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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语者     仙羽幻境txt下载     仙羽幻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深入虎穴

    自云梦大泽与小蛋别后屈翠枫拜在鹤仙人门下这大半年都藏匿于一处深山中。

    鹤仙人一面修炼化功神诀一面休养伤势将屈翠枫如下人般差来使去半式心法也未曾传授。

    屈翠枫竭力隐忍暗中苦修天道星图丹田内的异体真气却日益加深。

    半个多月前鹤仙人为配制一方用以消弭体内暴戾之气的丹丸命屈翠枫前往南荒寻找草药。恐他一去不返鹤仙人在屈翠枫身上种下「知更符」一旦过两个月没有化解即会爆精而亡。

    屈翠枫无奈之下只得往南荒一行。

    这些内情屈翠枫自不会告诉小蛋他道:「我已在晓和园里待了五六天尽管没有食用园中的东西可隐隐约约感到身上越来越不对劲偶一听闻那些淫秽之音便禁不住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思来想去只怕是园内的花草香气暗藏玄机那些正魔两道的高手如我一般真气尽散无力抵御不免接二连三的着道。」

    小蛋连忙屏住呼吸改用内息流转问道:「你身上的消功散可有解药?」

    屈翠枫往林外一指道:「托盘里的蜡丸就是化解消功散的解药。每服食一颗真气便可凝聚一成可谓立竿见影。」

    说到这里他略带得意地一笑:「可我一颗都没吃。消功散的解药里定然藏着一种极厉害的惑神**之毒。漓渡仙境的主人哪有这样的善心无端端地把解药主动捧到你面前来?」

    小蛋听得心下钦佩问道:「可终归有人服食过吧这些人现下如何?」

    屈翠枫一哼道:「他们服食过解药后一个个日夜焦躁不安须得不时继续服用蜡丸方才能消停。

    「再后来功力是恢复了却开始享用起欢仙散起初抽完了还回转晓和园不过几天就没日没夜地泡在那边也不回这里了。」

    若是尹雪瑶或者农冰衣在此定然能联想到这些蜡丸中必定隐藏着某种可令人成瘾的药性多次服用后便会不知不觉对此产生依赖一旦停用便失魂落魄。

    待到后来蜡丸里的药性已无从满足服食者的**于是自然而然抽食起了药性更烈的欢仙散直至不可自拔。

    小蛋心中骇然摇头庆幸道:「还好我先前路过忘忧精舍时没碰那玩意儿。」

    屈翠枫冷笑道:「此间主人手段阴毒多变远非你可想象。只要在这儿待下去任你仙心如盘迟早都会着道。」

    小蛋默然片刻问道:「灭盘圣祖这般煞费苦心是何目的?」

    屈翠枫显然早已想过回答道:「当然是将这些掳来的高手收为己用以供驱策。」

    小蛋霍然想到前两日遭遇的那些神秘黑衣高手心中一动道:「屈大哥或许你说的没错。」

    他将遇到黑衣人伏击的事情说了。屈翠枫听到卫慧身怀六甲神色微微一变却什么也没说。

    等小蛋说完他轻轻一拊掌道:「这就对上了!试想这些意志沉沦整日只知翻云覆雨吸食欢仙散的仙林高手焉能抵敌得住慑魂邪术?灭盘圣祖行径环环相扣所图必大。」

    说着屈翠枫在原地踱步转了两圈一面沉思一面自言自语。「一定得逃出去……」

    小蛋道:「今夜我就探一探漓渡仙境设法救出欧阳姑娘替你取得解药。」

    屈翠枫迟疑道:「这么干有点冒险万一被察觉你就完了。」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我小心些就是。」

    屈翠枫停止踱步寻思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让他试上一试。就算他被人现可也怪不得我。」

    他计议已定一叹道:「可惜我真气消散不能同行你多加留神。」

    小蛋应了别过屈翠枫先一步出了花树林施展开穿花绕柳身法隐形匿迹往晓和园外掠去。

    不一刻他来到一处僻静的墙角舒展灵觉往外打探。

    三丈多的朱红色高墙外环绕着一圈浓密的乳白色雾气其中危机四伏没走多远就会让隐匿于暗处的守卫觉。

    换作别人除非有丁原、曾山一般神龙见不见尾的身法修为否则多半要无计可施但对小蛋而言这道宽度不知凡几的乳白色雾阵却丝毫难不倒他。

    待确定左右无人小蛋掣出雪恋仙剑默运心诀「呼」地一剑虚劈在脚下泥地上地面银白光华一闪露出微土星门小蛋揉身而入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蛋施出微土遁术行了约百余丈掩身土下「万罗森象」如潮水般涌出地表无声无息往四外扩展延伸。

    须臾之后小蛋收了神功拧身跃出一个轻盈飞旋藏到不远处的钟楼上他目光四扫不断与方才以「万罗森象」搜得的四周景象相互对照。

    白天他曾被镶金锦车带入又送出的那座大殿巍然伫立在东二十丈外的夜色中殿门前宫灯高悬守备森严一只蚊子也难以飞入。

    小蛋适才已用万罗森象心诀探察过殿中情形晓得只消过得门外一关进到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即可顺藤摸瓜寻到早先欧阳霓与灭盘圣祖秘会之处。

    他唯恐打草惊蛇下了钟楼后借着地形掩护潜至距离那座大殿不到十丈远的一处水景前运起「十三虚无心法」劈开静水之门随即身躯一沉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下。

    小蛋收了静水遁术身子一贴地底淤泥二次打开微土星门灵台锁定头顶侧上方的大殿一角纵身跃入。

    神不知鬼不觉小蛋已进到大殿里。

    殿内空旷冷清宫灯高挂一排紧闭的殿门将守卫尽数隔离在外浑不晓里头已多了位不之客。

    小蛋略作调息如风行水上瞬息穿过大殿晃身进到屏风后掩着的一道侧门。

    侧门后是一条曲折幽静的长廊有两排小巧的朱红色宫灯照明横跨殿后的庭院。

    小蛋望着长廊尽头的内殿心道:「那位灭盘圣祖说不定就住在这儿若能抓到他一两个心腹或可套问出欧阳姑娘的下落和屈大哥解药的所在。」

    他艺高人胆大顺着长廊单刀直入潜进内殿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施为突然瞧见前方的回廊里有人一前一后行过。

    小蛋差点惊咦出声。

    走在后面的那个男子赫然便是东海平沙岛的掌门人晋连晋公子前头引路的一人却是已经命丧在屈翠枫掌下的饕心碧妪!

    小蛋怔怔望着饕心碧妪佝偻的背影惊疑道:「这老妖婆不是已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

    惊愕稍过他旋即想道:「死人焉有复活之理?就算大罗金仙也办不到也许这人是她的孪生姐妹两人模样酷似亦就不足为奇。」

    至于晋连何以突然出现在漓渡仙境小蛋便越地百思不得其解了。

    「难不成晋掌门也如我和屈大哥一般被诱骗或掳了进来?」

    他疑云丛生悄悄缀在两人身后打算探明究竟。

    那绿袍老妪引着晋连来到一间静室前朝里恭敬俯拜道:「圣祖晋掌门求见。」

    里头立时响起一个粗暴洪亮的嗓音:「龟儿子好大的架子磨蹭了半天才来让老子这一阵好等。叫他滚进来!」

    晋连全没料到他尚未和灭盘圣祖见面站在门外先被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心中火起冷冷一哼道:「晋某好歹也是堂堂的大派掌门圣祖何其无礼!」

    「呼──」

    静室虚掩的门户无风自开灭盘圣祖在内哈哈大笑道:「格老子的有点硬骨头到底是平沙派掌门人可比那些废物强多了。晋掌门老子就是这个臭脾气你莫要见怪。」

    正在藏身偷听的小蛋险些笑出声来作梦也想不到这位处处显示出厉害手段的灭盘圣祖一开口居然和个市井汉子差不多。

    晋连显然也没料到一时哑口无言由绿袍老妪请入静室。

    静室内方圆七八丈的屋内陈设异常简单除了一张已被灭盘圣祖占据的座椅外就只剩下几个蒲团。

    灭盘圣祖半披半裹着一件深绿色大袍宽厚的下摆直拖到地遮住双脚光秃秃的脑门上只在两侧各长着一撮火红色的虬眉毛胡须亦是一团火红连一双铜铃般的眸子里也满是血红骇人。

    乍看上去此人相貌古奇身躯魁伟确实像位出身草莽的豪杰可晋连十分清楚和眼前的老者打交道很快就会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下丁点。

    那抹豪迈甚而粗犷张扬的笑容后头隐藏着直教人心胆颤栗的阴狠与杀机。

    晋连正偷眼端详着灭盘圣祖绿袍老妪已掩上了门冷冷道:「晋掌门请坐。」

    晋连怒意又生。

    静室里唯一的一张座椅已让灭盘圣祖大马金刀地独霸难不成要自己以正道大派掌门之尊跪坐在这个老魔身前的蒲团上?

    他冷然拒绝:「不必晋某习惯站着和人说话。」

    绿袍老妪也不勉强在晋连身侧的一张蒲团上跪坐下来眉目低垂神情恭谨。

    小蛋不明白绿袍老妪的来历晋连却一清二楚。

    当日屈翠枫手刃强仇一剑穿透了饕心碧妪的胸膛却不知隐藏在这仇敌体内的本命元蛊悄然逃逸而去几经波折终于回返漓渡仙境。

    这饕心碧妪实为灭盘圣祖座下的三大弟子之一本是奉了乃师之命前往平沙岛与晋连秘密联络不料阴差阳错撞到了小蛋、丁寂等人。

    她的元神藏在蛊中得保十数日不散急匆匆回到灭盘圣祖门下求救。

    这灭盘圣祖手段也恁的了得取出一枚两百多年前得自大雪山绝情姥姥处的雪魄梅心为饕心碧妪重塑肉身起死回生。

    这番周折莫说小蛋想不着即使曾经同样从绝情姥姥那里求得一颗雪魄梅心、为冥轮老祖年旃再铸肉躯的丁原亦绝计料不到。

    灭盘圣祖听晋连拒绝落座嘿嘿笑道:「若让晋掌门站着说话岂非老夫失礼?」

    晋连心头暗骂:「这老魔摆足了架子羞辱我还能厚颜无耻大说风凉话普天之下只怕难以找出第二个来!」

    然而小不忍则乱大谋晋连强忍怒火道:「圣祖无需客套晋某来此并非只为找一张椅子坐的。」

    灭盘圣祖一拍大腿道:「说得好龟儿子的这句话在理老子爱听!」

    晋连心下直皱眉头恨恨道:「这老魔装疯卖傻占我便宜委实可恶之极!」

    灭盘圣祖对晋连的反感似乎毫无所觉问道:「听说晋掌门对咱们两家的合作计划好像有所保留?」

    晋连生硬道:「晋某只希望圣祖能将敝派真正视作盟友而非手中傀儡。」

    灭盘圣祖扭头问饕心碧妪道:「那个傀什么儡啥意思?」

    饕心碧妪恭敬道:「启禀圣祖傀儡就是玩杂耍用的牵线木偶。」

    灭盘圣祖恍然大悟道:「晋掌门这话就不对了老子手里别说线就连他***井绳都没半根老子不耍傀儡的。」

    屋外的小蛋苦苦忍着笑虽无法瞧见晋连此刻的模样但亦可想见他的脸色必定不怎么好看。

    恶人自有恶人磨既然晋连要与虎谋皮这气他不受谁受?

    灭盘圣祖话锋一转接着道:「晋掌门别生气老夫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毕竟咱们眼下的合作甚是融洽有点小误会也在所难免。」

    他猛拍光溜溜的前脑门叫道:「格老子的差点忘了!老子还没谢过你将太清宫、越秀派、碧落派这几家掌门引到南荒的大功呢。没你那几份书信联络那些老家伙哪肯乖乖跑来南荒喝冷风?」

    晋连怒火稍消忍气吞声道:「这是晋某份内之事倒是你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

    灭盘圣祖摸摸光脑门道:「怎么适才你们在底下没商量好么?」

    饕心碧妪忙道:「启禀圣祖弟子和晋掌门已经商定三日后他便前往石林与各派掌门会合而后连袂向年老魔兴师问罪拼个两败俱伤。」

    灭盘圣祖笑道:「这不就结了嘛?年老鬼一完蛋你最恨的丁原就等若被斩去了左膀右臂待到来年叶无青自会和盛年、罗牛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到最后丁原孤家寡人晋掌门还不是手到擒来?他***这计划够完美啊是哪个王八羔子想出来的?」

    晋连忍无可忍眉宇一挑道:「看来圣祖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坐收渔利了?」

    灭盘圣祖怫然不悦道:「这是什么话?你是嫌老子干活少吗?要是晋掌门觉得吃亏不想继续合作了老夫绝不勉强。」

    他顿了顿又气乎乎地嘟囔道:「你***没了张屠夫老子还不吃没毛猪了?实话告诉你今日叶无青的特使已经到了漓渡仙境现下正在老子的迎宾精舍里等着回音。你不想干有人巴不得陪老子玩!」

    小蛋温言心一宽听灭盘圣祖的口气欧阳霓目前似乎安然无事但她身负的使命却不由得令小蛋暗暗心惊。

    再想到灭盘圣祖刚才所说的那一系列胆大妄为、毒辣至极的阴谋他委实有些不寒而栗。

    「翠霞派和忘情宫来年的决战势在必行我师父和盛大伯即使获悉了灭盘圣祖的阴谋又能如何?」

    小蛋在外头心乱如麻屋里的晋连更是火冒三丈。

    三年多前忘情宫突袭平沙岛晋连门下弟子死伤惨重就连东海五圣这般的门中耆宿亦不能幸免两家从此势同水火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灭盘圣祖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此当面的羞辱简直比迎面捅他一刀还要难以容忍。

    冷冷一笑晋连道:「既然这样晋某已无留在此间的必要告辞!」

    他拂袖转身欲去灭盘圣祖笑吟吟瞧着晋连出门也不劝阻。

    晋连话说完已开始后悔只盼对方出言挽留奈何灭盘圣祖一言不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晋连一走灭盘圣祖笑容顿敛沉声问道:「你瞧这小白脸如何?」

    饕心碧妪欠身回答:「此人自命不凡志大才疏不足为谋。」

    静室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如冰雪般森冷:「错了晋连是一条狼饿极了就会狂疯咬的狼。要想令他乖乖听话去咬别人便需时不时喂上一块臭肉可又不能让他吃得太饱了。」

    话音落处墙上暗门转动从里头负手行出一个白袍老道竟是百流道人。

    小蛋听着声音不由大吃一惊醒悟道:「百流道人何时投靠了灭盘圣祖?那些黑衣高手自是他们两人连手的杰作难怪会如此诡异厉害!」

    只听灭盘圣祖说道:「道长这话大有道理。他***狗给逼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晋连这头白眼狼?这么着你这就给晋掌门送把梯子去好让他就坡下驴。」

    饕心碧妪领命离去。

    灭盘圣祖喃喃道:「格老子的我总觉得晋连这小狼崽子中看不中用未必能挑唆起那一帮正道蠢才和年老鬼死拼。到临了还得老子亲自出马才能摆平。」

    百流道人不以为然道:「让这些正道高手先给年旃垫刀头也好至不济也可让他们结下不可化解的怨仇。」

    灭盘圣祖断然道:「不行老子绝不能给年老鬼第二次机会定要毕其功于一役若让这老鬼缓过神来再想对付可就难了。

    「道长你要加紧驯化那些个软蛋要让他们一个个统统变得六亲不认悍不畏死。三天后老子要倾巢出动给年老鬼好看!」

    百流道人胸有成竹地笑道:「圣祖稍安毋躁这事包在贫道身上。」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庭院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百流道人目中精光一闪掌风一荡呼地撞开门户身形如电般从静室内掠出朝着对面的屋脊上袭去。

    「呜──」

    一溜耀眼的殷红色光飙后先至射向屋脊寂静的夜空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光飙射落处「轰」地迸出一团妖艳的魔火。

    百流道人飘上石瓦脚下声息皆无目光扫过那团熊熊燃烧的魔焰却是一只夜鸟毛羽上几片花瓣正在烈火里迅即消融浑身散出难闻的焦臭味道。

    「是只鸟儿。」百流道人哑然一笑纵身飞回静室。

    灭盘圣祖端坐椅上骂骂咧咧道:「仙人板板的枉费了老子一枚「电光火矢」!」

    这两人的修为均到了炉火纯青的大乘之境数十丈内哪怕是针落叶飘亦难逃过他们的耳目故此才敢高声谈笑不虞有人偷听。

    可灭盘圣祖和百流道人却万万没有料到数丈外的屋脊上小蛋已隐伏窥听多时。

    若是寻常的隐形匿踪伎俩自是躲不过这两大魔头然而偏巧年余小蛋曾得丁原指点豁然领悟到「万象无我我本为无」

    的天道真谛从而臻至身心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莫不可分的无我无象之境。

    他此刻凝心敛息譬如滴水入海了无印痕以致于静室内两大魔道绝顶人物疏忽之下竟也无从察觉。

    直至适才风吹残花偏有几片花瓣飘落在小蛋衣上这才引起灭盘圣祖与百流道人的惊觉。

    小蛋顿感不妙正欲撤身施展十三虚无飞遁突听耳畔有人传音入密道:「别慌是我!」

    他腰上一紧已被来人揽住腾云驾雾般倏忽去远。

    那人挟着小蛋仿似风行水上转眼潜出数百丈当真如入无人之境小蛋心头不禁生出由衷敬佩之意。若纯以身法造诣而论小蛋仅是稍逊一筹但要说到运用诸般地形避实就虚掩映无形小蛋瞠乎其后。

    不一刻两人潜入一间僻静无人的库房内小蛋甫一落地站定便惊喜地低声叫道:「玉姨!」

    苏芷玉一袭水色长衣气定神闲向着小蛋温婉含笑道:「自翠霞山一别足有四年未见难得你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小蛋欣喜过后迅即冷静问道:「玉姨刚才晋掌门和灭盘圣祖的话您都听见了?」

    苏芷玉微微颔优雅淡定的玉容上泛过一抹阴霾。

    她此次下山乃是为查寻爱徒罗羽杉的下落因需恪守三大圣地轻易不介入天6仙林正魔两道纷争的祖训故而行止极其低调几无人知晓。

    听说南荒时有正道弟子失踪的传闻苏芷玉亦于近日悄然南来一探虚实。

    不意她暗中查探之下竟掘出了晋连与饕心碧妪私下往来的蛛丝马迹于是顺藤摸瓜随着二人潜入漓渡仙境却偶遇小蛋。

    待到风吹花落小蛋为灭盘圣祖和百流道人所觉时苏芷玉及时出手以一只夜鸟李代桃僵骗过两魔耳目携着小蛋脱离险境。

    苏芷玉一面留神库房外动静一面问道:「小蛋你为何会来漓渡仙境?」

    小蛋照实说了苏芷玉面色沉静地耐心听完道:「欧阳姑娘的安危你不必担忧她是灭盘圣祖的座上贵宾绝非一介落魄的平沙派掌门可比。倒是翠枫的事……」

    她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十几颗消功散的解药你先收下。」

    小蛋接过惊诧道:「玉姨您恁的神通广大竟连消功散的解药也手到擒来。」

    苏芷玉淡然一笑:「说出来毫不稀奇我不过是将晓和园内供奉的蜡丸取来再借用漓渡仙境的一处丹房将其中蕴藏的罂粟药性化去而已。」

    说着她的黛眉轻轻蹙起低声叹息:「难办的是那些魂魄被摄的黑衣高手他们只认令不认人极难对付……」

    蓦地语音一顿苏芷玉清澈睿智的目光凝视着小蛋道:「或许你和翠枫可以帮我……」

第六章 兴师问罪

    三日后。

    一场豪雨不期而至茫茫的烟雨里千姿百态古奇雄伟的滴水石林显得越瑰丽壮阔平添一份凄迷朦胧之美。

    大雨中一行五十余人向着石林御风而来每个人脸上均显现出凝重肃穆的神情盯着前方的雨雾埋头赶路。

    这些人按服色打扮分为四列秩序有条不紊年老的须洁白、精神矍铄年少的威武挺拔、英姿飒爽更有不少背负仙剑身穿道袍的出家人。

    行在队列最前的有四人最右是位头花白、面色阴沉的道长豆大的雨点不断从他身上激弹开去在风雨里行了这么久的山路道袍依旧干燥齐整。

    在这位道长身侧赫然便是数日前遇伏负伤的越秀剑派掌门杨挚他的脸色微显憔悴举手投足间尚有些沉滞生涩自是伤势未能痊愈之故。

    在杨挚左边并肩而行的则是同列正道七大剑派之一的太清宫耆宿观止真人再过去一人白衣玉箫神色冷傲却正是平沙剑派的掌门晋连。

    眼见石林将近四位正道脑默然互视一眼齐齐停下了身形。

    列在最右的老道跨上半步冲着空幽深远的石林鼓气扬声道:「碧落派停云与越秀、平沙、太清宫门下诸位掌门长老特来拜望年老先生。不期而至多有唐突尚请年老先生海涵移足赐见!」

    话音不高但伴着漫天风雨远远送入滴水石林中方圆十数里内无分远近皆是清晰可闻好似说话之人正在自己的身边一般。

    话音落下晋连略含不满地耸了耸眉宇:「真人这几句话说得也忒客气了可惜年老魔未必会领咱们的情!」

    杨挚笑道:「晋掌门过虑了。咱们远道而来理应先礼后兵不失名门风范。况且各派弟子失踪之事也未必一定和年旃有关。」

    这时石林中身影闪动一名青衣少年手持靛蓝色大伞从一方石柱上面冉冉御风飘下落在了十余丈外。手腕一抖青衣少年收起大伞躬身施礼。

    「在下温霆拜见诸位仙林泰斗却不知求见年老祖所为何事?」

    停云真人见青衣少年温霆身手飘逸不凡颔赞许:「年纪轻轻即有这般造诣着实难得。你是雷不羁门下?」

    温霆没想到停云真人会和颜悦色询问起他的师门微微一怔却不敢失礼朗声道:「晚辈座师正是雷公讳名不羁他老人家所收的八大弟子里晚辈居末。」

    停云真人悠然一笑道:「一个关门小弟子便有如此修为好生令贫道倾慕。」他从大袖中取出一封早已准备妥当的拜帖手指轻轻一抖送了出去缓缓道:「烦你将这拜帖面呈令师我等在此恭候。」

    最后一个「候」字话音刚落拜帖堪堪飘入温霆手里时间分毫不差有意无意间露了一手极为上乘的名家绝学。

    温霆将大伞夹在腋下双手托住拜帖欠身礼道:「诸位贵客请稍后!」脚尖微一点地面朝众人背对石林倒飞而回一晃眼便没了踪影。

    不到盏茶工夫石林内有人纵声笑道:「诸位掌门长老万里迢迢莅临阗中石林雷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温霆引着一位身穿宝蓝长袍的中年文士从石林中行出。

    中年文士相貌清隽儒雅三绺长须飘洒胸前宛如个饱读诗书的大学鸿儒背后斜挂一柄蓝布长伞伞头露出乌黑锋利的锥刃伞柄上系了条殷红缎带正是雷公雷不羁。

    雷公身侧有位面容奇丑无比的老妪腰插双刀自是素来与雷不羁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雷婆鸾衣蝶。

    雷公雷婆身后十余人相随身材样貌各异男女老少都有想来是他二人的门下和部属。

    晋连抢在众人话之前眼皮一翻不悦道:「年老魔呢为何他不出来?莫非是看不起咱们?」

    杨挚等人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心下均觉晋连说话的口气有些过火似是存心向年旃和雷不羁挑衅但他们毕竟同道而来便不宜插话驳斥。

    雷不羁端的好涵养脸色尚不显丝毫愠怒彬彬有礼道:「晋掌门或许不知我家老祖业已闭关十余年早不问俗事。如今的滴水石林由雷某代为照管诸位有什么事交代我也是一样。」

    晋连今日携其它三家的掌门宿老前来阗中石林存心立意就是要和年旃过不去闻言嘿嘿冷笑:「只怕单凭一个雷公做不出这等事来。」

    雷婆见晋连言语一再辱及夫君怒从心起道:「晋掌门此话怎讲?」

    停云真人眼看众人还没进滴水石林就要和雷不羁夫妇闹僵赶紧圆场道:「雷公眼下大雨倾盆咱们先进石林罢?」

    雷不羁微微笑道:「有劳停云真人提醒是在下怠慢。诸位往里请!」

    一行人由雷不羁夫妇带路进了滴水石林片刻便见前方有一座石峰横亘。石峰下有座新起的小庄园占地不过百多亩庄门口高悬的匾额上用朱红大字书就「养性怡情」四字书体银钩铁划极见功力。

    晋连一路行来暗暗留意石林内的情景见林内空幽寂静不禁放下心来望着匾额上的题字心头不屑道:「这般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也会附庸风雅。」

    众人入庄在「用忍」厅分宾主落座待仆从上过茶点观止真人干咳一声道:「雷公贫道说话不善拐弯抹角索性开门见山想求证一事。」

    雷不羁端起茶盏啜了一小口含笑道:「真人只管垂询雷某言无不尽。」

    观止真人点了点头道:「近来我正道各派多有弟子在南荒无端失踪雷公可曾听闻?」

    雷不羁点点头道:「实不相瞒南荒同道门下也有不少弟子失去下落雷某已然命人多方彻查此事。」

    杨挚道:「杨某日前曾在七星山遇伏随行弟子尽皆殉难。出手偷袭的是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高手。黑衣高手中非但有南荒魔道的人物甚而包括了一位碧落剑派弟子。我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亦想一并请教雷公。」

    雷不羁放下茶盏悠然道:「这事雷某也有耳闻但同诸位一样目下尚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

    几人交谈言语中处处透着客气谨慎没半分火药味。照这么下去恐怕到了中午大伙儿就可把酒言欢共商大计了晋连心下暗自埋怨。

    「这几个老家伙怎么了?杨挚初任越秀掌门行事如履薄冰还说得过去何以连一贯嫉恶如仇的观止真人也变得和善起来?

    就算要先礼后兵也不必软到这个分上!」

    雷不羁道:「无论如何各位的门下弟子在南荒出事雷某忝为地主责无旁贷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晋连一声冷笑急忙接话:「雷公此言冠冕堂皇好生令人敬佩。只是不晓得咱们各家门下弟子失踪之事需得彻查多久?

    难不成我们这些人要在滴水石林里坐等到猴年马月?」

    雷婆柳眉一竖便欲作雷不羁横目一扫拦阻下妻子笑吟吟道:「那倒不必。」

    晋连此来有恃无恐又一心要挑唆各派与南荒魔道火并当下不依不饶道:「雷公为何含糊其词?好歹总须给咱们一个期限罢?」

    雷不羁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朝着晋连竖起三根手指头。

    晋连冷笑一声道:「莫非雷公打算要用三年的工夫来查清此事?」

    雷不羁摇头道:「三年未免稍长了些想必诸位也没耐心在此久候。」

    晋连怔了怔问道:「那是多久?三个月?三十天?」

    雷不羁从容答道:「或许还可再短一点儿不知晋掌门意下如何?」

    晋连心头微凛脑筋急转道:「雷公答应得这般爽快委实出乎晋某意料之外。」

    晋连心知肚明他锋芒毕露对着雷不羁咄咄逼人难免引人疑窦。好在他冷傲孤僻的名声在外尚不虞旁人多做他想。

    况且他和灭盘圣祖结盟密商之事极为隐秘连门中的长老耆宿都无人知晓谁又会想到他是在借机难另有所图?

    雷婆鸾衣蝶被挑起怒火嘿嘿道:「长不成短不成晋掌门果真难伺候!」

    鸾衣蝶怒正中晋连下怀他悠哉游哉举起茶盏用杯盖轻轻刮去飘在水面上的叶片淡淡道:「正道各派精锐尽出可这些日子非但没能查到蛛丝马迹反而频频遭遇不测。雷公居然敢立此承诺莫非作贼喊捉贼?」

    鸾衣蝶脸色森寒还没说话坐在晋连下的派中宿老钟南山先一步插话:「晋掌门咱们于此并无实据不可妄加猜测。」

    晋连愣了愣但说话的乃是如今东海五圣里硕果仅存的钟南山身分卓他也不能不卖面子只好抑制不快。

    「我也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何况即便雷不羁夫妇真的不知内情也难保不是年老魔私下所为。这老魔号称闭关不出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暗中兴风作浪为祸天6?」

    鸾衣蝶寒声长笑:「好一个「就事论事别无他意」!晋连你敢当着这么多同道在前担保自己真的心底无私没有它图?」

    晋连一震「啪」地一声将茶盏扣在案上掩饰心虚寒着脸道:「鸾衣蝶这话是什么意思?晋某不才倒要当面讨教!」

    鸾衣蝶振衣起身道:「久闻晋掌门一曲碧海潮生惊天地泣鬼神冠绝东海今日便请教一二!」

    晋连见鸾衣蝶出言挑战心念飞转:「正愁两方闹不起来难得这妖妇主动送上门来只要战端一起就由不得那几个老家伙姜太公钓鱼!」

    计议已定晋连随之站起冷笑道:「怎么被晋某戳着痛处便迫不及待跳出来?」他手中玉箫虚点鸾衣蝶面门道:「请了!」

    眼见两人要动手厅内在座的正魔数十位高手竟无一人出声劝阻。

    雷不羁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轻啜似乎妻子出阵挑战晋连与他毫不相干连眼角余光都不往两人身上扫一下。

    更为出奇的是正道各派这边居然也毫无动静一个个冷眼旁观不作一声。连同为平沙岛门下的钟南山等人亦均自正襟危坐既不相劝也不代掌门出战。

    晋连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目光拂过杨挚等人的脸庞。

    「这些家伙故意串通了要让晋某来打头阵?这主意停云真人想不出来杨挚资历微薄多半还是观止真人这老杂毛在搞鬼!」

    一转念想道:「二十多年来平沙派威名一落千丈这些同道门派表面上客客气气实则满怀不屑巴不得咱们落魄出丑。

    「嘿嘿今日之局不到最后关头还不晓得是谁算计了谁!为了平沙派的千秋大业今日先吃点亏又有何妨?」

    想明此点晋连也不多话玉箫一摆低喝道:「小心了!」

    晋连错步挥袖拂向鸾衣蝶咽喉。

    他这一记东海平沙袖似柔实刚变化莫测实乃平生一大绝技。只因鸾衣蝶早年位列天6九妖之一修为不逊其夫君雷不羁乃南荒魔道顶尖人物晋连不敢托大一出手就是狠招。

    鸾衣蝶面带轻蔑两手一翻掣出无憾双刀左手魔刀一式「郎心如铁十九斩」中的「流水无情」疾劈而出「啵」地荡开东海平沙袖紧跟着揉身欺近右手使出「柔情似水十三刀」里的「藕断丝连」斜划晋连胸腹。

    二十多年前在翠霞山上鸾衣蝶的双刀曾力压位居六仙之一的淡嗔师太名动四海而今更显老而弥坚狠辣异常。

    晋连单手持萧斗了十多个回合竟渐落下风羞怒道:「我堂堂平沙岛的大派掌门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魔道的老虔婆?」

    他当即萧交左手亮出仙剑全力反攻。

    两人高呼酣战三十多个照面晋连左手玉箫往唇间一凑丹田真元催施展出「碧海潮生曲」萧孔中立时透出一股股青色罡风跌宕的曲音澎湃汹涌犹如万顷沧海席卷向鸾衣蝶。

    鸾衣蝶抱元守一一边抵御箫音侵袭一边施展无憾双刀招招凌厉老辣攻向晋连要害锋芒吞吐闪烁之处始终将对手牢牢卷裹在内。

    久战不利晋连心生焦躁一咬牙将真元催至满盈箫声陡转激越高亢譬如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要将鸾衣蝶完全吞没。

    鸾衣蝶的心神大受影响刀法渐渐显出散乱不敌之状。

    见此情景晋连精神大振将一套二十四式碧海青天剑施展得风生水起眼花缭乱心下思忖:「若能将这妖妇伤在剑下何愁雷不羁不出手?」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猛见鸾衣蝶使了个假身脱出剑光包围双刀并交右手左臂一扬冷喝道:「着!」

    一串金铃应声飞出叮当脆响中遽然散作六瓣梅花之状分袭晋连身前诸大要害。

    晋连色变失声道:「逍遥六瞳金铃!」箫音戛然而止直使出浑身解数抵挡闭闪。

    但见一蓬金光掠过「噗」地血花迸现饶是晋连高接低挡仍有一枚金铃打穿右肋透体而过。

    晋连身形踉跄手捂伤处就听一旁观战的钟南山高声喝道:「鸾仙子手下留情!」

    他恨恨注视鸾衣蝶心下一横振声长啸:「妖妇今日有你无我!」

    晋连啸声穿越南荒云霄直向滴水石林外的广阔天地激荡而去。

    远在石林南面数里外的一片密林中灭盘圣祖哈哈一笑:「他***晋连这小子总算憋不住动手了却教老子在这鬼地方干等了半天!」

    百流道人目光闪动徐徐道:「不急咱们不妨再等上一等。」

    侍立在灭盘圣祖身后的童天尊附和道:「不错先让那些正道的酒囊饭袋和年老魔拼个两败俱伤我们便可坐享其成。」

    灭盘圣祖闭目不语凝神倾听滴水石林方向的动静蓦然大笑:「打起来了!龟儿子的晋连还有点门道老子小看他了!」

    这时一个青衣人风驰电掣般掠入密林在灭盘圣祖面前跪地叩拜。

    「启禀圣祖石林方向杀声大作两方人马业已大打出手。属下唯恐巡护石林的守卫察觉不敢过于靠近特来回禀。」

    灭盘圣祖下的饕心碧妪面色冷厉吩咐道:「再探!」

    探子领命出林。灭盘圣祖嘿嘿道:「还探他个鸟?再等上一刻咱们便杀进石林趁热打铁。年旃那老鬼是我的你们谁也不准跟老子抢!」

    身后的四大天尊、三大弟子以及一众漓渡仙境搜罗扶植的魔道高手齐声应和百流道人却皱眉道:「滴水石林中情形不明可否让贫道先行潜入查探一番?」

    灭盘圣祖不耐道:「晋连这小子已等不及了还有什么好查探的?嘿嘿这小狼崽子很能干老子突然舍不得他这么快就被雷不羁给宰了。」

    他一马当先走出密林遥遥眺望着满天风雨中的滴水石林眸子里闪过一道如刀的寒芒。

    「年旃啊年旃老子等了你整整两百年今天咱们也该清账了!」

    当下数以百计的漓渡仙境精锐高手在滂沱大雨之中宛若一条滚滚奔腾的巨龙向着滴水石林御风开进如同赶赴一场热闹非凡的盛宴。

    一入滴水石林暗处警讯四起却无人出面抵挡。

    灭盘圣祖神情狰厉喝道:「都给老子听好了!不管出来的是正道魔道统统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众下属轰然应诺势如破竹直杀进养性怡情庄。

    庄内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来自用忍厅的喊杀激战声却如雷贯耳山呼海啸显已到了白热化的最后关头。

    灭盘圣祖抖擞精神率先闯进厅内正打算痛快淋漓地大杀一通却猛地愣住。

    厅内正魔两道的掌门耆宿各按宾主序列端坐一个个面色从容望着厅门哪有出手血战的模样?

