刑具呢?给谁用的?”云浅月又问。
夜轻染衣袖下的手轻轻颤了一下,不露什么情绪地道:“我!”
云浅月心下一寒,看着他,不再询问,她知道夜氏培养一个继承人都经过魔鬼的训练,但是也不曾想竟然是如山的白骨堆积,将一个也许当时还未曾记事的孩子扔在这里,让他看着杀人,或者杀人,或者训练杀人,那个孩子当时是怎么样?是尖叫,还是大哭,还是昏过去,还是反抗?若是反抗,后果是什么?便是那些一架架被血染红的刑具给他用刑吗?
她不敢想象!他是如何一边受着训练,一边以潇洒不羁的小魔王性情出现在当时京中众人眼中的?他又是如何从踏着鲜血和白骨中没有疯魔活下来的?
为了一个伸手掌控的帝业,一把硬死人的椅子,一个山呼万岁,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云浅月这一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比起夜轻染的血泪,夜天逸的母妃一门被诛杀算得了什么?夜天倾,夜天煜活着何其幸福?她看着夜轻染,沉声问,“他们将你如此训练,就不怕你死吗?”
夜轻染淡淡一笑,“不会让我死的,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救活。哪怕迈进鬼门关万次,也能拖回来。”话落,他疲惫地道:“活着有时候比死要容易得多,死才最难。”
云浅月闭了闭眼睛,转回身,拉住夜轻染的手走出祠堂,迎面阳光照来,她轻声地道:“我也觉得活着比死容易,从今以后,我们就好好地活着吧!有容易的路走,我们为何要走最难的?”
第1667章 议婚立后(1)
金色的阳光洒下,将德亲王府祠堂蒙上了一层金色的清辉,外面看龙隐威严富丽堂皇,不进去的人哪里知道里面如人间地狱,这一扇门,如地狱之门,一脚是阴间,一脚是阳间。
夜轻染闻言偏头看向云浅月,她侧着的脸淋沐在太阳的金光下,这一瞬间的容颜,华艳至极,他动了动嘴角,万语千言,终是无声。
云浅月偏转头,对上夜轻染的视线,对他一笑,“我的话听到了吗?”
夜轻染被她的一笑忽然温暖到心底,曾经多少次踏出德亲王府的祠堂,迎接他的是心里无边的黑暗,第一次看到了阳光和来自她的温暖,他眼眶蓦然一湿,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云浅月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夜轻染微微抿了一下唇角,脑中重复着云浅月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祠堂,对德亲王府的大管家吩咐,“从今日起,这个祠堂封了吧!”
德亲王府大管家面色一变,惊愕地看着夜轻染,“皇上?”
“朕说封了!”夜轻染声音微微一沉。
德亲王府大管家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颤,想着百年祠堂就这样封了?但是每次小王爷进去之后出来的情形他都记忆犹新,这一次他身上不见戾气和黑暗,是最好的姿态。他想着王爷和王妃不在了,小郡主将来总要嫁人,皇上将来以后进的是皇室祖祀,拜的是始祖皇帝,这个王府的祠堂封了也好。他毕竟是德亲王府的大管家,历经半生风雨,想通之后立即点头,恭敬地道:“是,老奴这就令人封了!”
夜轻染点点头,再不逗留,跟在云浅月身后离开。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前厅的路上,前方庭院内,尽管前来凭吊的宾客尽量谈话声小,但人数众多,还是分外热闹。二人似乎从死寂走入喧闹。
一路无话,来到前方庭院。
文武百官见夜轻染回来,齐齐住了口,整齐一致地跪在地上,“吾皇万岁!”
皇权的至高无上,无论在何时,在何地,都有人俯首跪拜。
夜轻染看了群臣一眼,走到德亲王和王妃的棺木前,一撩衣摆,跪在了灵堂前,叩了三个头,站起身,对跪在地上的群臣摆摆手,帝王威严不刻意便自然显现出来,“众卿平身,恭送德亲王和王妃出灵吧!”
“皇上万岁!德亲王千岁!王妃千岁!”群臣也跟着叩了三叩,起身。
这一日,夜轻染携云浅月送德亲王、德亲王府棺木出德亲王府。文武百官相送,前往玉龙山。
送灵过程中,夜轻染再未发一言,云浅月也未说只言片语。群臣跟在二人身后,都默默猜测浅月小姐和皇上是否达成了某种协定,但也只限在心中猜测,无一人敢问出来。
德亲王和王妃的陵墓早就建好,二人合葬,亲王礼仪,分外顺利。
日出伊始,日落结束,队伍从皇陵回到皇城已经入夜。
云浅月回了荣华宫,夜轻染前往圣阳殿。
第二日,夜轻染下旨,德亲王府原有奴仆,愿意入宫者入宫当值,不愿意入宫者,遣送出府,德亲王府封存,赐小郡主为公主封号,住进皇宫。
圣旨一下,群臣心中清楚,这不止属于德亲王府的年代过去了,属于四王府的年代也过去了。四大王府,如今荣王府封了,德亲王府封了,还只剩下云王府和孝亲王府了。
云王府里还剩下云离和其女明珠郡主,云浅月虽然算是云王府的女儿,但是如今入住皇宫,于云王府也无非是挂个名而已。孝亲王府算是四王府中福寿最全的,不止孝亲王健在,孝亲老王爷也健在,还有孝亲王妃和冷邵卓这个小王爷,孝亲王府一门,如今竟然成了最人丁兴旺之府。孝亲老王爷早已经在府内想清福,年岁已高,再不问朝中和天下事儿。孝亲王因为德亲王忽然薨了,大哭一场,挣扎着为其送了灵,当日夜便对夜轻染地上了辞官表。
夜轻染准许孝亲王辞官,安享天年。赐封冷邵卓为亲王爵位,子继父业。
德亲王死,孝亲王辞官,朝中顿失两位弘股重臣,一众老臣顿时觉得头顶上一直支撑的两大天空空了一般,一个个暗无颜色,真正的意识到属于他们的年代过去了。
第三日,朝中有一些与德亲王、孝亲王一般年岁的老臣纷纷递上了辞官表。
夜轻染御笔审批,准许一众老臣辞官,同时封赐了他们的子嗣以及云浅月提拔上来的去年秋试中的新晋官员接替职位。
一时间,朝野上再不见老态龙钟之貌,老一辈的人物全部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这个江山由新一任继承人接替,风气焕然一新。
三日后,朝野恢复原貌,京中百姓也从德亲王大限的死寂中恢复过来,京城热闹了些。
第四日,容枫在早朝上上奏,请求夜轻染立云浅月为后。此一举动,顿时轰动朝野。
朝中文武百官都暗中猜测,浅月小姐入住了荣华宫,为德亲王和王妃送了灵,这也算是代表了一个寓意,但虽然暗中猜测,也不敢作准,毕竟那个女子是云浅月,她的所行所为从来不能按常理来推论。任谁也没想到德亲王和王妃大限刚过头期,便有人上奏请求夜轻染立云浅月为后,而这个请求的人还是文伯侯府世子容枫。
文伯侯府虽然脱离荣王府另立府邸,但多少人还是拿他做荣王府的旁支,总是姓容,另外他回京最早是由荣王府景世子安排一切,才入朝为职,朝中不少官员都仍记得清楚。但他不止姓容,也是已逝安王夜天逸的师弟,所以,对于容氏和夜氏,容枫在朝中,算是名副其实的中立派。一应朝中局势和意见,容枫身份虽然高贵,身负重要职位,但几乎从不多言,这么长时间,众所周知。今日这还是第一次以他为首请本,第一个出面表明态度的事儿。
怎能不令群臣惊异?
文武百官震惊片刻,都看向上首。
金殿上坐着夜轻染,他的旁边坐着听朝议政的云浅月,二人处在一片金色中,令抬眼看去的人只看到一片触目的金光,一时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再不敢多看一眼,齐齐垂下头,无人出声。
第1668章 议婚立后(2)
容枫等了片刻,没见夜轻染说话,清声重复道:“国不可无君,君不可无后。皇上登基已经有半载,已经到了立后时机。云王府浅月小姐,才貌双全,温婉端庄,清目高远,可理后宫,可监国政,是皇后的不二人选。请皇上立之为后,是天圣之福。”
他话落,大殿一片静寂。
群臣不敢说话,上座的夜轻染和云浅月也未说话。整个大殿,仿佛无人。
过了片刻,云离忽然出列,恭敬地道:“臣赞同枫世子之言,请求皇上立吾妹为后。单不说以前她为天圣百姓所作所为,就说数日前,她监国,令西南千里短时间恢复生机,救十万民于水火。便是大功,当得国母之尊。另外,吾妹如今是自由之身,与皇上自小便有相识情分,如今入住荣华宫,不清不白,总归是于声明有损,不如早立名分。”
冷邵卓看了容枫和云离一眼,也缓缓出列,请奏道:“臣也赞同枫世子和云王所言。虽然德亲王和王妃刚过头期,但是王爷生前便希望皇上早立皇后,皇上因为政事繁忙,一直推脱,王爷薨逝之日,未能了却心愿,王妃殉情之日,同样未曾瞑目。臣想他们在天之灵,一定愿意皇上早立皇后。故而,皇上的大孝不是为王爷王妃守孝,而是立了后,便是对他们的大孝了。王爷和王妃魂魄相比如今还未走远,若是听闻皇上大婚。当该含笑九泉。”
群臣暗暗吸了一口气。
三人话落,并排而站,他们三人如今算是朝中新一代弘股重臣。绝大部分人都不及他们先入朝,也不及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群臣见三人打头,纷纷对看一眼,陆续出列附和。
一时间,朝野上,尽是立后的声音。
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整齐一致。似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忘了云浅月曾经下嫁给容景,是荣王府的景世子妃,虽然和离,但也是已嫁过人的身份,不适宜再做皇后。依照天圣祖制,皇上喜欢,天大的才华,顶多也就封个皇妃或者贵妃,但是皇上令她听政,平起平坐,赐住荣华宫,外出之日全权托付她监国,这等举动,谁人敢出来反驳说不立她为皇后?更何况所有人心中的确都觉得这京城所有女子,甚至天下所有女子,再无一人比她合适做皇后?
