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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语者     仙羽幻境txt下载     仙羽幻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散仙门人

    小蛋这次魔教之行不仅向风雪崖求得重玄金华香檀救了晏殊母子性命;更凭借霸下的荼阳地火修复了紫瞳魔灯弥补了先前无心之过。如此数日间连办成两件好事本该心情舒爽轻松奈何经鹤仙人一搅合雍舆情、容雪枫两大长老双双慷慨护教成仁心里面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两人离开魔教行出约莫百余里屈翠枫忽然停了下来道:「小蛋我还有事。咱们就在这儿分手吧。」小蛋怔了怔说道:「好屈大哥多多保重。」

    屈翠枫淡然一笑道:「你先走吧别让桑土公他们等久了。」

    小蛋点头御剑离去。屈翠枫飘立空中目送他背影渐去渐远眼睛里流露出复杂难明的神色。仅是几年前这小子还曾被楚儿打得慌不择路逃进澡堂全赖自己出手解围方才躲过一劫可算丢人现眼到家了。可如今他救风雪崖、斗鹤仙人在魔教众人跟前大出风头完全将自己的风头给盖了过去。如此鲜明强烈的反差令得屈翠枫既嫉且恨心中百感交集郁闷之极。忽地他的袖口内掠出一溜金光在身前舒展开来赫然便是鹤仙人的元神。经过数日前与雍舆情、容雪枫的一场血战他显是元气大伤元神光彩异常黯淡面容也颇见憔悴。鹤仙人瞥了眼消逝在天宇尽头的小蛋身影转回头望着屈翠枫漠然问道:「你为何要帮贫道?」屈翠枫一声不吭突然跪地叩头道:「求仙长收弟子为徒!」

    鹤仙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笑道:「你在跟贫道玩什么苦肉计?」屈翠枫道:「弟子诚心诚意想拜仙长为师愿指天誓!」

    鹤仙人收了笑容道:「你不是已拜在了罗牛门下求他传授天道星图么?那小子曾和贫道有过交手修为不弱当你师父绰绰有余。你有此名师为何还要朝三暮四改投贫道座下?」

    屈翠枫忿声道:「仙长明鉴我罗师叔只想招小蛋那傻小子作女婿一门心思偏向于他对我却甚为吝啬刻薄。他这般厚此薄彼看在是先父多年故交的份上我本也忍了可是——」

    鹤仙人木然凝视他问道:「可是什么?」

    屈翠枫吐了口气接着道:「他竟想出种种理由搪塞弟子无非就是不愿让我染指天道星图。弟子为报父母血海深仇逼不得已才远走云梦大泽冒险偷入魔教总坛。可惜始终探听不到藏匿天道星图的所在徒劳往返。」

    鹤仙人「嗯」了声道:「你真想拜我为师?」

    屈翠枫听他语气似乎意动暗暗欣喜道:「弟子有幸目睹仙长神功早已钦慕不已只恨资质粗陋恐不堪教诲。」鹤仙人徐徐道:「你的资质也算是万里挑一十分难得。况且家学渊源贫道未必还能教你什么。」

    屈翠枫埋不起道:「哪怕仙长随意提点弟子一句半语也够我终生受用不尽!」

    他本就言辞便给口若悬河此际又存心要逢迎鹤仙人几句马屁拍得恰如其分不着痕迹鹤仙人心情一阵舒畅嘿然道:「也罢这事稍后再说你先陪贫道去个地方。」

    屈翠枫大喜道:「不知仙长要去哪里?」

    鹤仙人负手眺视北方回答道:「卧灵山淡家村。」屈翠枫一愣大着胆子道:「那地方——」

    鹤仙人截断道:「贫道约了个人在那里碰面。说起来此人你也认得他便是丁原的儿子丁寂。」

    屈翠枫大吃一惊做梦也想不到鹤仙人约见的人会是小寂。

    鹤仙人彷佛没有留意到他的脸色屈指细算道:「贫道原只打算在云梦大泽采撷草药以备日后开炉炼丹所用。可在魔教这一耽搁距离约定的时日

    已晚了两天。不晓得那小子会不会还在那里。」

    屈翠枫心念急转想不通鹤仙人为何要见丁寂嗫嚅道:「仙长——我陪您去卧灵山自无问题但最好不和丁寂照面。」鹤仙人闻言不屑冷笑道:「也好届时你便远远躲着省得坏了贫道的好事。」