    在这些位脑人物的身后一众门下弟子手握刀剑相互敲击叮叮当当好不热闹口中尚且不停地高声呼喊大造声势。

    见着漓渡仙境的人马杀将进来这些弟子门人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提高嗓门叫得更加卖力逼真有几个演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竟似已完全入戏干脆扯起嗓子大叫。

    「哎哟我的妈呀!」

    「师兄为我报仇啊!」

    「师弟!我的好师弟你安心的去罢愚兄为你报仇雪恨了!」

    一时间涌到厅口的这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全都看得呆了。

    灭盘圣祖顿知中计厉声喝道:「住嘴!」这一响如同雷霆将大厅中的喧嚣生生压了下去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不住晕。

    雷不羁暗自惊骇老魔功力深厚淡然笑道:「够了你再不来他们手也敲累了嗓子也喊哑了连雷某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灭盘圣祖岂不晓雷不羁在夹枪带棒地讽刺?他视线转过被制在地上的晋连以为又是这小白脸口风不密狠狠呸道:「仙人板板的蠢货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雷不羁端坐不动笑道:「你倒大可不必如此过谦。」

    灭盘圣祖光溜溜的脑门上青筋一跳森然道:「你是雷不羁?你还不配跟老子说话叫年旃老鬼滚出来!」

    鸾衣蝶嗤之以鼻:「你又算哪门子货色要我家老祖出面款待?」

    灭盘圣祖已从最初的惊愕里回过神来嘿嘿笑道:「老子是谁你这臭婆娘没有资格知晓老子只找年旃一人说话其它不相干的人识相点都给我滚开!」

    观止真人眉宇一扬冷然道:「好大的口气!」

    灭盘圣祖侧目望去见是个白道士面露不屑道:「老子口气生来就这么大你这牛鼻子老杂毛又算哪根葱!」

    他说到「葱」字猛然真元一动施展出「碎魂魔吼」口中一股雄浑声浪排山倒海向观止真人涌去。

    观止真人猝不及防险些从座椅里震落。幸得他两甲子多的玄功精湛牢牢守住灵台真气一沉稳住身形胸口却是气血翻腾说不出话。

    停云真人见同伴受窘鼓气扬声压住厅中轰轰激荡的回音沉声喝问道:「我碧落派门下弟子在南荒无端失踪一事可是你所为?」

    灭盘圣祖瞥了眼停云真人心道:「这老杂毛还算有点斤两怕是碧落七子里的一流人物。」口中低低一哼:「是又如何?老子明人不做暗事这就让你们师徒团聚!」

第七章 灭盘圣祖

    百多名神色呆滞、面涂油彩的黑衣人在漓渡四大天尊的引领下鸦雀无声步入大厅往灭盘圣祖的身后站定。

    杨挚瞧得暗暗骇异出言问道:「你口口声声与年旃有仇为何要牵累上我正道各派的弟子门人?」

    灭盘圣祖不以为然道:「老子平生最爱看狗咬狗!」

    太清宫在七星山一战死伤之惨重仅次于越秀剑派观止真人至今耿耿于怀闻言冷笑:「天底下强词夺理、胆大妄为者恐怕以你为最!」

    灭盘圣祖竟是扬扬自得地笑道:「这话不假要比不讲道理谁是老子的对手?」

    观止真人眼见对方恬不知耻嚣张跋扈已到不可理喻的地步禁不住怒火升起正欲开口回击蓦地听到停云真人传音入密:「道友切莫心浮气躁中了老魔奸计。今日之事你我不可喧宾夺主看雷不羁如何应付。」

    观止真人登时明白过来:「不错这老魔要找的是年老鬼我等不过适逢其会何苦强出头?」于是不再言语。

    灭盘圣祖见观止真人哑口无言摸摸光脑门道:「怎么在等老子亲自去请年旃么?」

    雷不羁泰然自若拂视厅里厅外的漓渡仙境精锐人马缓声道:「瞧得出你今日有备而来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灭盘圣祖的大手撸过头上的那撮红毛点头道:「你个龟儿子的明白就好。年老鬼在哪里?」

    有人笑嘻嘻接着道:「别光火别光火我晓得年老祖在哪儿。」

    灭盘圣祖闻声瞧去。

    侧门后头钻出了个胖大和尚一身白白嫩嫩的细肉脸上笑容可掬形似大肚弥勒佛手里拖着根惨绿色铜棍边走边「叮咚叮咚」敲击着地砖模样滑稽可笑。

    站在饕心碧妪身侧的一名赤魔头低声介绍:「启禀恩师此人是天6九妖中的极白蝉唐森据说修为素不在雷公之下平日里笑里藏刀最是阴险狡诈不过。」

    唐森耳尖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向说话之人咧嘴道:「靳兄对小弟的评语确也再中肯不过。其实咱们两个彼此彼此半斤八两。只是认识那么多年小弟还不知道你居然是圣祖门下的嫡传弟子真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惭愧啊惭愧。

    「遥想当年靳兄与小弟初次会面咱们在京城八大胡同里一口气叫了十八个粉头你我各半斗得昏天黑地难分难解从此传为天6佳话不曾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久别重逢竟要兵戎相见委实叫人嗟叹。

    「靳兄依小弟之见咱们两个不如立马到山外再叫上十七八个粉头横枪立马再大杀一场岂不好过在这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伤了兄弟情分?需知小弟为人最是心软更看不得一点血咱们……」

    此人啰嗦起来口若悬河没完没了实不愧是极白蝉炼化成*人。

    那姓靳的赤魔头本是灭盘圣祖座下的小弟子百余年前在关狼山拦虎洞自立门户开宗收徒创下不小名头却从无人清楚他的底细来路。

    此刻他被唐森唠叨得头也晕了一声大喝道:「住口!谁跟你这妖蝉称兄道弟还叫了十八个粉头作乐?」

    唐森愣了下喃喃道:「不是你难道我记错了?」

    他目光往靳姓魔头身旁的一人瞟去猛地眼睛一亮:「哎哟我记起来了!宫兄原来是你!大嫂二嫂三嫂四嫂还有十七八位姨太太们可好?你那日回去后没和她们提起咱俩某年某月某日某地的某段风流韵事吧?

    「事后小弟好生后悔了三天三夜就怕东窗事累得你跪搓衣板。唉都是我不对。明明晓得宫兄家里金屋藏娇美女如云偏偏还带你到八大胡同去消遣着实对不起诸位嫂子!

    「可俗话说家花哪有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要不宫兄何以抛下家里的娇妻不顾还娶了十七八房的姨太太?有道是生宫兄者父母知宫兄者小弟也……」

    他这回找上的是灭盘圣祖徒绿鸭山无欲府府主宫无极。

    宫无极修养端的不错一任唐森唠唠叨叨取笑挖苦脸上始终笑吟吟不露怒色却是与他同来的那九房妻妾一个个杏目圆睁咬牙切齿。

    那大夫人厉声断喝:「唐森你再胡说八道羞辱我夫君小心老娘拔了你舌头!」

    唐森吓得一吐舌头又赶紧缩了回去双手乱摇。

    「不敢不敢!大嫂的河东狮吼连宫兄都畏惧三分闻听之下每每双腿软跪倒在搓衣板上三五天不敢起身苦修「跪板神功」久而久之将一双膝盖修炼得坚逾金石万夫莫当哦不……是万女莫开。

    「这个小弟素来景仰好生艳羡无奈自幼出家无福如宫兄一般坐拥贤妻这辈子怕练也练不来了。」

    宫无极的大夫人气得浑身抖掣出一对短匕道:「唐森有种你站出来!」

    别看宫无极在外拈花惹草却出奇的惧内他急忙低声劝慰:「夫人莫要动怒咱们且听圣祖之命行事这唐森早晚也跑不了。」

    他的大夫人一听宫无极提及灭盘圣祖心里一寒忙不迭收起双匕只用眼睛恨恨瞪视唐森。

    饕心碧妪目视唐森道:「胖和尚说过了我师兄师弟接下来可是轮到老身了?」

    唐森呵呵一笑道:「您是碧婆婆吧?恕小弟眼拙刚才一下没能认出来。俗话说好狗不跟鸡争好男不跟女斗小弟再厚颜无耻也不能冲着您去啊……」

    百流道人听唐森一个个挑拨越说越来劲不由隐隐生出警觉低声道:「圣祖这和尚有意拖延在暗中布置埋伏。」

    灭盘圣祖正听得津津有味大手一挥打断百流道人的话:「老子怕个鸟让他说完!」

    饕心碧妪听唐森的言语虽不中听但还算顺耳语气微缓道:「既然如此你先把这张臭嘴闭上!」

    唐森如奉御旨连连点头:「知了知了!小弟这就闭上嘴巴。」说着唇角忽地露出一丝诡异笑容:「接着的事也无需贫僧多说了。」

    饕心碧妪一愣神间大厅四面突然开启出一道道暗门从中涌出数百南荒魔道高手对灭盘圣祖等人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只留下厅门一处尚未封锁。

    见状百流道人暗惊道:「他们显然早有防备才能在短短数日间将这些南荒魔道的高手从各处秘密召集而来。只是此次行动的计划甚为隐秘洞悉内情者屈指可数又是谁早早泄漏了风声?」

    他忍不住往晋连看了眼又很快将他否定压低声音问道:「圣祖怎么办?」

    灭盘圣祖满不在乎地等着各方魔道高手布妥阵势哼了声道:「还问个鸟打啊!」

    一听此言早已按捺不住的宫无极赶紧纵身出列道:「恩师弟子请战!」

    灭盘圣祖知道他一心要寻唐森晦气略一颔吩咐道:「留着这个和尚的舌头老子喜欢听他说笑话。」

    宫无极应声飘至大厅中央背后一对蓝霜魔剑并交右手往唐森一指道:「出来!」

    孰料唐森尚未回话一旁的南荒高手中如有默契地跃出两人正是双星堡的商雄、商杰昆仲。

    数日前商杰路见不平与宫无极放对较量吃亏不小幸得小蛋解救才没命丧七星山这段梁子却是结下了。

    宫无极这一出阵商杰自知仅凭一人之力兼且伤势未愈绝非其对手故此邀上兄长商雄二人连袂出战。

    宫无极见商氏昆仲横插一杠心生恼怒道:「好啊你们兄弟两个并肩上吧!」

    商雄多年前被漠北豪雄尤怨断去一臂如今仅剩下一条胳膊只得改练单轮手中的乌金五行飞轮却比原先的日月双**上数圈轮沿上分有五道锋刃突起见血封喉煞是厉害。

    乌金五行轮哗啷啷作响挟着一股黑光直轰宫无极面门:「看招!」

    宫无极见乌金五行轮来势汹汹亦不敢怠慢错步挥剑往轮上一挑右手魔剑疾劈商雄肩膀。

    商杰双轮并举抢上前来「当」地架开蓝霜魔剑三人斗成一团。

    一晃眼激战了五十多个照面商杰毕竟伤势未愈逐渐力不从心一旁的商雄虽然骁勇无奈独臂难支在宫无极暴风骤雨般的猛攻下左支右绌汗流浃背。

    在旁观战的杨挚见商氏昆仲战局不利扭头向门中的长老伍端低声道:「伍师叔商杰在七星山曾救我一命。如今他有危难小侄断不能见死不救。只是我有伤在身恐不是宫无极对手说不得需劳驾您出手襄助。」

    伍端双目关注着战况颔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本该如此!」

    场内三人翻翻滚滚缠斗了七八回合商氏昆仲败象已露却天生悍勇死拼不退。

    宫无极有意在众人面前卖弄左手魔剑引开商雄的乌金五行轮右手蓝霜魔剑从商杰的日月飞轮缝隙间掠过飞挑他的左肋。

    商杰躲闪不及索性不顾对方刺来的魔剑双轮一合往宫无极脑袋上砸去。

    宫无极剑随身走脚下往左一转蓝霜魔剑从商杰身上划过商杰的左肋直至小腹右侧立时现出一道尺许伤口。

    商雄高声怒喝奋不顾身地挥轮扑上欲为商杰解围岂料宫无极料敌机先左手魔剑招走轻盈挑开乌金五行轮一脚就往商雄小腹踹下。

    眼瞧商雄不死也得重伤宫无极猛听一人宏声喝道:「小心了!」

    一道犀利的剑气由远至近应声掩袭而止。宫无极自然不愿拿性命跟商雄交换急忙扭身回剑招架。

    双剑一交宫无极身躯不由自主往后踉跄来人并未趁势追击抱剑而立显出一派名家风范。

    商雄险死还生背上惊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搭救他的人居然是越秀派长老伍端不由怔了怔:「多谢伍长老救命之恩商某没齿不忘!」

    伍端目光凝铸宫无极不动呵呵一笑:「商兄客气了。令弟前几日刚救了老朽掌门师侄一命敝派上下尽皆铭感肺腑。」

    那天商杰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小蛋从一众黑衣人手中救下杨挚他没想到今日越秀剑派有恩报恩从宫无极剑下将他兄长从鬼门关门口拽了回来禁不住又愧又喜望向兀自面容憔悴坐在那儿的杨挚。

    见杨挚正朝着他会心一笑商杰心头感动道:「真没看出来这杨挚还是条汉子往后有机会定需结交一番!」

    这边宫无极教伍端坏了好事暗骂了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阴不阳地说道:「伍长老莫非你也想陪宫某玩两手?」

    伍端本不欲贸然介入南荒纷争只想救了商雄便退场但宫无极指名道姓难若不接战岂非损了越秀剑派的威名?

    一抖大袖伍端泰然自若道:「既然宫先生都这么说了老朽敢不奉陪?」

    此刻场下的百流道人也在肚里破口大骂不过他骂的并非伍端而是宫无极。

    原本正道四大剑派摆明要坐山观虎斗宫无极这一开口挑衅由此卷进来的何止是一个伍端或越秀剑派?

    只听伍端道:「宫先生适才已大战了一场不知是否要歇上一歇?」

    宫无极心里正窝着一股子邪火冷冷哼道:「不必!」

    他话甫出口一对蓝霜魔剑左右开弓已朝着伍端的两肋狠狠刺到。

    伍端在场外已看过宫无极的一场打斗于对手的招式路数私下里琢磨得**不离十。宫无极双剑一动他竟是理也不理手中仙剑中宫直进疾掠对方咽喉。

    宫无极大吃一惊:「这老家伙瞧上去厚道土气像个老农出手却恁的狠辣!」

    需知伍端的这一剑表面看似玉石俱焚实则吃准了宫无极的蓝霜魔剑变化有余迅猛不足走的路径又是弧线远不及他这一式越秀派的「暮渡春山」来得干净利落更争得了后先至的主动。

    况且即使两人同时中剑他两肋伤势严重但不累及性命可宫无极可是被一剑穿心神仙也搭救不得。

    迫不得已宫无极中途仓促变招双剑往外一封架住伍端仙剑。

    伍端喉咙里一记断喝手中「渡云」仙剑硬生生擦着蓝霜魔剑再往里递。宫无极仰身躲闪双臂运劲往上一推。

    「叮!」

    渡云仙剑高高弹起伍端老迈的身躯陡然如苍鹰凌空飞腾飞足疾点宫无极眉心。

    宫无极因一时浮躁被伍端抓住破绽一通穷追猛打足足二十回合都没能缓过气来直到第三十一招他冒着左臂被废的危险兵行险招方才堪堪稳住阵脚但再也无法回复第一场大胜商氏昆仲的神勇。

    见战况胶着不下百流道人皱眉道:「圣祖需防夜长梦多。」

    灭盘圣祖正不耐宫无极和伍端的沉闷打斗一点头道:「也是这么一个个玩下去老子躺下睡他娘的一觉都没问题。

    饕心碧妪去把雷不羁的脑袋拧下给我。」

    饕心碧妪躬身领命出列枯干的手指一点雷不羁道:「姓雷的敢不敢过来跟老娘打?」

    鸾衣蝶一声清啸飘落到饕心碧妪近前亮出无憾双刀:「你也配?咱们两个先斗一斗!」

    雷不羁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在南荒仙林中实乃冥轮老祖年旃之下的第一高手要把雷不羁的脑袋拧下任饕心碧妪再狂妄自大心里也有点打鼓。

    如今鸾衣蝶代夫出战正合心意饕心碧妪嘿嘿道:「也好先杀了你让雷不羁做个鳏夫!」

    她袖口一抖「哗啷啷」掣出一对碧色长索却非原先的那对翠玉双飞燕而是半年多前才匆匆新铸的「碧鸳双飞索」。

    鸾衣蝶等她站好门户无憾双刀指东打西往饕心碧妪头顶劈去口中喝道:「看刀!看刀!」

    两声「看刀」双刀已轮回交替连攻四招。饕心碧妪左躲右闪手里握着一对碧鸳双飞索竟来不及挥出招架。

    鸾衣蝶口中「看刀」越来越快可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她手中那对无憾双刀的劈击旋斩度竟是快上一倍一团寒光犹如朔风吹雪将饕心碧妪的身影整个包裹进去连在旁观战的人都情不自禁生出几要窒息的错觉。

    雷不羁见妻子压得饕心碧妪全无还手之力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原来雷不羁早年风流倜傥惹了无数风流官司却对始终痴情于他的鸾衣蝶不闻不顾形同陌路。后来鸾衣蝶为救雷不羁被剧毒毁容落下终生残疾。

    雷不羁感恩之下幡然悔悟从此浪子回头。哪知鸾衣蝶却因为自惭形秽反对雷不羁动辄羞辱打骂欲令他知难而退。

    对此雷不羁不仅毫无怨言甚而将鸾衣蝶娶回滴水石林从此不离不弃转眼就是百多年。

    而他的苦心痴情也终于慢慢软化了鸾衣蝶。这些年她埋石林一心一意研创「无怨无悔一百零八打」亦正是藉刀法的名称向雷不羁表明心迹。

    鸾衣蝶一式「斩钉截铁」再接一招「执迷不悔」打得饕心碧妪顾此失彼步步倒退雷不羁眼眶竟是有些湿了。

    但他心中清楚饕心碧妪绝非庸手只是被有攻无守、有去无回的刀招打了个措手不及才落了下风可饕心碧妪身法招式败而不乱潜劲暗蕴显然是苦候时机只等鸾衣蝶锋锐消挫即可转守为攻动致命一击。

    因此雷不羁的心情没有丝毫放松目不转睛盯着场中身影只盼鸾衣蝶能一鼓作气收拾对手至不济也莫要伤在饕心碧妪的碧鸳双飞索下。

    另一面灭盘圣祖却对弟子的表现非常不满。

    瞧着饕心碧妪战局不利灭盘圣祖心下寻思:「看来饕心碧妪经过去年一劫修为大减已不堪重用……老子不该白白浪费一颗雪魄梅心他***!」

    另一处战团里变化突生宫无极久战力虚被伍端寻到破绽一剑横胸掠过。饶是伍端心存一念之仁撤劲没让对方开膛剖肚却也令宫无极吃亏非小。

    站在灭盘圣祖身后的赤魔头目睹师弟受伤怒吼一声:「伍老儿休走我靳珂来也!」

    掣下背后厚背金刀靳珂纵身而上伍端暗暗叫苦。

    虽高奏凯歌可伍端已是强弩之末只要来人与宫无极修为相当那下一个落败的必定是他无疑。

    可靳珂已然冲了过来势必不能示弱退却伍端落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还好正道四大剑派的阵营中有人朗声道:「伍长老请回待贫道来会会这魔头!」

    话音落处只见碧落七子之一的停雪真人手执拂尘飘然迎上靳珂。

    靳珂上下瞅着停雪真人猛然问:「老道姑你是伍端的相好?」

    停雪真人被这赤魔头冷不丁的一问激得羞怒交集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靳珂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那就不对了。我师妹找雷不羁过招他老婆出面帮他打那叫理所当然。老子要寻伍老儿的晦气给宫师弟报仇你既然不是伍端的婆娘平白无故地挡什么?」

    停雪真人气得面色煞白怒斥道:「无耻之徒贫道岂能容你!」她反手拔出仙剑在靳珂面前一记虚晃拂尘呼啸往对方头顶拍落。

    靳珂见自己将停雪真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老子不小心猜对了也不用恼羞成怒要杀我灭口啊?」

    他一振厚背金刀刀身上的十八只银环「铿铿」激鸣划过一束弧光迎向拂尘。

    看到正道各派高手纷纷出手百流道人蓦地纵声喝道:「停云真人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帮年老魔了?」

    停云真人素来不善言辞旁边的观止真人冷笑代答:「我们和南荒魔道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更不屑同流合污。只因尔等掳我门下弟子伤我同道友人欺人太甚。我等身为天6正道门下焉能坐视不管?」

    灭盘圣祖勃然大怒:「龟儿子的老杂毛不见棺材不落泪!给老子上无魂客扁这帮正道仙人板板的!」

    咆哮声中四大天尊齐齐举令驱动着上百黑衣人一步步迫向正道阵营。

第八章 浴血南荒

    杨挚急叫道:「小心!这里头有咱们各派门下的弟子!」

    百流道人嘿嘿笑道:「不错这百多人里少说有三成是你们七大剑派门下!倘若诸位答应立即退出南荒纷争咱们自可相安无事。如若不然就让你们尝一尝同门相残的滋味!」

    「卑鄙之极!」钟南山怒不可遏地痛骂却对蜂拥而来的无魂客束手无策。

    不仅是他观止真人、停云真人和杨挚等人亦尽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些黑衣人失魂落魄是灭盘圣祖的傀儡杀起人来六亲不认不出手迎击无疑唯有死路一条。

    然而一旦交战自己定须拼尽全力方能自保只是刀枪无眼谁又敢保证他一剑刺死刺伤的黑衣人不会是自己同门?

    就在千钧一之际突听一悦耳嗓音徐徐道:「灭盘圣祖如果再不停下这群黑衣人我便让他们在弹指间全数倒下。」

    听着这声音无论是雷不羁这面的南荒群豪还是杨挚等正道名宿无不将心上悬着的石头放下暗暗欣喜:「她终于露面了!」

    一位水衣女子卓然立在大厅中央。

    她是何时来的?又从何处进入大厅?竟连灭盘圣祖亦是懵然无知只见女子秀容清丽风华绝代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明眸善睐顾盼生姿那翩若惊鸿的一瞥就连上百无魂客亦心有所动茫然相望。

    她是谁?灭盘圣祖一愣神问出声来:「这娘们是谁?」

    那水衣女子朱唇盈盈含笑道:「晚辈南海苏芷玉。」

    苏芷玉!

    灭盘圣祖的眼睛缓缓凝缩慑人的寒光从缝隙中迸射而出直射水衣女子的秀颜呵呵笑道:「敢情你就是天一阁主?可惜啊可惜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苏芷玉微微颔在灭盘圣祖锐利冰寒的眼神迫视下向对方报以温婉一笑:「芷玉素来不会吓人。」

    「砰、砰!」

    如应斯语无魂客的队伍中突然爆出两团浓密的紫色烟雾潮水般迅将上百黑衣人席卷而入。

    百流道人面色大变提气高呼:「屏息!烟雾有毒!」

    可惜这些黑衣人神志已为慑魂**所夺反应远比常人慢再经负责指挥的四大天尊周转下令早已错过了稍纵即逝的屏气机会。

    「扑通!扑通!」

    烟雾翻腾中黑衣人犹如被收割的燕麦接二连三乃成排成列的倒了下去兀自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

    突如其来的异变将所有人惊呆了他们怔怔望着不断倒下的黑衣人不明白其中道理。杨挚又喜又忧急问道:「苏仙子这紫烟会否致命?」

    苏芷玉淡雅若仙地浅浅微笑:「杨掌门尽可宽怀这只是令他们昏睡的**烟雾绝不会有性命之虞。」

    说话间紫雾初散百多黑衣人横七竖八倒满一地却还有一个好端端站在原地。

    百流道人心念急转恼羞成怒:「好小子是你搞鬼!」他飞身拔出背后仙剑朝着那唯一站着的黑衣人扑袭而去。

    苦心经营大半年的百多黑衣客初次上阵本以为可以一鸣惊人就此叱咤天6没料到转眼毁于一旦百流道人心头疼惜愤怒可想而知。

    仙剑注满八成大无妄魔气往黑衣人刺落百流道人立意要把这坏了大事的内鬼大卸八块。

    这一剑含恨而势不可挡黑衣人亦不愿正面硬撼身形一飘一纵避开锋芒背后仙剑悠长镝鸣弹鞘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绚烂雪光劈斩向百流道人的仙剑。

    「铿!」

    双剑交击百流道人身躯一颤震落在地攻势尽消。

    黑衣人飞弹而起直飘出三丈六尺方卸去了对方沛然莫御的罡风剑气冉冉落回地上。

    杨挚背后卫慧惊喜交集地失声唤道:「小蛋!」

    黑衣人正是小蛋。

    那晚他夜探漓渡仙境偶遇苏芷玉便得着解药为屈翠枫恢复了功力。其后两人依照苏芷玉定下的计策在昨日半夜潜出晓和园混入无魂客中李代桃僵换过身分。

    原本这样的乔装绝难久瞒可恰巧黑衣客的脸上都被油彩涂抹面目难辨兼且这些人犹如行尸走肉根本不会关心身旁同伴是谁。

    如此一来居然让小蛋和屈翠枫轻松蒙混过关随着大队来到滴水石林。

    刚才苏芷玉一话小蛋、屈翠枫便在人群里引爆早已准备妥当的迷神烟雾放倒了黑衣客。

    只是屈翠枫比小蛋机灵跟着那些人一块儿倒了下去没成为百流道人的泄愤猎物。

    而另一方面苏芷玉将小蛋与屈翠枫安排停妥后便离开漓渡仙境悄然寻上正派众人将灭盘圣祖以及晋连密议的阴谋合盘托出。

    换成另一个人修为再高也未必能让四家掌门耆宿完全信任好在苏芷玉身为海外三大圣地之一的南海天一阁阁主地位然甚而隐隐居于天6正道七大剑派掌门之上。

    经过一番商议杨挚等人最终依着苏芷玉的建议同意与雷不羁合作于是苏芷玉连夜赶往滴水石林寻到雷不羁才有了后来的一场好戏而晋连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最后闹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此刻用忍厅中无论正道宿老、南荒群豪无不对苏芷玉心悦诚服就连平素极为自负的观止真人亦不得不在心中慨叹。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丫头能有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当年她能弃暗投明接掌天一阁是我正道之福。」

    观止真人对于苏芷玉的父亲是天6大魔头苏真这一节依旧不能释然。但和苏芷玉间以往的诸般不满却也终于尽数放下烟消云散。

    小蛋听到卫慧呼喊向她点头示意伸手抹去脸上油彩露出本来容貌。

    百流道人盯着小蛋的脸庞咬牙切齿道:「又是你!」

    他现在最懊丧的莫过于灭盘圣祖不听劝告执意要留下小蛋性命作为将来与叶无青讨价还价的本钱。

    当日在漓渡仙境中一刀将这小子宰了哪会有今日的祸害?

    但听饕心碧妪和鸾衣蝶齐齐出一声痛哼错身而过。

    饕心碧妪的左腿上捱了一记逍遥金铃流血不止作为交换她的碧鸳双飞索也抽断了鸾衣蝶的左臂两人各吃一亏平分秋色。

    而在另一边捉对厮杀的停雪真人却渐渐不敌观止真人心悬同门安危起身道:「停雪师妹先退下歇息待贫道上前讨教!」

    停雪真人暗道:「方才伍端出战大胜而归我若就此退下岂非丢了师门颜面?」当下充耳不闻竭力反攻稍稍扭转颓势。

    灭盘圣祖眼睁睁看着无魂客土崩瓦解心里早已将苏芷玉的祖宗十八代骂了底朝天。

    三大弟子中除了宫无极好歹赢了一阵随即铩羽而归饕心碧妪和靳珂均都缠斗不休迟迟拿不下对手灭盘圣祖当即火往上冒道:「格老子的一帮饭桶还得老子我亲自出马!」

    灭盘圣祖双掌一错往雷不羁扑去。

    雷不羁修为虽高却非灭盘圣祖之敌苏芷玉心知如此反手亮出盈雪仙剑正欲拦截不料百流道人已先一步欺身近前冷喝道:「丫头你我不死不休!」

    百流道人运足十成的大无妄神功仙剑光芒暴涨苏芷玉只得凝身接招与百流道人战在一起。

    想那百流道人乃鹤仙人最为得力的座下徒功力尤在苏芷玉之上此际含恨出手攻势汹涌不绝急切间缠得她无法分身救援。

    童天尊看两位脑均已交上手当即纵声叫道:「杀啊!」率先往小蛋扑去。

    但他还没到小蛋身前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中毫无征兆地跃起一人冲着他背心就是一掌拍落:「老魔看招!」

    童天尊大骇拼命拧身躲闪「砰」地一掌印在他背心左侧连带肩骨也给击得粉碎。

    他忍疼扭头一瞧屈翠枫掣出墨玉扇又往他咽喉袭到他暴跳如雷:「王八羔子暗箭伤人老子活劈了你!」

    右手翻腕取出一柄乌黑魔鞭就往墨玉扇上磕去。

    屈翠枫没想到童天尊捱了他养精蓄锐的一掌居然仍有此豪勇不禁心头一凛撤扇紧守门户与对方周旋游斗。

    卫慧喜悦无限地喊道:「翠枫是你!」她不顾自己有孕在身执碧玉细竹上前助阵两人与童天尊打了个难分轩轾。

    这时用忍厅里到处乱战成一团最倒霉的当数唐森。

    宫无极的九房妻妾早就盯上了他战端一开便一个合围将这胖大多嘴的和尚困在正中劈头盖脸一通狂攻。

    亏得唐森修为较之他的口才毫不逊色一边与红粉兵团打斗纠缠一边犹有余暇大呼小叫地唠叨不停。

    而在南荒群豪中局面最为险恶的当属雷不羁。他身为年旃之下掌管南荒魔道的第一人责无旁贷地对上了灭盘圣祖。

    灭盘圣祖也不用魔兵只赤手空拳与雷不羁的混元兜率伞过招。但他的拳上如雷霆万钧之重每一招攻出拳头上都会迸出一蓬红蒙蒙的灼雾隐隐含着血腥腐蚀之息让人稍吸一口便觉手脚酸软。

    雷不羁面对强敌浑然无惧攻守之间章法有度浑若天成与灭盘圣祖争锋相对毫不怯让端的不负雷公威名。

    灭盘圣祖一面打斗一面留心厅中战局寻思道:「他***老子千算万算没算到南海天一阁会出手搅局得赶紧收拾了雷不羁不然年老鬼一露面可有麻烦。」

    想到此处灭盘圣祖拳势蓦地一变一记记暴戾雄浑的拳风在半空中「轰轰」炸开迸溅出团团血腥热浪使出了他的得意绝活「血雷十六爆」。

    雷不羁渐感力不从心只得一步步收缩混元兜率伞的防御空间在身周织起一圈密不透风的蓝色光团不敢有丝毫懈怠。

    血雷一**轰击在混元兜率伞上滋味煞是不好受雷不羁勉强又支撑了二十余个回合头顶真气直冒汗湿重衣好似置身于蒸笼之中。

    小蛋刚好击退了两名漓渡仙境的喽啰远远瞧见雷不羁正咬牙苦战当即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欲穿过半座大厅上前襄助。

    可他离雷不羁尚有十多丈时猛听侧旁宫无极阴恻恻笑道:「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蓝霜魔剑颤鸣飞空直掠小蛋后腰。

    原来宫无极先前败在伍端剑下只受了些皮外伤于身手并无大碍。战局一起他便连伤五人大出了口恶气正打算如何寻个机会暗算伍端寻回场子不意碰上了小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宫无极当下便把暗算伍端的计划暂且丢到一旁一策魔剑从侧后方掩袭而上。

    小蛋听着背后锐风呼啸灵台已清晰照出蓝霜魔剑破空轨迹他也不回身欢迎访问QZ。net反手弹指射出两束圣**丝「叮叮」微响缠住魔剑心念催动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诀手腕一抖一牵蓝霜魔剑剧颤偏斜从小蛋身侧划过。

    宫无极没料到小蛋躲闪得如此从容利落愣了愣道:「看剑!」

    蓝霜魔剑一个虚晃他却从底下飞起一脚阴狠无比地踹向小蛋腹下。

    这点小动作焉能瞒得过如今的小蛋?小蛋身形蓦地翻转头上脚下施展一式「擎天柱石」雪恋仙剑往宫无极右脚斩落。

    宫无极吓得急忙收腿蓝霜魔剑猛劈小蛋身前小蛋身子倒悬空中看似避无可避冷不丁「铿」地脆鸣一阵金光晃动金蝎魔鞭已然出手不偏不倚击在蓝霜魔剑剑锋上。

    攻势冰融雪消宫无极暗暗叫苦:「这臭小子居然比伍端更难缠早晓得这样还不如先把伍端做了。」

    但后悔也已晚了小蛋倒挂的双脚使出一式「踏雪寻梅」以足代掌施展「大寒七式」往宫无极踢去只是他足下踏的绝非白雪而是对方那张跟雪差不多煞白的面门。

    宫无极剑招用老不得不飞退身躲闪岂知身后一股劲风袭到「嗤啦」一声背上衣衫尽裂血流如注脊椎骨也险些教袭来的罡锋削断。

    他负痛惨叫余光一瞥方知伤了他的乃是一柄飞旋如电的墨玉扇。

    墨玉扇出其不意重创宫无极毫无凝滞倒转而回落在了屈翠枫手中。

    他的对手本是童天尊但伍端唯恐屈翠枫有失未免对不起已然仙逝的越秀派上两代掌门在天之灵当下不顾久战力疲加入战团接下童天尊。

    卫慧腾出手长吁一口气美目流转间瞧见与小蛋激斗的宫无极不禁羞愤道:「翠枫就是那魔头几天前要害我亏得小蛋相救我才幸免于难!」

    屈翠枫得脱魔窟连伤两大魔头既露脸又出气眼下心情正好闻言微笑道:「谁敢欺负你?看我为你报仇!」

    他心头默运「周而复始」心诀瞅准宫无极无暇旁顾的良机果然一击得手。

    天晓得宫无极交了什么楣运他的一身修为虽不敢说独步南荒但放诸于天6仙林亦绝不逊色于大派掌门。

    可连日来不仅两次受挫在小蛋手中更莫名其妙让屈翠枫以悟自天道星图的奇学打得血肉翻卷经脉几断气沮之下哪里还敢继续接战?