群臣出列,上座的夜轻染和云浅月依然未表态。
容枫当先跪倒在地,声音郑重,往日平和的声音微带坚毅,似乎今日誓必谏言下来一般,沉声道:“请皇上立后!事不宜迟。”
“请皇上立后!事不宜迟!”云离和冷邵卓也齐齐跪倒在地。
“请皇上立后!事不宜迟!”满朝文武也跪倒在地,百官响应,走向定局。
夜轻染看着下面跪倒的文武百官,沉默许久,终于开口,“立后可是大事!”
“举天下女子,莫过于云王府一女云浅月,不是臣夸耀,文能安邦,武能治国。浅月小姐回京数日,所作所为,臣等有目共睹,臣敢断言,除了她外,天下再无女子,适合为后。”容枫大声道。
夜轻染目光落在容枫身上,短短几日,他清瘦骨峭。他明白他心中所想,平静地沉声道:“德亲王和王妃对朕有生养之恩,头期刚过,朕就立后,守孝还是太短。再延后一些时日吧!”
容枫顿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夜轻染,清声道:“皇上,何为孝?孝乃喜父母之所喜,忧父母之所忧,为父母之所愿。德亲王和王妃生前之愿莫不是祈盼皇上立后。如今文武百官相求,德亲王和王妃魂魄暂未走远。正是时机。”
夜轻染抿了抿唇,似在犹豫,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请皇上速速立后!”文武百官不明白夜轻染明明喜欢云浅月,为何如今群臣请求,朝野没了反对的声音,德亲王离去前,也对浅月小姐能救回皇上改了态度,昏倒薨逝前还说等待他们二人从迷雾山回来,便可以商议立后了。德亲王妃更是自刎前对云浅月请求嫁给夜轻染。按理说如今众口一词请求他立后,他该立即答应才是。
“容朕考虑考虑!”夜轻染又沉默片刻,吐出一句话。
“臣觉得皇上不必再考虑!因为西南恢复春种,拯救数十万子民,浅月小姐声望如今空前,西南消息传出,如今天圣百姓人人对其爱戴。皇上立她为后,天圣子民定然也甚为欢喜。”容枫一副夜轻染不答应不起来的做派,沉声道:“皇上不应,今日臣等就长跪不起。”
群臣再无人出声,看态势,此事以容枫唯马首是瞻。
夜轻染眉梢微微凝了凝,偏头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看着下面第一排跪着的容枫,在她的记忆里,容枫难得如今日这般,对什么事情如此坚毅执拗势必达成的姿态。她心中清楚明白,容枫想她活着,哪怕是嫁给夜轻染,也让她活着。
容枫感受到云浅月的视线,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眸光痛苦的坚持,还有满满的祈求。
云浅月忽然一笑,语气和缓地开口,“不就是立后吗?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你们如此,会让皇上觉得仿佛上战场逼他赴死。”话落,她半开玩笑地道:“你们都抬起头来看看,皇上的脸色都快下雨了。”
群臣一呆,这样的语气如春风般柔软,刹那将整座大殿的死寂一扫而空。不由自主地齐齐抬头,看向上首。
夜轻染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群臣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人一个神色无奈,一个浅浅含笑,到和他们下面跪地请求一片郑重准备死谏的僵硬刻板表情全然不同。不由得齐齐怔愣,不明其意。
浅月小姐如此说,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报!八百里加急!”
这一声极大,瞬间打破了气氛,群臣一听八百里加急,都知道是边关军情急报,齐齐回转头,看向大殿门口。所有人心中蓦然想到一个名字,景世子。
夜轻染正了正神色,淡淡吩咐,“宣!”
内侍将旨意一层层传递了出去,一个“宣”字传出大殿外。
不多时,一个士兵快步跑上了殿,跪在大殿上,急迫地道:“皇上,八百里加急,景世子五十万大军昨夜子时发兵青山城,今日辰时青山城失手。青山城总兵阵亡,陈老将军带着大军撤出了青山城。折损两万兵马被景世子收复。”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惊。
景世子五十万兵马,昨日子时攻城,青山城本来有三十万兵马,外加上陈老将军和凤杨收复了西南,杀了李琦,又扩充了兵力,带去的二十万兵马,也有五十万兵马,可是竟然没有抵得住景世子半夜之间的攻城。这是何等的失败?
一时间,满朝文武再无人提立后之事,视线顿时被转移到了边关的军情上。
“带兵之人是何人?”夜轻染倒是镇定,沉声询问。
“据说是景世子本人。”那士兵立即道。
夜轻染点点头,“除了折损青山城总兵和两万兵马外,其余人如何了?”
“陈老将军据说受了重伤,苍大人、凤副将等人撤退及时,均无恙。”那名士兵道。
夜轻染摆摆手,“你下去休息吧!”
那名士兵退了下去。
夜轻染目光扫了群臣一眼,声音平淡,“虽然凤凰关和青山城各站五十万大军,但是景世子本人攻城,青山城的总兵和陈老将军、苍大人等不是对手也不稀奇。”
群臣齐齐点头,景世子的才华本就无人能及,他亲自出手,不鸣则已,自然一鸣惊人。出手自然是一举成功破城。都齐齐想着,这京中有何人能是景世子对手?早先有个上官帝师,可惜是景世子的人,如今将京中这所有人都扒过来算一遍的话,除了皇上和浅月小姐,怕是无人能抵抗了,可是他们能出京吗?
“众卿有何建议?”夜轻染似乎不觉大军直抵他的山河有何严重,有些漫不经心地问。
容枫抿了抿唇,沉声开口,“臣愿意前往青山城抵抗景世子大军。文伯侯府和荣王府虽然一脉相承,但是早已经另立门户。臣所学,也许不及景世子,但是也不会轻易让他的大军入关,横扫天圣。”
夜轻染“哦?”了一声。
“但是臣有一请!臣出兵迎战,请皇上答应,速速立后。”容枫话音一转,看着上首的夜轻染和云浅月,声音坚毅有力,不达目的,不罢休。
夜轻染忽然一笑,“枫世子对于朕立后,比朕还……”
“报!”他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一声大喊,比刚才那一声更为急迫。
第1669章 缔结姻缘(1)
前后两道八百里加急,群臣心里齐齐一颤。
夜轻染话音一顿,目光看向大殿门口,面上的笑意收起,声音微微一沉,“宣!”
一名内侍高喊一声,“皇上有旨,宣!”
不多时,一名士兵跑上了大殿,“噗通”一声跪在了殿中,禀告道:“皇上,八百里加急,北疆暴乱。”
此言一出,群臣齐齐一惊。北疆一直是安王夜天逸的私属封地,以前一直归安王管辖,几乎不受朝廷规制,如今安王已死,皇上也未对北疆再派人治理,不想短短数日,北疆竟然发生暴乱。
夜轻染微微扬眉,“何人起事?”
那名士兵立即道:“北疆边守传回消息,如今北疆流传一个说法,说安王之死是皇上在朝中排挤安王,才使其在十里桃花林被景世子所杀。安王在北疆得北疆百姓爱戴,如今北疆百姓暴乱,举旗向皇上为安王讨个公道。”
夜轻染点点头,对那名士兵摆摆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那名士兵恭敬地起身,退了下去。
群臣都面露忧色,刚刚解决了西南千里李琦的叛乱,如今北疆又出内乱,北疆可不同于西南偏远苦穷之地,北疆虽然曾经也被誉为苦寒之地,但经过夜天逸五年来治理,早已经不同以前,如今的北疆,说一句不夸大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天圣最好的国土,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但是风调雨顺,是百姓们的天堂,去年发大水降大雪,许多流民都涌去了北疆居住。北疆乱的话,可以说危机了天圣三分之一的江山。
夜轻染目光扫了一眼群臣,对容枫轻笑一声,“今日连续两道八百里加急,看来实在不合时宜谈论立后之事,枫世子,青山城你可以去助阵,那么北疆你可有良策?”
容枫见夜轻染面色含笑,又看了一眼云浅月,见她也含笑望着他,二人对于北疆的叛乱似乎都不在意,他脸色不好地道,“北疆虽然一直是安王治理,但是当初浅月小姐相助安王五年,插手北疆之事甚深。北疆封地安王的许多部下都见过浅月小姐,浅月小姐对于北疆暴乱应该有应对之法。臣以为,这两件事情,虽然是大事儿,但也都可解决,不影响皇上立后。”
夜轻染“哦?”了一声,笑看着容枫。
容枫直视着夜轻染,一字一句地道:“国事家事天下事,皇上即刻下旨,立浅月小姐为后,浅月小姐才能名正言顺母仪天下出策于北疆。”
“看来今日枫世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夜轻染偏头看向云浅月,好笑地道。
云浅月看着容枫,笑着点头道:“对于北疆,我的确有策略。”
容枫再度请旨,“请皇上即刻下旨册封!臣定为天圣为皇上为皇后鞠躬尽瘁。”
“请皇上即刻下旨册封!臣等定为天圣为皇上为皇后鞠躬尽瘁!”满朝文武见云浅月说对北疆有策略,心头齐齐一松,再度铿锵有力地请旨。
夜轻染抿了抿唇,笑道:“既然爱卿们众志成城,心意拳拳,朕……”
“报!”外面有一声高喊。
群臣应激性地回头,心里齐齐想着今日是怎么了?
夜轻染话音打住,忽然笑道:“看来今日天气太好了,消息接踵而来,真是热闹啊!”
容枫眉头不由得皱紧。
群臣不语,心里都生起怪异的感觉,往日早朝,也未曾如此多事,今日不知为何事情都赶在了一块儿?先是景世子攻克了青山城,然后是北疆暴乱为安王讨要公道,这如今又是什么?
“宣!”夜轻染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摆摆手。
内侍再度高喊。
不多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不是身穿八百里加急的兵服,身穿守门士兵的兵服,他呈上一块令牌,跪在金殿正中,禀告道:“皇上,东海紫罗公主在城门口求见。”
夜轻染挑眉,“东海紫罗公主?”
“正是!”那人举着令牌道,“属下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是紫罗公主无疑。”
夜轻染看着那块令牌,对一旁的内侍递了个眼神,那内侍立即走下台阶,将那块令牌拿上来递给夜轻染。夜轻染接过令牌看了一眼,递给一旁的云浅月。
云浅月拿着令牌左右翻看了一下,点点头,“不错,是东海紫罗公主的令牌。”
“她来做什么?”夜轻染蹙眉。
云浅月寻思片刻,笑着道:“请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夜轻染看向那名士兵,问道:“她可说了来意?”
那名士兵摇头,“紫罗公主未说,只说她是东海紫罗公主,手里持有东海王的书函,要见皇上。”话落,他补充道:“说请皇上金殿宣见,她是为了国事而来,代表东海。”
夜轻染眉梢微凝,手轻轻敲着金椅扶手,似在思索紫罗来意,并未下旨宣见。
云浅月想着紫罗带领一万兵马在迷雾山拦截夜轻染,后来被她吓走,如今又跟着来了天圣,手里持东海王的书函?到底为了何事儿?
容枫此时也不再说立后之事,问向那名守城士兵,“紫罗公主带多少人来?”
“回枫世子,她一人。”那人道。
容枫回身对夜轻染请旨,“皇上,既然紫罗公主为了国事而来,言明手持东海王书函,自然不能不宣见。臣请旨出城迎接紫罗公主。”
他的意思自然是先去探听消息。
夜轻染思索片刻,点点头,对容枫摆摆手,“既然如此,辛苦枫世子了!”
容枫站起身,向殿外走去。那名士兵也从地上起身,跟了去。
夜轻染对依然跪在殿上的群臣摆摆手,“都起来吧!朕立后之事看来今日不是时机,仓促不得。改日再说。”
群臣也知道今日看来不成了,齐齐站起身。
云离和冷邵卓也不太情愿地起身,他们从容枫口中隐隐知道若不嫁给夜轻染,云浅月有性命之忧。所以,今日也跟着容枫坚决请旨,但是接连事情打断,看来的确急不得。
既然紫罗公主要求当面宣见,她手持东海王书函,代表东海国而来,自然不能慢待。于是,夜轻染并未散朝,满朝文武都在大殿中等着。
第1670章 缔结姻缘(2)
大多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传来一声高喊,“紫罗公主觐见!”
夜轻染摆正威仪,沉声开口,“宣!”
内侍将话传了出去,不多时,容枫和一身女装的罗玉进了大殿。换掉了一身男子袍服,身着女装的紫罗容貌虽然不及洛瑶公主天香国色,但也完全赛过天圣宫中的一众公主和大臣府邸的闺阁小姐。一身粉红衣裙,如一朵盛开的花,尤其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令她看起来分外明艳惹眼。
谱一进殿,顿时吸引住了群臣目光。
朝中人大多数都认识紫罗,第一次她女扮男装,人人都以为京中来了个小公子,猜测他的身份,第二次她随洛瑶而来找云浅月论剑,取消云王府景世子的婚约,后来玉子夕前来天圣找紫罗公主,那时候人们才恍然那个小公子原来是个女儿身,还是东海的公主。那时候为了找她,天圣好喧闹了一阵,不想如今她只身出现在了大殿上。
一朵娇花,端庄明丽,不见倾国,也可倾城。
人人心中不由想着,东海果然出美人。
“紫罗拜见天圣皇上!”玉紫罗走到大殿中央,以东海两国邦交的礼仪对夜轻染一礼,声音婉约,再不向以前的痞子模样,仿佛换了一个人。
容枫在玉紫罗身后停住脚步,看着她端庄的身影,脸色分外难看。
夜轻染余光扫了云浅月一眼,见她微微蹙眉,他眯了眯眼睛,清声道:“紫罗公主免礼,只身前来天圣,言明面见朕,不知公主其意几何?”
玉紫罗直起身,看向上首,一张脸身穿男装时俊美绝伦,身着女装时,淡施制粉,轻扫娥眉,分外秀美,她微微一笑,一国公主的做派丝毫不落差于洛瑶的贵气端庄,声音清丽,“本公主见皇上数次,暗中心仪,思之魂牵梦绕,有心下嫁。今日前来,得我父皇特许,想东海和天圣结亲。我与皇上缔结百年之好。”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自古见过两国为了维持邦交缔结姻缘的,但没见过有一个女子只身前来为自己求亲的。尤其还是一国公主。而且还是今日,在群臣谏言皇上要立后的当口。
所有人都看向玉紫罗,实在难以与她以前身着男装时重叠当成一人。
玉紫罗站在那里,看着夜轻染,一双美眸,似乎诚意拳拳。
夜轻染忽然一笑,慢悠悠地道:“朕记得数日前,紫罗公主带领一万人马在迷雾山拦截朕,想要找朕报仇,一副欲杀之后快之色,为何短短几日,便改了初衷,说心仪朕了?”
玉紫罗脸色不变,清声道:“爱之深,责之切,皇上不会不懂吧?当日我拦截你,自然是心有爱慕,想与你相处,拦截不成,自然是向父皇请了书函,来天圣了。”
夜轻染“哦?”了一声,“紫罗公主据说一直随东海华王身边教导,华王性情难测,玩世不恭,喜爱玩笑。紫罗公主与朕见面不过几次,莫不是开玩笑吧?”
“这里有我父王的书函,盖了玉玺的,皇上认为我是开玩笑吗?”玉紫罗从怀中拿出一纸折叠好的书函递向上首。
立在夜轻染身边的内侍立即走下去拿过书函。
玉紫罗躲开那名内侍,对夜轻染道:“我父皇的书函,皇上不该亲自下来取吗?”
那名内侍顿时缩手,看向夜轻染。
夜轻染盯着玉紫罗,来自他身上的压力无形地压向她,群臣顿时都有些受不住,身子发颤,而她站在那里仰着脸看向他,仿佛不受影响,片刻后,夜轻染撤回压力,说了一声“好”,走下玉阶。
云浅月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动,面色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夜轻染来到玉紫罗面前,对她伸出手,玉紫罗到也没做什么为难,将手中的密函递给他。他拿过打开,的确是一纸文书,下面盖着东海王的印玺。他盯着那张书函看了片刻,转身走回金椅,将书函递给了云浅月。
云浅月接过书函,面色淡淡翻看。
玉紫罗似乎现在才看到坐在上首的云浅月,对她挑眉,“景世子妃,以你的身份,似乎不该坐在这里吧?你的位置不是该坐在慕容后主的身边吗?”
云浅月抬头看了玉紫罗一眼,没说话。
容枫此时冷声道:“景世子和景世子妃已经和离,如今她已经不是景世子妃。”
“和离?”玉紫罗不相信地回头看向容枫,讶异地道:“是这样吗?我早先才从景世子处来,景世子亲口说他们并没有和离啊!那和离书不过是有人仿造误传而已。”
容枫脸色难看,冷笑地质问道,“紫罗公主这是何意?口中说着心仪我皇,却又从景世子处来。这让我等不得不多心,紫罗公主是否投靠了景世子,有何等奸计来陷害皇上。和离书若是误传的话,为何景世子早不澄清,偏偏等到现在让你来澄清?”
“景世子那个人心高气傲,不喜澄清,也不奇怪。”玉紫罗迎上容枫,笑道:“安王本来就没有死,浅月小姐哪里来的因为安王和景世子拔刀相向绝情之事?安王之死都可能误传,和离书被误传,也不奇怪不是?”
容枫一怔。
群臣齐齐心神一凛,想着安王没有死?这话从何说起?十里桃花林清楚地传回消息,说安王被景世子杀了。葬在了十里桃花林。当时朝野哀恸,德亲王还大哭出声,安王府挂了白帆,浅月小姐昏迷的那时日里,皇上为安王立了衣冠冢,言有朝一日要回安王尸骨再入葬。
怎么如今紫罗公主说安王没有死呢?
所有人都看向上首坐的夜轻染和云浅月。夜轻染面容威严,看不出情绪,云浅月拿着手中东海王的书函,低着头静静看着,看不清神色。
“景世子妃如此认真地看着书函,难道怀疑书函是假的不成?”玉紫罗对云浅月挑眉。
“书函是真的!”云浅月放下书函,抬起头,扫了一眼下面的满朝文武,目光最后落在玉紫罗的脸上,淡淡道:“和离书也是真的,我如今自由之身,再不是什么景世子妃。”
玉紫罗忽然一笑,“这事情可有意思了,景世子说和离书是误传,你说和离书是真的。这让我等该信谁?”
“信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紫罗公主当真喜欢皇上,要下嫁于他?”云浅月扬眉。
“自然喜欢他,不喜欢之人,我要嫁他做什么?”玉紫罗理所当然地道。
云浅月淡淡一笑,随意地道:“既然如此,皇上就答应了吧!”
群臣齐齐一惊,容枫、冷邵卓、云离齐齐面色一变。
群臣都看着她,想着浅月小姐难道如今还不能对景世子忘情?否则为何她对于东海紫罗公主上门来自己请婚而答应,仿佛不在意?这若是一般女子,真喜欢皇上的话,又怎么让皇上答应?但反过来换句话说,浅月小姐自然不是一般女子。
“臣等方才已经请旨,立浅月小姐为后!皇上万万不可答应东海公主之事。更何况东海公主自己前来,只持有东海王一封书函,不足为证。更何况玉太子和浅月小姐交好,事先浅月小姐并未曾得到玉太子传递来关于此事的消息,另外传言,东海王日前要退位居于太上皇,着东海玉太子继承王位,所以,此事务必要慎重,严查,不能因为一封东海王的书函和紫罗公主一面之词,匆匆下决定。”容枫出列,当即大声道。
冷邵卓和云离立即出列附和容枫。
满朝文武互相看了一眼,也觉得此事应该慎重,今日连番出事,实在匪夷所思,不能不让人心生警惕。尤其是紫罗公主进殿来直接反驳推翻浅月小姐身份,其意不明,不能轻易下结论缔结婚事儿。于是,也齐齐出列请旨,言明此时需要慎重商议。
夜轻染看了群臣一眼,见玉紫罗恼怒地看着容枫,他淡淡一笑,“朕也觉得此事应该慎重,朕立后不是玩笑,和东海缔结百年之好也不是玩笑。需要慢慢考虑,好好相商才是。”
“吾皇圣明!”群臣高呼。
夜轻染偏头对云浅月笑道:“朕记得云王妃青姨是东海公主,算起来紫罗公主与你也是姐妹。如今她既然来了天圣,一路劳累,你这便带她下去,代替朕对她好好招待吧!”