    趁小蛋和屈翠枫尚未合围他忙不迭脚底抹油跑了。

    屈翠枫也不以为意笑吟吟低问道:「怎样这下你可满意?」

    卫慧见屈翠枫为她含愤一言便重伤宫无极心中欢喜无限更掺杂着几多骄傲玉颊微红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在宫无极负伤遁逃的同时十多丈外的雷不羁亦出了一声痛吼被灭盘圣祖的血雷十八爆远远击飞委顿在地「哇」

    地喷出深红色淤血。

    灭盘圣祖再也不看雷不羁半眼一边舒展灵觉搜索年旃隐身处一边往用忍厅后横冲直撞呼啸而去:「年老鬼老子找你来啦!」

    小蛋一个纵身扶起雷不羁将他抱到厅角忙着输气疗伤。

    雷不羁嘴里一口口不停往外呛着血喘道:「快、快挡住……他!」

    小蛋匆匆扫视大厅战况苏芷玉对着百流道人已渐占上风但一时半会尚难取胜而其它人亦各自陷入血战无暇顾及其它。

    他欲按雷不羁请求去追灭盘圣祖可又放心不下正焦灼犹豫间却听屈翠枫说道:「小蛋你只管去这儿交给我们。」

    小蛋情知屈翠枫与卫慧连手应可护住雷不羁性命无虞于是一点头道:「有劳屈大哥!」起身提气往后厅追下。

    几名漓渡仙境的小角色瞧见小蛋年轻以为有便宜可捡齐齐上前截击。谁知他们眼前一花小蛋已从几人空隙间一滑而过转眼脱出了用忍厅。

    小蛋一路循着灭盘圣祖的啸声和两旁倒下的守卫尸体紧追不舍穿过几道门户后赫然见到一座黑黝黝的石窟。

    石窟前灭盘圣祖的深绿色身影犹如凶神恶煞正与四名雷不羁和鸾衣蝶门下的弟子激斗。

    四名弟子如何是灭盘圣祖的对手?三五回合间已有两人倒地毙命剩下的两人背对石窟洞口死战不退。

    见此情景灭盘圣祖越加相信年旃定是藏身此间扬声喝骂:「年老鬼老子来了这半天你他***还不露面生孩子么?」

    「砰!」

    手起掌落一名女弟子脑浆迸裂整个头颅只剩半截。最后仅存的男弟子惊怒交加挥舞一柄撑开的黄色魔伞不要命地扑上。

    灭盘圣祖满不在乎地一拳轰在伞面上如切腐竹将魔伞洞穿醋钵大的拳头透过伞面直击而入。

    眼瞧男弟子就要死于非命灭盘圣祖「咦」了声收拳回头。

    小蛋身剑合一口中啸音雄浑刚劲凌空飞袭向灭盘圣祖的头顶。

    「轰!」

    灭盘圣祖双手抄起两块重逾千钧的硕大山岩往小蛋身上砸去却被雪恋仙剑势如破竹地碎为齑粉雪亮的剑芒弹指已迫在眉睫。

    灭盘圣祖双袖一鼓如充满气的气囊左右向小蛋拍去。

    小蛋乍逢强敌早将生死胜负抛诸度外心如明镜趋准对手大袖的来路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云驻」诀身形在半空猛地一挫度骤缓。

    这下变化令灭盘圣祖始料不及何况又是在小蛋全飞剑而来之际?雪恋仙剑点击在灭盘圣祖鼓胀的袍袖上激起漫天锐啸的剑气罡风。

    灭盘圣祖的大袖立时干瘪他忍不住脱口骂道:「龟儿子的好剑法!」

    小蛋却是有苦自知他连运「穿花绕柳」、「天照九剑」这两大旷世绝学却连老魔的皮毛都没伤着更教人心中凛然的是灭盘圣祖袖上威猛无铸的魔气透过仙剑直逼小蛋经脉居然连乌犀怒甲也无法尽数化解。

    他一个倒翻落回地上暗运「生生不息」疏通右臂淤滞表面上却不露半点端倪气不喘脸不红凝视灭盘圣祖:「前辈的袖法更好。」

    灭盘圣祖笑道:「你小子挺识货啊!」这次他也不再骂对方龟儿子了心头思忖道:「这小子修为还行三下五除二还解决不了。可老子没闲心跟他纠缠!」

    灭盘圣祖突然侧身右臂暴涨抓过那男弟子手中残破的魔伞。

    那男弟子猝不及防被拎到了半空就听灭盘圣祖嘿嘿笑道:「小子看爷爷再给你露一手!」他掌心劲力一吐那男弟子手抓魔伞腾云驾雾般往小蛋的身上撞来。

    如果不帮男弟子消解灭盘圣祖迫入体内的魔劲男弟子这条命十有**便要交代……当下小蛋凝定心神吐气扬声收住仙剑双掌缓缓往外推去。

第九章 冥轮老祖

    男弟子见小蛋双掌推来两眼一闭以为必死无疑。

    谁料想小蛋的掌风打在身上不仅没将他轰得吐血碎骨反而似一团柔和的水波托体不但慢慢卸去灭盘圣祖的魔气去势亦陡地转慢。

    小蛋见他从「有容乃大」心诀中化出的掌力果然有效心中亦是欢喜。

    待到男弟子的身躯撞到近前小蛋双掌往对方腰间一推一托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男弟子毫无伤地落回地上呆望着往后泻劲的小蛋。

    小蛋长长吐了口浊气心道:「这老魔的功力委实高过我太多多半尚在盛大叔、罗大叔之上不晓得较之年老祖如何?」

    他正想着目光一转却不见了灭盘圣祖的影踪心一沉道:「不好他进石窟了!」

    「年老祖正在洞里闭关!」

    男弟子脸色大变说着便往里冲小蛋一把抓住他腾身拔剑已进了石窟传声道:「去找人来帮忙!」

    小蛋和冥轮老祖素昧平生谈不上有何交情但早有耳闻年旃是丁原的生死之交兼之现下众人同仇敌忾于情于理无论如何小蛋也不能坐视不管。

    进得石窟光线骤暗早已失了灭盘圣祖的踪影。

    小蛋一边加紧戒备一边仗剑疾行只盼能赶在灭盘圣祖寻到年旃之前截下对方。

    虽然那男弟子没明确说年旃为何闭关但从如今的情形而言小蛋不问可知定是死关无疑。

    所谓死关通常是修炼者为破解大劫而进到神游太虚、心归空明的无我无物之境形同假死一般。

    这时候即便天塌地陷也万难醒转而些微外物干扰便会令闭死关的修炼者受到惊扰而走火入魔爆精散神。

    正是这个原因石窟内预先设下了三道禁制以防有人恶意闯关。

    奈何这些禁制阻挡一般人可以却万万拦不住灭盘圣祖的脚步。

    小蛋追进约莫十余丈突听前方黑暗中传来隆隆撞击声亮起一蓬蓬亮丽光华。

    小蛋心头一定知道灭盘圣祖尚未来得及破开所有禁制他定睛望去只见灭盘圣祖巨大的身躯立在一道灰蒙蒙的光网前挥拳猛轰。

    每拳击出网上的光彩便黯淡涣散几分看样子至多再有三五下禁制方即告破。

    「住手!」

    小蛋体内真气鼓荡充盈阔步执剑往灭盘圣祖迎了过去。

    灭盘圣祖回过身来恼火地一耸红眉骂道:「王八羔子你阴魂不散缠上老子了?」

    小蛋的步履顿时变缓只觉一蓬汹涌刚暴的绝强杀气随着话音迫面而来显然灭盘圣祖当真火了。

    小蛋并不多言仙剑斜斜前指破开迎面扑袭的杀气脚步缓慢而坚实一步步往灭盘圣祖近前迈去。

    灭盘圣祖以「修罗煞神功」催「破胆魔罡」兀自不能动摇小蛋心神分毫不禁诧异道:「小娃儿你跟叶无青学了几年?」

    小蛋在对方强横的气势压迫下紧守灵台一步步迫至灭盘圣祖身前五丈忽地停身立剑峙若亭岳:「前辈何苦与年老祖过不去?」

    灭盘圣祖望着小蛋立身之处心下禁不住又开始骂娘。

    小蛋站立的地方刚好是灭盘圣祖「破胆魔罡」的腹地亦正是他手中雪恋仙剑保持防守态势的最佳距离。

    两人对峙须臾灭盘圣祖按捺不住:「再这么跟他耗下去老子还混什么?」

    他右手五指捏攥成拳低吼一声:「看打!」

    灭盘圣祖身影如同一蓬绿浪挟起凶猛罡风往小蛋胸口一拳轰落。

    小蛋见灭盘圣祖拳上血芒吞吐红雾蒸腾不敢轻易直撄其锋身形一转雪恋仙剑使出「雷厉风行」往对方拳眼刺去。

    灭盘圣祖大手一张有恃无恐就往剑刃上抓落只消指尖搭到剑刃之上劲力吐出间就可教小蛋吃不了兜着走至不济也得将剑荡到一边露出空门。

    小蛋身经百战更曾与鹤仙人、万劫天君这些绝世魔头放对厮杀灭盘圣祖手指一张他立明其意雪恋仙剑化「雷厉」

    为「风行」蓦地幻出重重真假莫测的雪色光影往老魔爪上罩落。

    灭盘圣祖低咦一声道:「叶无青啥时捣腾出的这招剑法?」

    也难怪他会错认需知他两百余年深居不出更无从知晓盛年的天照九剑听说小蛋是叶无青的徒弟就只当小蛋用的是忘情宫绝学。

    而忘情宫中具才情自创剑招的除了痴呆的楚望天也只剩下叶无青一人而已故此灭盘圣祖方有此一问。

    问归问灭盘圣祖手上可没闲着魔爪一缩右臂陡振大袖拂向仙剑。

    小蛋无暇回答对方的问话他紧盯着灭盘圣祖的招式变化。

    老魔大袖甫起雪恋仙剑也随即生变化小蛋的身躯牵动剑锋匪夷所思的一偏连人带剑一往无前地迫近灭盘圣祖怀里正是一式「吾身独往」。

    老魔大感意外怒喝一声支起左掌往小蛋眉心劈落。

    小蛋暗运「金光聚顶」身体猛地往后一弹挺腰站直仙剑转作一式「破甲沉戈」照着灭盘圣祖小腹切下。

    「呜──」

    老魔的左掌从小蛋鼻尖前不到寸许之处呼啸掠空红蒙蒙的掌风如惊涛拍岸拂中他的面门。

    小蛋脸上神光一闪乌犀怒甲与金光聚顶同时动将对手的掌风化于无形。

    饶是这样小蛋的头脑亦是一震往后退出三步。雪恋仙剑「嗤啦」脆响破开灭盘圣祖的护体魔罡在大袍上划开一道口子。

    灭盘圣祖一时大意给小蛋取巧得手登时恼羞成怒咆哮道:「仙人板板的老子油炸了你!」

    他右手一探从左边袖里掏出一只尺许方圆的血红色魔球顶心上微微下凹留有五个指孔刚好让老魔的指头扣上。

    这魔球似金铁铸炼表面满是半寸来长的犀利尖锥底端有一团拳头大小的银色光斑仿似怒目圆睁的魔眼内里暗藏金属小球挥舞起来激撞镝鸣尖锐刺耳惑人心神。

    适才灭盘圣祖和雷不羁动手也没亮出这只「吞天食地化血轮」此战若传扬出去必定令小蛋日后身价倍增赫然屹立于天6仙林顶尖高手之列。

    小蛋见老魔亮了兵器一咬牙关道:「无论如何只要能拖延到强援赶至我便大功告成。」

    他想明白此点心头清澈一片雪恋仙剑突然变得重逾万钧缓缓朝外递出却是用上了「一诺千金」。

    要是换作旁人即令修为高过老魔的鹤仙人或万劫天君面对盛年犹如神来之笔的这招「一诺千金」势必也要静候时机察明剑路。

    可灭盘圣祖盛怒之下浑然不顾仗着功力远强过小蛋挥动化血轮气吞山河般朝着雪恋仙剑轰落。

    然而「一诺千金」实乃当世以慢制快的第一剑招化血轮刚举起雪恋仙剑顿生感应如水银泻地般往灭盘圣祖左胸刺落。

    灭盘圣祖一惊:「老子这一轮就算把这小子脑袋砸个稀巴烂可自个儿的元神也得归位不合算!」

    他迫不得已回轮自保手中胜逾奔雷的化血轮说收就收不见半点凝滞生硬倏地回砸剑锋。

    小蛋自不愿与老魔硬拼仙剑一转点在化血轮上「叮」地趁势收回身前心头惊疑。

    「怎么还不见有人进来帮忙?」

    他和灭盘圣祖在石窟里打得天翻地覆石窟外也早已杀得血流成河昏天黑地。两方的高手意识到此战的关键着落在灭盘圣祖能否先一步杀了年旃故此不约而同往石窟方向靠近。

    一方要拼死往里冲另一方的人则死命抵挡一时间双方竟成僵持之局斗得如火如荼。

    小蛋沉下心来与灭盘圣祖在石窟内激战十余个回合手上仙剑逐渐吃不住老魔化血轮上不断增强的劲力胳膊渐感麻痹。

    好在老魔左拳轰出的血雾虽含有剧烈腐毒但小蛋有圣**精气和乌犀怒甲双重防御倒也不惧。

    可石窟虽说颇为宽敞却略显低矮更远极不上洞外的广阔。小蛋的身法不免大受影响许多次明明可以施展穿花绕柳躲过化血轮轰击却顾忌到回旋空间有限只能咬牙硬挺不退。

    灭盘圣祖绝非大老粗顿时看出便宜化血**开大阖一步步将小蛋往石窟狭窄处迫去藉以压缩对方游走趋避的空间。

    小蛋心头雪亮无奈面对灭盘圣祖一浪高过一浪的狂攻脚下除了步步后退之外竟是别无他方可想。

    又战了**个照面小蛋身后猛然一硬背心已顶到石壁。

    灭盘圣祖哈哈笑道:「龟儿子的你认栽吧!」

    化血轮虎虎生风如泰山压顶般连连轰落。

    小蛋被逼进角落再没有半分余地闪躲甚至连头顶上方都是厚重坚实的山岩。

    他心知要糟雪恋仙剑与化血轮「铿铿」交击一口气连接七下顿时两眼黑全身骨骼出爆裂声。

    此刻的小蛋只知道多挡一轮是一轮多拖一刻是一刻!

    灭盘圣祖大是不耐烦道:「老子忍了两百来年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挡什么道?臭小子老子送你回姥姥家!」

    化血轮猛力轰落左手又是一拳「血雷十八爆」击向小蛋心口。

    灭盘圣祖的拳路小蛋看得清清楚楚可他连接了对方七轮几近油尽灯枯哪还有余力硬接这至刚至猛的血雷十八爆?

    无奈之中雪恋仙剑横架化血轮左掌弹指激射出五道圣**丝打在老魔拳上竭力向旁牵引。

    可惜心有余力不足灭盘圣祖的铁拳只略微偏了偏还是结结实实打在了小蛋左胸上。

    小蛋「噗」地喷出一口血箭身体整个陷入石壁内碎石塌落即将他掩埋起来。

    灭盘圣祖冷笑两声转身便往那道禁制行去嘴里不住地吐故纳新流转魔气。为了解决小蛋他亦消耗不小连化血轮都险些教雪恋仙剑给劈出口子来。

    灭盘圣祖在光网前略作调息挥拳连轰一连三拳两轮光花飞溅灰蒙蒙的光网「嗡嗡」颤鸣化作缕缕流光涣散开来露出后头的通道。

    灭盘圣祖大喜正要提轮入内蓦地心有所觉回望去。

    塌落的石堆里焕出一团柔和绚烂的青色光晕碎石「簌簌」散落一道浑身鲜血的身影从废墟里重又站起。

    四相幻镜悬浮低鸣如瀑般的柔光笼罩住小蛋身躯一**的光晕徐徐扩散照亮石窟。

    灭盘圣祖凝望小蛋满是血污的脸庞嘿嘿道:「小子快死了吧?」

    小蛋用雪恋仙剑驻地身躯微微颤抖倔强的目光迎上灭盘圣祖喘息着道:「可还没死!」

    灭盘圣祖轻蔑道:「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再跟老子动手?」

    小蛋不答艰难缓慢地举起雪恋仙剑头顶水雾冉冉蒸腾浑身散出淡淡光晕。

    四相幻镜激越鸣响一束瀑光投落在地幻生出一道光影分身。同样地举着剑同样的坚定神情与灭盘圣祖对视。

    灭盘圣祖「咦」了声似乎没有料到四相幻镜竟有此神通但仍是满不在乎地问道:「喜欢找死?」

    小蛋哼地呛出口热血身子晃了晃没有回答。

    「那你现在就给老子去死!」灭盘圣祖大怒左手弹指射出一束「电光火矢」。

    幻镜投映的分身光芒暴涨与小蛋心神水乳交融如为一体左手一捏剑诀右手光剑铿然颤鸣迸出幕天席地的惊人剑气陡然化作一团青色的弧光摧枯拉朽地朝着灭盘圣祖轰落。

    「砰!」

    电光火矢在分身剑华的照耀下黯若萤火被激荡浩荡的剑气一击碎作丝丝光缕飞逸无踪。

    光影去势愈疾波澜壮阔的剑光仿似要撑爆狭隘的石窟一块块硕大的岩石塌落横飞坚硬的岩壁上亦教剑气化出一道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深深裂痕大地彷佛在这一刻也摇动颤栗起来。

    灭盘圣祖的面色在青光的映照下变得扭曲狰狞往后退了两步口中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厉吼全身迸射出妖艳的殷红光雾将修罗煞功提升至九成以上握在手中的化血轮「铿铿」爆响不安而焦躁地焕放蓬蓬血芒。

    「破!」

    厉吼声中化血轮出手像一蓬熊熊燃烧的血色雷团刚猛无铸地朝着青色光影迎击而上。

    地动山摇的轰鸣响起光阴好似被一下抽成空白天地亦在漫天迸溅的夺目光华中黯淡沉沦。

    光影分身被化血轮击得粉碎成束束青色流光却依然倔强地冲向灭盘圣祖。

    即使支离破碎即使微若残烛也一往无前!

    化血轮打穿光影亦成强弩之末摇摇欲坠。灭盘圣祖右手法印摇摇一指心念催再次大喝。

    「破!」

    化血轮骤地一亮重新转动奔腾冲开前方重重飞荡迸流的罡风剑气轰向小蛋撞破四相幻镜光幕的保护狠狠击在小蛋胸前将他的身躯第二次轰进石壁。

    小蛋只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强劲力量击碎乌犀怒甲穷凶极恶地迫入体内甚至连「有容乃大」都无法化解。

    这股灼热而狂暴的魔气沿着经脉翻江倒海犹如掠劫过境的兵匪五脏六腑齐齐生出被切碎一般的锥心剧痛天昏地暗里小蛋喉咙一热便什么都不晓得了。

    化血轮飞纵而归落回灭盘圣祖的大手中。他的深绿色大袍上亦教凌厉密集的剑气割裂出成百条裂缝肌肤往外渗着血丝脸色徐徐由赤红而转苍白。

    虽说他的伤势远比小蛋为轻可体内经脉火辣辣疼痛的滋味也不太好受。

    上次负伤应是两百多年前的旧事……灭盘圣祖望着尘土飞扬的碎石堆摇了摇头。

    「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老子。」

    一抖化血轮上的石屑灭盘圣祖回转过身却立时看到一人大摇大摆地由石窟深处走近。

    那张熟悉的脸庞灭盘圣祖再过两百年亦不会忘记。

    一身宽松大袍桀骜而嚣张的面庞上赫然有一朵银白色梅花印记像是魔神睁开的第三只眼他魁梧的身形在距离灭盘圣祖三丈之遥的地方停下莫名融入黑暗中。

    两人久久对望也不知是谁的脸上先绽开了一缕古怪的笑容两人齐声大笑起来。

    洞中人眯起眼睛打量着灭盘圣祖舒心而又酣畅地大笑。

    「你个龟儿子的老子以为你两百年前就死透了敢情还在活蹦乱跳!」

    灭盘圣祖也哈哈笑道:「他***年老鬼你果真也有老了的时候!」

    洞中人笑容不改接着骂道:「王八羔子才不会老!这些年你藏哪儿去了让老子一阵好找险些没把地皮都给揭起三层来。」

    灭盘圣祖嘿嘿一笑道:「老子不是回来找你了么?听说你这孙子混得挺滋润的啊!」

    洞中人老脸猛地一绷骂还道:「你才是孙子!」

    灭盘圣祖毫不相让立刻反唇相讥:「你个龟孙子!」

    两人越骂越响越骂越不堪入耳连话音里都运上了功力震得石窟嗡嗡颤响。

    声音传到石窟外兀自在苦苦血战的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手来或是欣喜或是诧异地往洞里瞧去。

    也没看清是谁带的头雷不羁夫妇、唐森、商杰漓渡仙境的一班魔头有默契地分成两列涌入石窟中到后来正道四大剑派的一干掌门耆宿亦忍不住跟进去一望究竟。

    苏芷玉更早一步杀退百流道人进入石窟寻到乱石堆下业已奄奄一息的小蛋。

    小蛋胸口尚有余温心跳虽然缓慢却仍算有力。

    尽管苏芷玉未能亲眼目睹适才小蛋与灭盘圣祖之间的战斗但仅从石窟中大战后的痕迹看去亦能猜想一二。

    那边年旃和灭盘圣祖对骂得越来劲惟恐输了这场口舌之争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无不哑然。

    瞧这两人熟络骂战的情形实在难以想象这两人之间曾经生过怎样的恩恩怨怨又为何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

    可他们两个偏就这般旁若无人地骂着似乎谁也不愿先停下来更不愿输给对方一口气。

    鸾衣蝶怔怔道:「老祖怎么了?他们不会一口气骂到天亮吧?」

    雷不羁摇摇头低声道:「老祖不愿占了灭盘老魔的便宜。」

    鸾衣蝶恍然省悟见苏芷玉抱起小蛋行了过来忙问道:「苏仙子这孩子有救么?」

    苏芷玉点点头雷不羁和鸾衣蝶当即慨然道:「如果救治这孩子需要药材苏仙子尽管开口。」

    苏芷玉微笑道:「多谢两位好意。老魔的中气越来越平稳充实年老祖要准备出手了。」

第十章 旧雨新交

    苏芷玉的话音方落就听年旃劈头盖脸大骂:「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子活得滋润关你屁事?」

    闻听此言一些凑进洞来的正道年轻弟子险些失笑出声委实想不出天下居然还有人能这样理直气壮承认自己是个祸害而且还能说得如此兴高采烈洋洋自得。

    偏偏灭盘圣祖不甘示弱嗓门亮得比年旃更高:「你算个狗屁祸害!从小到大你个龟儿子又啥时候坏得过老子了?」

    年旃愣了下忽然笑道:「你***痛快!咱们该有多少年没干过架了?」

    灭盘圣祖不假思索地回答:「两百十二年又一百零三天!」

    年旃呵呵笑道:「你个孙子记性真好咱们也算是久别重逢了。」

    灭盘圣祖的笑意似乎比年旃更为酣畅连连点头:「算当然算──你个鸟!」

    语音突变灭盘圣祖亮出吞天食地化血轮几乎不分先后两人的笑声化作了令人心胆颤栗的厉啸齐齐向对方扑去。

    年旃袍袖一抖掏出他那只威震天6的九宝冥轮恶狠狠朝灭盘圣祖头顶砸落。

    灭盘圣祖高举化血轮不避不闪迎上一赤一金两束电光「铿」地激撞出耀眼火花直刺众人耳膜。

    刹那间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炫目璀璨的光澜里强劲刚厉的罡风如绝堤的潮水往四下汹涌迫得众人频频后退。

    洞中的山岩不断酥软碎落「簌簌」地如雨洒下迷住视线只有少数几个人还看得清年旃与灭盘圣祖的动作。

    十个回合二十个回合五十个回合一百个回合……

    时间被无限地凝固压得人几乎窒息惟能听见两人口中爆出的呼啸怒骂仿似是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力。

    商杰凑到苏芷玉身后紧张问道:「苏仙子年老祖是否占了上风?」

    苏芷玉摇摇玉轻声道:「可能要到两百回合外他们两人才能分出高下。」

    恍惚中她的思绪无端地回到二十余年前的蓬莱仙会上。

    当时冥轮老祖年旃应丁原之请出战红袍老妖也如同今日一般打得日月无光昏天黑地。

    已是二十年……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许多人来过又去许多事忘过又起但在苏芷玉心底总有那么一份珍贵而隐秘的情思始终一如初始不会淡漠更不会忘怀。

    战团中响起灭盘圣祖狂傲嚣张的吼声整个身躯不可思议地暴涨一圈犹如不可一世的巨灵双手一合将化血轮朝着年旃当胸推去。

    轮底那团银色的光眼陡然射出万丈光芒灼热得像是刚从火山口迸流而出的滚滚岩浆冲散九宝冥轮金色的光雾席卷向年旃身前。

    年旃脸上次现出凝重之色右手横执冥轮苦苦抵御着迫来的银芒脚下一步步往后倒退。

    「破!」

    灭盘圣祖借着辛苦挣得的一线先机运起「无与争锋诀」化血轮遽然幻作一团刚猛无伦的雷火卷挟着千万缕锐不可当的血红锋芒宛若排山倒海一样向着年旃狂涌而去。

    众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震撼于灭盘圣祖这一击的可怖神威就连素来与年旃存有芥蒂的正道各派耆宿亦不禁为年老魔担心起来。

    「咄!」

    只比灭盘圣祖慢上一线年旃亦祭起了「万雷轰天诀」九宝冥轮化成无数狂猛的雷光在身周迸裂筑起了一道亮丽的光壁。

    世上罕有匹敌的两股绝强力量终于相遇激撞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好像是末日莅临将天地完全消融湮没。

    观战的众人尽管早有防备退到了五丈开外但依旧被咆哮奔腾而来的罡风光浪震得气血!圈!子!网踉跄倒退许多修为稍弱的更是不由自主从嘴里呛出血来。

    石窟再也禁受不住雄浑无铸的爆炸冲击「轰隆隆」由里向外飞坍塌。

    苏芷玉一手抱着小蛋一手挥出水袖引开两块飞来的大石扬声道:「赶紧退出石窟!」她自己却向年旃身影泯没之处掠去。

    碎石一迸露出年旃高大威猛的身躯满脸是血地破口骂道:「你***什么玩意儿!」

    嗓音立转沙哑最后两字几乎不出声来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苏芷玉飞袖卷住年旃胳膊将他往外一带道:「年老祖快走!」

    年旃手提九宝冥轮在苏芷玉身旁一停道:「慢着老子得瞧瞧那龟孙子有没有翘辫子?」

    只听塌落的石窟深处传来灭盘圣祖嘶哑的声音道:「龟儿子的放心老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比你先死!」

    话音响起处灭盘圣祖挥动化血轮震开山石也跃将出来。

    只是他的模样比年旃更加狼狈深绿色的大袍被罡风撕裂得千丝万缕有一道没一地道耷拉在身上先前教小蛋剑气划破的肌肤伤口再度开裂血如泉涌。

    众人退出石窟年旃仍不忘哈哈笑道:「你个孙子想凉快也不用扯了衣衫啊!」说到兴奋处「哇」地吐了口淤血。

    灭盘圣祖见年旃吐血面露喜色大笑道:「敢情你也忍不住要吐血老子还以为你真的打不死呢!」

    年旃喘息道:「乌龟王八蛋才不会死!可惜这回还是差了最后半步老子没能飞升要不然仙人板板的谁肯陪你在这儿玩?」

    灭盘圣祖目光的神色由欣喜倏地转作艳羡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好啊这么着咱们两个今后还有得玩儿!」

    年旃浓眉一扬道:「你要玩老子便陪你玩到底!格老子的谁怕谁啊?」

    灭盘圣祖咽下一口涌到嗓子眼的淤血纵声笑道:「不错格老子的谁怕谁?龟儿子的你回头等着我!」说罢运功强压伤势一催化血轮竟是自顾自去了。

    年旃抬头望着灭盘圣祖远去的背影骂咧咧道:「你娘的小心点儿别飞了一半栽下来害得老子给你收尸!」

    灭盘圣祖遥遥回应道:「谁给谁收尸还不一定呢──」他心神微分冷不丁身子一晃险些失去对化血轮的控制从云霄上摔了下来。

    年旃瞧得眉飞色舞哈哈大笑出了胸头一口恶气环顾过正在撤离的漓渡仙境一众魔头吩咐道:「别难为他们算老子留给那孙子一点儿面子。」

    雷不羁应命命唐森率人监视群魔撤出滴水石林。

    年旃笑容收敛忽地叹了口气道:「龟儿子的修为委实比两百多年前强出许多。要不是老子这回闭关又占了雪魄梅心重塑肉身的便宜难保这回不会栽在这孙子手里。」

    苏芷玉含笑道:「年老祖你伤势不轻可要芷玉疗治?」

    年旃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用就这点屁大的伤能拿老子怎样?睡上一大觉便能好个七七八八。」

    他嘴里说得豪爽实则是在安定那些南荒群豪的心神更不愿在正道各派宿老面前示弱心下却清楚体内的伤势要想完全复原没个一年也得半载。

    不过从灭盘圣祖离去的模样看他的伤势绝不轻两人二百多年后的次交锋依然是个平分秋色之局。

    趁着众人救治伤者忙碌善后年旃挥手唤来鸾衣蝶听她讲述了灭盘圣祖突袭滴水石林的经过。

    听完之后年旃打量着尚在昏迷中的小蛋苦笑道:「多亏了这娃儿替老子挡灾不然那老鬼只消早闯进来半刻我就得归位。」

    鸾衣蝶困惑道:「老祖那灭盘圣祖到底是什么人和您有何冤仇?」

    年旃好像不愿提及他和灭盘圣祖的过往恩怨淡淡道:「他和老子曾经是同门师兄弟打小就不对眼儿。」说着话锋转开:「苏丫头丁原怎地没和你一块儿来?」

    苏芷玉浅笑道:「他正在四处找寻万劫天君的下落如今在哪儿我也不甚了然。」

    年旃一愣道:「万劫老儿没死?」

    苏芷玉道:「年老祖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莫如先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停当芷玉再慢慢和你聊。」

    年旃一点头道:「成你这丫头说出来的话比丁原那小子中听多了。」

    苏芷玉莞尔一笑当下由鸾衣蝶襄助将小蛋抱入庄内一间僻静的厢房疗伤。

    屈翠枫与年旃见过了礼便被卫慧拉到一边喃喃细语。两人劫后余生一时也有许多话得相互倾诉。

    各派的掌门宿老和雷不羁等人就没那么轻松了一面救死扶伤一面还要处理那些黑衣人的善后更派出五路探子追踪漓渡群魔以防他们去而复返。

    忙到天黑大雨渐止喧嚣热闹了一整日的滴水石林渐渐安静下来。

    苏芷玉下午与年旃闲聊过方闭目静休不到半个时辰即有庄内的仆从前来禀报说小蛋醒了。

    苏芷玉忙起身回到厢房只见小蛋躺在软榻上正和一直陪着他的商杰说话。

    商杰见苏芷玉进来知趣地站起道:「苏仙子你们聊我去瞧瞧大哥。」与小蛋别过转身退出了屋子。

    苏芷玉替小蛋把了把脉问道:「小蛋你现下感觉如何?」

    小蛋仔细体察体内状况道:「奇怪好像多了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在胸口这儿转悠不散让人有点觉着气闷。」

    苏芷玉道:「那是化血轮上蕴藏的腐毒业已渗入你的内脏。好在你体内的圣**精气对它有一定抑制作用所以没有立刻扩散。」

    小蛋听了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笑笑道:「玉姨不必担心反正我也半死不活过许多回了加上这次也不算什么。」

    苏芷玉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你不用安慰我。这点儿腐毒只是化解起来稍嫌麻烦需要用上一味天一阁特产的灵药难不倒你玉姨。」

    她轻拍小蛋露在薄被外的手背道:「你好生歇息等此间事了玉姨带你前往南海天一阁不消几日即可药到病除。」

    小蛋心中感动点了点头目送苏芷玉出了厢房。

    由于在外守护的仆从早得雷不羁之命未经允许除苏芷玉外不得让任何入内叨扰小蛋疗伤故而屋子里了无访客异常寂静。

    小蛋却翻来覆去疼得无法入睡索性坐起身来在软榻上盘膝打坐。

    他刚入定不久突然听到门外的两名守卫齐齐闷哼一声没了消息。

    小蛋凛然一醒睁开双目就见一名青衣少年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入面容陌生好像从未见过偏又出奇地有种熟稔的感觉。

    青衣少年凝视小蛋须臾开口问道:「你就是小蛋?」

    小蛋点头一边暗自提防一边道:「我是。」

    青衣少年道:「走吧这儿不方便说话咱们换个地方。」身子鬼魅般地欺近探手抓向小蛋胸口动作快得匪夷所思。

    小蛋欲待抬手搁架甫一运劲猛感到经脉剧痛真气一散刚举起的手臂又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青衣少年一把揪住小蛋衣襟气劲微吐制住了他的经脉。小蛋作声不得只好任由对方一手提起出了厢房。

    青衣少年一言不在夜色里挟着小蛋掠出滴水石林一路上竟无人察觉。

    到了石林外他御风的度骤然加快毫不亚于普通高手的御剑之。小蛋只见下方景物飞倒退倏忽已被掳出数百里。

    他暗暗讶异道:「这少年好生厉害偏是身上带了一股邪气不知是何来历?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思忖间下方的山林一尽现出一座***黯灭的小镇。青衣少年挟着小蛋降下身形飘落在小镇外缓步往镇里行去。

    小蛋这时才透过一口气来问道:「兄台请把我放下我自己会走。」

    青衣少年冷冷道:「闭嘴该说话时我会问你。」

    他行到一家已经关门的酒铺前手上稍一运劲震碎门闩走了进去。店堂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凳子倒放在桌面上十分冷清。

    青衣少年关上门弹指射出一束魔焰点燃柜台上的一盏烛台屋里亮了起来。

    他松开小蛋随手拎了条凳子放到地上用不容辩驳的口吻道:「坐!」

    小蛋坐下打定主意三缄其口等待青衣少年说明来意。青衣少年又拿下一条长凳在他对面坐下。

    内堂响起脚步声一名守夜的伙计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端了盏油灯出来察看瞧见屋里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人睡意一下子不翼而飞惊异道:「你们是谁?到店里来做什么?」

    青衣少年漠然道:「喝酒聊天。」

    那伙计警觉地抄起一根靠在墙角的扫帚说道:「今晚我们已经关门了要喝酒请两位明天赶早。」

    青衣少年不动声色道:「我就想现在喝。」左手往下一按然后缓缓抬起桌面上赫然现出一个被穿透的手印。再看那段木头兀自好端端地被吸附在青衣少年的手掌上。

    伙计看得腿一软颤声道:「你、你──」上牙直打下牙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小蛋低声道:「别为难他我们可以换个酒铺。」

    青衣少年转朝伙计喝道:「上酒!」

    伙计身子哆嗦犹如筛糠胆颤心惊地从柜台后捧了坛酒放在桌上:「二位爷请!」

    青衣少年拍开封泥挥手从柜台后的橱柜里凌空摄过两只海碗不偏不倚落在自己和小蛋的身前吩咐伙计道:「斟酒。」

    伙计战战兢兢替两人将酒满上倒在外面的比海碗里的还多。

    青衣少年也不在意拿起海碗向小蛋道:「请!」

    小蛋看了看满满一碗的烈酒摇头道:「我不会喝。」

    青衣少年冷漠地笑了笑道:「你是不愿喝。」一抬手将酒饮尽旁边的伙计又赶紧给满上。

    青衣少年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找你?」

    顿了一会儿见小蛋没有回答青衣少年自己接着道:「我是来杀你的。」

    伙计抱着酒坛一抖差点摔到地上。

    小蛋伸出手扶住伙计诧异道:「我和你有仇?」

    青衣少年生硬道:「我杀人从来不问理由。」

    小蛋凝望着青衣少年妖艳而邪异的眼眸蓦然道:「你是万劫天君!」

    青衣少年举起海碗答道:「就算是吧。我现在很生你的气。」

    小蛋一头雾水瞧着万劫天君又喝下了第二碗酒:「为什么?」

    万劫天君徐徐道:「我和她在一起的这一年中虽然她从来不提你的名字怕我杀你可是每回睡梦里仍旧禁不住为你落泪。」

    他注视着小蛋又一字一顿道:「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

    小蛋彷佛压根不在乎万劫天君逼视自己的眼神迫不及待问道:「罗姑娘如今可好?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万劫天君的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笑意回答道:「一个你们永远想不到也找不着的地方。你这一生永远休想再见她。」

    小蛋眼睛里闪烁着迫切的光芒沉声道:「请你带我去见她!」

    万劫天君提高语音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小蛋恍若未闻一把抓住万劫天君端着海碗的手腕道:「带我去见她!」

    万劫天君没有挣脱眼睛里闪动着冰冷的寒光低声道:「我说了你永远不可能再见到她。除非──」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继续道:「你誓与她当面决裂。」

    小蛋身躯一震激愤下喷出滩淤血。

    万劫天君运指如风连点他胸口数处大穴冷冷道:「这样我也可以考虑不杀你。」

    小蛋平复心绪摇摇头:「那你还是杀了我的好。」

    万劫天君面容陡寒浑身散出凛冽杀气迫视小蛋道:「你不想见她了?」

    「锵铛!」

    伙计禁受不住杀机催迫软倒在地昏死过去酒坛摔得粉碎。

    小蛋也打了个寒噤用尽全身力量才好不容易吐出道:「想!」

    杀气顿消万劫天君恢复了冷淡的神情慢悠悠道:「很好如果你刚才给我的是另一个答案此刻你已经死了。因为我不允许任何人负她!」

    小蛋愣住了苦笑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万劫天君悠然道:「我原本就没打算杀你只是希望你能当着羽杉的面断了她的思念。即使如此──」他的眼神突地变得冷厉:「事后我也一样会杀了你因为你不配她伤心!