云浅月点头,起身站了起来,步履轻缓地走下玉阶,长长的宫装衣裙拖曳在地,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瞬间大殿上的金光似乎都打在她身上,端庄清丽,早先只看紫罗公主进来时容色艳丽,分外尊贵,可是如今她这般走下来,上下一对比,尽管紫罗经过一番悉心的打扮,显出东海公主的风范,但还是较她少了一份从容气度和母仪天下的风范。
这一刻,文武百官心中齐齐对紫罗打了个否,不后悔他们今日的请旨立后。紫罗公主虽然贵为东海公主,但姿容华贵不及浅月小姐堪当国母。
第1671章 气冲肝胆(1)
云浅月来到紫罗公主身边,看了她一眼,向殿外走去。
玉紫罗似乎不愿意此事就这般搁置,但也无法,狠狠挖了容枫一眼,也转身跟了出去。
容枫仿佛没看到玉紫罗挖他那一眼,面色不变。
两道丽影离开,金殿内继续就今日的两道八百里加急和玉紫罗前来请婚之事商议。不多时,便敲定了容枫从西山军机大营带兵二十万即刻前往青山城,北疆之事交给云浅月处置。紫罗公主之事以及立后之事暂且搁置。
容枫虽然不满意他前往青山城之前没能让夜轻染下旨立云浅月为后,但也没白,有紫罗公主搅局,立后之事只能暂且搁置。必定她的身份是东海国的公主,她不足畏惧,但是头顶上顶着东海国的名号,有东海王的书函,天圣便担不起藐视东海的罪名。
下了早朝,夜轻染亲自陪同容枫前往西山军机大营点兵。
冷邵卓、云离对看一眼,没有出宫,反而向荣华宫走去。
云浅月出了金殿后,径直前往荣华宫,没对跟在她身后的玉紫罗说一句话,一直走到荣华宫门口,玉紫罗受不住了,对云浅月大喊一声,“喂!”
云浅月仿若不闻,对她理也不理。
玉紫罗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衣袖,对她杏眸圆瞪,“你干嘛不理我?”
云浅月甩开她,轻飘飘挥手,便将她甩出了一丈远,头也不回地进了荣华宫,对迎出来的绿枝吩咐,“请紫罗公主去翠华轩休息!没有我的吩咐,不准来打扰我。”
绿枝恭敬地垂首,对被云浅月甩开勉强站稳的玉紫罗道:“请公主随奴婢来。”
玉紫罗大怒,“云浅月,你这是做什么?将我软禁吗?”
云浅月头也不回,长长拖地的罗裙点点花光,荣华宫因为她的进入,似乎刹那被点亮。
玉紫罗看着她竟然无视她,恼怒至极,“云浅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仔细我告诉华王叔和姑姑,你没有姐妹之谊。”
云浅月向里面走去,对她的威胁不屑一顾。
“你……”玉紫罗气得跺脚,抬步就往荣华宫里面闯,一边闯一边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知道不知道容景都要难受死了,那日我看他都吐血了,那脸白得和鬼一样,你却在这里……”
玉紫罗说着来到宫门口,绿枝一挥手,守卫荣华宫的侍卫齐齐上前,长缨刀剑对准听,将她拦在门外。她话语猛地一顿。
“紫罗公主请留步!浅月小姐请紫罗公主前往翠华轩休息。”绿枝看着她,声音冷硬。
“狗屁的休息,本公主不累!”玉紫罗暴露出本性,金殿中那个端庄温婉一国公主做派良好教养的人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了,一边骂着粗话,一边抽出腰间的宝剑,对拦住她路的内廷侍卫出手。
内廷侍卫齐齐后退一步,瞬间无数只箭羽对准她,只要她轻举妄动一步,他们就会放箭。对付上官茗玥的那一招,此时用在了她身上。
“本公主就不信你们敢射死我!”玉紫罗大言不惭,视而不见地传入。
内廷侍卫都看向绿枝。
绿枝看向云浅月,见她理也不理,她一摆手,内廷侍卫齐齐拉弓,数只箭羽射向玉紫罗。箭羽虽然不若对付上官茗玥那般密集,但也足够一个武功高手受的。
玉紫罗没想到这些人说放箭就放箭,云浅月竟然纵容他们放箭,她顿时气冲脑门,但也还不傻,不能真站在那里不动给人当箭靶子,眼看根本闯不进去,她顿时后退数丈。
箭羽随着她后退,也齐齐住了手,训练有素。
“好啊,云浅月,你有种!”玉紫罗额头青筋直跳,气得大骂,“竟然给少爷我玩这招。你果然是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依我看,你和夜轻染那个混账一丘之貉。”
云浅月此时走到内殿门口,伸手挑开珠帘,走了进去。
玉紫罗杏目瞪得溜圆,狠狠地挖着荣华宫的内殿,似乎要将走入内殿的云浅月吃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夜轻染要她好好招待,她就这般对待她,她恼怒地瞪了半响,忽然转身,向原路走去,撂下狠话道:“我到要问问夜轻染,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我父王派来的请婚旨意不敬。”
绿枝拦住她,“紫罗公主,浅月小姐请你去休息!”
“给本公主滚开。”玉紫罗一挥手,扔出一直大蝎子。
绿枝到底是有些武功,惊得一骇,顿时退出了数丈,不敢再拦住。那个蝎子打在了一个侍卫的身上,那侍卫“啊”地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玉紫罗伸手一招,那蝎子回到了她袖子里,她对惨白了脸的绿枝道:“云浅月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本公主?再有谁敢拦着我一步,我就让他尝尝我家小青虫的厉害。”
绿枝不敢再靠前。
玉紫罗冷哼一声,警告道:“本公主连无回谷都能出来,谁怕了你小小的皇宫?要不是里面那个混账女人是我姐姐,我就让你们外面这些内廷侍卫都变成小青虫嘴下的人干。”
除了那名侍卫痛苦的惨呼,无人说话。但是荣华宫的内廷侍卫都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即便那名侍卫的惨呼声骇然,嘴流出黑血,但是对准玉紫罗的弓箭到没后退一步。
“夜轻染的手下倒是都骨气硬,等本公主坐上他的皇后,非要好好收拾你们。”玉紫罗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她走了两步,似乎嫌弃裙子太啰嗦,但也不能扯了,只能拉起来一些,步子迈得很重,显出她心中的恼意。
这回绿枝没敢拦住她,也没跟着她。
她走出不远,云浅月从内殿出来,对那名躺在门口要被人抬下去的侍卫一挥手,一缕青雾顷刻间将他笼罩,须臾,他脸上的黑气尽数褪去,痛苦的呻吟声也没了。她向玉紫罗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身回了房。
绿枝和所有人齐齐一怔。
那名内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谢浅月小姐救命之恩。”
云浅月没说话,绿枝回过神,一挥手,侍卫们收回弓箭,退了下去。
第1672章 气冲肝胆(2)
整个荣华宫静了下来。
玉紫罗气冲冲地回到金殿,此时已经下朝,官员们正往外走出。看到玉紫罗去而复返,都齐齐思付着着紫罗公主又要做什么?难道二度请婚?
玉紫罗放下裙摆,调整脸色,难得气冲脑门还没忘了在这些大臣面前保持公主风范,免得让这些人拿她不足为后说事儿。但她实在气得够呛,即便脸色尽力调整,还是不太好,越过那些人走进金殿。
“紫罗公主,已经下朝了!”一位年岁稍微略长的大臣提醒玉紫罗。
玉紫罗脚步一顿,问道:“你家皇上呢?”
那位大臣立即道:“皇上陪同枫世子前往西山军机大营点兵了。”
玉紫罗一听,眉头皱起,提起裙摆,就向宫外走去。
冷邵卓和云离本来要前往荣华宫,见到玉紫罗,齐齐对看一眼,云离出声喊住她,“紫罗公主。”
玉紫罗听到熟悉的声音,停住脚步,对云离挑眉。
“公主是要找皇上?可有何事?”玉紫罗在荣王府也住过两次,云离与她还算相熟。
玉紫罗脸色不好,“反正你管不了的事情。”
云离这么长时间对云浅月的了解,知道玉紫罗怕是没在云浅月面前讨得好处,那个人自然会对她好好招待一番,他微微一笑,“皇上如今陪同枫世子点兵,西山军机大营是军事重地。一般人难以进入。紫罗公主要找皇上,还是在宫里等吧!皇上应该用不多久就会回来。”
玉紫罗不屑地道:“西山军机大营一般人难以进入,但拦不住本公主。”
“我知道公主有这个本事,你要横冲直闯,拿出以前的性子来,还真是没有几人能奈何得了你。但是如今你可不是罗玉,可以横行无忌,不知礼数,你如今的身份是紫罗公主,东海王书函前来结亲的公主,后宫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一般不会传入朝堂,但是出了这皇宫,发生点儿什么事情,那是很容易就传出去的。公主你确定你如今的身份适合前往军机大营找皇上?”云离悉心为她着想。
玉紫罗脸色顿时难看,但不能不说云离说得有理,她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见四下有朝中大臣的目光都看过来,都在猜测她此番二回来找夜轻染的用意。若是她再去出宫追着夜轻染找他算账,那么他可有理由以她不知礼数不适合为后推拒婚事了。想到此,她恼道:“我才不会让他如了意!”
云离的话语点到为止,笑看着她,不再多说。
玉紫罗看了他一眼,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如此说我是对我好,你帮着的人是云浅月,我不会领你情的。”
云离笑着点点头,“妹妹她如今心里苦,我这个作为哥哥的,自然要帮衬一些。”
玉紫罗轻叱一声,撇嘴冷哼道:“她心里苦?她心里的苦能有那个笨蛋的心里苦?将自己的女人送给别的男人,自己日日对着一幅破画像看个没够。”
云离心思一动,大体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紫罗似乎懒得再与他在这里说,她连番赶路来到京城,早先憋着一股劲,要拿下夜轻染,如今劲散了,她也累了,揉揉肩膀,转身离开。
云离知道罗玉以前不喜欢容景,但是如今听语态对他反而抱不平,他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无非都是受害者。
“喂,翠华轩怎么走?”玉紫罗走了两步,想起还不知道翠华轩在哪里,回头问云离。
云离摇摇头,“我在皇宫里走动的不多。”
“我带你去吧!”冷邵卓一直没开口,此时开口。他自小和云浅月时常在皇宫里打架,皇宫里的所有宫殿都被他们追着打遍了,翠华轩虽然偏僻,距离荣华宫甚远,但是他还是找得到。
“好,那就你带我去!”玉紫罗打着哈欠,招招手。
冷邵卓头前带路,领着玉紫罗前往翠华轩。
云离站在那里看着二人身影一前一后走远,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再去荣华宫,而是转身向宫外走去。有些朝臣们想探听风声,都向他聚了过来。
云离再不同以前,刚入朝那会儿,对同僚间这种试探寒暄恭维应付做不来,如今早已经得心应手,应付得游刃有余。一众人追着他出了宫门,直到他上了马车,也没探出个什么消息来,很多新人都暗中觉得这个云王虽然与他们年岁相差无几,但是这份城府非一般人能比。否则他怎么会既景世子之后担任了当朝的丞相之职。
冷邵卓带着不停打哈欠的玉紫罗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翠华轩,玉紫罗一看到翠华轩旁边的宫殿写着冷宫两个大字就怒了,“好个云浅月,竟然将我安排在这里。我刚来天圣皇宫,她就让我住冷宫!”
顿时火冒三丈,睡虫滚没了。
冷邵卓温声提醒,“公主,翠华轩虽然靠近冷宫,但不是冷宫,与冷宫是分属两个宫殿。里面风景极好,很是清幽。”
“清幽个屁!这里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我不住在这里。”玉紫罗对冷邵卓迁怒,“你也是喜欢云浅月的人,别以为我不记得你,你就是那个送云浅月香囊的冷小王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将我领到了这里。带我回去。”
冷邵卓承受玉紫罗的恼怒,面色温和,温吞地道:“公主,我看你累了,既然来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没有人打扰,清幽,才适合休息。”
“不行!”玉紫罗转身就走。
冷邵卓站着不动,对她提醒,“回去的话,还需要再走半个时辰。公主确定?”
玉紫罗停住脚步,气得脸都青了,半响,才骂道:“我他妈的就是脑袋被驴踢了,才来蹚这趟浑水。该死的!”话落,她实在不想再走半个时辰回去找云浅月算账了,恨恨地进了翠华轩。
冷邵卓见玉紫罗走进去,骂骂咧咧地进了内殿,不多时,没了声音,显然是累了睡下了。他才转回身,离开了翠华轩。
冷邵卓来到荣华宫门口,对一名侍卫说了一句,那名侍卫进去禀告。不多时,那人出来,打开宫门,将他请入了荣华宫。
冷邵卓见荣华宫没有花草树木,满宫殿清新的泥土,他想起数日前被她种上了牡丹。心下叹了口气,进了内殿。
内殿里,云浅月正坐在桌前提笔书写,知道他进来,并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中的事情。
冷邵卓在她对面径自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也不打扰。
过了片刻,云浅月放下笔,将几个信封折叠好,递给冷邵卓,对他道:“这三封信笺,八百里加急,你稍后发往北疆。”
冷邵卓接过信笺,对她道:“直接给我递给兵部?不需要皇上过目?”
“应该不需要,他知道我写了什么。”云浅月淡淡道。
冷邵卓点点头,收起信笺,将他和云离在金殿外遇到找夜轻染的紫罗被云离劝说住他将其带去了翠华轩之事对她简略讲述了一遍。虽然简略,到也没略过玉紫罗骂云浅月的话。
云浅月听罢笑笑,“穿了金装也不像公主,说的就是她。”
冷邵卓想起玉紫罗前后男女装判若两人的情形,笑了笑,问道:“为何东海王会有书函,让紫罗公主搅入了这个局?那封东海王的书函真的不假?”
云浅月摇摇头,脸色清淡,“不假。有人想求东海王一封书函,还是容易的。”
冷邵卓看着她,试探地问,“这事情与景世子……”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云浅月目光看向窗外,眼中如蒙了一层轻纱,没有什么情绪地道:“今年的春雨还是下得少,外面我种植的牡丹还没发芽,快入夏了,若是来一场大雨,牡丹该发芽了。”
冷邵卓一怔,有些参不透云浅月的话。
云浅月收回视线,忽然一笑,对他道:“好久没听你讲段子了,讲几个如何?”
冷邵卓收起情绪,对她道:“本王如今是亲王了,哪里还能出口就是黄段子?”
云浅月顿时笑了,“亲王架子就大了?”
冷邵卓无奈地看着她,任命地道:“也就你不拿我这个亲王当回事儿。”话落,他放下茶盏,学着以前的样子,讲了起来。
虽然听了数次,但是笑点永远是笑点,不会降低。
夜轻染从西山军机大营点兵送容枫离京回宫,没去御书房,径直来到荣华宫,刚到宫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冷邵卓阴阳怪气的声音,他仔细听了一下,笑着走了进来。
绿枝迎上来,对他低声将紫罗公主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他点点头,进了内殿。
冷邵卓看了夜轻染一眼,也没站起来,继续讲。君臣有别在他们这几个人私下的小圈子里,似乎不存在。私下里,并不十分恭敬。
夜轻染也不摆皇上的架子,坐下来陪着云浅月一起听。说到好笑的时候,他比云浅月笑声还大。似乎又回到了昔日,云浅月依然是云王府浅月小姐,冷邵卓依然是改过自新的冷小王爷,夜轻染还是那个张扬洒脱的染小王爷,时间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第1673章 再议婚事(1)
第二日早朝,八百里加急,景世子深夜子时点兵出了青山城,一夜之间攻陷了祁城。陈老将军迎抗不得,一退再退,退军祁城百里外的马坡岭。
马坡岭位于祁城和兰城之间,是除却青山城外的第二道天险。
消息传回,朝野震惊。
这短短两日的时间,景世子便挥军攻陷了青山城和祁城两座大城,若照如此速度,不日便会来到天圣京城,直指天阙,这还了得?
夜轻染对此到没有什么震惊和无措,只坐在高位上淡淡地听着士兵禀告完,便令其下去休息了。也并未再派兵点将,更未对此有何商议。
群臣被这个消息砸懵了,致使早朝分外安静。
云浅月依然坐在原位,对此也没什么表态。
下了早朝,夜轻染和云浅月出了金殿,夜轻染走出殿门,想起什么,对云浅月笑道:“好久没赛马了,今日天气极好,我们出去赛马吧?”
云浅月看了他一眼,挑眉,“都要兵临城下了,还有心情赛马?”
“必须有。”夜轻染道。
云浅月转了道,向宫外走去。
夜轻染知道她答应了,抬步跟上她。二人的身影很快就出了宫门,不多时,两匹马向宫外闪电一般地驰去。没有任何护卫随从跟着。
满朝文武出了金殿,才知道皇上和浅月小姐竟然去赛马了,互相对看,不明白这二人怎么还有心情?景世子如此攻城的话,不出十日,这天圣就会沦陷,虽然说那个人是景世子,据说攻城严令士兵不扰民不烧杀不抢掠,但是他们心里到底是恐慌的?多少人为了光耀门楣而做官?如今身穿官服,他日也许就会布衣之身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忧心不已。
玉紫罗昨日好好睡了一夜,醒来就从翠华轩跑到了金殿,早朝已下,她对人打听,方才知道夜轻染和云浅月出去赛马了,恼怒地站了片刻,便跑去夜轻染的御书房门口等着逮人。
她在御书房门口的石阶上整整坐了一日,直到天黑,夜轻染也没去御书房,问了侍卫无人知道,她气冲冲地跑去了荣华宫,荣华宫依然如昨日一般,被护卫守着,反正到了后宫的地盘她也不怕传出去什么名声有损了,放开嗓子喊了半天,里面半丝声音也没传出。她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夜轻染和云浅月就这么将她凉在了这里,想找个人连人影也见不着,实在可恨,有气无处发,她逮住绿枝恶狠狠地问,“这皇宫里除了住着夜轻染和云浅月,还有哪个?”
绿枝虽然被钳制,不卑不亢地道:“还住着几位公主。”
“哪个最不好惹?”玉紫罗问。
绿枝想了一下,道:“除了轻暖公主,其她公主都没有武功。”
玉紫罗眼睛一亮,“夜轻暖也住在宫里?她住在哪个宫?”
“凤颜殿。”绿枝道。
玉紫罗甩开她,大踏步向凤颜殿走去,走了两步,找不到路,回头对绿枝命令,“带我去凤颜殿。”
绿枝知道玉紫罗这位公主不好惹,点点头,带着她向凤颜殿走去。
夜轻暖从德亲王和德亲王妃薨逝,便病了一场,被夜轻染封为公主,住进了皇宫,在凤颜殿养病,虽然她养病,但也知道外面的情形。容枫和朝臣请奏立后,却被东海的玉紫罗前来搅乱,她正思量着如何想办法让玉紫罗离开,好让夜轻染顺利立后,还没想到办法,玉紫罗便找上了她。
有宫女向夜轻暖禀告紫罗公主来了,她愣了一下,寻思片刻,对宫女道:“就说我病了,不见。”
宫女的话还没传出去,玉紫罗便闯了进来,怒道:“不见也得见。”
夜轻暖躺在软榻上,大病一场,伤心过度,分外苍白,见玉紫罗进来,她收整起情绪,对她道:“紫罗公主不怕过了病气?”
殿中的确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玉紫罗捂住鼻子,嫌恶地看着夜轻染,“你不会也要死了吧?这药味呛死人。”
夜轻暖眸光现出怒色,德亲王和王妃的死让她对这个死字甚是敏感,此时见她如此说,想起了德亲王和王妃的死,不由得对她劈出一掌,怒道:“别以为你是东海国的公主,我就怕了你。”
玉紫罗正想找人打架,见她虽然病着,但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打架,顿时大喜,不客气地对她还手。
顷刻间,二人打了起来,从殿内打到了殿外。
一时间两个人谁也不客气,只见身影飘闪,花草树木纷飞。
夜轻染和云浅月刚回到宫门口,便有宫廷内卫禀告,说轻暖公主和紫罗公主打起来了。他挑了挑眉,扔开马缰绳,问道:“公主的病去了?”