    「如果我现在将你杀了她会恨我入骨。所以我不杀你。但我会让你离开她让她对你失望最终形同陌路永不相见。

    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小蛋瞠目结舌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青衣少年就是万劫天君的化身。

    这哪里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让人谈虎色变的不世恶魔?

    分明就是位如假包换空前绝后的盖世情圣!

    小蛋真的胡涂了情不自禁端起面前的海碗一饮而尽却根本喝不出酒里的滋味。

    万劫天君望着他喝完忽然起身道:「今晚我们就谈到这儿我还会来找你!」身形一飘出了酒铺。

    小蛋呆了呆急忙追出门外问道:「罗姑娘在哪儿?」

    街道空荡荡寂静无声冷月下唯有回音不断地问道:「罗姑娘在哪儿──」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小蛋和苏芷玉襄助年旃击退了灭盘圣祖的突袭自己也被打成重伤遭到万劫天君的掳劫。

    然而万劫天君非但没有杀他反而曝露心迹誓要拆散小蛋和罗羽杉。

    更麻烦的是卫慧与杨挚双双遇害尸体上赫然留有九雷动天引!

    众人猜忌的目光聚在小蛋的身上。

    由于年旃和苏芷玉庇护担保小蛋方始暂得脱身前往天一阁疗伤不意又遇到了另一位盖世魔头。

    于是丁原和鹤仙人迟延了一年的大战终于在南海上演……

第一章 一尸两命

    入夜后的滴水石林雨过天晴空气湿润而清新只是吹拂而来的晚风里犹含着初春料峭寒意。清冷的玉华静静洒照大地千姿百态的石柱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神秘而朦胧不时有一两颗晶莹的水珠从石缝里滴落如一阙空幽的小词。一对年轻男女携手并肩漫步在石林深处。在他们身后是喧嚣了一天的养性怡情庄一点点闪烁的***诉说着寒夜的暖意也温暖着两颗驿动的心。

    不知走了有多远已是四下无人。屈翠枫忽然转身搂住卫慧的纤腰火热的嘴唇重重落在她柔软香润的樱唇上。卫慧的娇躯顿时酥软热烈迎合着心上人的亲吻所有的思念和爱意在这一刻得到迸动人的低低喘息声直将这寒冷的春夜融化。

    久久之后屈翠枫粗喘着松开卫慧问道:「你现在还怨我吗?」卫慧白了他一眼喃喃道:「你这坏蛋只会欺负人家。」

    屈翠枫望着怀中人含羞无限的娇媚之态心神一荡的低声笑道:「看来我欺负得还不够所以你还满腹怨气。」头一低又吻住卫慧。两人如胶似漆无声缠绵个中**的滋味足以迷醉彼此。又是良久卫慧娇喘着将屈翠枫微微推开浅嗔薄怒道:「你准备给咱们的孩子起什么名?」

    屈翠枫一愣沉默片刻道:「孩子……还要多久出世?」

    卫慧依偎在屈翠枫怀里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将为人母的由衷喜悦里回答道:「很快我们就能看到他了。翠枫你说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屈翠枫目光移向漆黑的夜空有点心不在焉道:「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卫慧抬头望着黑夜中屈翠枫俊美的脸庞揣测着他话中之意不无委屈道:「听你的口气难不成是在怀疑我?」说着眼圈竟是红了。

    屈翠枫一省自知失言急忙笑着抚慰道:「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卫慧慢慢淌下两行泪来唇角浮现一抹笑意:「你这人怎么总是油嘴滑舌没正经?」

    夜忽然沉静了下来两人相依相偎享受着久别重逢后难得的独处时光直到卫慧再次幽幽道:「看着这孩子一天比一天大翠枫你是时候替我和孩子拿个主意了。」屈翠枫颔道:「你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莫非你还怕我负了你不成?」卫慧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带着孩子自尽!」屈翠枫一呆无奈的强笑道:「好好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卫慧像是下了决心低声道:「翠枫我想了很久。你不如和我一起回天雷山庄把咱们的事禀明罗大叔和秦婶婶再请他们两位出面作主咱们成亲吧——」

    她微笑接着道:「成亲后我会辞去白鹿门掌门之位守着你和孩子。只要你愿意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讨厌我——我会永远守在你的身边。」

    屈翠枫将卫慧重新紧紧搂入怀中温柔笑道:「你今晚怎么了怎么尽说傻话?该是我求你不嫌弃、不讨厌我才对。」

    卫慧嫣然一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屈翠枫心下不觉一阵犹豫心乱如麻。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已被卫慧的柔情与恳求所打动差点脱口而出:「好咱们明天便成亲!」

    可是杀父之仇、失母之痛自己如何能忘?他心烦意乱的寻思道:「我答应她容易可从此以后就等若在自己的脖子上挂了两块大石头。」

    忆及在天雷山庄那一段颓唐消沉的日子屈翠枫猛地不寒而栗心灵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呐喊:「不我不要回去!我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做了那么多牺牲难道因为她的只字词组就半途而废?

    「屈翠枫啊屈翠枫你生来就该出人头地让人刮目相看的!可老天不公让你遭受屈辱和折磨。难道你现在要为了一个女人就永远放弃扬眉吐气的机会吗?」

    念及至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等我为爹娘报仇雪恨之后我誓一定用最风光、最隆重的礼仪娶你过门。」卫慧疑惑道:「可咱们成亲后你同样可以替他们报仇啊?况且我成了你们屈家的媳妇自然责无旁贷的全力帮你。」屈翠枫险些脱口怒问道:「凭你那点修为能帮我什么?」他强忍着不快道:

    「难道你不明白心无旁骛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如果你真的爱我便耐心等上三五年又如何?放心我一定不让你失望就是!」卫慧不觉打了个寒战满腔的炽烈此刻渐渐变得冰冷。她推开屈翠枫徐徐站直了娇躯问道:

    「我当然愿意等你别说三五年哪怕是一生一世我也愿意。可我肚里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想让他一出世就成为一个没爹的孩子?」

    屈翠枫沉吟须臾握住卫慧双手道:「要不咱们先不要这个孩子好不好?等将来咱们成亲了再生上十个八个也为时不晚。」

    卫慧怔怔盯着屈翠枫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目光下意识道:「不!」

    屈翠枫没料到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卫慧竟会不顾现实而断然拒绝按捺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为什么吗?」卫慧内心激荡的想道:「他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不要他、杀了他?」只是这些话她并未说出口艰涩地回答道:「太晚了到这个时候如果硬要打胎连我都会有危险。」

    屈翠枫火气腾升竭力地压低嗓音道:「你一门心思只顾虑自己为何不替我考虑?好随便你可休想藉此威胁我!」卫慧头一晕作梦也想不到屈翠枫会对自己说出这般冷酷绝情的话。而冥冥中那肚里胎儿似乎也生出感应用他不知是小腿还是小胳膊顶动着卫慧的小腹。

    卫慧脸色苍白呆呆地用手轻抚着腹中胎儿想令他安静下来心中好不凄然。她望着屈翠枫道:「说来说去你是不愿与我成亲?」屈翠枫见费尽唇舌卫慧还是不能体谅自己的苦衷暗地里已是火冒三丈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那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娶你过门?」

    卫慧顿觉天旋地转险些瘫软在地。她咬牙站稳看着眼前面带恼怒似陌生人一般的屈翠枫漠然一笑:「好啊你终于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原来彻头彻尾你都是在欺骗我、利用我!如今你已参悟出天道星图我对你没用了对不对?」

    屈翠枫瞧着她凄厉绝望的模样将语气缓和下来:「你何苦这样?我屈翠枫顶天立地什么时候做过负心薄情的事?只要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哪怕——三年也好。」卫慧冷笑道:「你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绝情不要还教我相信你?」屈翠枫刚生出的一点歉疚和爱怜立时教卫慧的这句话冲得烟消云散怒声道:「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卫慧忍不住又滴下泪来凄然一笑道:「好啊你说我无理取闹你说我无理取闹——」她突然探腕拔出屈翠枫背后斜负的仙剑身躯迅向后退出两步。

    屈翠枫先是一惊旋即镇定下来注视着卫慧手中仙剑低问道:「你想杀我?」

    卫慧摇摇头泪如泉涌地徐徐说道:「我杀不了你。」抬手将仙剑横架在自己颈上一字一顿道:「既然我没用了不如成全你!」

    屈翠枫闻言跨步上前欲把剑夺下见卫慧将手中剑一紧又连忙缩手驻步道:「你不要这样任何事情都好商量你又何必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卫慧涩声道:「那好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愿不愿跟我回天雷山庄成亲?」

    屈翠枫心下踌躇道:「不管怎么说先让她断了自尽的念头回头再慢慢想办法也不迟。」于是慨然颔道:「好我答应你!」

    卫慧一动不动的注视屈翠枫说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立下一个毒誓?」屈翠枫不快道:「我既已答应了就不会食言。你何苦一再逼迫我?」卫慧的面色更加苍白「你还是在骗我。如果你真的愿意又何惧于几句誓言?屈翠枫你骗得我好苦!」屈翠枫对着卫慧束手无策心念急转道:「要不这样咱们先悄悄成亲你再将孩子拿了回返天雷山庄。我对天立誓三年之内一定会实践承诺。再不你也可以先将孩子生下我替你找个地方暂且隐居你看如何?」卫慧这一年来编织的所有美梦此际都如色彩缤纷的泡沫般爆裂得粉碎迷茫里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在挣扎着问:「我还能相信你的话么?你还想再骗我多久?屈翠枫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数到三你还不答应我便横剑自刎!」屈翠枫急道:「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你为何不替我想想?」

    卫慧绝望的道:「一直以来我为你想得太多太多。为什么我就不能为我自己想一次?屈翠枫你做决定吧!一——」

    屈翠枫万分焦灼的道:「你快把剑放下给我三天我可以仔细考虑你刚才的建议——」卫慧毫不犹豫地继续数道:「二——」

    屈翠枫手足无措心底突然掀起一股烦躁:「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居然以死要挟我娶她!好啊我现下是可以答应她可往后呢?难道就听任她使手段逼我答应她的要求?如果她没完没了地闹个不休我又该怎么办?」

    他脑海里遽然灵光乍闪:「一个女人怀着孩子怎会轻言自尽?哼!我屈翠枫七尺男儿又岂能受一个女人的压制?血仇不报枉为人子!不能名扬四海枉为大丈夫!」

    心念一定他沉声道:「很好我屈翠枫已对你仁至义尽。如果你仍要固执己见胡搅蛮缠屈某也无可奈何。」说罢便双手往后一负不再言语。

    「三——」卫慧的语音微微颤仙剑在颈上顿了一顿没有切落。屈翠枫暗松一口气庆幸自己赌中展颜笑道:「好啦别闹了先把剑还我。」卫慧的泪眼中陡然射出凄厉的光芒一字一顿低低道:「屈翠枫我恨你!」用尽全身力气将剑锋横过咽喉凄艳的鲜血喷涌而出染透衣衫。看着卫慧无力的仰面倒地屈翠枫僵立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好一阵子他才扑前抱起卫慧尚有余温的身躯拼命摇晃着她叫道:「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卫慧不再有反应只有那双圆睁的泪眼紧盯着他。

    屈翠枫看着这双曾经充满柔情蜜意而今失去生命异常陌生的眼心里涌出缕缕寒意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死了她竟真的自杀了!屈翠枫不晓得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也不晓得接下去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只是为何自己心里面竟隐约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须臾他冷静了下来伸手替卫慧缓缓合上双目柔声道:「无论怎样都是我不好。你安心的去罢!以后我屈翠枫报了父母之仇定当束出家终生不娶以偿你一片深情!」

    说着他伸手试图从卫慧掌心里将自己的仙剑取下。然而那只握剑的手竟然异常之紧连试了几次都不成。屈翠枫只好费力将卫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好不容易才将仙剑取出擦去剑上的殷红鲜血。

    正在这时突然背后一个声音令他魂飞天外:「翠枫你在做什么?」天

    屈翠枫一凛才晓得自己失魂落魄之下居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他痴呆地回头就见杨挚伫立在不远处疑惑的目光紧盯自己手上的仙剑。屈翠枫魂不守舍地呐呐道:「她死了她死了——」杨挚厉声问道:「卫姑娘死了?你为何要下手杀她?」

    屈翠枫一省本能地叫道:「不是、不是我!她是自杀的和我无关!」

    杨挚望着卫慧的尸体将信将疑。他与卫慧同行数日早已现这姑娘怀有身孕只是自持身分不便过问女儿家的私事。待到卫慧和屈翠枫重逢杨挚亲眼目睹到两人的亲昵模样这才恍然大悟。

    当即他暗自打算寻个机会和屈翠枫详谈若确有其事便以师门长辈的身分尽力促成这桩婚事也算是对去世的屈箭南夫妇在天之灵有个交代。

    不料自己尚未开口询问屈翠枫此事却见到了卫慧的尸体委实令杨挚吃了一惊。他稳稳心神语气稍转柔和道:「好你携了卫姑娘的遗体和我回庄说个清楚。」屈翠枫渐渐回过神来闻言心慌道:「此情此景我纵然问心无愧亦是百口莫辩。就算大家都相信我的话可卫慧终究死了况且她肚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此事一旦传扬开来日后我还如何在天6仙林抬头做人?」

    想到这里他往后缩了缩连连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掌门师叔祖卫姑娘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杨挚见状反而心生疑窦皱眉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何事不能言?走你随我回庄见过伍师叔将卫姑娘遇害之事说个明白。假如真不是你亲手所为我们非但不会冤枉你更要全力替你担保开脱!」说罢便跨步上前探臂抓向屈翠枫胳膊。

    屈翠枫抬手格挡刹那间心头雪亮:「一旦我身败名裂便永无机会威胁到他的掌门宝座。他是在趁此机会对我落井下石欲将我置之死地而后快!」

    他一股屈辱与愤怒油然窜升叫道:「我不和你回去!适才卫慧对我苦苦相迫而今你也来逼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你们为何不肯放过我?」杨挚一怔按捺着怒气道:「翠枫冷静些谁不放过你了?我只想查清卫姑娘的死因这可是一尸两命的惨案!」屈翠枫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视线缓缓落在卫慧那已遮掩不住的鼓胀小腹上喃喃道:「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不、不是我做的是她想不开自寻短见!」

    他像是一个溺水者蓦然抓住水面漂浮的最后一根稻草仰望着杨挚充满恳求与期盼道:「掌门师叔祖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卫姑娘的死讯好不好?我们这就将他们母子俩悄悄埋了便可万事大吉。我向您誓您在位一天我就绝不回越秀和你争夺掌门宝座。

    「掌门师叔祖求你看在我死去爹娘的面上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遭弟子将永铭五内不敢或忘——」

    杨挚听他说得越来越不成话终于抑制不住怒火斥道:「住口!若非看在你爹娘分上此刻我早已叫人来将你擒下!翠枫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假如卫姑娘真是自杀你又何至于此?」

    其实杨挚内心亦不愿将这事闹大毕竟卫慧因着感情纠葛闹出一尸两命案不管是否为屈翠枫所杀对越秀剑派终究不是好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杨挚岂能不懂?可惜他毕竟是一个继任掌门不到两年的门中后进论及修为不比诸位长老而论及声望也非同门里的佼佼者。正因为这样他继任以来凡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不敢擅自决断。如卫慧一尸两命这样的大事杨挚越不敢隐瞒独断需得请示过同来南荒的长老伍端方可做出决定。因此他才执意要屈翠枫随自己回返庄内查明真相。屈翠枫心绪混乱兼之对杨挚接掌越秀剑派一事耿耿于怀。此刻他只当对方是要借题挥将自己推下悬崖站起身道:屈翠枫下意识侧身闪躲伸手扣住杨挚右腕往旁一带。这本是他早年在越秀山与同门师兄弟切磋时经常使用的招式路数此刻自然而然又施展了出来。不料杨挚盛怒之下一则没有想到屈翠枫敢还手二来身负重伤脚步虚浮竟被他带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杨挚踉跄站定回身森然道:「翠枫你要和我动手?」

    屈翠枫被杨挚盯得一凛随即道:「你不逼我我又怎会出手?」

    杨挚怒极而笑:「好啊杨某今日偏要你回去问清楚真相。屈翠枫有种你便连我也一并杀了!」屈翠枫心里一沉正手足无措之际忽听石林里响起轻轻掌声。欧阳霓从一根石柱后绕转出来笑吟吟道:「真是精采难得今日让我看到一出同门内讧的好戏。」

    杨挚在翠霞山见过欧阳霓怔了怔道:「欧阳姑娘这事和你无关。今夜杨某要在此清理门户姑娘还是不插手的好!」欧阳霓从容自若道:「杨掌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屈公子已再三声明他绝非凶手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难道高抬贵手帮屈公子一个小忙对你而言便那么难吗?」

    屈翠枫听欧阳霓为自己辩白好像深陷淤泥中突然有人向自己伸出手来顿时一阵激动的道:「欧阳姑娘你不必说了。他会帮我?他是一心一意要趁火打劫!」

    杨挚气得全身抖就听欧阳霓又道:「杨掌门莫非你真存心想陷屈公子于不仁不义?这么做你对得起他父母在天英灵吗?纵是老掌门屈痕九泉有知眼见你这般欺辱他的爱孙定会死不瞑目。」这话不啻火上浇油杨挚怒不可遏地喝道:「我若坐视不管他们才真的是死不瞑目!」当即他阔步迫近屈翠枫探手往他胸襟抓落:「跟我回庄!」

    屈翠枫听欧阳霓句句说中自己心意更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底气心里越加感到对杨挚的厌恶与不忿运掌拍出招架:「杨挚你不要逼我!」

    「砰!」双掌相交杨挚身子晃了晃因着牵动旧伤面色一片煞白刚欲开口怒斥猛然他口中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吼!

第二章 万金一默

    杨挚声嘶力竭的吼声划破了滴水石林寂静的夜空令得众人霍然一震。

    第一位赶到现场的便是天一阁阁主苏芷玉然而她所见到的是躺倒在冰冷泥地上的两具尸体四周空无一人。很快雷不羁夫妇、唐森、商杰还有停云真人、观止真人以及正魔两道的众多高手都6续赶至目睹眼前的惨状尽皆呆住了。

    伍端望着杨挚的尸体直懵如同一下子苍老了十年不住地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了杨掌门是谁?」停云真人安慰道:「伍老请节哀顺变。杨掌门不幸遇害乃我仙林同道之殇咱们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凶手为杨掌门报仇!」

    观止真人小心地翻转过杨挚尸身从他背上的伤口里轻轻起出一物借着月光观瞧道:「就是这东西令得杨掌门一记致命!」唐森见多识广禁不住失声道:「这不是魔教上一代护法雷霆那老家伙所用的九雷动天引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观止真人一声冷笑道:「据我所知雷霆早已将九雷动天引传给了义女秦柔也就是魔教前任教主罗牛的妻子。」伍端目光一寒道:「这么说敝掌门和卫姑娘遇害的事情与罗夫人有关?」苏芷玉徐徐摇头:「伍长老有所不知九雷动天引早在四年前罗夫人已亲手转赠他人。如今它的主人已非罗夫人。」商杰诧异道:「那苏仙子可知如今这九雷动天引是谁在用它?」

    苏芷玉幽幽一叹轻声道:「罗夫人所赠之人便是小蛋。」

    商杰惊愕叫道:「这怎么可能?几天前我还和小蛋一起救了杨掌门的性命当时这位卫姑娘也在。他又怎会反过头来杀害杨掌门和卫姑娘?」

    钟南山正为自己门中又出丑闻而头疼这时偏巧越秀剑派也闹出掌门遇害的一桩大事令他更觉心烦冷哼道:「你没瞧见那卫姑娘身怀六甲说不定就是小蛋干的好事。

    「他始乱终弃杀了卫姑娘却教杨掌门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害死了伤重未愈的杨掌门又有何不可?」他却不知这段推理与真相几乎毫无差异唯一搞错的却是至关重要的真正凶手。商杰的这条命蒙小蛋救过也得杨挚和伍端从宫无极的魔掌下搭救对这几人均都感恩莫名。孰料偏是这桩血案出在杨挚和小蛋身上让他又急又恼没了主张一跺脚道:「我绝不相信这是小蛋干的。苏仙子你倒说句话啊!」

    苏芷玉从观止真人手里接过九雷动天引打量片刻答道:「事实未明芷玉也不能妄言。当务之急还需先找到小蛋向他当面求证。」

    可小蛋早在杨挚遇害前便突然从养伤的厢房里失踪雷不羁派出寻找的十几拨人马至今未归谁又晓得他去了哪里?

    商杰却是眼睛一亮一拍巴掌叫道:「不错咱们得先找到小蛋才能搞清楚真相。我这就去找他!」观止真人嘿然道:「商二堡主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只怕他此刻早已畏罪潜逃远扬千里了哪里可能再公然露面?」商杰怒道:「你胡说什么?小蛋绝不是这样的人商某敢用性命担保。」

    观止真人几时教一个魔头当众斥责过也生出怒气:「你认识他才几天就敢拿性命担保?你可晓得他是谁的弟子以前都干过什么好事?万一杨掌门和卫姑娘果真是他所杀商二堡主又有几颗脑袋可以拿来担保?」商杰脑门青筋蹦跳正要和观止真人干上雷不羁先一步沉声道:「诸位无须争执苏仙子说得有道理咱们这便四下派人搜寻小蛋行踪。」雷不羁这一开口商杰也不好再多说狠狠瞪视观止真人一眼道:「好商某这就去找回小蛋兄弟定要替他将这冤屈洗刷干净!」说罢御风径自而去。

    商杰含怒出了滴水石林也不晓得自己该往哪个方向找人干脆信马由缰一路北上。他找找停停走出了好几百里在天色渐亮时前方出现一座小镇。商杰精神一振思忖道:「老子也走累了不妨先到镇上找碗水喝顺带再打听一下小蛋兄弟的下落。」他收住身形沿着大街往镇里走去。

    一边走杨挚一边找寻茶馆酒铺。只是天色尚早路上连行人都没几个且店铺大多尚未开张想找个地方歇脚打听着实不易。

    忽地他现街边有一家酒铺已开门营业可一进门除了倒在地上的伙计便再无旁人。

    商杰愣了愣叫道:「小二、小二!他***天都亮了你还睡不醒?」连喊了几声那伙计躺在地上毫无反应。商杰顿觉不对劲上前将他扶起掌心一股魔气输入对方背心的大椎穴中。那伙计喉结动了几动茫然睁开眼道:「我这是在哪里过奈何桥了吗?」商杰没好气地道:「去你娘的奈何桥!难不成老子还是牛头马面?我问你你小子怎么放着好好的床铺不睡大冷天的躺在地上?」伙计悚然一省脸色转白的颤声道:「是鬼是那鬼干的!」商杰大奇拽了那伙计起身道:「你说清楚点谁是鬼了?」那伙计兀自心有余悸语无伦次地将昨晚生之事说了。

    商杰听得惊喜交集又问过两人的长相衣着已确认是小蛋无疑。至于另外一个青衣少年是谁他此刻也无心多问便迫不及待的道:「他们两个喝完酒往哪个方向去了?」

    伙计苦着脸道:「我站在那儿身上突然一冷就睡了过去实在不晓得他们去哪儿。」商杰略感失望抬头看到桌上小蛋留下的一块碎银将它塞进伙计手里恶狠狠地警告道:「这事你不准和任何人说起连掌柜都不许讲!回头老子还会来找你万一你走漏风声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不理战战兢兢的伙计快步出了酒铺往街道两头张望心中略一沉吟足不点地朝着来时路上回转度却放慢许多时刻留意着两旁动静。

    约莫行出五六里地果然远远看见路旁的一片榆树林边坐着一人。商杰定睛打瞧不是小蛋却又是谁?

    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大声招呼道:「小兄弟你可让我一通好找!」小蛋短短几里路已走得气喘心急、两腿乏力正不得已坐在林边歇息听到商杰声音不由喜道:「商二叔你怎会找到我的?」

    商杰走到小蛋近前笑道:「昨晚滴水石林可闹翻天了现今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四处找你却教老子——你商二叔先找到了!」小蛋笑道:「为了我的事麻烦商二叔和大家了。」商杰收敛笑容摇头道:「咱们找你可不单为了这一桩事。昨晚卫姑娘和杨掌门在滴水石林双双遇害有人怀疑是你所为。」

    小蛋惊异道:「什么卫姑娘和杨掌门遇害?又为何怀疑是我?」

    商杰回答道:「因为有人在杨挚的致命伤口里寻到一枚九雷动天引据说那是四年前罗夫人赠给你的礼物。」小蛋心头剧震喉咙有些涩的道:「九雷动天引——在杨掌门的遗体上?怎么可能?」商杰点点头道:「小蛋兄弟这儿只有咱们两个人。你不妨跟商二叔直说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如果不是咱们就回去说个明白。要真要是你干的——」他挠挠自己的乱苦笑道:「老子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小蛋心情激荡几乎没留神商杰最后两句说的是什么。他想到昨日看到卫慧和杨挚还好端端的今天一早得到的竟是两人

    遇害的噩耗委实黯然神伤。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对方所用的凶器居然是自己的九雷动天引!而这九雷动天引自始至终自己就不曾失落过除了上次在北海为托鬼锋传信将它转送给欧阳霓至今未及收回。

    他的心底一凉定了定神道:「商二叔我跟你回去。咱们马上走务必将这件事查个明白!」

    商杰见小蛋如此回答心里定了大半。当下他携着小蛋御剑飞返滴水石林路上又将自己在凶杀现场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了。

    小蛋听得更加心乱恨不能立即赶回石林将这事弄个明白。但他的脑海里却始终萦绕着一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不停暗暗自问:「这事跟欧阳姑娘会有关吗?如果是我又该如何是好?