“公主的病养了几日,似乎是稍好了。”内卫道。
夜轻染偏头看向云浅月,云浅月甩开马缰,有些疲惫地道:“能打架病就是好了。公主和公主打架,这也不关系国事儿。”
夜轻染笑了一下,对内卫吩咐,“不必理会,打累了的话,她们自然不会打了。”
内应恭敬地应声。
夜轻染回了圣阳殿,云浅月回了荣华宫。二人谁也没理会打架之事。
夜轻暖虽然是夜氏自小培养的暗凤,但实则与人交手的机会极少,虽然武功略胜玉紫罗一筹,但是玉紫罗常年混迹在外,打过的架比吃过的饭怕是都多,经验十足。所以,和夜轻染对打,分毫没落了下风。二人打了个平手。
果然如夜轻染所说,玉紫罗和夜轻暖打到半夜,打得累了,玉紫罗恨恨地扔下一句话,散了场,本来不想再住翠华轩,发现散场的地方就在翠华轩附近,于是又跑去了翠华轩。
夜轻暖虽然也是极累,但并没有回凤颜殿,而是跑去了圣阳殿。
圣阳殿内,早已经熄了灯火,砚墨守在外面,见夜轻暖来了,淡淡道:“皇上说了,公主若是来的话,就说立后和东海紫罗公主的事儿他自由主张。您回去休息吧!”
夜轻暖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即离开,对砚墨问,“砚墨,你是哥哥近身之人,自小跟在他身边,你可知道哥哥心里在想什么?他是不是不想娶云姐姐?”
第1674章 再议婚事(2)
砚墨面色不变,“属下不知皇上心思。”
夜轻暖看着他,“哥哥若想做一件事情,无论是谁阻止,他都照做不误,哪怕是碰个头破血流,可是他明明爱云姐姐,她都住在这皇宫近一个月了,他却是分毫动作没有。我自小没在他身边,聚少离多,不知道就罢了,但是你在他身边最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砚墨淡淡道:“公主做好分内事情就好,皇上的事情自有主张。”
夜轻暖看着砚墨万年不变的脸和不卑不亢的声音,忽然气怒地道:“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他是想得她的心而已。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她心里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
“公主,天色晚了,免得吵醒皇上,您还是去休息吧!”砚墨打断夜轻暖的话。
夜轻暖话语卡主,看向殿门,里面分外安静,她知道从云浅月来到皇宫,住进皇宫,无论是御书房还是圣阳殿,每日的灯火都是早早歇了,不像以前,彻夜通明。这说明哥哥有了她在,哪怕不住一个宫殿,不守在身边,也有了好眠。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云浅月何德何能得了哥哥的爱。”
砚墨沉默不语。
夜轻暖不再逗留,转身向自己的寝殿走去。今日她和玉紫罗一番交手,清楚地知道她没那么好打发,心里也早就做了准备,若是她好缠的话,当初安王和哥哥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心力将她送入无回谷。可是偏偏无回谷都关不住她。想到此,她忽然羡慕起玉紫罗来,天下有几个女子有她活得惬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还奈何不了她,连云浅月怕是也不能。
第二日早朝,兵部传回消息,容枫率领二十万大军到达了祁城百里外的马坡岭,与陈老将军剩余的四十七万兵马汇合。
当日,陈老将军主动让出军中主帅职位,六十七万大军全全交由容枫统领。容枫到达之后,未曾歇息,便重新整合军中人员,重新派人布置了马坡岭,利用平生所学,在马坡岭布置了阵法埋伏,设了十道屏障。
六十七万大军,盘踞在兰城和祁城中间,将马坡岭不出半日,防守成了一道绝壁天险。
军中本来低迷的士气因为容枫出现,霎时一新。枫世子虽然一言未发,只轮番下发命令调兵布置,但人人都看出,这次枫世子是真正的和景世子天河两岸,敌我相对,誓必不让他再渡过马坡岭直指天阙了。
满朝文武得到消息,纷纷赞叹,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紧张和忧心顿时去了一大半。容枫世子带兵,是有史以来最快的行军,两日夜走了八百里,半日便在马坡岭筹备好,对抗景世子大军。天圣终于有了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景世子想再如攻占青山城和祁城一般,便不那么容易了。
满朝文武因为心里有了底,朝堂上的气氛也霎时松缓了。
早朝进行了一半,北疆传回消息,北疆总兵出面压下了暴乱的百姓,他是跟随安王夜天逸多年的副手,夜天逸离开北疆后,北疆全权由他管辖,也颇具声望,百姓们见由他出面,又得知安王未死的消息,顿时要扬起的硝烟熄了下去。
满朝文武虽然不知道北疆总兵为何早没阻止,任由百姓暴乱,如今突然出来阻止,很是蹊跷,但想到浅月小姐早先说对北疆她有策略,皇上和枫世子也未曾对北疆担忧,又想到她在北疆有着不次于安王的根基,如今不出三日就让北疆暴乱平息,顿时都心下甚是佩服,觉得她是天圣的福星。
两件大事解决,北疆再无威胁,内乱平息,群臣悬了一半的心落了下去。便想起了第三件事。那就是枫世子一力主张,群臣一力拥护的立浅月小姐为后之事。
虽然有东海国公主手持东海王书函来请婚,但是他们还是觉得,东海国远在千里之外,两国联姻,对于如今的天圣派不上太大用场,紫罗公主虽然有着东海公主的身份,但是论起来,不及浅月小姐于国有用。西南恢复春种,三日悄无声息地平息了北疆暴乱,这是除了她外,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的。
虽然东海公主也是个大西瓜,但是西瓜大了未必甜。对于如今的天圣,他们要的正是云浅月这样能素手翻转乾坤的皇后。江山新换代的新一届朝臣都有着不同于老一辈的眼光,所以,弃东海公主,立云浅月为后,依然无人有异心变更想法。
以云离、冷邵卓打头,满朝文武请奏,立后之事于是又旧事重提。
正当群臣请奏时,玉紫罗再度闯上了金殿,她言语铿锵激烈,若是夜轻染不答应请婚,那么看她敢不敢一把火烧了金殿。让她父王下旨,东海大军踏平天圣。
玉紫罗一改三日前的温婉端庄一国公主做派,露出本性。反正她也知道,她再装,这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觉得她好,那她又何必买好?
群臣一时间没了声。
玉紫罗自己搬了椅子,大咧咧地坐在金殿上,等着夜轻染表态。
夜轻染还没开口,云浅月第一次越过夜轻染说话,声音浅淡,对玉紫罗询问,“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云浅月,一女不嫁二夫。”玉紫罗横着脖子看着云浅月,提醒她,“你赶我出去,当真要嫁给他不成?别忘了你是景世子妃。”
云浅月淡淡地看着她,“我已经和离了。”
“和离便是你背情弃义的借口?”玉紫罗不屑地道:“山盟海誓,一人之重,天下人之轻。那些被天下人都嚼烂了的话,人人都帮你记着呢!如今你到好,拍拍屁股就要嫁人?做梦!”
“你不是容景,没有资格替他来抱不平。就算你是容景,也没有资格来找我抱不平。”云浅月看着玉紫罗,脸色寡淡,声音冷漠,“无人是我,所以,也没有资格指责我是否背信弃义,左右不过是活着而已。”
玉紫罗顿时一噎。
云浅月不再看她,对夜轻染道:“下旨立后吧!”
群臣齐齐一喜,终于等到了浅月小姐表态,何等不易?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声音震天,“请皇上下旨立后!”
玉紫罗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不准!”
云浅月淡漠地看着她,忽然出手,一缕青烟,顷刻间见玉紫罗捆住。她一惊,顿时动弹不得,脸色难看地看着云浅月。
“将她请出去,送回翠华轩。”云浅月对砚墨吩咐。
砚墨立即应声,从夜轻染身后出来,将玉紫罗带出了金殿。
群臣齐齐松了一口气,浅月小姐是东海长公主玉青晴的女儿,又和东海玉太子交好,与东海渊源颇深。紫罗公主虽然有东海王的书函,他们不敢得罪她,但浅月小姐是敢得她罪的。如今她表态,最好不过。人人都等着夜轻染下旨。
夜轻染忽然一笑,“荣华宫种的牡丹还没发芽,朕本来觉得不急的。”
“皇上,早一日定下来,可安江山,也可安群臣百姓之心。”云离大声道。
冷邵卓立即附和。
他们都不想错过今日这个机会,容枫一力主张的,便是他们一力主张的。无论是伤了谁,恨了谁,苦了谁,恼了谁,折磨了谁,他们都已经无暇理会,他们只想她平安。
群臣连忙再度请奏,须臾,大殿内一时无声,静静等待。
“你放心,就差一场雨了,只要来一场雨,那些牡丹一定会发芽的,你……”云浅月偏头看夜轻染,话语说了一半,眼前忽然一黑,飘忽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夜轻染正仔细听着云浅月说话,见她忽然栽倒,他面色一变,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离得近,一把拖住了她的身子,喊了一声,“小丫头。”
“月儿!”
“妹妹!”
“浅月小姐!”
冷邵卓、云离、满朝文武齐齐惊变,都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
夜轻染将云浅月抱在怀里,手按在她脉搏上,须臾,脸色分外难看,将云浅月弯身抱起,疾步奔出了金殿。
冷邵卓、云离等料想不好,齐齐跟着夜轻染跑出了金殿。朝中大臣们不明所以,但也连忙跟了出去。
夜轻染带着云浅月回了荣华宫,“砰”地一声关好了房门,对外吩咐,“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外面内廷侍卫齐齐应了一声。
冷邵卓、云离等自然没有夜轻染快,追来荣华宫之后,看着紧紧关闭的宫门,云离一把抓住绿枝,“妹妹怎样了?皇上要如何救妹妹?”
绿枝摇摇头,“回王爷,奴婢也不知。皇上吩咐,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打扰。”
云离稳了稳心神,放开了绿枝。冷邵卓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白如霜纸。
第1675章 三千情丝(1)
荣华宫的大门紧紧关闭了一日,深夜时分,夜轻染才从里面走出来。
冷邵卓、云离、满朝文武都没敢离开,一直守在荣华宫外,除了打头那二人焦急得全无血色外,其他人都纷纷猜测着浅月小姐为何会突然昏迷了?
云离见夜轻染出来,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了,上前一把抓住他,急声问,“妹妹怎么样了?”
夜轻染脸色苍白,身子孱弱,如大病了一场一般,被云离抓住,身子晃了晃,声音微哑,“她数日来太过操劳,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我渡给了她一半真气,应该明日早上可以醒来。”
云离听闻云浅月没事儿,松了一口气,放开夜轻染,定了定神道:“臣失礼了!皇上辛苦了。”
夜轻染疲惫地看了守在宫门口的满朝文武一眼,摆摆手,“都散了吧!”
重臣想着浅月小姐从回京至今似乎是没好好休息,尤其是上官茗玥废除帝师之后,她监国处理西南外加救皇上奔波回来正逢德亲王薨逝,一连串的事情下来,累了心血也是当得,心里想着只要她无事就好,见夜轻染如大病一场的样子,齐齐想着皇上的医术比太医院的一帮子御医要好得多,如此浅月小姐大病,只能闲了太医累了皇上,纷纷嘱咐皇上保重龙体一番,都散了去。
冷邵卓和云离并没有随众人离开,冷邵卓不相信云浅月是累了心血遭功力反噬,虽然容枫并没有明说云浅月有什么事情,但他和云离隐隐猜到应是中了毒,他盯着夜轻染,问道:“你真是给他渡了真气?”
夜轻染看了冷邵卓一眼,对他道:“我如何救她,总归都是救,渡了真气或没渡真气又能说明什么,她无事不就好了。”
冷邵卓一噎。
“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进去里面看看她。”夜轻染似乎疲惫的再无心力多说,扔下一句让绿枝好好照看的话,向圣阳殿走去。
他走了两步,身子向地上倒去。
砚墨瞬间现身,扶住夜轻染,脸色发白地带着他施展轻功前往圣阳殿。
云离和冷邵卓见夜轻染由砚墨带着离开,心中清楚他在荣华宫内殿里为了救云浅月这么一日半夜,定然是损耗了身体,他们自然想进去看看云浅月,对看一眼,走了进去。
荣华宫内殿,云浅月躺在大床上,昏迷不醒。
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躺在大床上似乎娇嫩得不盈一碰。
云离和冷邵卓来到床前,伸出去的手僵了片刻,都撤了回来,无言地站在床前看了云浅月半响,才齐齐出了内殿。
出了荣华宫后,冷邵卓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对云离道:“恨不学医。”
云离默然,与冷邵卓一样想法,若是他们懂得医术,即便帮不上忙,也可以探查她身体到底是何情况。如今她有事儿,方才觉得自己没用。
二人在宫门口站了片刻,刚要离开,一个身影疾步走来,近了才看出是夜轻暖。
夜轻暖昨日和玉紫罗打到深夜,到底是身在病中,耗了心力,身体支撑不住,睡了整整一日夜方才醒来,便听说云浅月昏迷,夜轻染施救了一日半夜,披了衣服,急匆匆赶了来。
她来到近前,见云离和冷邵卓脸色都不好,急声问,“云姐姐怎么样了?”
“已经无事了。”云离看了她一眼,对夜轻暖的态度不好不坏,“公主去看看皇上吧!皇上耗费一日半夜心力救妹妹,怕是不太好。”
夜轻暖闻言面色一变,立即转身向圣阳殿走去。
她刚离开,同样睡了一日夜的玉紫罗得到云浅月昏迷的消息来了荣华宫,她奔波到天圣一直没休息,这两日为了搅乱云浅月立后的事情,和夜轻暖打到深夜也是累心累力,虽然对云浅月恼恨不已,但听说她昏迷,顿时急了,刚一来到,就抓住云离问,“她怎么样了?”
云离见玉紫罗脸上实打实写着关心,对她扰乱云浅月立后的不满微微散了些,“皇上救了一日,说明日早上醒来,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应是没事儿了吧!”
“我进去看看!”玉紫罗松开他,就要迈步走进去。
绿枝立即拦在玉紫罗面前,“紫罗公主,浅月小姐吩咐,没有她的准许,您不能进去。”
“你倒是听她的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拦着我?”玉紫罗顿时怒了,从袖中拿出一个方盒,对她道:“还想尝尝小青虫的厉害是不是?”
绿枝不离开脚步,“浅月小姐吩咐……”
“我管她吩咐不吩咐,本公主懂得医术,是她的妹妹,进去看她一眼,难道还害了她不成?”玉紫罗似乎懒得再和绿枝废话,就要出手教训绿枝。
云离拦住玉紫罗,对绿枝道:“紫罗公主不会有恶意,她想进去看看妹妹,就令她进去吧!妹妹醒来若是问你治罪,我给你担着。”
有云离说话,绿枝犹豫了一下,让开了路。
玉紫罗冷哼一声,收了方盒,大步走了进去。
云离和冷邵卓对看一眼,二人又跟着她返回了内殿。
进入内殿,玉紫罗走到云浅月床前,似乎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即撇撇嘴,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腕上。她虽然是一国公主,但自小跟随玉青晴身边散养着,玉青晴、云韶缘、以及二人相交的自然都是非凡之辈,所以,她从小到大至今,也是博闻识广,对各方面都有所涉猎,尤其是医术和毒术方面,她喜欢毒术,喜欢弄一些毒虫来养,但医毒本是一家,她毒术好,医术自然也不会差了。
云离虽然知道这个小公主不像外表那么性子野,一无是处,但她贪玩成性,所以,如今见她像模像样地给云浅月看脉,也不抱太大希望。
冷邵卓则不同,毕竟他是真正的世家嫡子,孝亲王府能立世,自然不是软柿子,自小他受孝亲王的熏陶,对各国人物和风云都比云离了解得深,被东海公主和华王散养的孩子,自然不能小视,所以,他紧紧盯着玉紫罗。
玉紫罗的手按在云浅月手上开始,一张脸便不停地变幻,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再不见她寻常的样子。
第1676章 三千情丝(2)
云离和冷邵卓都不敢打扰她,大气也不敢出,脸色跟着她脸色变化。
过了许久,玉紫罗放下手,喃喃道:“怪不得呢!”
“你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冷邵卓盯着玉紫罗。
玉紫罗看了二人一眼,黑着脸没好气地道:“种了一种几千年前的奇毒,叫生生不离,若是不嫁给那个与她同种植的人,就是天神降世也救不了她。”话落,她恼怒地道:“容景那个混蛋,他若是早说她中的是这种毒,小爷何必跑这里来糟蹋自己,打死也不来,更别说嫁给夜轻染联姻的狗屁事儿了。”
云离和冷邵卓面色齐齐一骇,对于她一个女儿家习惯将自己口称小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和谐了,满腹心思都在她说出的话上。但他们到底是有了心里准备,虽然容枫未曾细说,但这些日子他们也是隐隐知道她种了这样一种非夜轻染不可的毒,但乍然听到生生不离的名字,还是难掩心里的翻江倒海。
生生不离……
和夜轻染一起中的生生不离……
冷邵卓到底是先冷静过来,对黑着脸的玉紫罗轻声试探地问,“皇上救了她一日夜,难道……没解除?”
“解除?”玉紫罗翻了个白眼,嗤笑道:“据我探她的脉,她这是毒发的开始。夜轻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暂时抑制了她的毒发。”话落,她冷哼道:“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男女脱光了行周公之礼的办法。”
她一个女子说出来这种事情,半丝难为情也无。
冷邵卓和云离虽然面皮比她薄一些,但此时也不是难为情的时候,二人只在意她口中那毒发的开始几个字上,本就全无脸色的脸上更是添了一层灰色。
“别杵在这里了,跟两个僵尸一般!”玉紫罗起身站了起来,对二人横了一眼,“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本公主也不在这破皇宫待着了和她抢人了,呕心得慌!”话落,她出了内殿。
云离立即跟了出去,“公主,你能知道她中的毒,难道就真没有别的解法?”
玉紫罗瞪了云离一眼,“要有别的解**到我站在这里?容景那混蛋早就给解了。”
云离想着也是,再次灰败了脸。
“不过也不一定,谁知道他这些日子在琢磨什么呢?没准开天辟地真让他整出点儿什么能让她不嫁给夜轻染起死回生的事儿。”玉紫罗话音一转,裙子随着她摇曳了一下,她嫌弃裙摆啰嗦,弯下身,三两下就将裙摆多余拖地的那块布给扯了下来,顿时好好的锦绣罗裙成了不伦不类的装扮,她踢开了脚上的绣花鞋,用脚在地面上踢踏了两下,方才觉得没了束缚,放松舒服了,脸上阴云一扫,大吐了一口气道:“小爷这些日子憋屈够了,再不用在这破皇宫待着了。”
她自小就不喜皇宫。
云离和冷邵卓看着她,实在没有她的好心情,但对于她口中的话,还是听进去了。想着景世子若是真有办法,又怎么会将她借由上官茗玥送进宫来?如何能真有办法?虽然他们一致跟随容枫主张立后,但还是私心里对那个人有些期盼的,毕竟云浅月的心是向着他的,他们不希望她不幸福。
但是比起不幸福,他们更希望她活着。
玉紫罗直起身看了二人一眼,撇撇嘴,换回了做罗玉时的做派,大步出了荣华宫。
“紫罗公主,你懂医术,留在这里吧!万一月儿……”冷邵卓喊住玉紫罗。
玉紫罗头也不回,“不是有夜轻染吗?我留在这里管什么用?难道还让我留在这里抢了夜轻染?那一块破布,要不是帮容景,小爷才不要。”
冷邵卓心里虽然也明白她是来搅局的,但还是道:“你既然受了景世子之托前来这里,怎么能趁她的毒刚开始发作就一走了之,你……”
玉紫罗不耐烦地怒道:“你啰嗦不啰嗦?我就帮他来这里住两日而已,他的女人自己有本事就夺回去,没本事活该,他只能算着了。又不是小爷的女人,小爷凭什么在这里累死累活还受窝囊气?”