    「奇怪——她没理由杀害卫姑娘和杨掌门更没有理由嫁祸给我!可不是她又会是谁?」这样毫无头绪地思量着小蛋随着商杰回到滴水石林。他被商杰找回的消息迅即传开众人闻讯齐齐聚集到用忍厅连养伤的年旃也被惊动。小蛋站在大厅中央而两旁众人宾主分明各坐一边只有年旃大马金刀地高踞在正中大椅上。苏芷玉身分然在他身旁侧坐。

    雷不羁咳嗽一声算是开场和颜悦色地问道:「小蛋昨晚你去了哪里?」

    小蛋实话实说地道:「一个距离滴水石林约有数百里的小镇上。」停云真人皱眉问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何能跑到数百里外的镇上去?」小蛋沉默了一会儿情知事关重大不宜隐瞒便回答道:「是万劫天君。」天此言一出大厅里人人悚然动容私语声响起一片。观止真人怒斥道:「胡说万劫天君怎会来滴水石林。就算他来了又为何偏偏找上你?」小蛋语塞。莫说当着这么多人他无法将自己和万劫天君昨晚交谈的内容叙述出来即便只对着观止真人一个也是不能。他静默许久摇摇头道:「我不能说总之与杨掌门和卫姑娘遇害的事无关。」

    伍端沉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莫非你心里有鬼?」商杰见小蛋不说话忙高声替他辩驳道:「他没有说谎先前我在那镇上——」苏芷玉忽然截断道:「小蛋是否遇见万劫天君并非根本关键是那枚九雷动天引从何而来是否为他所有?」这话不仅令商杰愕然连正道各派的耆宿也俱都感到意外。他们原本担心苏芷玉会因为盛年、丁原等人情面暗中庇护小蛋可她这一开口就直指血案要害且是极其不利于小蛋的一桩铁证。当即令伍端等人放下心来暗赞道:「不愧是天一阁主断无因私废公之举。」唯有年旃心里嘿然笑道:「这丫头越来越聪明都快赶上她那个死鬼老爹了。」雷不羁顺着苏芷玉的话语问道:「小蛋九雷动天引是不是你的?」小蛋一阵迟疑。他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转交欧阳霓唯有鬼锋知情这时即便如实托出如此口说无凭之事实难让众人

    相信。

    何况她与卫慧、杨挚遇害的血案究竟是否有关犹未可知在水落石出前他亦不愿将欧阳霓卷入漩涡之中以免错冤朋友。当下他略微思忖沉声回答道:「是我的!」

    伍端亮红的脸庞上阴沉似水追问道:「那它为何会出现在我掌门师侄的尸上?」小蛋被他洪钟般的喝问声震得两耳轰鸣深吸了口气平静道:「我也不知道。」

    雷不羁昨日蒙小蛋相救对这少年甚有好感禁不住为他开脱道:「你好生回忆一下最近是否有将九雷动天引借给别人或无端遭窃?」

    小蛋情知雷不羁在暗中维护自己心中一暖道:「如果我说了实情欧阳姑娘就成了疑凶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事是我师父在幕后策划指使。」

    他正想着停云真人已喝问道:「说卫姑娘和杨掌门他们两个是不是你杀的?」

    小蛋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紧回答道:「不是我。」观止真人冷冷一笑道:「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如果不是你那又是谁?总不会是这九雷动天引自己轰进杨掌门的后心吧?」小蛋无言以对静默了一会儿后缓缓道:「请诸位给我一个月的期限晚辈定会查出杀害卫姑娘和杨掌门的凶手。」

    钟南山摇头道:「怕就怕一个月后你已溜之大吉。咱们想要找你只有上忘情宫。」观止真人一拍桌案:「小蛋事实俱在不容你不低头服罪。

    说你为何要杀害杨掌门和卫姑娘是否受了叶无青的暗中指使?」「啪!」冷不防有人将几案拍得比观止真人还响三分震得大厅嗡嗡回荡。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始终未一言的年旃满面怒容、须皆张。他冷厉的目光拂过右正道一众耆宿骂道:「混蛋都他***一堆老糊涂!」

    观止真人勃然变色道:「年旃你嘴里不清不楚的是在骂谁?」年旃横眉冷目的冲他哼道:「老子爱骂谁便骂谁难道还要先请示过你?就在昨日这娃儿为了拦住灭盘老贼入洞扰我清修不顾性命的与他厮杀被打得头破血流都不肯让开半步。

    「这样的少年会从背后突施冷箭杀死与他无冤无仇的越秀掌门?会当面一剑害了身怀六甲的孕妇性命?说出来哪个会信?老子明知这事蹊跷听人胡说八道乱放屁若还不骂这日子还不活到狗身上去了?」几句话直气得伍端等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偏又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辩驳。

    观止真人按捺住怒气冷然道:「那依你之见凶手是谁?」年旃一翻眼道:「这老子可管不着。总而言之在我南荒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想动小蛋一根寒毛先问问老子的九宝冥轮答不答应!」

    停雪真人气急败坏的道:「年老魔你这不是存心搅局庇护凶手吗?」仙

    年旃满不在乎道:「是又如何?格老子的你捱上两下化血轮试试能活着喘气就算祖上积德还能从床上爬起来一连杀了两个人当我年旃是傻瓜吗?」

    停云真人摇头道:「年老祖你这是在强辞夺理。假如小蛋真无力杀害杨掌门和卫姑娘又为何能在一夜间逃出数百里外?」

    商杰叫道:「我早说了小蛋是被一个青衣人挟持到那小镇上的。商某找到他时小蛋兄弟正独自一人往滴水石林的方向回返却连走路也是无力!」

    观止真人嘿嘿笑道:「难保他没有帮凶说不准便是叶无青。所谓的青衣人也好万劫天君也罢不过是他为了遮掩事实而编造出的谎话。」

    雷不羁哈哈大笑道:「有谁在说谎时会把自己跟万劫天君牵连在一起?总之你们不信他的话我信!」魔道群雄闻听雷不羁此言纷纷高声叫道:「我也信!」、「老子也相信凶手不是小蛋兄弟!」更有人趁乱起哄道:「龟儿子才不相信!」随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小蛋听着年旃、雷不羁、商杰等人为了保护自己不惜公然与正道四派的名家宿老翻脸争执眼眶不由一热道:「无论如何这事是因我而起绝不能累得南荒群豪与正道各派再起纷争。

    「我现下手里无凭无据说什么都不管用。盛大叔说过千金不如一默!我唯有寻找到真凭实据查明真凶方可洗刷冤枉、为杨掌门和卫姑娘讨还公道。」忽听商杰问道:「小蛋兄弟那九雷动天引到底有没有借给别人又或丢失过你倒给句痛快话啊!」小蛋望着商杰一脸迫切焦急的神情咬牙道:「我不能说!」商杰急得一跺脚唉声叹气道:「这都到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云里雾里地跟咱们绕弯?」

    伍端哼道:「他既不肯说要嘛是为了庇护某人要嘛凶手就是他本人!无论如何这事和小蛋总逃脱不了干系怎么着他都是本案的第一嫌凶。」观止真人铁青着脸道:「苏仙子你对此事有何见解?」经他这一问大家才想起苏芷玉已很久没有开口又纷纷将目光重新聚焦回她身上。

    苏芷玉清澈平和的眼神不紧不慢地环顾厅中的每一个人。说来也怪在座宿老枭雄被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拂视而过激动生火的心绪都为之一清先前的冲动怒气亦不知不觉退淡许多。

    只听她徐徐道:「我昨日曾数次诊断小蛋的伤势他体内真气郁结、经脉损伤严重只宜卧床静养根本无法与人动手过招。「如果不是生了昨夜血案过得两日我便要携他回返南海疗伤好用天一阁特备的灵药化去化血轮中蕴藏的腐毒。」众人静静听着有些心思缜密的人已从苏芷玉话语里品出了些许味道。

    苏芷玉顿了顿继续说道:「芷玉驽钝目前尚无从判断真凶是否就是小蛋抑或他另有帮凶甚而是遭人有意陷害。」说到这里她温婉的笑了笑道:「所以请诸位宽限芷玉三个月的工夫。一来我要带他前往天一阁治伤二来也好借此期间查清楚真相。假如最后查出凶手果真是小蛋芷玉定会据实相告。」

    她的话说完厅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过了良久伍端问道:「苏仙子倘若三个月后你仍未能查明真相又待如何?」苏芷玉从容不迫地含笑道:「这倒须让我先问一问小蛋的意见。」转说道:「小蛋你是否信得过玉姨敢不敢和我一起

    和那凶手赌上一赌?」小蛋见苏芷玉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将追查真凶为他洗冤的重任毅然揽到自己身上心中油然淌过一股热流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当然信得过玉姨!」

    苏芷玉轻轻颔视线回转到伍端身上:「好万一三个月后我未能查清楚真相诸位便可据此定小蛋之罪芷玉也与他一同担当!」小蛋万料不到苏芷玉会出面为自己作担保忍不住道:「玉姨不用——这事我自己来担当!」苏芷玉一笑道:「傻孩子你玉姨是天一阁阁主说出的话岂有收回之理?」小蛋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能令苏芷玉把话收回只一个劲地摇头。几位正道宿老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全都投向了伍端。

    他们可以不买年旃的帐甚至不惜和这脾气暴躁、人见人怕的绝世魔头反目动手但不能不顾忌苏芷玉独一无二的特殊身分。况且她又当众立下担保任谁都难以多说一句。

    伍端沉思好一阵方才斟词酌句地道:「三个月后老朽在越秀山扫榻相待静候苏仙子的佳音。」苏芷玉微笑点头道:「伍长老放心三个月后芷玉定当携小蛋一同践约!」

    年旃扬声笑道:「好啊倘若三个月后老子没事做也要去越秀凑个热闹!」

    伍端暗自一凛届时有这老魔出头越秀山上岂能太平不被搅个天翻地覆已是万幸。小蛋却没伍端那么多的想法他正出神地想:「欧阳姑娘和此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三章 越秀掌门

    血满脸满脸的血不断地往下滴淌遮掩住鲜血后的面容只知道那是个在襁褓里挥舞着双手的婴儿。

    蓦然那一双小手上幻起妖艳的黑色光芒血肉融化裸露出森森白骨而他的耳边突然响起刺耳可怖的尖叫声——脸上的血好像在这一刻也同时流尽了露出脸来。但那已换作了哀怨的女子披散的头掩埋她大半脸庞一双绝望的眼睛在滴血的长后若隐若现渐渐转为死灰色——有如枯枝灰烬般的死灰色。

    「呼——」一阵阴风吹开女子的乱露出她那张苍白可怕的脸——竟是卫慧——

    「我好恨……你还我的孩子——」幽冥般的哭嚎盘旋在耳际不去。她张开了双臂如同一片无根的紫色烟云向着他缓缓迫近缓缓迫近——

    「走开——」他声嘶力竭地大叫伸手想推开她。可指尖触及处却是虚无缥缈的烟。那女子猛一转身倏地远去泣声亦迅变得遥远而直至泯没。

    他刚想喘一口气却惊恐地现那朦胧飘浮的背影在眼前化作一个男子后心上赫然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往外汩汩冒着鲜血彷佛永远也流淌不完——是杨挚!他稍松的心一下子又抽紧起来。

    「不是我!」他拼命地想往后退可身子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就像是被魔咒给定住一样语无伦次地喊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叫喊那道背影忽然徐徐回身灰白色的脸上满是愤怒与阴森血淋淋的嘴唇不停翕动着好似正说着什么可他却一点都听不清。

    猛地那男子仰天出一声惊雷般的怒吼吼声久久不绝几将他的头也吼炸了。他伸手想捂住耳朵可方一抬起手臂才骇然觉自己的双手上沾满血腥一块块腐肉正不断地剥落——

    「啊!」屈翠枫惊骇地大叫翻身从榻上坐起。所有幻象如退潮的海涛从眼前缓缓消隐傍晚的夕阳穿过软榻对面的窗纸照射入屋外面的院子里一片静谧。

    原来是一场噩梦——可自己的身子为什么还在不由自主地抖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而全身上下的衣衫早被冷汗湿透冷飕飕地紧贴在冰凉肌肤上。

    他将双手举到面前借着洒照入屋的玫瑰色光线战战兢兢地仔细打量。看着微微颤抖的白皙手指屈翠枫轻轻吁口气唇角禁不住失笑。蓦地他的眼睛越睁越大骇然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夕阳照在手指上漾起的淡淡红光不知为何正慢慢化作凄艳浓重的血涂满他整个手掌。他大叫一声竭力摩擦着双掌试图将这殷红的鲜血从手上抹去。

    可是没用不管他如何用力甚至搓破了皮两只手上仍是殷红一片。他颓然停止失神盯着自己的双手。屋外的暮色渐浓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黑夜缓缓推门而入笼罩在了他的周围。屈翠枫下意识地往床角蜷缩右手死死按住枕边的仙剑目不转睛盯着窗户彷佛那里随时会闯入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听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就像昨晚卫慧和杨挚含恨倒在自己身前血泊中的时候一样。他那时已惊呆了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该干什么、该说什么只记得欧阳霓冲上来抓住自己的胳膊往滴水石林外飞御风而去。直奔出很远很远两个人才停下。他怔怔望着欧阳霓结结巴巴道:「你、你杀了杨师叔祖——你杀了他!」欧阳霓的俏脸上出奇冷静淡淡说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你!」屈翠枫愣住了又猛然歇斯底里地叫道:「不、不——」欧阳霓低声喝道:「你吼什么你想把所有人都引到这里来吗?」

    屈翠枫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没想杀他们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是你!」他手指着欧阳霓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道:「是你杀了杨师叔祖我要抓你回去!」

    欧阳霓站立不动樱唇绽出一抹讥诮:「好啊你当然可以抓了我回去好洗清自己。只是屈大公子卫姑娘的死你又如何解释?别忘了她——可不是我杀的。」

    屈翠枫一震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道:「你、你都看见了什么?」欧阳霓微笑不答语气稍转柔和:「我知道你并无杀害卫姑娘的心思但别人未必肯信。方才不是连你的师叔祖杨挚都在怀疑你吗?」

    屈翠枫定了定神道:「这只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清楚的一定可以!」

    欧阳霓叹息道:「一尸两命外加一位当今越秀剑派的现任掌门你居然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说得清?屈公子别再奢望了!」屈翠枫如遭雷击愕然半晌后陡地低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的!」欧阳霓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害你?刚才想害你的人是杨挚!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我是在帮你否则此刻你会怎样你应该知道!

    「而他不但可以藉此打击你更能博得惩恶扬善、大义灭亲的美名。你说对不对屈公子?」屈翠枫一呆隐隐觉得欧阳霓句句说中自己心意但又不愿承认强自辩驳道:「可是这么一来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我杀了他们两个!」欧阳霓一笑道:「怎么可能?他们该把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小蛋才对!」

    屈翠枫错愕道:「你说什么那怎么可能?」欧阳霓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见屈翠枫神情迷惘她接着道:「你知道我是用什么杀了杨挚?」屈翠枫茫然摇头欧阳霓又是一笑:「九雷动天引!」屈翠枫「啊」了声道:「这东西怎会落到你的手里?」

    欧阳霓答道:「这点屈公子不必多问。总之卫慧和杨挚的死虽然事起仓促但我已作了周密安排你尽管放心。」屈翠枫不解道:「但小蛋正在庄中养伤岂能分身杀人?」欧阳霓笑道:「岂不知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先前已查探过小蛋的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名庄中护卫被人禁制经脉倒在门

    外。他此刻绝对不在滴水石林中。」屈翠枫闻言心头一定旋即又追问道:「可小蛋为何要杀他们两人?」

    欧阳霓道:「也许他是对卫姑娘有意也许是他杀人灭口这点就留给苏芷玉、年旃他们去猜吧。至于他暗算杨挚——」

    她冷然笑了笑道:「自然是受叶宫主指令而为。」

    屈翠枫的脑海里乱成一团涩声道:「可这些不是事实他岂会承认?细察之下仍要怀疑上我。」欧阳霓轻嗤道:「这么说你还不太了解小蛋。要他乱咬人可比要他出头顶罪难多了。」屈翠枫迟疑道:「这怎么可以!我们不能陷害小蛋让他——」

    欧阳霓截断道:「那么你就准备接受越秀派的门规家法罢!为卫慧偿命或者为了戴罪立功也可以将我供出。但不管你如何甘心受罚都免不了从此身败名裂甚而以命抵命。

    「其实你死了也不打紧只可惜你父母的血海深仇却是没人再管了!不但如此他们还要为你蒙受污名遭人耻笑。」欧阳霓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却字字犹如重锤敲在屈翠枫的心头令他胸口窒息透不过气来。

    许久之后他徐徐抬头问道:「欧阳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我?」欧阳霓微微一笑悠然道:「这世上难道不该有一个帮你的人吗?屈公子你出身名门身上寄托着父母太多的期望甚至他们愿意为你牺牲。

    「而你不但聪明而且非常努力也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倘若为了一些不值得伤心的人、不值得一提的事而从此一蹶不振我看了实在为你可惜。」

    屈翠枫不由怦然心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欧阳霓温婉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只当自己是个没事人悄悄潜回养性怡情庄中等着别人来找你。」屈翠枫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顿了顿又问道:「欧阳姑娘也许我不该多问当日小蛋是你故意留在漓渡仙境里的吧?」

    欧阳霓抬仰望天上冷月答非所问道:「这世上有三种人。第一种人看到面前有块拦路的巨石便会掉头往回走;第二种人则会想尽办法远远绕开它。

    「而最后一种人所用的办法最是直截了当那就是一脚踹开那块拦住自己去路的巨石!」

    屈翠枫心底无端地升起一股寒意吐了口气道:「我——谢谢你。」欧阳霓望着夜幕幽幽出神半晌才道:「屈公子你该回去了小心别被人现。」屈翠枫收拾起紊乱的心绪颔道:「好今日欧阳姑娘援手之情屈某永不敢忘!」他转身走了两步听背后欧阳霓没有动静忍不住又回头问道:「欧阳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

    欧阳霓浅笑道:「屈公子接任越秀掌门之日小妹定当登门道喜。」屈翠枫点了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当即腾身御风回返滴水石林。其后生的事情果如欧阳霓所言众人都对小蛋议论纷纷却少有人注意到他。翌日一早屈翠枫隐身在越秀派的众多同门中也在用忍厅旁观对小蛋的初审。也许是有愧也许是心虚他始终一言不地躲在人群里直到散场。

    然而草草祭拜过杨挚和卫慧的灵堂回到屋里后屈翠枫却越地心神不宁无心修炼索性和衣上床蒙头大睡孰料又接连作起了噩梦。不觉屋外的天色已然全黑屈翠枫似乎感觉有点冷又缩了缩身子。身上的知更符、卫慧的自杀、杨挚的遇害还有饕心碧妪的死而复生这几天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得令他承受不下。更令他担心的是苏芷玉居然众为小蛋作保立誓要在三个月内查明凶案揪出真凶。难道她是现了什么端倪?对于苏芷玉的睿智屈翠枫从来没有怀疑过可如今成了自己怕的一环。

    「不行我不能让她顺顺利利地查下去!」他缩在床角凝望着窗外夜色自语道。但要阻止苏芷玉又该从何做起?突然窗外倏地闪过一道黑影。

    屈翠枫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紧了紧右手的仙剑低声喝问道:「谁?」门外响起伍端熟悉的声音:「是我。」

    屈翠枫松了口气急忙下床开门。伍端进了屋扫视一眼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屋里怎么不点灯?」

    屈翠枫心一紧赶紧背过身找桌上的火石竭力装出镇定的模样答道:「我睡了一觉刚醒还没来得及点灯。」

    「嗒!」火石一撞桌上的蜡烛燃起昏黄的***照得屋内朦胧迷离。伍端在桌边坐下审视着屈翠枫的面色叹了口气道:「我晓得你现在心里不好受。杨师侄和卫姑娘双双惨遭杀害凶手又极有可能是自己素来交好的朋友这事搁在谁的身上都受不了。」屈翠枫猜不透伍端来意忐忑不安地在他身旁束手而立低低「嗯」了声。

    伍端爱怜地看着他摇摇头道:「你这样消沉颓废哪里还像是你爹的儿子?我来找你是有一桩重要的事情商量。」

    屈翠枫心头猛地一跳克制住起伏不定的心绪道:「不知曾师叔祖对弟子有何训示?」

    伍端道:「也谈不上什么训示只是想和你聊聊。翠枫你先坐下。」屈翠枫心里七上八下地在伍端对面落坐却只敢挨了半边椅面。

    伍端道:「杨师侄不幸遇害我越秀派的掌门之位又空了出来——」他唏嘘叹道:「老夫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我越秀派短短两年间连失两位掌门人其中一个还是你的父亲!」屈翠枫不敢接话只静静听着伍端继续说道:「这都是天意啊天意!」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翠枫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该快三十了吧?」

    屈翠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伍端苦笑道:「我是想起了你爹爹。他当年接掌咱们越秀剑派时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可没过多少年便遭人毒害至今大仇未报。」屈翠枫咬牙道:「此仇此恨弟子不敢或忘必当倾尽全力为家父家母报仇雪恨将一干仇人碎尸万段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伍端略微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稍后点了点头道:「这仇当然要报而且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仇更是我越秀派满门的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口气稍微柔和道:「下午我和同来南荒的几位师侄私下作了商议有心举荐你继承令尊遗志接任越秀掌门一职。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屈翠枫心底一阵狂喜他这两年来梦寐以求的事竟在这一刻将要成真。也许自己真该套用伍端刚才感叹的那句话——「这都是天意啊天意!」

    他佯装惶恐道:「我?不万万不可!弟子资历浅薄修为低劣恐难担当大任!」伍端呵呵一笑道:「年轻人莫要妄自菲薄。在第四代弟子里老夫最看好的就是你这越秀派的掌门之位即便今日不传给你来日也一样会交给你!」

    但说到此处他声音忽变低沉地道:「杨师侄在世时也曾屡次和老夫、关师弟提及此事说等你再多历练几年他便主动禅让出掌门之位。谁想他这掌门才当了两年不到又被人害死了!」

    屈翠枫闻言不禁对杨挚生出愧疚可很快转念道:「杨挚为人向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情知自己这掌门之位来路不正难以服众所以才假惺惺地在两位长老面前做作一番。」

    心中虽然不齿可他口中仍道:「您老莫要太过伤心咱们迟早都会将真凶绳之以法为掌门师叔祖报此大仇!」伍端一道:「不错!这仇一定要报哪怕苏芷玉一力维护咱们也绝不能让步!」屈翠枫霍然一省:「难怪他这么急于要举荐我接任掌门敢情还有这层用意在内!我若做了掌门玉姨势必不能过分为难越秀派也就不可能再力保小蛋。」想通此点他刚刚对伍端产生的一点感激之意也立时化为乌有。伍端哪里晓得屈翠枫的心思?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接任掌门的事还需我回山后和关师弟他们再作商量。翠枫明天你就和老夫扶灵回山顺道也可祭拜你爹娘。」屈翠枫心里自是一百个乐意无奈他体内知更符未解如果就这样回了越秀只怕掌门没当上几天就要爆精身亡。

    他略一踌躇道:「我想先送卫姑娘的灵柩回天雷山庄然后再到越秀和您会合。」伍端一怔本想不允但又念及再过几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年就将成为本门的掌门人实不宜多加指责于是颔道:

    「也好你去回莫要误了正事。」两人又各有所思地聊了几句伍端起身告辞屈翠枫将他送到门外分手。回到屋里屈翠枫坐在灯下心潮起伏、难以自抑。他勉强稳定心神取来纸墨将笔握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道:「苏仙子玉安:化功神诀已为鹤老魔所窃欲知详情需问丁寂。」

    然后他放下笔认真地看过一遍又一遍直到确认连爹娘再生也无法辨出笔迹是出自何人之手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大口气默默道:「单凭这个消息就要让苏芷玉忙得焦头烂额再没心思来管小蛋的闲事!」

    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将短笺折起收进袖口听了听屋外动静悄悄推门而出避开庄内的明桩暗哨。

    屈翠枫径自将这短笺插在灵堂外的一株柳树干上看清左右无人后才定下心来若无其事地走进灵堂。他相信以这短笺上所写的惊人消息任谁现了都会交到苏芷玉手中。如此一来苏芷玉便不能再将这消息私下隐瞒硬

    着头皮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当日晚间屈翠枫一直守在灵堂。他表面是在守灵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偷偷监视着灵堂外的动静。天遂人愿不过小半个时辰即有两个正欲前来灵堂祭奠的平沙岛弟子觉了方胜随即脸色大变匆匆携着短笺离去。这点变化自然无法逃过屈翠枫的眼睛。他目送那两个平沙岛弟子去远寻思道:「小寂我这么做并非是要难为你。谁让玉姨非要保全小蛋呢?要怪只能怪她太爱多管闲事了我为了自保亦是无可奈何。」

    次日天明屈翠枫寻上鸾衣蝶请她帮忙找寻鹤仙人所需的那几味药草。这事对鸾衣蝶来说不过小菜一碟到中午的时候便已办妥。

    当日下午屈翠枫辞别众人随护送卫慧灵柩回返天雷山庄的一众南荒群豪离开滴水石林。行到半路上他找了个借口与众人分道扬镳孤身御剑而去。待他见过鹤仙人奉上药草又略述了南荒之行的经过——其中自然假的多而真的少。

    鹤仙人对此漠不关心只替他解了知更符的禁制嘿嘿笑道:「这差事你办得不错为师本想传你一式神功以作嘉奖。但你既荣晋越秀派掌门也算是莫大的收获贫道也无须锦上添花将你滞留在此。」

    屈翠枫心中暗骂鹤仙人老脸皮厚脸上却异常恭谨道:「恩师是要弟子回返越秀接任掌门?」鹤仙人点头道:「区区一个越秀派掌门在贫道眼里不值一提但对你将来展却不无裨益。恰好我炼完丹药后也要离开此间数日咱们到时就在越秀山碰头。」

    屈翠枫问道:「不知恩师要去哪里有什么地方需要弟子效劳?」鹤仙人道:「告诉你也无妨为师是打算到南海天一阁走一趟。」屈翠枫一凛道:「您要去天一阁莫非是为了化功神诀之事?」鹤仙人颔道:「这些天贫道运用化功神诀已将体内戾气消弭不少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还没完全参悟明白。我仔细想过多半是化功神诀中有些精妙之处连丁寂也没获传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天一阁要真本。」屈翠枫越听越惊又暗自心喜道:「鹤老魔这一去南海天一阁可有好戏上演苏芷玉更没空来管小蛋的事了!」他故作担忧道:「恩师小心天一阁乃海外三大圣地之一门中高手层出不穷苏芷玉更是千年一出的不世才女您单枪匹马未必能——」鹤仙人不以为然地打断他道:「笑话贫道难道会怕苏芷玉?她若肯老老实实地献出真本便罢了不然管他什么海外圣地我血洗南海教她做不成天一阁主!」耳中但听得屈翠枫高声唱诺道:「弟子谨祝恩师马到成功夺得真本!」

第四章 天一生水

    屈翠枫离开滴水石林的第三天晚上苏芷玉携着小蛋和年旃作别回转南海。

    这一日御剑海上遥遥望到远方天际云蒸霞蔚、紫雾缭绕一座缥缈仙山赫然悬浮于万顷碧波之上有如世外仙境。小蛋目不暇给心驰神摇情知自己和苏芷玉业已来到传说中的南海歧茗山。天一生水故有仙人筑阁于海上。依据《天6山海志》中记载:「南海碧波中有一仙山歧茗空悬海上万尺为云霓托起不着于水。山逾方圆数十里高过千仞遍目红枫如火且终年如春乃人间仅有之胜境。」

    「歧茗山天一阁——」小蛋眺望远方仙山心底默默念道。念及这里曾是佳人隐世虔修三年之地胸中更多了一番百感交集的况味萦绕。

    忽然海面上亮起一束柔和的橙色剑光掠至二人面前凝定现出一条婀娜身影却是位风姿卓越的蓝衣少女。她收起仙剑向苏芷玉欠身施礼道:「芊芊恭迎阁主回山。」

    苏芷玉微笑道:「师妹不必多礼这些日门中可有生什么大事?」

    芊芊显然与苏芷玉极是熟络抿唇笑道:「阁主今日回山可不是最大的喜事吗?」苏芷玉莞尔道:「没事就好。这位小蛋兄弟中了腐血剧毒我携他回山疗伤。」芊芊向小蛋颔示意躬身道:「小妹尚有巡山重任在身便不陪阁主回转天一阁了。」说着又促狭一笑道:「反正山上的路您比我还熟闭着眼也能摸着。」

    当下两人别过芊芊上得歧茗山。苏芷玉道:「小蛋你可知道这位芊芊师妹还是你丁叔在二十多年前亲自引荐上天一阁的?」

    她一边和小蛋沿着山径上行一边将当年丁原为襄助花魄之体的芊芊修铸肉身如何以诡计骗取甘心衍捉去四翼赤兔从而顺利盗得七瓣冰莲的往事说了一遍唇角不知不觉间荡漾起一抹温馨笑容。最后说道:「你丁叔此举却惹恼了叶婆婆险些就要动手惩戒。好在后来说清了采取冰莲的原委叶婆婆感念你丁叔急公好义之心不怒反喜非但以七瓣冰莲相赠还命我安师叔收了芊芊作关门弟子。」小蛋听得津津有味心道:「丁叔年轻时可也真够胆大妄为连天一阁都敢招惹。换作是我可想不到去作弄那位甘仙子。」

    他正想得出神苏芷玉又道:「小蛋我今次携你回山为的也是采取七瓣冰莲花心炼制灵丹好为你化解体内的腐毒。」

    小蛋道:「我的毒解不解并不打紧只是一直放不下卫姑娘和杨掌门的血案。」苏芷玉道:「这桩案子我已有眉目只是在滴水石林人多口杂不便明言。小蛋你只管静心养伤其它的事尽管放心。」小蛋一喜道:「玉姨你真的已经找到线索了吗?」

    苏芷玉点点头道:「不过你先得告诉玉姨九雷动天引到底在谁手上?」小蛋一凛只觉得苏芷玉柔和清澈的目光像是能直射到自己心底犹豫道:「玉姨这事我会查清楚三十天内定给您一个交代!」

    苏芷玉和蔼地凝视着他轻轻道:「其实你不说玉姨也能猜到是欧阳姑娘吗?」小蛋难以置信地望着苏芷玉只见她嫣然一笑道:「看样子我是猜中啦。」她理了理鬓角边被海风吹乱的丝悠悠道:「在用忍厅我见你言及九雷动天引下落时几次欲言又止就算准你一定知道此物下落。而且这个人一定和你交往密切所以你不愿轻易指证宁可自己先扛下来再说。」她接着又道:「但这个人绝不是翠枫因为他就在石林你随时可以找他求证。可是直到翠枫离去你都没私下找过他。

    同样的道理也令我猜知拿走你九雷动天引的那个人并不在石林一众正魔两道的人物中很可能得手后即已远扬又或藏在暗处不肯露面。」两人说着山路一转前方豁然开朗一条山涧自高处飞流而下天一阁的飘逸轮廓在丛丛繁花枫木后隐约可见。苏芷玉继续分析道:「我又想到九雷动天引是罗夫人所赠你断不会随意送给别人十有**是用它代作信物。

    「恰好数月前你丁叔和雪姨曾至天一阁作客偶尔说起了北海之行的经历。记得当时在方丈仙岛你决定随丁原、羽杉一同回返天6并未再回转北极仙府对不对?」小蛋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苏芷玉轻笑道:「可那时候欧阳姑娘正在北极仙府养伤日后独自南下多有凶险你也放心不下。何况她还在苦等你的音讯自不能不告而别。故而你就委托鬼锋前往传信并请他护送欧阳姑娘南归是吗?」

    小蛋深吸一口气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恭敬回答道:「是。」苏芷玉悠然道:「接下来的问题就再简单不过你唯恐欧阳姑娘信不过鬼锋不肯随他离开便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交给了他。所以这件魔宝经鬼锋之手最后落在了欧阳姑娘手中。联系到我前头的猜测它的来龙去脉也就变得一清二楚了。」小蛋无从辩驳沉默片刻后说道:「可——我不相信是她做的!」

    苏芷玉微笑道:「小蛋你愿意相信我吗?」小蛋心乱如麻鼓足勇气问道:「可我也有可能在说谎!」苏芷玉唇角笑意浮现徐徐道:「因为我相信你更相信杨掌门最后说出的秘密。」小蛋无从作答苏芷玉却不再解释抬道:「啊快到天一阁的山门了。」

    她顿了顿道:「小蛋你不是敝阁弟子又身为男子不宜住在天一阁中。在歧茗山顶有一座你丁叔早年搭建的小亭便委屈你暂住在那儿了。」

    小蛋忙摇头道:「没关系我只要有个地方就成。」眼看要进山门他赶忙又问道:「玉姨您还要去找小寂吗?」苏芷玉轻拍小蛋的肩头驻足道:「好孩子。小寂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小蛋看着她娇柔纤秀的身影实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位天仙化人般的女子要一力肩负起如许的重担与磨难却永远都是那般的举重若轻、从容优雅。当晚一场小规模的洗尘宴后苏芷玉因忙于门中俗务便托巡山归来的芊芊将小蛋送上峰顶小亭。芊芊离去后偌大的山顶就留下小蛋独自一人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小蛋伫立亭中举头仰望那轮载波于苍茫云海中的月牙好似一叶扁舟孤挂云帆在寥阔无垠的夜幕里也不知会驶向何方。他默立半晌。忽然觉得天大地大可自己却像那浮沉云海的弯月般无所归依不知彼岸究竟藏在何方不知自己还要走多远?不经意地他的视线被小亭四边竹柱上镌刻的小诗所吸引轻轻念出声来:「隔海相守千般不舍;云渺万里无时或忘;心有灵犀岂在朝暮;与子偕老皓秋霜!」一阙念完小蛋久久无语竟是痴了。不知又是多久他现在自己站立的竹亭凭栏上还有几行工整的字迹好像是用钗子在竹上一笔笔地用心刻画而出。借着月色小蛋很快便看清楚这上面写的竟是:「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满目飞花万点回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词的后半阙被刻在竹栏的背面但小蛋已无须探身去瞧那接下来的是什么一行行词阙便如清泉般从心底汩汩涌出:「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这词、这字他怎能忘记?半年多前从北海回返罗羽杉一路上都在教他念诵这诗词而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其中的字意与韵味。他的记性素来都不是很好连背诵干爹教的最简单的几句北海门心法都会颠三倒四、辞不达意老半天直至气得他老人家行将抱头吐血方才作罢。

    可唯独这样一词他却牢牢地刻在心里随时随地可以倒背如流。真不晓得常彦梧倘若地下有知是会咬牙切齿还是感慨万千?

    原来她也来过这里只是玉姨没有说。小蛋怔怔想着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眼眶蓦地有点湿润小心翼翼地抚过凭栏上娟秀玲珑的字迹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温馨。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今夜的风前月下此地的天涯海角春色匆匆自己却无梦无语错过斜阳。

    月光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悄然拖曳在小亭地上婆娑的竹影随风摇曳似是在对他喁喁细语。天有荒地有老;海会枯石会烂——但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即便后一刻自己必须面对死亡!思忆绵长热泪有殇。小蛋不禁低头凝视腕上系着的那褪色红绳结不只圈起了他的腕也缚住了他的心。热血沸腾犹如万马奔驰一腔积郁已久的豪情如喷的火山汹涌而生化作劈开寂寥苍穹的雄壮啸声扶摇云霄乘风迎浪地飞纵向海天一线外。他在宣泄他在感悟。吐不尽的落寞意诉不完的相思苦此刻尽皆融为滚滚长啸如同脚下那浩荡无涯的滔滔南海大潮在银色的玉华照耀下远去。

    这啸声足足响了近半个时辰尚无衰竭引得天一阁众人侧目翘。正在与几位门中长老议事的苏芷玉闻到啸音亦禁不住愕然聆听轻轻叹息道:「这孩子——」

    其后十余日小蛋便寄居于竹亭疗养毒伤却不啻是度日如年。

    杨挚、卫慧的血案万劫天君的出现和罗羽杉的下落还有尹雪瑶与小龙的生死安危无不日夜缠绕在他的心头。只是碍于苏芷玉的盛情他着实不便贸然下山离去。

    每天闲暇无事他就参悟那小诗里蕴藏的精妙剑法有一招没一招地学着聊以度日而每每问及苏芷玉自己何时能离开天一阁时得到的回答却总是「快了」。

    再到后来上山探视的人换作了甘心衍和芊芊小蛋一问才知苏芷玉又下山了。他当即便想离开不料甘心衍却绷着脸道:「阁主行前有交代你体内的腐毒仍需多日静养方可全部拔除。如果执意下山便须先闯过敝阁的海天剑阵。」

    小蛋唯有干瞪眼却明白苏芷玉的良苦用心其实远不止毒伤未愈那么简单。好不容易他又在竹亭熬了几日体内的腐毒已化解得七七八八大致无碍于修为。小蛋无所事事又将丁原和苏芷玉刻在竹柱上的小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寻思道:「苏阁主虽是一番好意可我也不能老是待在山顶等她回来。今晚我就走先上宿夜峰找欧阳姑娘询问九雷动天引之事然后再作下一步的定夺。」但他心知肚明假如自己将欲待离去的事情直言相告甘心衍等人定会不允。如果执意强闯尽管天一阁不会当真摆下海天剑阵来拦截自己可终究会伤了众人的一片好意。

    他略作思忖便决定道:「我不妨留下短笺然后等天黑后再悄悄离开。」

    可亭内并未备有纸笔若是学丁原那般将留言刻在竹柱上又恐难以惹人瞩目。他沉吟再三最终掣出雪恋仙剑蹲下身子在脚旁的泥地上书写起来。等写完留言小蛋抬头吐气又是一怔。原来亭中石桌的背面能依稀看到上头弯弯绕绕纵横交错被人画了许多杂乱无章的线条。

    他心下疑惑道:「这又是谁画的难道是罗姑娘?」

    他心生好奇凑到桌子底下抬头仰望。这才看清在约莫五六十道乱七八糟的线条左还有两个挺拔刚傲的小字写道:「蹈海」。

    小蛋一看笔迹即知并非罗羽杉所留不觉略感失望道:「看来这十有**是丁叔画的可他为何会在石桌背面画下这些古怪的线路?」

    他自不知当年丁原受罚在翠霞山思悟洞内面壁三年一日与曾山在斗蟋蟀时无意现到洞内石桌背面居然藏有一张剑诀图刻其后几经磨砺修悟终于在潜龙渊上重现平乱诀惊得一众翠霞耆宿瞠目结舌从此扬名四海。

    如今时过境迁丁原自不会再像少年时有事没事去找曾山斗蛐蛐可从石桌背面现平乱诀图刻的事情却始终令他印象深刻。

    而若干年前也是在这竹亭之中丁原心血来潮感念于他与苏芷玉相思之苦、隔海之怅遽然间牵动灵机会悟天心隐隐约约揣摩出这一招「蹈海剑式」。

    但他生性一向好胜要强不愿在蹈海剑式完全成型前便公诸于众以免贻笑大方故此灵光一闪记起少年之事便效仿创下平乱诀的散矜道人将剑式图形刻在了石桌背面。如此心无旁骛地参悟二十余日剑式已然初具雏形可丁原也碰上了一个极其棘手的难题苦思数日仍不得解。他本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于是干脆不再沉溺剑式之中又盘桓两日后便离开歧茗山。至于私下自创剑招的事情则连苏芷玉也没有告知想留待将来给她个惊喜。然而事不凑巧不久后丁原为寻四相幻镜深陷瀛洲仙岛直至小蛋到来才得以离去。这创研蹈海剑式的事自然而然也就搁置了多年。不想今日阴差阳错之下竟给小蛋在不经意中瞧见也算是一饮一啄自有因果。

    小蛋盯着图刻琢磨半晌依稀猜测到这是一式剑法可好像尚未彻底完成仍留有许多晦涩难言之处亟待破解。他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就用右手的雪恋仙剑依图刻上的剑路演练起来。可没运上两剑剑路便出现凝滞小蛋凝思许久才又试着往下演练没两下却又卡住了。

    这般停停想想想想练练。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小蛋却恍若未觉完全沉浸在这蹈海剑式深邃玄妙的意境之中。但等他参悟到图刻上横向第四根线条之时手里的雪恋仙剑却无论如何都运不下去。事实上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丁原对蹈海剑式的研创出现了瓶颈其后每一道线条都需耗费数十个时辰苦思冥想直至离开时亦只在石桌上多画了四道。

    小蛋当然无从知晓其中蹊跷还当自己的领悟出现偏差望着图苦想不已。

    这时忽听背后甘心衍的声音问道:「小蛋你在看什么呢这般专心?」小蛋回头见是甘心衍笑了笑道:「甘仙子是你啊。」

    他这些日子与甘心衍处得极熟但素来对女性以礼自持惯了即令罗羽杉这般的红颜知己也始终以「罗姑娘」相称而不名故此仍将甘心衍唤作「仙子」。甘心衍弯身顺着小蛋的目光往石桌背面瞧了眼惊异道:「这是什么?」小蛋并不隐瞒回答道:「是一式剑招我正在用心参悟。」甘心衍点点头仔细打量了片刻后说道:「这多半是丁原留下的看上去尚未完成你也不必多费心思在这上面了。」

    小蛋知道甘心衍实乃天一阁自苏芷玉以下天分最高的一人若非因为当日用功过急而走火入魔蹉跎了数十年的宝贵光阴眼下的修为恐怕尚可在苏芷玉之上。以她的眼力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有错。

    奈何他生来执拗闻言一笑道:「左右无事我琢磨琢磨也好打日子。」

    甘心衍瞥过地上的留言暗自一怔道:「这孩子险些就要不告而别幸好是这式剑法将他留住。」当下颔道:「也好你就用心在山上参悟吧。」

    此后一连十几天小蛋日也想夜也悟心无旁骛地一头栽入对蹈海剑式的破解中。甘心衍和芊芊照旧每日轮流上峰顶探视见他埋头苦思的模样均都摇头不已。但只要他不再起意离开索性也由得他去。到第十六天头上最后一道剑路也教小蛋破解完成。他望着后头的留白不由怅然若失道:「这就没有了好像至少还有三剑啊。」

    他不死心又将石桌背面的图刻反反复覆看了数十遍直到确认剑路果真至此戛然而止才疲倦不堪地吁了口气心道:

    「我这一耽搁又是好多天明日说什么都得下山了。如果玉姨和甘仙子她们要怪我也顾不得了。」连日来他如痴如醉、不分昼夜地参悟蹈海剑式已是疲惫不堪这时心情稍松不觉间便靠在石鼓凳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

    去。

    到了后半夜小蛋蓦地感觉自己的眼前缓缓亮了起来彷佛有成千上万的璀璨星辰在此起彼落地闪烁旋转不停变幻组合着各式各样奇异的形状。

    须臾之后所有星辰汇聚成千百道汩汩流动的绚烂星河围绕在他左右。

    这些星河不断地盘旋交织、螺旋上升向着他徐徐收缩融会成一条条更加波澜壮阔、灿烂亮丽的大河。隐隐地小蛋甚至听到隆隆的江涛拍打奔腾声。

    「喀喇喇——」头顶上方的虚空遽然开裂劈下一道亮紫色的闪电。电光刚猛雄劲犹如天神的战斧从云霄轰斩。小蛋下意识缩了缩却觉这束紫色电光直劈入身旁环绕的星河中激起满天炫目星光后瞬即消失不见。

    「喀喇喇——喀喇喇!」紫电变得越来越密集迅猛可每一道劈落的路径角度都不尽相同、变化万千如一幅壮观无比的画面展现在他面前。

    他身旁的星河不断地合并汇聚显得越雄壮广阔而银色的波涛浩浩汤汤起伏不定在紫色电光的劈击下迸射出美轮美奂的星芒如烟火雨花。

    「这不是蹈海剑式吗?」小蛋怔怔盯着紫电劈斩的线路恍然醒悟道。他觉得自己正置身在一个不可思议的梦里那图刻上的线条尽皆一一鲜活灵动起来充满自由桀骜的生命力偏又蕴藏着无尽的缠绵悱恻。

    「喀喇喇!」最后一束图刻上的线条也化作电光从高空劈闪而下融入浩荡星河之中。刹那间方才在他眼前已展示过的数十道紫电蓦然重现凝铸成两道雄浑的耀眼光飙就像一双幕天席地舒展开去的紫色巨型光翼翱翔在滚滚星河之上。

    「轰——」小蛋的脑海出一记剧震幻化自万流归宗的璀璨星河霍然汹涌澎湃从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来。不待小蛋有任何反应夺目的银色波涛已将他完全吞没幻作一片无垠汪洋延展向整个虚空。那双亮紫色的光翼几乎就在同一刻再生剧变如合拢的花瓣水乳交融形成一团硕大绮丽的光雷不可一世地从上方轰落坠向星海。

    「轰!」小蛋的脑海里又一次爆开惊天动地的炸响狠狠撞击向他的灵台。他猛然一省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目。

    星海、紫电——所有的幻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的脑袋仍在炸疼身子好像还在大海里摇来晃去不能自己。他怔抬头天空风清云淡一轮残月落向西方海天之下。远处天际晨曦微露已是黎明时分。

    他了无睡意反复回味着方才那个奇妙梦境再看看石桌背面的图刻心底渐渐升起一缕明悟脸上不经意地绽开一抹喜悦笑容。原来蹈海剑式的最后三剑是可以这样运用的。

第五章 化功神诀

    天慢慢在亮火红色绚烂的朝霞托起旭日从波光粼粼的海面下跃升而出。

    鸥鸟飞翔长风万里一望无际的蔚蓝海上涛声隆隆激起拍天白浪。小蛋靠在石鼓凳上懒洋洋地眺望苍茫大海身心就像经历过海浪的冲刷洗涤变得格外舒爽清明似乎连纠缠多日的伤势也完全复原了。

    忽地有一道身影从翻滚波荡的云层里钻出如一羽仙鹤迅捷异常地乘风踏云往歧茗山而来倏忽已近峰顶竟连巡山的天一阁弟子也未及觉。

    小蛋一凛定睛望去只见来人光影绰绰道骨仙风正是鹤仙人。

    他身形一转一折如风行水上无声无息地飘落在峰顶竹亭外望着小蛋颇为意外地问道:「你还在这儿?」小蛋一怔不明白鹤仙人何以晓得自己来了南海回答道:「我在此养伤。」鹤仙人见小蛋面色红润、神清气爽哪里有半分受了伤的样子?但他一门心思要找天一阁索取化功神诀真本也无意和这小子多作纠缠哼了声转身欲行。孰知这时从下方山道上行来一位秀丽女子却是前来探视小蛋的芊芊。芊芊见着生人也是愣了下驻足警觉道:「道长是什么人为何闯上仙山?」鹤仙人自不将区区一个普通的天一阁弟子放在眼里冷笑道:「滚开!」

    芊芊秀眉一挑反手掣出仙剑横在胸前冷喝道:「你这老道恁的无礼!」小蛋一看要糟忙舒展身形掠上道:「芊芊姑娘小心他便是鹤仙人!」

    芊芊大吃一惊尚未回过神来鹤仙人已形如鬼魅地欺近她身侧左手双指直戳双目。芊芊无暇细想侧身挥剑削落。

    「叮」地脆响鹤仙人手指一曲将仙剑激弹上天却并未乘胜追击往侧旁一个滑步闪出嘿嘿一笑。倒非他有意手下留情而是小蛋仅慢一线已从后赶至如果再不住手不免身后空门大露。而对于这个曾与自己数次为难作

    对的少年鹤仙人也感到越来越头疼痛恨偏偏每次在大好机会之下就是弄他不死。芊芊探手抄住落下的仙剑扬声清啸向山下示警。

    鹤仙人心道:「早晚也是要和天一阁翻脸先解决了这碍手碍脚的小子再说!」金丝拂尘一晃拂向小蛋面门。

    小蛋早已严阵以待鹤仙人手腕一抬雪恋仙剑便化作一束亮丽电光直射对方咽喉硬是寸步不让地与这老魔豪勇对攻。鹤仙人低「咦」一声。原来只这一剑他即已看出小蛋的修为较半年多前在云梦大泽地宫之战时又精进许多同样的一式「雷厉风行」此刻不仅犀利无俦更多了一分飘逸莫测。

    他拂尘回转唰地往仙剑卷去。小蛋早料到鹤仙人不会与自己以命相搏手上早早留好了七成余劲顺势化「雷厉」为「风行」「啵」地点在拂尘侧方。青铜金丝拂尘翩若惊鸿地飘荡开去雪恋仙剑也被震得往侧旁一滑走空。

    若论及功力小蛋远逊于已是散仙之身的鹤仙人但他的雪恋仙剑正击在金丝拂尘收力回卷的一瞬无形中大占便宜。小蛋抢得先机左手使出「大寒七式」里的一招「冰冻三尺」立掌如刀往鹤仙人左脸劈击。以他的性格绝少会如此不遗余力地主动向对手抢攻但对上鹤仙人却是另当别论。若教这老魔肆无忌惮地放手狂攻当世恐怕没人能够撑上十招。

    鹤仙人头往左偏身朝右转口中喷出一束白茫茫的真罡直刺小蛋掌心。小蛋指形转柔施展捏泥神指「啵啵」连声飞弹将真罡消弭无形而脚下步罡踏斗绕至对方左侧和身运剑就往鹤仙人怀里撞。

    鹤仙人挥动拂尘青铜柄往外封架身子却在朝后飞退。

    「铿!」一声金石激响两人身形乍分彼此重新拉开约莫三丈的距离。鹤仙人眉宇上耸冷笑道:「好得很又来跟贫道玩命了!」也难怪如此教一个晚辈后生连攻三招竟无还手足以令他恼怒异常。

    他手中青铜金丝拂尘一掸登时光芒暴涨激射出一蓬仙鹤神针。小蛋经昨夜梦境顿悟此际的身心状况正处于罕有的巅峰。可雪恋仙剑和青铜金丝拂尘一撞仍震得他几乎立足不稳一阵气短心急。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扬手祭出青梅定魂旗。但见旗上青梅一闪漫空盛绽将汹涌而来的仙鹤神针尽数挡下。那朵朵光华闪烁的青梅余势未尽卷裹起锐啸罡风又朝着鹤仙人身前掩袭恰似一阵缤纷花雨。鹤仙人大袖一扬荡散青梅暗自愠怒道:「要不是我那日在魔教地宫元气大伤至今未复又何至于屡屡让这臭小子抢得先手?」

    他一记长啸声振九天金丝拂尘遽然暴涨数倍如一蓬狂云遮蔽苍穹春日往小蛋头顶罩落。有道是见招拆招这一式拂尘飞卷全无招式套路可言。沛然莫御的雄浑罡风笼罩五丈方圆更教人无处逃避唯有舍命硬接。芊芊手执仙剑在旁观战准备在小蛋战局不利时上前助阵。孰知一蓬金煌煌的光澜迫面而来余波所及已将她震得气血翻涌娇躯如风中柳叶猛烈摇摆着踉踉跄跄退出十余步;两眼一黑险些一口热血涌出咽喉不由为之花容失色。小蛋遇强愈强此刻心神如盘、纤尘不染身外纵是天塌地陷也难扰他灵台分毫。当下他身子一蜷一弹用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逆水」诀不退反进迎着鹤仙人的强大气势单刀直入如庖丁解牛般精准无比地切入湍急光潮里头顶罡风「呜」地如雷掠过已卸开对方整个攻势中最强的一波。与此同时他雪恋仙剑铿然飞纵幻化出一道道真假莫辨的雪白光丝如雨打芭蕉般「叮叮叮」的九声撞击在刚猛无匹的青铜金丝拂尘上激出簇簇光花。金丝拂尘镝鸣颤动破开九道剑光如泰山压顶地往小蛋头顶拍落。小蛋面色沉静体内真气催至满盈雪恋仙剑陡地幻影尽消回收身前而剑锋指天昂然竖起以逸待劳地直击金丝拂尘中段。

    「砰!」闷雷般的一响青铜金丝拂尘由至刚遽然化作绕指柔。金丝穿透剑锋如同瀑流一样倾泄而下罩向小蛋面门。小蛋灵台空明甚而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每一缕尘丝射落的轨迹。他默运「金光聚顶」雪恋仙剑一绞一送脱出尘丝缠绕随着身形的飞纵迫向鹤仙人胸口而左手使出「苍山负雪」五指一并抬臂横架。

    「啪」、「啵」接连两声脆响鹤仙人的金丝拂尘扫中小蛋左掌宛若万钧之力压得他左臂骨骼爆响不由自主往下一沉。

    尘丝趁虚而入拂过面门却被「金光聚顶」和乌犀怒甲双双化解。小蛋的雪恋仙剑也破入鹤仙人怀中教对方左袖的飞荡应声走偏。两人各换一招身影交错而过仍是个平分秋色之局。小蛋连用三剑一掌勉强化解去鹤仙人的拂尘轰击自知双方修为差距悬殊也不晓得天一阁的援兵何时方能赶到自己独木难支再斗下去难保会失手。他回身站定心念急催欲祭出四相幻镜再与老魔放手一拼。哪知心念动处犹如一步蹬空素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四相幻镜竟然不知去向!小蛋登时一凛道:「糟糕幻镜怎会没有了?」不容他细想鹤仙人已感应到对手心神微分出现破绽一甩金丝拂尘拧身迫上;尘丝嗤嗤尖啸向着小蛋身前袭到立意要战决将这少年毙于掌下。小蛋顿失先机仓促间纵剑招架斜削拂尘。岂料鹤仙人的青铜金丝拂尘虚晃一枪骤骤收左掌从侧翼切进劈击小蛋右胸。

    小蛋稍一疏忽尽落下风只得吐气扬声举掌格挡。

    「砰!」双掌交击大无妄魔气有若惊涛骇浪般生生破入小蛋左掌经脉一时真气逆行震得他气血翻腾「嘿」地低哼身子直挺挺倒飞而出身前空门大露。

    鹤仙人岂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身形后先至掠到小蛋右又是一掌劈落却忽听一记怒喝「谁?」他左掌中途变招在小蛋头顶上方划过半道弧线「啪」地击在一道激射而至的橙色光束上。

    那橙光一晃飞转套回一位从山下赶至的红衣美妇皓腕之上竟是只翡翠玉镯。

    那美妇收住「澄波」玉镯清声应道:「天一颜红渔敢问道长法号?」鹤仙人拂尘一指小蛋道:「要想知道贫道是谁你问他就是!」颜红渔一怔冷不防鹤仙人左手五指一卷如托佛钵掌心亮起团金色光芒弹指之间已幻作一只金光闪闪的飞鹤风驰电掣般朝着她胸前射去。颜红渔也顾不得再问玉腕一振便从背后拔出仙剑「踏波」口中清叱往金鹤脖颈斩落。

    不料那金鹤乃鹤仙人五百年真元戾气所铸性情通灵且剽悍异常虽被一剑削断脖子可一对金色光翼依旧如锋刃般回旋合拢往颜红渔的两肋切去。

    颜红渔面色微变腕上澄波玉镯光华流转如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堪堪抵住金鹤双翼。

    「啵啵」爆响声中那一对光翼在鹤仙人心念催驭之下势如破竹连连震碎七道澄波光圈飞向颜红渔的娇躯剪落。正这时突听云霄上有一苍迈嗓音喝斥道:「什么人敢到我歧茗仙山兴风作浪?」

    话到人到扬手射出一束雄浑青光轰在金鹤背上。

    「轰——」金鹤一晃光华涣散化作缕缕流光迸溅消融。来人受到气机牵引亦是狠狠一摇身躯探手摄回那束青光却是根青木杖。鹤仙人哼了声一边调匀内息一边往上方打量见对方是个身着黑衣、瘦小枯干的老婆婆哈哈笑道:「听说如今的天一阁除去隐居聚云峰的水轻盈外尚存巫、梵、颜、甘四大二代杰出弟子。你这老虔婆便是巫绿芍吗?」那黑衣婆婆一顿青木杖没好气地道:「正是你家姑奶奶!老道你是何人?」小蛋直到这刻方才缓过劲来回道:「他是鹤仙人!」

    颜红渔和巫婆婆齐齐变色。巫绿芍冷笑道:「我当是谁敢情是你这老魔!」她性如烈火老而弥坚更恐一旁的芊芊和小蛋会吃亏挥动青木杖已迎上鹤仙人。

    颜红渔见巫婆婆出手也不放心她孤身迎敌手执踏波仙剑亦从旁攻上。鹤仙人独对天一阁两大高手浑然不惧蔑然问道:「苏芷玉呢?还有其它几个天一阁长老呢?为何迟迟没有露面不妨一齐上来!」

    他一心分作两用一边和颜红渔、巫婆婆说着话一边将手里的金丝拂尘舞得上下飞舞游刃有余。小蛋一急正欲强压左臂伤势上阵襄助忽地若有所觉抬眼望向半空。只听甘心衍一声断喝:「老魔看打!」抬手拔下鬓上斜插的「漱玉簪」抖腕化作一溜炫目紫芒向着鹤仙人眉心袭到。鹤仙人在颜红渔、巫婆婆的缠斗夹击下犹有余力避过漱玉簪左手袍袖「呼」地卷向紫芒。「啵!」漱玉簪在袖袂上一点旋即被刚猛绝伦的罡风震飞歪歪斜斜地往甘心衍身前飞回。鹤仙人百忙中匆匆一扫目光袍袖上赫然教漱玉簪穿出一个小孔虽无伤大雅但也令他深感颜面大失不由勃然大怒拂尘迫开颜红渔、巫婆婆一对黑洞洞的瞳孔里金光爆绽两束光飙直射甘心衍。

    在甘心衍身侧尚有一位貌美如花的白衣妇人。她手疾眼快地掣出仙剑「叮」地架住一束剑芒而甘心衍也挥落「龙泉」仙剑挡下另一道剑芒。

    两人均感手臂酸麻、胸口闷均暗暗骇异道:「这老魔修为好生厉害今日歧茗山上势必要有一场恶战!」

    鹤仙人略吁一口恶气嘿嘿笑道:「号称三大圣地之一的天一阁也不过尔尔!」他话音未落山下有人沉声喝道:「谁敢说我天一阁不过尔尔?」但见人比声快「飞流」仙剑昂然清啸穿过层层罡风光雾以一式「长河击浪」飞刺鹤仙人咽喉。一时剑气纵横、光芒夺目充满慷慨激昂的豪壮之意。鹤仙人心头微凛道:「这老婆子的身手可比巫绿芍她们几个又高出一筹!」身躯略略往右一偏左手双指竖于颔下稍露出一线缝隙竟是要强夹仙剑。来人一转飞流仙剑改刺为削旋向鹤仙人双指。鹤仙人指尖稍侧在剑刃上轻轻一按一推仙剑陡偏自他肩上掠空。

    鹤仙人见天一阁赶来的高手渐多当下拔身飞起脱出战团目视来人道:「老太婆你是天一阁的上代长老樊珈宜?」那婆婆一收仙剑气定神闲地飘立峰巅颔道:「正是!」小蛋瞧着双方暂时罢手稍吁了一口气但旋即想起四相幻镜失落之事心头焦灼道:「我有好些日子未曾用过幻镜怎会没有了呢?」忽听身后苏芷玉柔和悦耳的声音问道:「小蛋你气色不佳可有什么事?」

    小蛋回望见苏芷玉寻思道:「大敌当前我可不能再分玉姨心神。」于是摇头回答道:「我没什么。玉姨您何时回来的?」

    苏芷玉微笑道:「我昨夜刚回转南海见你在歇息便没有打扰。」说着上前一步盈盈礼道:「南海苏芷玉见过鹤仙人。」鹤仙人落下身形冷哼道:「贫道远道而来未曾开口便遭天一阁五大高手轮番攻击。行事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难道就是苏阁主一贯的待客之道吗?」苏芷玉泰然自若道:「恕芷玉无礼这不问青红皂白之人只怕是道长吧?道长万里迢迢来我南海不就是为夺化功神诀的秘籍吗?」

    鹤仙人被苏芷玉一语道破来意也不再遮遮掩掩昂然道:「明人不做暗事贫道来此只为借化功神诀秘籍真本一阅。」

    在场的一众天一阁高手均不约而同地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场血战。当日也是一位散仙辟星神君为索取天一阁珍藏的经典秘籍《天一十章》而登门挑衅。迫得当时任天一阁主的安孜晴摆下海天剑阵与这盖世魔君殊死搏杀。

    最后甘心衍的恩师叶婆婆祭起元神施展出海天剑阵的终极剑诀「海天一线」方始与对方玉石俱焚保住歧茗仙山逾千年的基业不失。

    所谓匹夫无罪怀玉其罪。难不成事隔多年后这一场生死血战又将重演?苏芷玉从容不迫道:「我天一阁虽避居海外少涉尘世但毕竟亦是仙林一脉从不敢敝帚自珍。倘若同道有急难相求敝阁自无拒绝之理。仙长若要求借化功神诀真本并非不可只是有三事相请。」鹤仙人「嗯」了声略作沉吟道:「哪三件事苏阁主不妨说来听听。」苏芷玉徐徐道:「第一化功神诀只可用于疗伤不可用以伤人。」鹤仙人原本以为苏芷玉提出的三个条件多半会十分苛刻好令自己难以答允岂料这第一桩请求竟是如此简单。他心下冷笑道:「我要杀人有的是厉害手段又何须用上化功神诀?」当即点头爽快道:「好这没问题。」苏芷玉微微一笑似乎早预料到鹤仙人会答应这第一桩条件于是接着说道:「第二道长参悟化功神诀后只可隐居修炼不可为患天6。」鹤仙人想了想道:「贫道所求唯有天道飞升尘间恩怨何足挂齿?我答应你!」

    小蛋听鹤仙人连允两桩心中寻思道:「玉姨委实用心良苦!这只疗伤、只隐居不伤人、不为患的两项条件便可从此为天6兵不血刃地去一大患。」樊婆婆、甘心衍等人显然也领悟到苏芷玉的用意均都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只有芊芊暗自急道:「阁主是怎么搞的岂能如此便宜这个老魔头?」

    就听苏芷玉继续说道:「最后一点年前仙长曾强闯云梦地宫令魔教两位护坛长老双双仙逝教中高手伤亡惨重。仙长需得亲自登门向风教主负荆请罪并在两位长老的灵前诚心悔过求得宽宥芷玉即可将化功神诀的秘籍相借。」

    在樊婆婆等人想来这一条尽管比前头两桩事来得麻烦了些却也合情合理。况且以天一阁的立场亦需就此事对魔教有

    个交代。没曾想鹤仙人神情陡变翻脸怒道:「苏芷玉你休想用化功神诀来羞辱贫道!我这五百年来睥睨天下从不曾向谁低头要贫道向他们请罪悔过想也别想!」

    苏芷玉淡淡道:「芷玉并无羞辱道长之意只盼你能省昨日之非而修今日之身。」

    鹤仙人不屑道:「苏阁主想教训贫道怎样做人吗?也罢你换个条件说来我听!」苏芷玉摇摇头道:「没有了芷玉希望仙长能做到的仅止这三件事。」鹤仙人傲然道:「你分明在刁难贫道莫不是真想让天一阁前血流成河?」苏芷玉目光转向甘心衍等人。

    樊婆婆随即朗声道:「玉儿你是阁主不必顾虑我们!」苏芷玉轻轻颔平静道:「仙长此举不啻买椟还珠纵夺得秘籍又能如何?」鹤仙人神色冷漠道:「贫道早听说苏阁主舌灿莲花能把死人给说活。可惜我无意与你做口舌之争咱们掌剑之下见真章!」他突地使了个假身似要挥青铜金丝拂尘攻向苏芷玉但身形一晃却朝芊芊掠去。芊芊猝不及防刚举剑欲刺脉门一麻已被金丝拂尘卷住。鹤仙人身上微一运劲将她拽到身前左掌往芊芊头顶虚按道:「苏阁主如今该轮到我和你谈笔交易了。」原来他来南海之前即已打定主意对付天一阁只能智取而不宜强夺一旦重蹈魔教地宫之覆辙就算将化功神诀抢到手也是得不偿失。因此他故意摆出一副要和天一阁死拼的架式令人无虞其它再突施冷箭制住修为最弱的芊芊。众人始料未及待现中了鹤仙人声东击西的诡计时芊芊一声惊呼已然被擒。巫绿芍怒声喝道:「鹤老魔你也算个散仙?竟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鹤仙人不以为然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想要这丫头的命就用化功神诀来换!」

    芊芊叫道:「苏阁主不要上这魔——」话未说完猛地出痛苦呻吟自是鹤仙人掌心劲力微吐绞得她经脉酸疼欲裂再说不出话来。

    梵庭诗见鹤仙人折磨芊芊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地道:「鹤老魔你这算什么?」

    鹤仙人浑不理睬只望着苏芷玉道:「苏阁主不知你意下如何?」仙

    小蛋在旁心念急转欲用「十三虚无遁术」故技重施出其不意地救回芊芊。奈何鹤仙人一只左掌始终不离芊芊头顶半寸令小蛋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分毫。

    苏芷玉探手从袖袂里取出一本封皮泛黄的书册向鹤仙人一展道:「道长请看!」

    鹤仙人凝神打量封面上四个黑色篆字写的正是「化功神诀」从纸张上看颇有些年头绝非仓促间可以伪造。苏芷玉轻轻翻动书页向鹤仙人展示道:「以道长眼力当能分辨出此书真伪。」鹤仙人一目十行就见书页上的内容与当日丁寂默写给自己的化功神诀分毫不差暗暗道:「这丫头恁的厉害。我本打算一旦事有不顺便施展身外化身之术将这些天一阁高手调虎离山再入阁盗取。哪知她早有防备居然把化功神诀真本带在身上。」

    他抑制住内心兴奋缓缓点头道:「是真本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第六章 海天剑阵

    巫绿芍叫道:「玉儿不可这化功神诀万万不能落到鹤老魔手里!」

    苏芷玉叹息道:「他早已从丁寂那参悟到化功神诀的奥妙今次前来强索秘籍真本亦不过是为了两相参照。即使芷玉拒绝了他的要求也无力阻止天一阁的绝学外流。何况芊芊师妹还在他的手中我不答应又能如何?」

    颜红渔蹙眉道:「也罢咱们便将秘籍先给了他谅这老魔也下不了歧茗山!」

    鹤仙人轻蔑哼道:「大言不惭!贫道想来便来要走就走普天之下有谁能拦得住我?」苏芷玉淡然含笑道:「仙长未免言之过早请你先将芊芊师妹放回。」鹤仙人嘿然道:「先交秘籍我自会放人!」

    苏芷玉摇头道:「道长屡施诡计手段卑劣恕芷玉信你不过。不如这样我将秘籍往身后抛出仙长同时放还芊芊师妹咱们各取所需。」

    鹤仙人往苏芷玉身后瞟了眼山道上空空荡荡不见人迹只要秘籍一脱出她纤手掌控的范围环顾天6还没有哪个能赶在自己之前将它抢夺到手。但他总觉得化功神诀到手得太过容易而苏芷玉也答应得太爽快便狐疑问道:「你真的愿意将秘籍交与贫道?」苏芷玉无可奈何地笑道:「道长何其多疑芷玉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玉手一扬将化功神诀的秘籍往身后远远抛出道:

    「请了!」

    鹤仙人并不急于松开芊芊直等秘籍飞出十多丈开始往下坠落时见四周仍无异样这才将芊芊凌空扔向苏芷玉道:「多谢了!」身形快得几难用肉眼追朝秘籍落下的地方赶去。

    苏芷玉轻轻巧巧地接住芊芊应声道:「道长莫要得意这秘籍你未必能拿到手!」

    鹤仙人一怔这话假如是别人说的他压根只当恫吓但出于苏芷玉之口却不由得他不费思量。只是他的身法并未有分毫减慢瞬息间已追近到触手可及。

    那边巫绿芍已迫不及待地高声叫道:「快追莫让鹤老魔带走了秘籍!」苏芷玉胸有成竹地道:「师叔无须担心他走不了啦。」话音未落下方的山景遽然一变凭空升腾起一团妖艳浓烈的红色光雾顷刻将鹤仙人的身影吞没。

    樊婆婆惊喜交集道:「难怪你不慌不忙敢情已在暗中布下了奇门遁甲!」苏芷玉暗吁了口气道:「这是家父所创的『玄门八罡阵』我适才迟到便缘于此。」颜红渔注视着滚滚翻腾的红雾担忧道:「玉儿化功神诀的秘籍不会有事吧?」苏芷玉轻轻一笑双目微敛念动真言须臾后纤手往「玄门八罡阵」方向一招从红雾里晃晃悠悠地飞出一卷书册正是完好无损的化功神诀秘籍。她将秘籍交到樊婆婆的手里:「芷玉借用已毕请祖师婆婆验明收还。」

    樊婆婆瞧着失而复得的秘籍感叹道:「多亏你这丫头机智谈笑间便将鹤老魔玩弄于股掌之上。玉儿莫非你早有预料?」苏芷玉摇头道:「弟子只是深知鹤仙人修为惊世骇俗便想方设法避免与他正面对撼。他纵然未将芊芊师妹扣作人质我也会诱其入阵。」

    巫绿芍喜笑颜开道:「早知道玉儿你有这么一手我又何苦紧张了老半天?」甘心衍问道:「玉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这老魔行事不择手段更不肯善罢罢休一旦从阵里出来依旧祸患无穷。」苏芷玉绝美的秀颜泛起一抹淡淡忧色:「师父此言极是。鹤仙人有通天摄地之能玄门八罡阵再奥妙最多也只能困他两三个时辰。待阵内灵气一消他闯将出来必定变本加厉与我们兵戎相见。」需知当年与辟星神君一战甘心衍之师叶婆婆毅然祭出元神与对方玉石俱焚。水轻盈感于恩义就将爱女送到甘心衍门下做了记名弟子以传承叶婆婆一脉衣钵故而苏芷玉与甘心衍之间虽无师徒之实却有师徒之名。

    巫绿芍不以为然道:「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等老魔出阵与他光明正大斗上一场就是!」

    樊婆婆忧虑道:「鹤老魔可比当年的辟星神君狡猾太多未必肯和咱们正面交锋。最怕他立刻远扬而后隐在暗处算计咱们委实防不胜防。」

    甘心衍点头道:「不错他要想抓上几个年轻弟子扣作人质实在是易如反掌。」

    巫绿芍道:「所以咱们更加不能轻易放这老魔离去说什么也得做个了断!」梵庭诗幽幽道:「要想将他留下谈何容易啊!」

    众人一阵默然。论及修为鹤仙人较之二十多年前的辟星神君尤胜许多而天一阁方面的力量却未必能及得上当日六大顶尖高手云聚一堂的鼎盛阵容。

    正当众人费神思量时小蛋道:「玉姨我有个法子或可令鹤仙人功力骤减。」巫绿芍问道:「你是想用毒吗?这老魔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恐怕对他没用。」苏芷玉却知小蛋轻易不言言必中的含笑道:「小蛋你有什么好法子?」小蛋回答道:「我从天道星图里参悟出一种功法能运用十三种不同星门飞遁。其中有一项『和光诀』专门吸纳、消融罡风剑气却并无传送之效或许今天正可在鹤仙人身上派上用场。」苏芷玉眼睛一亮道:「『和光诀』可是取了『和光同尘』之意?」小蛋颔回答道:「是!」樊婆婆静静听完沉吟道:「小蛋你有几分把握能够奏效?」小蛋答道:「如果能将鹤仙人诱入和光星门我有八成以上的胜算。不过——」