冷邵卓顿时住了口。
玉紫罗脚步轻松,转眼便前往宫门方向见不到影了。无回谷都困不住她,离开皇宫对于她来说是轻而易举。守卫宫廷的侍卫虽然不是那么没用,让她堂而皇之地出宫门,显然早就得了夜轻染交代,安然地放了她离去。
第二日,夜轻染免了早朝。
虽然皇上免了早朝,但是满朝文武不可能不来皇宫,选出几位资历颇深官位颇高的大臣前往圣阳殿外侯旨。得回的消息是昨夜皇上救了浅月小姐回来就昏迷不醒,是轻暖公主守了皇上半夜施救,如今里面如何,谁也不知道,免了早朝的旨意是轻暖公主吩咐的。
群臣顿时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浅月小姐和皇上如今两个人都卧病在床,这风声若是传出去的话,于前方作战的将士的军心不利。
响午十分,夜轻暖一身疲惫地从圣阳殿出来,对守候在门外的几位大臣道:“哥哥是为救云姐姐耗费了功力,被我给补救回来了,没有什么大事儿,如今刚睡下,醒来有心力的话,自然会有旨意传出,你们别吵他。”
“是,公主!”几位大臣齐齐应声。皇上就是天圣的支柱,自然不能塌了。人人都想着幸好这宫中还有轻暖公主。
夜轻暖似乎也累及,由贴身宫女扶着回了凤颜殿,路上有贴身隐卫将昨日夜东海紫罗公主离开的事情禀告给了她,她皱了皱眉,问道:“她去了哪里?可有人跟着?”
“有人跟着,但紫罗公主太狡猾,出了城外百里就失去了影子,没跟住。”那隐卫道。
夜轻暖道,“她若是不滑不溜手难对付的话,景世子也不可能两军交战的时候让她来阻止哥哥立后。昨日夜云浅月发作昏迷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少她不留在皇宫里闹了,走了也好,不过她恐怕不是回东海,而是将她的情况去告诉容景了。”
“既然要去祁城,一定经过马坡岭,是否告知枫世子拦住她?枫世子为了浅月小姐,说不定会出手拦住她再去知会景世子。”那隐卫试探地问。
“她未必让容枫摸到影子,且让容枫安心对付容景吧!况且……”夜轻暖顿了顿,抿起唇瓣心思压抑着不外漏,轻声道,“景世子若是知道了她开始毒发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思作战?”
那名隐卫沉默不语。
夜轻暖摆摆手,没什么吩咐,隐卫退了下去,她由侍女扶着一路想着事情回了寝宫。
云浅月金殿昏迷,夜轻染施救,双双病倒的事情,没有经过刻意隐瞒,消息不胫而走,出了皇宫,出了京城,很快地就流传了出去,想知道的人该知道的人第一时间都知道了。
马坡岭,容枫得到消息,紧紧抿着,他回朝如此长时间,自然也有其内卫心腹以及皇宫的眼线,第一时间报来,知道云浅月无恙,只能压下担忧。
祁城内,从大军攻占了祁城,容枫来到后,容景的大军便再无动作,没有攻城的打算。
但是当时青山城、祁城沦陷时,也没有任何前奏,容景就突然出兵了。所以,天圣大军中,无论是容枫,还是他手下的一众将领士兵,都不敢放松懈怠。尤其是深夜子时,更不敢眨眼。
接下来两日,天下各处都不曾有动静,除了关于云浅月和夜轻染病倒的传言外,如一片镜湖的水面,分外安静。
云浅月果然如夜轻染所说在他施救的第二日醒了,她醒来之后,简单地问了守在荣华宫照看她的绿枝一些情况,便没什么力气地躺在床上休息。
她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云族神女几千年前引情花之魂所制成的生生不离果然连灵术也奈何不了。她以前一直没感觉,是因为那本身就是由灵术制成的,她身体里天生就有传承的灵术,所以,那东西与她身体的灵术融合,融入骨血,随着她的灵术生长在她身体里,如今也许是发作的原因,她第一次能感觉出生生不离在她身体里盘结得丝丝入扣,如她的血她的脉络她的气息一般,不容她有半分铲除的可能。
不像她对待上官茗玥强大的灵术外侵一般,能让她将他的灵术一丝丝排挤吞噬,除非她对自己挖骨放血,但哪怕是挖骨放血,她怕是也除不去身体本身生长融入脉络骨血的东西。
人道是,心有千千结,结成千丝网,网住三千情丝。而她,心里身体里何止有千丝网,而是有万丝网,网住的不止是三千情丝,还有她的灵魂。
两日后,祁城传出消息,景世子出兵马坡岭。
第1677章 危在旦夕(1)
容景的大军和容枫的大军于马坡岭交战,消息传回天圣,朝野震动。
夜轻染两日未早朝,休养在圣阳殿,满朝文武都蜂拥堵在了圣阳殿门口,容枫六十五万大军,容景五十五万大军,两军虽然相差十万大军不是小数,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容枫能赢,毕竟那个人是才华冠盖天下的容景。
马坡岭一战,是天圣江山是否可保住的关键所战。若是马坡岭失守,容枫失守,皇上和浅月卧病在床,那么天圣江山就真的危机了。一时间,战争的消息刚传回天圣,人心惶惶。
群臣在圣阳殿外等了一个早上,圣阳殿的门都紧紧关着,直到响午十分,圣阳殿的大门才打开,一名内侍传出话,“皇上有口谕,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散去各行其职吧!”
群臣面面相耽,想着皇上既然有话递出,就是身体无大恙了,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都出了圣阳殿,散去各做各事了。
傍晚十分,云浅月来了圣阳殿。
守在门口的内侍见云浅月来到,连忙跑进去禀告,不多时,将她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这是云浅月回到天圣皇宫第一次来到夜轻染的寝宫,进入内殿,夜轻染躺在床上,脸色比她脸色还要白几分,虚弱的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至今未愈,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药香。
云浅月脚步顿了一下,站在门口看着夜轻染。
夜轻染手里拿了一本密折之类的东西,见云浅月进来,随意地放下,对她一笑,“怎么不好好在宫里休息跑过来了?身体可有不适?”
云浅月目光落在他脸上,摇摇头,抬步向他走来。
夜轻染看着她来到床前,伸手抓过她的手给她把脉。
云浅月看着他,那日她昏迷后全无意识,灵术仿佛也不能通神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未对她做出什么逾越之事。
“生生不离一旦发作,便毫无规则可循。可能会三五日发作一回,也可能会七八日发作一回,更可能会十天半个月发作一回,也许会一个月两个月发作一回。总之,是没踪迹可循,不知道会何时发作,所以,你要时刻注意,有不舒适时立刻告诉我。”夜轻染拉着她在床头坐了下来,放开她的手,嘱咐道。
云浅月偏头看着他,“你用什么办法救的我?”
夜轻染一笑,“给你渡了功力呗,若不是损耗过渡,否则我如何躺在了床上。”
云浅月盯着他的眼睛,他眼中看不出颜色,她淡淡道:“上官茗玥对我数次用功力,都没有办法,你的功力总不会比他还高。”
夜轻染嗤了一声,“我与你一起中了生生不离,他的功力对你的没用,我的对你的有用,这如何能和我的相比?”
云浅月收回视线,忽然伸手向他胸前的衣袍扯去。
夜轻染一惊,连忙伸手去挡,但到底他没云浅月动作快,胸前的衣袍转眼便被云浅月扯开了。入眼处,是一道深深的口子,已经结疤。
云浅月眯着眼睛看着他心口的刀口,显然是匕首划的,深深一道,她想着什么,一言不发地看着。
夜轻染看着她变幻片刻,转为脸色沉暗,笑了一下,随意地道:“我到不知道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爱事事都探个究竟了?不过是挖了两碗心头血给你喝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浅月攥着他的衣襟,指尖泛出淡淡的青白色,没答话。
夜轻染低头,看着她的手,须臾,拂开她的手,对她语气轻松地笑道:“小丫头,你不用这副神情,好像是你欠了我的一样。本来该是夜家欠了你的,皇伯伯和夜氏的帝师若不在你身上中生生不离,你也不会与我在这里因毒受苦,想要喝我两碗心头血也没这个机会。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了一个我,因了这个皇位,我是应该如此做的。”
云浅月放开他的衣襟,偏过头,不再看他,看向窗外。
夜轻染伸手合上衣襟,遮掩住胸口的疤痕,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云浅月轻声道:“喝你两碗心头血,能解得了生生不离吗?”
夜轻染摇头,“不能,不过在发作的时候管用一些就是了。”
“能管几次用处?”云浅月。
夜轻染脸色微黯,“说不准,也许一次,也许两次,或许还可以多几次,这要看你身体里生生不离发作的程度而定,我的血是否能压下它当时发作的凶潮,从来没有人能说得准。”
“也就是说到了一定程度,别说两碗心头血,就是十碗心头血也许都是不管用的了。”云浅月道。
夜轻染沉默,对于生生不离,数千年来,无人能探究出它的毒性,因为流传的说法都是中了生生不离的人夫妻伉俪情深,没有出现他们这种姻缘相违背的情况。他那日探出她昏迷之后连脉搏都没了,便挖了心头血。皇伯伯临终时说过,他的心头血可以抑制毒发,但不是解药。
他试探之下,果然不是解药,喝了他的心头血,不过是压下去了毒发而已。
他当时问,“若是一直用他的心头血养着呢?”
皇伯伯嘲弄地看着他,“夜氏果然每一代都会出痴情的种子,这一代尤其多。”话落,他道:“心头血流尽了,也难逃一死。况且有多少心头血可抑制一次次毒发?你最好清楚身上背负的责任,别辜负了列祖列宗。”
临到死,皇伯伯惦记的依然是江山,而他那时候就已经想用了心头血。
如今终于第一次用了,用的后果便是当时就昏迷了,醒来后,如今又躺了两日。他不知道若是她第二次毒发,他会用多少心头血,不知道会如何。
云浅月不再说话,脸色昏暗,想着什么。
夜轻染伸手将她垂到额前的一缕发丝拢在耳后。
许久,云浅月忽然道:“下旨立后吧!”
夜轻染手一顿,看着她,她微微偏着头,只看到一个侧脸,屋内光线昏暗,更衬得她脸色莹润如美玉。他声音不由微哑,“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