    巫绿芍焦灼地催促道:「不过什么?有啥问题你赶紧说大伙儿一块想法子解决。」小蛋摇头道:「我从未在实战中用过不清楚到底能消去鹤仙人几成魔气更无法判断它的效力能维持多久。」颜红渔道:「管他呢咱们试了再说。但要怎样才能将鹤仙人引进星门呢?」小蛋转望向苏芷玉道:「玉姨您来说。」

    苏芷玉点点头道:「玄门八罡阵是依太极八卦变化所设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道门户。入生、景、开三门主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主变;入杜、死二门则主凶。我可以在生门开一线缝隙引鹤仙人入彀。」

    樊婆婆拊掌道:「好咱们就在生门外摆下海天剑阵以逸待劳!」当下苏芷玉引小蛋入阵须臾而回樊婆婆、甘心衍、梵庭诗、巫绿芍和颜红渔一干天一阁顶尖高手已在生门外静候。芊芊紧张地问道:「小蛋和光诀不会失效吧?」

    小蛋笑了笑没说话。不知怎地却教芊芊心头一定心下埋怨道:「我好歹也在天一阁清修了二十多年难道定力还及不上这个少年?」四下一片静谧近十双视线目不转睛地紧盯玄门八罡阵。大约过了一炷香左右苏芷玉明眸一闪轻轻道:「他要出阵了!」众人精神一振均觉得与其这般焦灼不安地等待反不如轰轰烈烈、干脆利落地大战一场来得痛快俱都手搭剑柄拭目以待。

    樊婆婆道:「咱们旨在护卫仙山只求能迫得鹤老魔立下誓约知难而退能不伤人那是最好。芊芊和小蛋退到十丈开外生任何事都不可擅自靠近。」

    芊芊明白苏芷玉等人就要摆下冠绝天6的海天剑阵自己站在近处只会碍事于是应了一声便和小蛋齐齐又往后退了五丈。

    不消一刻生门方向雷声隐动、红雾翻腾鹤仙人挟着一蓬银白光晕破关而出正飘落在天一阁六大高手布下的扇形数组中心。

    他面容上毫无脱困的得色反而狰狞地厉声喝道:「苏芷玉你又在生门里搞了什么鬼?」

    苏芷玉看着鹤仙人元神上若隐若现的银白光晕淡雅若定道:「道长此刻回头为时未晚。芷玉先前提出的三点条件任何时候都可兑现。」

    鹤仙人面若寒霜峻声道:「作梦!今日贫道便要将你天一阁从此除名!」

    话是这么说但鹤仙人心里却多少有些色厉内荏。他在玄门八罡阵里兜转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寻到一线破绽岂料居然又是苏芷玉故意设下的陷阱。

    他元神甫一闯入生门登时一阵星光闪耀如有灵力附身而体内的大无妄魔气只稍作催便被莫名其妙地消融去三成多尚未与天一阁正面对抗就经已先折损了一阵……他一边放下狠话一边悄悄观察着周围情形寻找脱身之径。可惜苏芷玉等人各守一方隐成合围之势除了强闯之外别无他途。

    他正暗暗心惊就听巫绿芍怒喝道:「这老魔穷凶极恶、冥顽不灵莫要和他废话!」

    鹤仙人心念急转道:「我得想个法子拖延上一时半刻先将身上的这道古怪禁制给化解了。」忽然想到苏芷玉设下的玄门八罡阵他计上心来佯装震怒道:「老虔婆贫道容不得你!」身形蓦地不进反退往背后的生门遁逸。

    孰知他刚一迫近玄门八罡阵灵台警兆油然升腾暗叫道:「不好!」背后大阵变化骤生红雾流转中那道生门霍然转换遽然化作一道凶险莫测的杜门。鹤仙人一动天一阁六大高手立生感应。苏芷玉清声吟道:「天地无极沧海无量;以心御剑行道为阵!」「叮——」齐刷刷的一缕幽鸣飘扬。天一、盈雪、飞流、踏波、清涧、龙泉六剑在匣中龙吟。樊婆婆等人的身影分作白、绿、蓝、紫、黄、黑六色绚光冲天而起犹如奼紫嫣红的飘逸彩带在云霄之下交织曼舞美不胜收。

    鹤仙人只觉从杜门内喷薄出一股汹涌狂涛将自己的元神狠狠往外推飞而背心就像迎头撞在一堵冰峰上般森寒疼对着近在咫尺的玄门八罡阵欲进不能。

    没等他反应过来背后红雾轰然涣散重又现出红枫青石的芬芳小径;高空中浩渺的剑气灵光犹如苍穹倒覆将他牢牢地笼在正中动辄便有没顶之忧。

    现脱身已然无望鹤仙人迅恢复镇定闪烁着淡金色神光的元神凝立当场;他青铜拂尘换交左手口中真言低诵右手掌心倏地冒出一束赤色剑华转眼凝铸成一柄三尺光剑横亘胸前漠然喝道:「来!」空中六人应声站定形成一座浑圆剑阵居高临下地散出腾腾紫雾而随着罡风剑气徐徐扩散于波澜不惊中蕴起石破天惊的强大气势当头直压鹤仙人。

    小蛋和芊芊虽已退到十丈开外但仍能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迫面袭来的空灵剑气就如同一**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两人的灵台。

    芊芊修为稍弱娇躯很快便出不由自主的颤抖脸色也渐转嫣红显得极为吃力。

    小蛋有意无意地往上斜跨半步挡到芊芊身前体内铜炉、圣淫、仙流三气合一沛然焕放隐隐漾起一团三色雾光将芊芊笼罩其中。

    芊芊顿觉娇躯一暖身外重逾万钧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向着小蛋轻一颔以示感激暗暗道:「这少年的修为亦正亦邪直追恩公当年偏偏两人性情却是大相径庭。」

    再看鹤仙人的元神金光冉冉蒸腾在身外形成一团透明光罩而剑阵幻起的紫雾稍有触及便翩若惊鸿地往后翻滚退散不能侵入丝毫芊芊又不禁担心道:「小蛋你的和光诀真能化去鹤老魔三成以上的功力吗?」

    小蛋注视剑阵微微点头道:「能。」

    芊芊奇道:「你不是说和光诀从未运用于实战之中却为何能回答得这般肯定?」小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曾拿自己做过实验。」芊芊愣了愣啼笑皆非道:「也亏你能想出这法子来。」心情不觉一松。这时鹤仙人身处海天剑阵的峰尖浪口身影巍然不动以大无妄魔气护持周身只守不攻;一**剑气击在他的「金钟罩」上嗡嗡轰鸣却难撼毫厘。他并不急于反击——在身上和光诀的禁制彻底消失前双方僵持不动无疑是对他最为有利的局面每拖延一刻稍后脱身的

    机率便会相应增添一分。

    压抑的对峙中海天剑阵的气势不断提升而阵内漾起的紫色雾光越来越浓烈强盛渐渐吞噬了方圆十丈内的山石草木。唯鹤仙人的元神金光熠熠如同一片紫色汪洋中傲然孤悬的圆月。

    苏芷玉的左手剑诀蓦起变化拇指在中指与无名指尖上轻轻一扣而食指小指仿似飞翼舒展捏起「翱天诀」樱唇清喝道:

    「六剑经天浩气千秋!」

    「铿——」海天六剑镝鸣骤亮六束碧绿无瑕的剑光划破天宇齐齐遥指鹤仙人元神而无形的剑气「嗤嗤」激响纵横鼓荡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鹤仙人的身影遽然出奇异晃动犹如涟漪般在紫雾剑气里极富韵律地微微波动几不着痕迹地化解去四周急剧增强的剑阵压力。

    海天剑阵缓缓以鹤仙人为圆心转动起来不疾不徐地一寸寸向内收缩耐心地在时刻变幻的阵形中寻找对方于重压之下可能暴露出的破绽。鹤仙人却有若泥塑般伫立不动全身金光波动、无懈可击直与天地浑然一体。

    又是半盏茶的工夫海天剑阵已收缩近半而高度也由起初的十丈降到三丈随时都可进入短兵相接的血战中。

    天一阁六大高手飞旋的度亦快到近乎极致在肉眼底下只剩一圈奼紫嫣红的瑰丽流光裹挟着滔天雾光剑气向着鹤仙人的金钟罩奔涌拍击却始终无法将他完全吞没敉平。巫绿芍和颜红渔的头顶已隐隐出现淡绿色的水雾但身形丝毫不见迟滞牢牢占据自己的身位不停游动以保持剑阵的运转流畅。

    「轰——」鹤仙人左侧七丈外的一块厚重山岩终于禁受不住双方惊人的剑气罡风催迫应声迸裂。碎散的石块如雨点朝四周迸溅陡一接触到翻滚的紫雾便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甘心衍一声清啸从数组中脱出龙泉仙剑顺着碎石迸射的方向切入一式「凌波九剑」中的「长河逐浪」疾挑鹤仙人右眼。「叮!」龙泉仙剑刺在金钟罩上出一记清脆响鸣剑锋略略一滞破入光罩。

    光罩内金光摇闪瞬息凭空凝起一只无臂魔爪摄向仙剑。甘心衍一惊收剑反削「铿」地一响竟是毫不费力地击散魔爪却见眼前金光澎湃鹤仙人的青铜金丝拂尘业已扫荡而至。樊婆婆与巫绿芍分从甘心衍两侧抢上飞流、清涧双剑并出一左一右点中金丝拂尘。鹤仙人只觉两股方向相反的凌厉剑气袭入手中铜柄拂尘在掌心一颤一转险些失去控制急忙以指尖凝劲化去剑气但尘丝却若凋零的残花「呼」地委顿未能伤着甘心衍半片衣角。樊、巫二人击退鹤仙人攻击并不贪攻冒进与甘心衍同时飞退。三人在衣袂飘拂间转眼撤回原位好像三人从未出过手般。而另一面的苏芷玉、梵庭诗和颜红渔三人已从侧翼掩袭而上盈雪、天一、踏波三柄仙剑交相辉映分刺鹤仙人背心与两肋全不给对手恃强抢攻的机会。这海天剑阵顾名思义实是由「天」字剑阵与「海」字剑阵合二为一。两阵水乳交融可随意轮替转化而攻守之间的阵势千变万化、浑然天成端的妙到极点。

    所谓牵一而动全身。方才鹤仙人的拂尘看似仅在攻击甘心衍一人可同列海阵的樊婆婆和巫绿芍从后并肩掠上与甘心衍心念相通等若一人替她及时化解去金丝拂尘的攻势令得老魔无隙可乘。

    而海字阵一遭攻击苏芷玉、梵庭诗和颜红渔三人结成的天字阵立时顺势应变主动出击逼迫鹤仙人不得不放弃反击甘心衍等人的企图先求自保。

    故此一旦对手深陷海天剑阵无论他攻向其中任何一人迎面撞上的势必是整座天衣无缝的大阵时时刻刻都必须以一人之力独挡天一阁六大高手的联阵之威纵是大罗金仙久战之下亦难保有失。

    岂料鹤仙人背对苏芷玉三人的突袭也不回头右腕微抖那柄血焰高烧的赤色光剑猛然化作一束拇指粗细的殷红电鞭朝身后打去。

    「叮叮叮——」几乎不分先后的三记脆响盈雪、天一、踏波高高弹起弹指间犀利连绵的攻势荡然无存。那电鞭却迅即凝铸成一柄厚重巨斧顺着鹤仙人转身之势如一抹血光横削颜红渔玉颈。有道是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方才一轮对峙里鹤仙人早已看出天一阁六大高手的修为虽均臻至化境但彼此间仍有一线的微弱差异。这六人以樊婆婆、苏芷玉并列在前甘心衍和梵庭诗次之而颜红渔与巫绿芍则要稍逊半筹居于其后。鹤仙人正是看出这点立意要用雷霆手段毁去六人里最易对付的颜红渔先将海天剑阵打残。只见颜红渔毫无惊惶之色只轻轻巧巧地横剑往后退出一步。鹤仙人暗自冷笑道:「若让你后退两尺便能躲开这血斧一击贫道枉自称雄北海五百年!」掌心劲力稍一吐出血斧光芒大盛陡长两尺仍旧像附骨之蛆般追杀颜红渔。

    「铿铿!」但听两记激响苏芷玉与甘心衍阵势转换从颜红渔两侧攻出双剑齐飞切中斧头。血斧被击得微微下沉旋即幻化成一柄长矛直射颜红渔咽喉。

    就只这一瞬的耽搁樊婆婆、梵庭诗与巫绿芍已重组海字阵从左侧杀至三柄仙剑力压长矛硬是教鹤仙人难以再向颜红渔递出半寸。颜红渔三人结成的天字阵转守为攻同样的一式「破釜沉舟」疾劈鹤仙人右臂。

    鹤仙人眸中寒光迸射低喝道:「开!」长矛倏地回收成圆在右臂上化作一面浑圆光盾将三柄劈下的仙剑一一激起。七人你来我往地杀作一团晃眼就是三十多个照面不分输赢。鹤仙人却越打越是心惊暗暗震撼于海天剑阵的沛然神威。

    他身受和光诀禁制便似戴着镣铐起舞般难受异常而体内功力减退尚在其次最头疼的却是以往需要使出七分气劲的此刻往往要用上十成功力才能勉强达到效果火候把握间殊非易事。

    偏偏高手相争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只要一丝的出手分寸没有掌握到位动辄就是灭顶之灾这种滋味委实令他又是窝火又是无奈。

    反之苏芷玉等人经过三十几个回合的实战磨合阵势运转越地得心应手。双方此消彼长下鹤仙人渐渐落入下风已是守多攻少。

    但天一阁六大高手无一人敢有丝毫懈怠俱都心道:「这老魔恁的了得现在他还被小蛋的和光诀捆住手脚而无法全力施展一旦等他化解禁制这一场大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只这一闪念间双方又激斗过十余个回合。

    鹤仙人终于在海天剑阵的步步进逼下露出颓势已无起初交锋时的挥洒自如。可即便这样要想将这魔头诛于剑下亦绝非一两百个照面可以做到。

    小蛋抬头观战手心里攥满冷汗心知和光诀的禁制时间已成双方的胜负关键。却听芊芊颤声低问道:「小蛋咱们要赢了吗?」

    小蛋沉默片刻答道:「自古邪不胜正。」至少茶馆里说书的都是这么讲。

第七章 一线海天

    「咄!」鹤仙人一记低喝身影突然一分为二分迎海天剑阵。

    巫绿芍叫道:「鹤老魔业已黔驴技穷欲待施展身外化身困兽犹斗!」鹤仙人恼怒狞笑道:「老虔婆你真当贫道技止于此?」青铜金丝拂尘连抖迸出一蓬蓬汹涌狂猛的鹤翎仙刃往六人轰去。而他的另一分身手持光剑纵横开阖紧随鹤翎仙刃向巫绿芍猛攻。

    刹那间战局急转直下变成鹤仙人以本尊牵制苏芷玉等五大天一阁高手并催动分身狂攻巫绿芍以期从最弱的一环打破僵局赢得胜机。

    巫绿芍左支右绌顿显吃紧硬咬着牙不吭一声奋力挥剑紧守门户寸步不让。

    樊婆婆见势不妙口中急念真言祭起天一阁的镇门仙宝「炼心佩」飞袭鹤仙人头顶。甘心衍等人见此情景亦纷纷祭出各自仙宝一道道珠光宝气冲天飞舞、回旋云空朝着鹤仙人的本尊与分身轰落而下。鹤仙人周身的金钟罩在天一阁诸般仙宝的轰击之下嗡嗡扭颤彷佛沸腾的水面波澜起伏。他心神大受影响恼羞成怒地道:「米粒之珠也敢与皓月争辉!」

    话音犹在分身膨胀数倍高逾六丈宛若一座金光闪闪的山丘横亘在海天剑阵中连天一阁六大高手中身材最为修长的甘心衍亦难及他的膝盖。而那柄光剑也随着分身的变化遽然暴涨化作宽过两尺、长近三丈的血红巨剑一簇簇魔焰呼啸腾飞遮蔽住了仙宝光芒。

    巫绿芍当其冲险些被鹤仙人分身奔放的凶焰压得窒息吐血。而头顶上空那柄硕大无伦的血色光剑此刻正挟着熊熊魔焰斜劈而下令她周围三丈方圆尽为暴戾刚猛的剑气笼罩端的避无可避。

    巫绿芍临危不乱左手剑诀疾指道:「破!」背后青木杖流光飞腾转瞬放大倍余劈开魔焰直撄其锋「铿」地一记金石响鸣扫中血色光剑。光剑一振微微偏斜挡开青木杖削向巫绿芍左肩。苏芷玉祭出太上流波绫「呼」地一声缠住剑锋而盈雪仙剑直掠鹤仙人分身左肋。

    那分身光华闪烁肋部赫然洞开任盈雪仙剑长驱直入而右手则运劲一扯将太上流波绫绷得笔直振剑就往身前拖曳。盈雪仙剑甫一刺入分身左肋四周金光倏地合拢封闭将剑刃生生凝住。苏芷玉默运化功神诀消去光剑上迫来的汹涌魔气将左手的太上流波绫往盈雪仙剑剑柄上飞一绕指尖运劲导引真气借力打力。

    「飕——」盈雪仙剑等若是凭借分身右臂回拽的绝强力量从他左肋中应声拔出。苏芷玉不待鹤仙人作何反应太上流波绫便轻盈无比地一抖松去光剑顺势飞退。

    鹤仙人见自己拼着真元俱损以「流元闭神**」都未能伤及苏芷玉分毫心焦道:「这丫头实在太难对付今日贫道欲破此阵需得先收拾了她!」念及此处分身左爪戟张不由分说地便向苏芷玉娇躯摄落。但见人影一晃甘心衍从侧旁闪身欺近纤手祭起漱玉簪飞刺分身左爪掌心。

    「噗!」漱玉簪击在鹤仙人分身的左爪上溅起一串光花爪势凝顿迟缓。

    苏芷玉、巫绿芍、甘心衍三剑齐出「叮叮叮」的一连数响劈中分身左腕生生将他的魔爪一截为二从腕上断落涣散。气机牵引之下鹤仙人闷哼剧震低吼声中光剑回扫甘心衍而左臂金芒爆闪重又幻生出一只巨手往巫绿芍的头顶拍落。如此双方又激战了约莫三十多个照面鹤仙人元神上的银白色光晕渐渐褪淡举手投足间的反击之力亦愈来愈霸道强盛虽仍被海天剑阵困在正中不得脱身可气势渐涨隐隐有反客为主之兆。

    樊婆婆头顶水汽蒸腾再见甘心衍等人莫不如是扬声道:「玉儿海天一线!」苏芷玉芳心一颤二十多年前叶婆婆祭出元神与辟星神君玉石俱焚的一幕不禁又在眼前浮现。那时她只是年方二八的少女随着父亲在旁观战置身局外虽看得心旌摇曳但也对安孜晴指挥若定的雍容风姿倾慕不已。如今却是她承负起主导整座海天剑阵乃至天一阁千秋基业兴衰的万钧重任方始体会到安孜晴当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对叶婆婆之死的深深内疚。她深谙阵法又岂会不清楚「海天一线」作为剑阵的终极变化委实有石破天惊之威连当年身为散仙之体的辟星神君也难逃一死。然而杀敌一千自损七百。谁能保证在生死立判的瞬间己方没有伤亡?

    如果只是牺牲自己她自可毫不犹豫地作出抉择。但是在她的身边还有五位天一阁的耆宿长老甚至包括了自己的师父甘心衍!

    她们的生死、天一阁的存亡此际竟都系于自己的一念之间又焉能不教苏芷玉费尽思量?就这稍一迟疑鹤仙人元神上的银色光晕又淡去一层随时都可能彻底的冰融雪消。甘心衍焦灼道:「玉儿你还犹豫什么?」

    苏芷玉深吸一口气已有决断随着阵势流转向外圈撤出半丈玉手轻掐法印、樱唇低喝。她头顶上方的碧光幻出元神纤手一引摄过盈雪仙剑绝美的面容上沉静淡雅透着一股决绝之意沉声吟道:「斗转星移海天一线——」

    「玉儿!」甘心衍等人不约而同地脱口叫道已齐齐明白了苏芷玉此举的用意。

    但是海天一线的阵变业已在苏芷玉元神的牵引下霍然动容不得她们再有丝毫的时间多想目中均都漾起了晶莹泪光。鹤仙人微微色变身形一晃两道分身合二为一青铜金丝拂尘横执胸前却被迫面而来的激荡剑气吹刮得向身后猎猎飘舞出团团金光。

    他口中厉喝道:「笃!」大无妄魔气提至满盈元神上方隐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象。小蛋和芊芊已被迫出十五丈外目不转睛地仰望战团早已忘记了呼吸。忽听东北天宇遥遥传来一声雄浑激越的啸音如龙行万里响彻长空由远至近地鼓荡起漫天风云。

    苏芷玉的芳心一颤眼角余光里一束紫色剑光划破南海九万里天涯迎着澎湃碧涛踏波飞来气势之强舍他其谁?任她平日里如何镇定矜持此时此刻亦不由自主地脱口轻道:「是他——」只听数十里外的云空里丁原熟悉的嗓音朗声道:「鹤老魔你我今日一战了断!」听到丁原声音樊婆婆、甘心衍等天一阁高手心头也尽皆欣喜道:「此子既至我南海仙山可保无虞矣!」鹤仙人深陷的眼眶里爆出两簇耀眼金光傲然应道:「贫道在此恭候!」短短三两句话丁原已御剑迫近二十里内扬声道:「好丁某给你公平一决的机会。」樊婆婆闻言暗暗苦笑道:「这孩子孤傲妄为的性子还是不改居然要单枪匹马挑战散仙!」

    苏芷玉竟是毫无迟疑地清声喝道:「靖海澄天万法归寂!」「铿——」六柄仙剑整齐划一地纳入鞘中苏芷玉元神归窍与甘心衍等人往四下闪退。鹤仙人顿感压力骤减一纵身影抬升十丈面迎丁原道:「承蒙盛情贫道却之不恭!」

    丁原御剑再进十里嘿然笑道:「咱们两个没啥交情又何必假惺惺地客套看我平乱诀!」

    话音中紫色剑华迸放开万丈光芒遮蔽背后冉冉红日而跌宕的云霞像是被他驾驭驰骋的千军万马挟着一股铁马金戈之气浩然长驱。

    「呼——」鹤仙人的元神竟让这股尚远在八里之外的浩荡剑气激得光影闪摇身不由己地往后微仰而手里的青铜金丝拂尘笔直冲天犹如一柄熊熊燃烧的火炬出「啵啵」爆响。一个是日夜兼程风尘万里一个是酣战多时身受禁制在彼此均不愿见的状况下于这烟波浩渺的沧海仙山之上狭路相逢。海在咆哮天在倾覆不断地凝缩褪淡彷佛只剩下一线海天一头系着雄姿勃的丁原一头系着旷古绝伦的散仙不期而遇上演的是生死决战。

    「砰!」霞光闪腾丁原的元神脱离肉躯剑气骤强数倍摇山动海无与争锋。鹤仙人的瞳孔渐渐收缩闪烁的金色光焰里那束迎面掠来的紫色剑光却在不停扩大直至将他眼中的光芒尽数掩盖吞没。八里、七里、六里——丁原的元神左手猛朝腰后一背凝剑诀再次低喝:「平乱!」雪原仙剑的光华彻底消融莽莽海天似乎天地中唯有一团紫色飞电璀璨如星亘古长存与消隐的沧海碧空水乳交融无分彼此。

    ——平乱大同!于二十多年后再现南海不啻是人间的剑道极致。铿锵龙吟的剑啸宛如睥睨天下的召集号唤醒日月山川沉睡的封尘力量呼吼着奔腾汇成一道沛然莫御的滔滔洪流不可一世地向鹤仙人涌去。

    鹤仙人脸上映闪着紫色光晕。他注视着已在五里之内的无俦剑华心底凛然道:「这小子艺压天6实非虚名所致!竟懂得借用辗转千里的海天之威不作丝毫停顿过场直接祭起御剑诀先声夺人。

    「好在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拼出元神又能奈我何?却须留神旁边那些个天一阁高手趁火打劫!」

    想到这里他不敢怠慢左手一收光剑飞捏剑诀口中默念真言;元神冉冉幻动金光同样祭起他将近五百年不用的「千峰竞秀参冰诀」!

    「砰!」他的元神如同光雨一样炸开消逝在金丝拂尘的光澜里。弹指之间蔚蓝色的苍穹之下幻生出一座座高耸入云的金色冰峰层层迭迭地不断倍增扩展哪里还看得到上空的蓝天红日?

    歧茗山顶的温度遽降到冰点以下高空的云层陡然骚动「喀喇喇」地劈闪雷电而拳头大小的冰雹幕天席地打落击在山岩上乒乓作响。天地昏暗一团一紫一金两蓬绚烂的光澜交相辉映飞接近。

    丁原心晋天道星海无我无敌而平乱诀摧枯拉朽的气势仍在增强此际纵使前方横亘的是魔神仙佛他亦不会有半分的畏惧与杂念。平乱诀下雪原剑前遇神杀神遇佛诛佛。从来都是有进无退、血溅青天。苏芷玉几乎不敢继续看下去一颗心抽紧再抽紧压榨出胸口的最后一丝呼吸。多少次同生共死海角离散今番的重逢却依然是在生死一线的默默无言中。

    她的视线不停追逐着那束紫色剑华百丈——十丈——一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如轰轰烈烈撞向连绵冰峰的炫目流星。

    「轰——」紫金两色的光波迎头激撞迸裂开一蓬浓烈绚光好似团冉冉翻滚膨涨的蘑菇云将整座歧茗仙山的峰顶吞噬。雪原仙剑的剑芒骤然暗灭涣散却也将那一座座金色冰峰轰得四分五裂、摇摇欲坠。

    同一时刻从幻灭的紫色剑光中蓦然亮起一道通透柔和的幽蓝色冰光彷佛可以击穿天穹的万钧雷霆舞出曼妙的剑芒似天马行空似劈波斩海顷刻交织成一幅美轮美奂的壮观画卷。小蛋心驰神摇紧紧盯着那纵横睥睨的幽蓝色剑光迎浪怒放令海为之碎令天为之裂充满了无与抗衡的浩荡豪气不禁沉醉其中全忘了身外骇浪惊天。

    蹈海剑式——原来丁叔他也已参透了那最后三剑并将它融入到平乱诀中。而这三剑竟和他在睡梦中所悟的招式一模一样于冥冥中殊途同归!

    隆隆轰鸣声里天空像是被炸开一个巨大的金色窟窿冰峰一座接一座地爆裂幻灭化作一溜溜的流光往四面八方窜逸。

    幽蓝色的剑芒由繁而简最后尽洗铅华凝铸成一柄晶莹雄浑的贯海冰剑劈斩开重重金色险峰锋芒所向披靡直指鹤仙人本尊及元神!鹤仙人作梦也想不到丁原在平乱诀中还藏着这样一记匪夷所思的终极杀招。蕴育了天上人间万载灵气菁华的贯海冰剑在瞬息间爆出难以置信的巨大能量直盖过他静修了五百多年的大无妄真元!

    「千峰竞秀参冰诀」在他元神前筑起的一道道屏障无法阻挡贯海冰剑半刻便土崩瓦解而冰寒彻骨的剑气尚未及身青铜金丝拂尘已蒙上一层蓝汪汪的透明薄冰险些将他的元神也冻僵!

    天地在这一刹那彷佛化作了鹤仙人身旁的牢笼而迎面迫来的蓝色剑芒便是断头台上缓缓落下的巨斧让他平生第一次感悟到死亡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叮!」如同乐章终端的最强音贯海冰剑与青铜金丝拂尘交击响鸣迸开朵朵夺目光花像是直接掉进了每个人的眼睛里令所有人闭起双目。

    「啊——」鹤仙人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青铜金丝拂尘应声断作两截而碎散的尘丝似牛毛利箭般射向高空漾动着金色光华。丁原真身闪现右手的贯海冰剑长驱直入「噗」地刺中鹤仙人。

    「砰!」鹤仙人的元神迸出一团浓烈绚光一股气浪将同样已是油尽灯枯的丁原元神弹射翻飞抛跌出十数丈远。

    冗长的余音久久回荡在众人耳畔眼前瑰丽的光澜徐徐退潮一柱柱雪浪此起彼落地冲向高空。

    「丁哥哥——」苏芷玉的目光在激战余烬中急切地找寻丁原芳心亦似那巨浪般一会儿抛上云霄一会儿又坠落海底。忽地只听小蛋的声音喊道:「玉姨丁叔在这儿!」苏芷玉一喜闻声迎去就见小蛋横抱着丁原元神朝自己飞了过来左手光雾腾腾正不停地输出真元。原来在丁原运出蹈海剑式欲与鹤仙人玉石俱焚之际小蛋施出「森罗万象」第一个锁定他的元神所在旋即以十三虚无遁术避开空中的光澜剑气抢在众人之前及时赶至反比苏芷玉还快上半拍。苏芷玉见丁原元神剧烈颤动一丝丝光缕从体内游离涣散不省人事她急忙探手一搭丁原左腕另一边以天心灯护住他的肉躯心念默催召引至近前。

    樊婆婆和甘心衍亦6续赶到先襄助苏芷玉将丁原的元神纳归肉躯并合四大高手之力向他体内不停灌输真元抑制伤势。

    苏芷玉取出三枚冰莲朱丹想喂入丁原口中谁知他钢牙紧咬竟无法吞服。

    苏芷玉心如刀绞泪珠夺眶而出哽咽道:「丁哥哥丁哥哥——」也许是潜意识里听到她的呼唤丁原口中出一声极低的痛楚呻吟千疮百孔的肉躯也微微一颤齿缝出现了些许松动。苏芷玉赶紧将冰莲朱丹送入他的口中瞬溶作甘甜津液顺喉而下。

    巫绿芍等人这时也赶了过来芊芊早已哭成个泪人又不敢打扰苏芷玉替丁原疗伤只得站在一旁全靠着颜红渔扶持才没软倒。

    梵庭诗恨恨道:「可惜还是让那老魔逃了不然真该将他碎尸万段!」苏芷玉见小蛋抱着丁原汗湿重衣头顶水雾浓如白雾竟是在片刻间将自己的丹田真气尽皆压榨而出毫不吝惜地渡入丁原经脉之中助他平稳元神、守护心脉。她心下感动柔声道:「好孩子让玉姨来吧。」伸手一接居然毫不费力小蛋却如释重负地猛往后倒。巫绿芍手疾眼快揽住小蛋叹息道:「这孩子也给累惨了。鹤老魔迟早报应不爽!」忽听丁原低低一哼眼皮翕动了一下却无力睁开呼吸渐转轻柔脸上泛起了淡淡的一层血色。苏芷玉知是他的性命业已无虞暗松了一口气掌心输出真气的同时不断察看着伤势只觉丁原经脉中一股雄厚醇正的真气流转不休丹田内浩浩汤汤没有丝毫匮乏之象更将心脉护持得固若金汤不受魔气侵袭。不消多问这自是小蛋输入的铜炉圣淫仙流与丁原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水乳交融正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她不由得望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小蛋憔悴的面容睡眼惺忪怎么看都像一副永远也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光雾散淡海天重现暖洋洋的春日重新洒照在渐渐变得波平浪静的海面上好像什么都未曾生过。徐徐吹来的海风方向有一抹艳红亮色从天际御剑而来。芊芊抬袖拭去泪水定睛凝望不是姬雪雁却又是谁?

    剑光一收姬雪雁满面焦急地掠至苏芷玉身前惶然叫道:「丁原!」她与丁原本是为了爱子泄漏化功神诀的公案前来天一阁岂料接近歧茗仙山时却远远见到剑光冲霄层云摇动似有一场激战正在爆。丁原当即加紧御剑两人一前一后仅差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可及至姬雪雁赶到已尘埃落定。

    苏芷玉将天一真元源源不绝地注入丁原体内已累得说不出话来朝着姬雪雁勉力一笑以示歉意。

    甘心衍宽慰道:「姬仙子你别担心丁小哥并无性命之危。」

    姬雪雁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却并未从苏芷玉怀里接过丁原而是将纤手轻贴在她背上以自身醇厚的佛门小无相神功渡入。苏芷玉心头一暖略一调息道:「雪儿我对不住你。」

    姬雪雁摇摇头低低道:「别这么说他哪回出门不是遍体鳞伤?」当下众人护送丁原回转天一阁甘心衍也将丁原与鹤仙人拼得天崩地陷的经过向姬雪雁简略说了最后苦笑道:「鹤老魔本是冲着咱们天一阁来的却是让丁小哥打得铩羽而逃解了仙山劫难。」姬雪雁勉强稳住紊乱的心神苍白微笑道:「丁郎和鹤老魔早有战约如今终于在南海一见分晓我这悬了快一年的心也终可落下了。」她只字不提爱子之事更不埋怨丁原受天一阁之累险些丧命却更教甘心衍过意不去暗暗思忖道:「这天大的情分我天一阁算是欠定了!」

    说着话众人将丁原送入静室扶上软榻。樊婆婆道:「玉儿你和姬姑娘留下照料丁原我们先回转歇息免得屋里人多口杂碍手碍脚。」

    其它人明白樊婆婆此言的用意纷纷告辞退出静室只剩下苏芷玉和姬雪雁坐在榻前默然守望着昏迷不醒的丁原。

    不知过了多久丁原猛然身躯一抖「哇」地挺腰喷出一口深黑色淤血。姬雪雁急忙扶住他的肩膀目光却望向苏芷玉。苏芷玉轻搭丁原脉搏凝重的面色慢慢舒缓长出一口气道:「这口淤血喷出他淤塞的胸口经脉已有疏通迹象。也许十二个时辰后就能苏醒。」

    姬雪雁「哦」了声小心翼翼地放下丁原就听苏芷玉顿了顿低声道:「雪儿小寂三天前已主动投案目下正被软禁在『观天井』内。」姬雪雁本就没有一丝血色的玉容登时越粉白良久不一语。苏芷玉几不可闻的叹息道:「雪儿苦了你了。」

    姬雪雁默默摇对视着苏芷玉饱含歉疚的眼神苦涩一笑道:「你才真的苦。」苏芷玉的心口莫名一酸两行清泪无声无息地淌落脸上却露出温馨的笑容。

第八章 坐井观天

    最后一缕霞光从海天间敛去夜幕笼罩在歧茗仙山上。小蛋收功睁眼张开双臂长长地舒展了一个懒腰。

    视线所及芊芊正笑盈盈地站在竹亭外脆生生的声音道:「你醒了可真太好了!」小蛋打量天色茫然问道:「芊芊姑娘你就一直站在外头守着我吗?」芊芊颔道:「樊婆婆怕你用功过度便叫我留下照看。小蛋你感觉如何?」小蛋站起身觉得脚下还有些打飘显然想完全恢复绝非一两天之功口中却回答道:「我很好丁叔呢?」芊芊道:「他还在昏睡樊婆婆不准人去打扰。听说一两日内就能苏醒。」小蛋放下心来芊芊又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丁寂三天前已上山自眼下正软禁在观天井中。我好几回想和你说但你都望着那些剑图入神总没机会。」小蛋听到丁寂也已来到歧茗仙山精神一振问道:「我能去探望他吗?」芊芊道:「当然可以。不过——只怕你到了观天井也见不到他。」两人离了竹亭由芊芊指引着往观天井行去。

    小蛋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丁寂的公案一会儿想着四相幻镜失落之事不觉间已行到山麓中的一片花丛前。这片花丛占地过亩位于天一阁后山当中有一个深陷的坑穴正往外冒着紫雾。芊芊在坑穴前驻步向下扬声唤道:「小寂有朋友来看你啦猜猜他是谁?」

    观天井下不消一刻便响起丁寂轻快的笑声道:「还用猜?一定是小蛋!」小蛋对他的料事如神早已习以为常但听丁寂语气轻快且毫无郁闷之情仍禁不住地思忖道:「难得小寂如此乐观豁达当真是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

    芊芊却哼了声道:「我看你还能笑多久?今早鹤老魔闯入仙山要索取化功神诀真本逼得阁主和众位长老摆下海天剑阵与他拼死一搏。若不是你爹及时赶到苏阁主她便要祭出元神与鹤老魔同归于尽!」

    丁寂罕见地一阵沉默又道:「鹤老魔居然跑来歧茗山闹事?我爹怎么样了我娘来了没有?」他情知倘若丁原有性命之忧苏芷玉定会据实相告无论如何也会让自己见父亲最后一面。所以按照芊芊方才说的情形丁原应该不会有事。

    芊芊闻言叹口气道:「你爹伤重未醒姬仙子正和阁主一同看护。」

    丁寂在井底仰望着浓密紫雾心里颓然想道:「这时我要是再擅自出井该又给爹娘和玉姨添乱了。」小蛋望不见丁寂这才懂得芊芊先前之意朝井下叫道:「小寂!」丁寂在许久之后才应声道:「小蛋你们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将化功神诀泄漏给鹤老魔?」小蛋回答道:「也许你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丁寂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两天我一个人待在井底下想了很多。打从我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过得一帆风顺几乎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的事。虽然偶尔也会吃点苦头不过最后也总能想办法脱身;就算吃点小亏也绝没让人真的占过便宜。」

    芊芊点点头道:「比起你爹来你这日子实在过得太舒服。」丁寂却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今日我活该有此一劫怨不得任何人。只是没想到给玉姨和我爹娘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更对不住天一阁。」却突然听小蛋徐徐道:「其实你想过没有你最对不住的是你自己!」

    丁寂一怔有些惘然地问道:「我对不起自己?」

    小蛋彷佛也没料到自己会脱口而出驳斥丁寂愣了下后才说道:「没错!因为人只要活着就该有所担当。」无论丁寂如何巧舌能辩此刻却无法反驳一向温和木讷的小蛋半句因为他很无奈地现自己被小蛋说中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试想这些年来自己遍游天6百无禁忌即使遇到危难也总能福星高照屡屡化险为夷。无数次惹恼正魔两道高手虽暴跳如雷却对自己无可奈何。

    然而倘若自己背后不是有位号称天6第一人又与各派交情深厚的爹爹撑腰他还能这样肆意妄为却从不用担心后果吗?不错自己凡事只讲问心无愧可何曾想过「担当」二字?

    在东海他将平沙岛闹得天翻地覆把晋连戏弄得灰头土脸。但明知闹事的就是自己晋连和平沙剑派到底也没敢前往长离岛寻仇却将一股怨气撒在同去平沙岛的小蛋和楚儿头上。如果没有丁原晋连会放过自己吗?

    后来覆舟山一战自己为襄助小蛋与楚儿公然庇护叶无青将正道各派的掌门宿老骗得团团乱转、啼笑皆非。假如不是看在丁原的面上停涛真人、周陌烟乃至屈箭南这些位仙林的正道泰斗会放手不管、不予追究吗?

    及至年前他先不假思索将天一阁的不传之秘向金嗓子等人和盘托出其后更泄漏给鹤仙人以换取卷心竹便果真没考虑过后果吗?

    念及至此丁寂额头渗出涔涔冷汗惊觉道:「我一直不愿活在爹爹的庇护之下可做事却又将他当作了靠山。我在外面闯祸结仇却从未担心过有人报复不正是觉得自己是爹爹的儿子谁又敢找我丁寂的麻烦?「我总以为爹爹从没过问我的作为更不曾出手帮我了结恩怨。但我怎么就没想过就算他不出头别人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不然单凭我救叶无青这一桩事早已成了正道公敌。」

    他幡然醒悟道:「刚才芊芊也说比起爹爹来我的日子太舒服。而这背后的原因其实不是我修为有多高更不是我如何机智多变实在是因为我运气太好有位别人不敢招惹的爹!」

    他在井下自顾想得出神芊芊忍不住问道:「小寂你什么时候变哑巴了?」

    丁寂一省先前的轻松自在荡然无存闷声道:「小蛋你说得有道理。我是个没有担当的人。」芊芊见丁寂自责反是不忍宽慰道:「你这不是主动来天一阁负荆请罪了吗?」丁寂道:「其实前两日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观天一点也不担心天一阁会严惩我那是因为玉姨是天一阁阁主她不会做对不起我爹的事!可现在我知道我真的错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小蛋你还当我是朋友吗?」小蛋答道:「当然!」

    丁寂一笑道:「很好!」抬手弹指往井口上方射出一物道:「请你将此物转交楚儿我便可别无牵挂。」

    小蛋心头一震从丁寂的话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探手接住来物摊在掌心竟是一根卷心竹。一瞬间他明白了丁寂的心意慨然点头道:「放心我一定带到!」丁寂扯嘴笑了笑郑重道:「拜托了。芊芊烦你转告我娘亲不必前来探望——反正她来了也见不到我。」

    芊芊感觉丁寂有点不对劲忙劝道:「小寂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丁寂笑道:「我是有很多事情要想可不是胡思乱想。小蛋谢谢你。从今往后我得干一些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的事才好。」小蛋收起卷心竹点头道:「我相信你。」

    丁寂打了个哈欠道:「你们回去吧我也该洗洗睡了。」却不说井底无水无床如何洗了睡。小蛋想笑可笑不出来只好道:「保重!」他默不作声地随着芊芊离开观天井行出一段芊芊道:「小蛋你先回竹亭吧我还要去见过丁夫人。」小蛋与她点头作别芊芊径自往天一阁而去。静室里苏芷玉和姬雪雁仍守在榻边芊芊便将自己与小蛋探视丁寂的事向两人说了。当听到丁寂请芊芊转告自己不必前去探望姬雪雁露出又是欢喜又是忧伤的神情轻轻道:「这孩子——总算是要长大了。」芊芊问道:「姬仙子您真的不打算去看望小寂了?」

    姬雪雁微笑道:「不去了他知道我在他身边已经够了。」芊芊望着丁原熟睡的面容迟疑地问道:「那——明日一早是否还要审问小寂不等他醒转吗?」苏芷玉沉静的语音斩钉截铁道:「不必等。」姬雪雁心一颤从苏芷玉的眼神中彷佛读懂了更多内容却什么也没说。

    翌日午后丁原被窗外照入的明媚春光刺醒悠悠地睁开双目。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姬雪雁那张嘴角含笑的脸庞眉宇间却蕴含着几不可察觉的淡淡忧愁与焦灼。现丁原醒转姬雪雁脸上的忧色倏忽隐没展颜微笑道:「你醒了?」

    丁原点点头随即皱起剑眉嘿了声道:「这个鹤老魔委实有两手。我有多少年没像今天这样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姬雪雁微怒道:「你还好意思吹动不动就祭出元神找人拼命想吓死我吗?」

    丁原不以为意地一笑不意牵动胸口的伤处低哼道:「是他先招惹上我的。」

    姬雪雁注视丁原憔悴苍白的俊挺面容叹道:「我懂你这么做是因为小寂和玉儿。咱们退隐长离岛已有二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动了真怒。」

    丁原没有说话吃力地抬起指头轻按在姬雪雁的手背上眼神里满是柔情与歉疚。姬雪雁反手握住丁原冰凉的手指低声道:「答应我以后你再不可如此冲动。就算有都天大光明符护体可毕竟血肉之躯终究难保万一。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你永远都不准耍赖食言。」

    丁原感受着妻子纤手上传来的柔情望着她娇艳不减的俏颜微微笑道:「是我下回再想跟人玩命时一定先提醒自己你刚才的话。」

    姬雪雁一绷俏脸哼道:「这么快你就想有下回?口是心非的家伙!」

    丁原蓦地想起一事唇角笑意收敛道:「有小寂的消息吗?」姬雪雁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道:「他四天前便到了歧茗山向天一阁请罪。眼下玉儿和天一阁的诸位长老正在商议如何落小寂已经一个上午了仍旧没有消息——」

    她的身躯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道:「我——害怕害怕小寂就此毁了——」

    丁原紧了紧妻子的纤手缓缓道:「如果他畏罪不敢来南海那才是真的毁了。」姬雪雁黯然神伤道:「都是我不好平日太宠爱他才让他养成今日无法无天的性情闯下大祸。」丁原安慰道:「无法无天也不是错我年轻时惹的祸事还少吗?差点连翠霞山都轰了。经一事长一智年轻人不尝点苦头怎会长大?」姬雪雁兀自难以释怀道:「我好不容易才忍着没问玉儿小寂私自传授化功神诀给外人依照天一阁的门规到底会受何种惩戒?」丁原沉默须臾答非所问道:「你还记得潜龙渊之战后的第二年春天吗?咱们刚刚定居长离岛便迎来了第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

    姬雪雁一怔不知丁原为何忽然提起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颔道:「是安阁主!」

    丁原道:「她为了恭祝咱们的乔迁之喜还特意带来一件贺礼——那就是准允我将化功神诀作为家传绝学授与嫡亲子孙开了南海天一阁千年不破的特例。」

    其实丁原明白安孜晴这么做更大的原因是出于对自己和苏芷玉的愧疚故而藉化功神诀聊作补偿但这块心灵深处的伤痛他却从不愿意去触及。

    他继续说道:「安阁主曾有明言化功神诀只可传男不可传女只可传子不可传婿更不得录于文字代代相授。如有违规者须押至天一阁按门规严惩。」姬雪雁心弦一阵悸动颤声道:「天一阁的门规又是怎么说的?」

    丁原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一字字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姬雪雁眼前一黑全身的力量像是一下子被抽空软软地靠倒在椅子里喃喃重复道:「废黜修为永世不得离开南海——」

    她痛苦地闭起眼睛泪水抑制不住从眸中流下。尽管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但听到丁原如实相告她仍旧难以自抑哽咽道:「可小寂他才只有二十多岁我、我——」

    刹那间她醒悟到丁原为何甫遇鹤仙人便满腔怒火地祭起平乱诀欲与对方玉石俱焚——他是想藉此永绝天一阁的后患更是想稍赎爱子的罪衍。可鹤仙人终究还是逃之夭夭落在他手里的化功神诀随时都有外传的可能。而天一阁亦不得不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时时刻刻提防着这老魔卷土重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能做什么呢?姬雪雁的心绞成一团乱麻几乎要拧出血来。终于她痛哭出声泪水顺着面颊润湿了盖在丁原身上的被褥。丁原竭力保持镇静道:「雪儿别哭。咱们的儿子还不是孬种。至少他没有逃避。作为他的母亲你该为他骄傲才对。」姬雪雁闻言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埋藏在丁原心中的痛楚绝不亚于自己她实不能再令伤重的丈夫分心当即强忍伤悲含笑带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为他骄傲。」丁原忽地若有所觉往门口望去就听静室外苏芷玉的声音问道:「是我可以进来吗?」

    姬雪雁赶忙拭去泪痕起身开门道:「你怎么变得客气起来?」

    苏芷玉满面倦色强自向姬雪雁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拂视过她略显彤红的眼眶抱歉道:「丁哥哥雪儿让你们久等了。」

    姬雪雁呼吸骤顿听出了苏芷玉的言外之意低声道:「小寂——他?」

    苏芷玉沉静回答道:「按照天一阁的门规擅泄本门绝学者必须废黜修为永禁南海。但小寂终非我天一阁门下且一身修为得自于父母而与敝阁毫不相干故此天一阁亦不便轻易废黜了他多年苦修。不过——」

    她顿了顿清澈的眸底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波澜声音转向低沉道:「除非从鹤仙人手中追回化功神诀彻底杜绝天一阁绝学外传的可能否则小寂必须一生一世幽禁南海在观天井下聊渡余生。」

    姬雪雁娇躯晃了晃软倒在门框上泛白的樱唇努力露出一缕微笑道:「这孩子跟他爹一样整天就爱东奔西跑让人操心这下终于消停了——」说到最后几字已声哽难言匆匆撇过头去止不住泪流满面。

    苏芷玉取出一块洁白绢帕默默递向姬雪雁徐徐道:「雪儿怪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和丁哥哥。包括樊婆婆在内所有的天一阁长老都赞成宽恕小寂减免责罚可我——却是唯一的反对者。」姬雪雁怔了怔握住苏芷玉递来的绢帕苦涩道:「我不怪你换作是我也会像你一样的坚持。」话虽这样说泪水已然禁不住又夺眶而出。

    苏芷玉的明眸也湿润了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将她的感动与痛楚隐没在后轻轻笑道:「雪儿有你这句话我纵是死了也无憾。」

    姬雪雁隐隐生出不祥之感只听丁原嘿然道:「玉儿你要是想趁着我养伤的当口偷偷去找鹤仙人拼命可别怨我不辞而别先一步寻上鹤老魔的晦气。」苏芷玉被丁原说中心事又是酸楚又是难受只得道:「好等你伤好咱们三个一起去找鹤仙人追回化功神诀。」姬雪雁情知昨日一战先有和光诀禁制鹤仙人在前继而天一阁六大高手又以海天剑阵苦战老魔多时最终凭借着丁原舍命一击方才拼了个两败俱伤却也未能将这魔头留下。莫说此战过后鹤仙人势必深居不出潜心养伤令得三人无处找寻。即便侥幸能寻到这老魔又有几分把握能将他制服?她暗暗寻思道:「罢了谁教我是小寂的娘亲?纵然搭上这条性命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永世幽居南海!」她平复心绪问道:「玉儿我现下可以去观天井探望小寂吗?」

    苏芷玉见姬雪雁如此宽容心里越觉得歉疚难受回答道:「我陪你一起去。」姬雪雁摇摇头道:「我认得路别担心。雪儿你留下照料吧。」丁原目送爱妻离去无奈地笑了笑道:「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可能心里会好受些。」

    苏芷玉默坐在丁原的榻前没有出声一颗心却载沉载浮不知该如何安放。她明白任凭自己如何睿智聪慧此刻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情与理之间的抉择为何这样难?久久的静室里陷入沉寂。一阵风吹过从窗外飘入片落花残瓣无声无息地落在窗台前几案上。有多少人生便似这飘零的花瓣曾经盛开过、曾经灿烂过终是凋零在风中不知最后的轨迹会吹向哪里。苏芷玉似猛地一省伸出手搭上丁原右腕的脉搏轻轻问道:「你为何不说话?」丁原道:「我在想当年老道士历数十大罪状将我逐出翠霞的时候我又是愤懑又是不解当真委屈到了极点。后来才渐渐明白老道士内心承受的痛苦与煎熬实是胜我百倍。没有他毅然将我放逐就不会有如今的丁原。」

    苏芷玉芳心涌起莫名滋味摇头道:「谁人不自私?我明晓得你碍于我的情面绝不会对天一阁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偏还固执己见严惩小寂。」

    丁原淡然一笑道:「你如果自私就不会这么做了。玉儿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吗?」

    苏芷玉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将脸庞埋入丁原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流出的泪水。忽然她觉得自己是那样的疲惫那样的软弱真的累了——

    直等到泪珠教丁原身上散出的热力熨干她缓缓抬起头说道:「我已提请辞去天一阁主只待寻到鹤仙人索还化功神诀后便由师尊接掌。」丁原心头剧震难怪落丁寂的会审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竟是缘于此事。他虽未亲眼目睹但已可想象苏芷玉提出辞请时所面对的是何等巨压!

    他霍然醒觉道:「与其说玉儿是在向天一阁请辞倒更像是在为身后事作出交代——她分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她不幸香消玉殒无论是否追回了化功神诀接任阁主的甘心衍势必会特赦小寂以抵赎天一阁对她的亏欠!」

    他凝望伊人百感交集安慰道:「小寂会没事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苏芷玉泪光里隐隐有了一丝笑意向着丁原默默颔千言万语尽凝其中。

第九章 只闻其声

    天过晌午小蛋时不时往竹亭外的山道上望去始终没瞧见芊芊的身影。由于天一阁是闭门密审丁寂他只能待在这儿等候消息整个早上都显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等到日过中天芊芊久盼不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山道上。小蛋远远望到她的凝重神情不无担忧道:「什么结果?」芊芊怏怏不乐地点点头回答道:「永锢南海终生不得离开观天井半步。」小蛋愣了半晌芊芊忍不住宣泄道:「你听傻了吗干什么一声不吭?」小蛋低头苦笑道:「我想不出玉姨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处置方法。」

    芊芊赌气道:「我就是不明白难道越是亲近的人就越是要委屈他、苛求他?其实樊婆婆、甘师伯都在为小寂说情可阁主就是不答应。」

    小蛋摇摇头道:「我只晓得如果玉姨徇私非但天一阁从此会被人看不起小寂、丁叔也要遭人耻笑。越是自己人就越不能徇情纵容。」芊芊呆了呆盯着小蛋许久才轻轻道:「可是小蛋你不觉得这样做人会很累吗?」小蛋不解其意:「这样心里才踏实啊为什么会觉得累?」

    芊芊气得一跺脚道:「我这是对牛弹琴真想不出将来会有谁肯嫁你这傻小子!」

    念及罗羽杉小蛋的神色一黯没有吭声。芊芊一时失口亦觉得过意不去歉疚道:「其实你一点儿也不傻否则焉能一下猜出阁主心思?」

    等了会儿她不见小蛋回应诧异道:「你不想理我了?恁的小肚鸡肠。」

    小蛋摇头道:「有人来了。」芊芊一凛顺着小蛋的目光往远处天际眺望依稀瞧见一点红影正从北面飞来。

    不消一刻负责今日巡山的天一阁弟子亦察觉到有外人接近歧茗仙山御起仙剑上前拦截。两人相隔数丈说了几句似乎话不投机来人振腕甩出一束鞭影缠向天一阁女弟子的腰际转眼交起手来。

    芊芊秀眉一挑没好气道:「这人是谁?还嫌这两天歧茗山不够热闹吗?有事没事都找上门。」

    小蛋不答身形一晃已腾到空中往激斗中的战团御风掠去。芊芊紧随其后行到近处方才看清来人竟是位面蒙轻纱的少女一条软鞭使得出神入化将颜红渔门下的小弟子谭凌晔紧紧卷裹却并无伤人的恶意。

    她正欲拔剑上前助阵小蛋先一步闪入红衣少女与谭凌晔之间左掌虚按绷回软鞭右手捏泥神指弹偏剑锋扬声道:「别打是自己人!」

    孰知那红衣少女却不买帐娇哼道:「谁和她是自己人了?」软鞭拍向小蛋肩头道:「闪开!」

    小蛋也不招架默运「有容乃大」硬捱了一鞭。红衣少女急忙收力玉面含霜道:「小蛋莫非你也要阻止我见丁寂?」小蛋揉揉隐隐作疼的肩膀道:「师姐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芊芊惊讶道:「什么这刁蛮无礼的丫头居然是你师姐?」

    红衣少女冷冷道:「我是不是刁蛮跟你有关系吗?你随意点评人家似乎也不见得多有礼!」芊芊为了丁寂的事正感窝火闻听此言不禁怒从心起反手「铿」地掣出半截仙剑道:「好啊你到歧茗山来闹事还说

    跟我没关系?」

    小蛋一个脑袋胀得比两个头还大一把按回芊芊的仙剑道:「师姐有件东西小寂托我转交给你。」楚儿面色稍见缓和就见小蛋从袖口里取出一枝卷心竹递到了自己面前。她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接过卷心竹握在掌心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是辛酸是甜蜜抑或是歉疚懊悔?楚儿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年她抗婚反出忘情宫孤身飘零餐风露宿品尽世态炎凉人间冷暖尝遍红尘爱恨聚散离合从不曾在人前掉过一滴泪。然而如今手中握着这细细的一截卷心竹却让她的泪水如决堤一般顺着面颊淌落润湿了脸上轻纱问道:「小蛋你老实告诉我他还好吗?」

    小蛋情知瞒不过楚儿回答道:「不太好。他因为擅自外传化功神诀将被永锢南海。」话音未落楚儿突然闪身掠过小蛋低声道:「我要去见他!」芊芊横身拦截柔声道:「姑娘你要上山见丁寂需先求得阁主准允。」楚儿心沸如水哪里还捺得下性子理睬芊芊更将她善意的劝告当作刁难翻腕亮出空痕大师所赠的黑晶魔箫斜敲芊芊香肩道:「让开!」芊芊心道:「这丫头出身忘情宫果真蛮不讲理!」刚刚生出的些许同情随之化为乌有侧身闪躲并拔剑还招道:「歧茗仙山岂容你想进就进?」

    楚儿二话不说施展「本物禅唱」四大箫技一支黑晶魔箫招招抢攻欲要迫退芊芊强闯歧茗仙山。谭凌晔见势不妙口中清啸示警掣出仙剑二次拧身加入战团与芊芊合战楚儿。楚儿本就是忘情宫第二代弟子中的天之骄女这些年又得空痕大师将毕生所学的菁华倾囊相授修为业已臻至坐照之境。

    而她的实战经验之丰富变招之灵动刁钻更非芊芊与谭凌晔所能及。三人缠斗十余个照面楚儿左手箫右手鞭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可要想闯过芊芊和谭凌晔的阻击却也并非易事。她暗暗焦灼道:「一旦惊动天一阁的高手露面我再想见到小寂势比登天!」她心下着恼故意出言讥诮道:「敢情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的天一阁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只会仗着人多势众耀武扬威。你们为何不多召几个同门索性摆下海天剑阵岂非更显威风?」谭凌晔闻听楚儿言语辱及师门果然心浮气躁:「休得嚣张!」全力出手猛攻楚儿三剑不觉右肋下方露出破绽。楚儿私下一喜正欲挺箫飞点制住谭凌晔好迫得芊芊就范孰料一旁的小蛋沉声喝道:「谭仙子『有凤来仪』!」谭凌晔一呆道:「他怎会晓得我天一阁的剑法?」没等回过神来楚儿的黑晶魔箫已赫然掠向她的右肋。谭凌晔手足无措身不由己地立起仙剑往身前一带施出「有凤来仪」。

    「叮」地脆响黑晶魔箫鬼使神差地击中剑锋激弹开去令谭凌晔躲过一劫。她惊喜交集实没想到作为师门剑法中再普通不过的起式这招「有凤来仪」居然能将对方犀利刁钻的攻招轻描淡写地化解开去。

    小蛋瞧见谭凌晔挡开楚儿魔箫暗松了一口气。他固然是不希望谭凌晔受伤却更加不愿楚儿为闯山真与天一阁结仇。这招「有凤来仪」的起式还是去年春天从北海归还时他与罗羽杉闲来无事切磋所得。记得那日晚间在漠北寒山之中自己不解风情地连破罗羽杉七式剑招惹得罗羽杉轻嗔薄怒摆下了这一式「有凤来仪」。他连攻六剑结果均被罗羽杉用同样的一招起式从容化解无功而返那瞠目结舌的迷惑表情却终于博得玉人一粲。在旁观瞧的丁原也忍俊不住嘿然笑道:「傻小子除非你运上十成的功力强攻羽杉三招否则休想破解去她的『有凤来仪』。

    「这招是天一阁凌波九剑的起式看似谦退平和实则固若金汤。遇敌之际亮出此招不求伤人先求自守端的立于不败之地正暗合天一阁『蕴巧于拙绵里藏针』的至高剑法真韵。」光阴荏苒丁原的指点言犹在耳佳人的笑靥更是历久如新但已不见苍茫戈壁上的那一轮冷冷残月。他的心头莫名一恸恍惚里耳畔响起那夜丁原负手长吟的一阙古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其时自己面对玉人情义缠绵自然无从体会丁原吟哦声中那深蕴的无奈与落寞。直到此刻他与罗羽杉分飞天涯孑然只影方能深深感受到古词中的离别之殇、寂寞之苦!心境彷佛在寸阴间老去多年。

    恍惚中忽听芊芊一声惊呼小蛋霍然一省举目观望。只见楚儿的胭脂灵鞭虚晃一枪黑晶魔箫趁虚而入险险拍中她的左臂。小蛋不假思索地鼓气喝道:「小心软鞭回点你背心!」

    要是旁人纵然眼力高过小蛋也未必能看破楚儿下一手的招式。可偏偏小蛋曾随她苦修了年余的惊鸿鞭法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肿毕竟不是白挨。故此楚儿这一招「孤雁徊峰」的前半式刚刚使出他便知接下来是回卷芊芊的背心。有谭凌晔受惠在前芊芊毫不犹豫地侧身横剑反挑身后。果不出其然她的仙剑甫一挑出正点在楚儿袭来的胭脂灵鞭上没让对方占到半点便宜。

    楚儿忍无可忍怒叱道:「小蛋你居然和她们一起来欺负我!」顺势一抖胭脂灵鞭劈头盖脸地抽向小蛋面门。

    她心知小蛋修为今非昔比这一鞭也无意要将他打伤只是气不过这小子接二连三地联合「外人」与自己作对才愤然甩鞭出一口恶气。

    小蛋身躯自然而然地往后一仰胭脂灵鞭霍然走空。他这才想道:「我光想着不让师姐伤人结怨却没顾及她的感受。」

    那边楚儿鞭击小蛋心神微分刚用黑晶魔箫接下谭凌晔的仙剑芊芊的玉掌已迎面劈到。她又悲又怒把心一横全然不顾芊芊的掌势飞起玉足踢向对方小腹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芊芊大吃一惊蓦地面前人影一晃自己的左掌收势不及「砰」地劈在小蛋背上。与此同时楚儿的脚尖也踹得小蛋一个趔趄。

    芊芊收剑叫道:「小蛋你到底要帮谁?」楚儿更是面色铁青低喝道:「滚开我不领你的情!」绕过小蛋黑晶魔箫疾打芊芊胸口。小蛋左右为难忍疼叫道:「你们干脆都来打我罢!」正在不可开交之际就听有人冷冷道:「楚儿姑娘你还没闹够吗?」楚儿如中魔咒急忙抽身撤箫抬眼望向说话之人。姬雪雁面色冷峻与甘心衍双双御风来到近前一双明眸漠然盯视着她道:「你来歧茗仙山作什么?」楚儿收起鞭箫低声回答道:「我想见丁寂一面。」

    姬雪雁的心绪复杂到了极点生硬道:「他不会见你。」楚儿摇头道:「我不信!丁夫人求你网开一面哪怕让我远远看他一眼都好。」姬雪雁玉容流露一抹悲色说道:「他被幽禁在观天井底连我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还想见到他?」楚儿心扉如碎颤声道:「丁夫人求你开恩!」姬雪雁刚探视过爱子心情委实恶劣到极点又想到若非为了面前这个少女丁寂焉会独身闯去北海惹上鹤仙人进而铸成大错被囚南海丁原又岂会险死还生重伤卧榻?好端端的一个家而今支离破碎厄运不断甚至累及苏芷玉与天一阁几有没顶之灾!

    她越想越怒峻声道:「姜楚儿你要我开恩可我与自己的儿子却咫尺天涯不得相见我又能求谁开恩?」说着说着她语声哽咽泪光盈然扭开了头去。

    楚儿但觉姬雪雁的话语字字椎心艰涩道:「我明白丁寂是为了我才用化功神诀向鹤仙人换取卷心竹以至于触犯天条。真正的罪魁祸是我你们要杀要罚我都心甘情愿只求别难为丁寂——」

    姬雪雁一震方始明白爱子苦苦保守的缘由竟是这个!她沉默良久回转过头徐徐道:「你走罢!」楚儿心沉谷底刹那凉透。面前的姬雪雁就像一座横亘的山无情地挡住自己去路然而她心中却不能有半点怨恨。如果能有什么方法可以补偿她会绝无迟疑地去做纵然要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可现在她对自己的要求仅仅只有三字且偏偏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三个字!

    怎么办?是拔剑相向还是断然离去?突然她的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姬雪雁的身前深深俯道:「丁夫人对不起!」

    所有人都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而震惊莫名。尤其是小蛋和姬雪雁二人素知楚儿的秉性与脾气——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下跪认错?姬雪雁硬忍着没说一句话甚至不再向楚儿看上一眼。她唯恐自己的目光触及在这少女的脸上就会心软。

    伫立在周围的甘心衍、芊芊、谭凌晔和小蛋也都没有开口默默注视着这一跪一立的两人谁都不晓得应该说些什么、劝些什么?

    一阵漫长的压抑过后小蛋终于低声道:「雪姨那支卷心竹小寂已托我转交楚儿师姐这是他最后的一桩心愿!」这话落在姬雪雁耳中真令她如雷轰顶满腹辛酸缄默半晌后忽地颓然叹道:「罢了儿大不由娘!」身影一晃竟是自顾自去了。芊芊愕然叫道:「丁夫人!」急忙拧身追上前去。

    楚儿依然跪着却是愣住了。

    耳中听得甘心衍吩咐道:「小蛋你领着这位——楚儿姑娘去见小寂。」小蛋如释重负扶起楚儿道:「师姐咱们走罢。」

    楚儿恍如梦中跟在小蛋身后上了歧茗仙山。她无心欣赏道旁风景也无法去想上山的小路为何如此曲折漫长自己的步履为何越来越沉重。

    两人绕过天一阁行到后山远远看到前方一片花团锦簇小蛋抬手点指道:「师姐那便是观天井。」他继续往前行出数步蓦觉有异回只见楚儿站在原地并未跟上。

    小蛋讶异道:「师姐你怎么了?」

    楚儿遥望花丛方向喃喃道:「我突然没了见他的勇气更不知道自己见了他该说什么?」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垂幽幽道:「我宁可他恨我、埋怨我这样会让我好受些。我本以为离开他、躲着他就可以不再连累到他。可我错了我到底还是害惨了他——我还有什么资格见他?」小蛋走回她身前缓缓道:「师姐有些事、有的人我们躲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用躲来委屈自己?」

    楚儿愣愣凝视了小蛋片刻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轻轻道:「浑小子原来你一直什么都懂。」两人相视一笑复向前行。不消一刻已到得距离观天井不足十丈处小蛋驻步道:「师姐我就在这儿等你。」楚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忐忑的芳心一步步走到观天井前。井口下方紫雾腾腾在午后的艳阳照耀下焕放着绮丽姿采。楚儿极目俯瞰但深不见底的井下云雾缭绕即使功聚双目也无济于事。念及小寂将在这不见天日的井下永不得出她心头凄楚已然泪流满面。

    观天井下忽响起了丁寂的声音:「娘你怎么又哭了?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在下面修炼无人打扰又能日夜汲取仙山灵气可谓一举两得。说不定我还能赶在您的前头彻悟天道羽化飞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您不必为我担心赶紧回去照料爹爹罢!」

    楚儿再也按捺不住俯身观天井上泣不成声道:「丁寂是我!」井下沉寂须臾才又传来丁寂的声音:「你到底还是来了。」

    楚儿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滴滴坠落井下所有少女的矜持、曾经的骄傲此刻悉数抛去了九霄云外「你这无可救药的傻瓜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对我这么好?你——我恨你恨你——」丁寂仿似被骂愣了苦笑道:「你恨我?这样——最好。你先别伤心了好不好?」楚儿越地五内如焚叫道:「我伤心你个大头鬼你这自作多情的混蛋!你想要我恨你我偏不恨你偏不恨你——」说到后来她几乎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泪珠不断流淌忘乎所以地宣泄积郁心头多日的情感。

    她真的恨吗?如果不是这自作多情的混蛋她又岂会再打开那颗毁容后封冻如冰的心为他笑为他哭?她真的不恨吗?如果不是这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也许她可以在水月庵里悄无声息地过安宁的生活。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一脸坏笑的小子?为何无论离开多远心灵深处总隐隐约约地牵系着他缠绕他为他牵挂不已?她无时无刻不在逃避着盼望着光阴会冲淡一切。可他的身影他的笑音总如影随形地挥之不去煎熬着她的伤与痛。久久久久她似骂累了哭倦了轻轻啜泣着安静下来。

    丁寂这才得到机会问道:「你见到小蛋了吗?」

    楚儿有些沙哑的嗓音又怒道:「除了那该死的卷心竹你就不能和我说些别的吗?」丁寂何等聪明立时明白小蛋已将卷心竹转交给楚儿否则她断不会有此反应。他心情一宽笑道:「你想我说些什么?要不我给你描绘一下井底下的情形?这里头宽敞得很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倒也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四面云蒸霞蔚如在仙境连睡觉时都像是在腾云驾雾——」楚儿猛一咬牙打断道:「我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到!」娇躯一纵已跃入井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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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介绍:
小蛋虽有名师指点,奈何学起天照九剑来仍费劲无比。不料睡梦中,他竟误打误撞地参悟出天道星图中的一门绝学,还从中自创「螺旋气劲」,令其师大跌眼珠。
这日小蛋和罗羽杉下山买酒,哪知冤家路窄,又碰见之前邂逅的红衣少女,小蛋狼狈无比地被追著打。然而谁也没料到,红衣少女的接连现身,却是即将降临的翠霞浩劫徵兆——仙羽幻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羽幻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羽幻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