    他回头瞥过地宫方向嘴里一字一顿吐道:「魔教!」

    鹤仙人心头打定主意待等取得化功神诀、修为尽复后第一个要灭的便是魔教那时雍舆情、容雪枫两人俱已不在又有谁能阻止自己拿到天道星图。

    念头落下鹤仙人身影一晃隐入屈翠枫的袖袂里。

    当下屈翠枫日夜兼程御剑赶往卧灵山。这日午后他入得山中几经辗转远远看见了淡家村。他急忙隐起身形从袖口里请出鹤仙人元神。

    鹤仙人望望天色吩咐道:「你在此守候贫道去去就回。」一晃身往淡家村掠去。

    他尽管修为大损所余功力不过全盛时的十之三四但身法施展开来依旧迅捷。只一眨眼鹤仙人便已掠入村中正欲舒展神识搜寻丁寂的踪迹忽闻有人笑道:「你好不守信让我白等这多日。」鹤仙人凝住身形侧目望

    去就见丁寂凌空横躺在那座百年古井上双腿架在井口边缘上轻轻晃荡一双手枕在脑后正瞧着自己。

    待看清鹤仙人模样丁寂忍不住惊讶道:「咦你这般狼狈不会是遇上了万劫天君吧?」鹤仙人自不愿将丢脸的事告诉丁寂哼了声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贫道要的东西呢?」丁寂从怀里取出一卷用细线捆缚的纸筒拿在手里朝鹤仙人扬了扬道:「早准备好了。卷心竹呢?」鹤仙人翻手亮出一根尺许长、卷曲成团的明黄色卷心竹冷冷道:「在这里。」他蓦地心头一动感应到远处一栋农舍里竟藏有第三个人顿时警醒道:「莫非这小子又在使诈在村里设下了埋伏?」可神识周转一大圈除了屋里藏着的那人之外淡家村中空无一人显然不像是设了埋伏的样子。他再凝神细察觉对方的修为尚不如丁寂更遑论盛年、罗牛这样的正道顶尖高手了。

    他放下心来说道:「看来咱们可以完成这笔交易了。」丁寂道:「好啊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鹤仙人也不言语扬手将卷心竹远远抛给丁寂。

    丁寂探手接过卷心竹也不多看一眼笑吟吟道:「你要的东西来啦!」手指在纸筒上一弹「飕」地射向鹤仙人。

    鹤仙人接住纸筒劲力到处「啪」地震断丝线薄如蝉翼的纸卷却丝毫未损。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展开纸卷就见前后三大页白纸上被丁寂用写意挥洒的草书字体密密麻麻布满起四个大字正是「化功神诀」。

    鹤仙人一目十行匆匆扫了两眼断定这是真品无疑心中一颗石头彻底放下卷起纸筒道:「告诉丁原一年后今日此时贫道与他在淡家村一决生死。他若自知不敌可多邀两个帮手免得有人会讥笑我以大欺小。」

    丁寂听了肃容道:「好晚辈定会把话带到!」

    鹤仙人冰冷的唇角忽然露出一缕笑意其中竟有三分是无奈望着丁寂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他身影一闪消逝在夜色中话音随风传来道:「可惜你不是贫道的弟子——」

    丁寂静静看着鹤仙人身影远去脸上同样漾起了笑意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幸好我不是你的徒弟谁跟了你

    才是倒霉鬼!」鹤仙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淡家村里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静谧景象。

    丁寂转过身目光落到鹤仙人曾经留意过的那栋农舍上笑问道:「屋里头一股子的霉味你也待得住?」

    然而等了须臾农舍里却一无动静。丁寂脸上渐露诧异暗自舒展灵觉察探才现不知何时农舍里已然人去楼空。他低咦一声腾身挥掌拍开屋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幽暗破败的屋子里到处积满灰尘。

    在窗台下的地面上留着一双浅浅的纤小足印。就在前一刻应该还曾有人悄然静立于此透过黑乎乎的窗纸注视着古井方向。

    丁寂望着那双淡淡的足印不由有些失落。

    这些日子来楚儿一直在悄悄地跟踪自己却始终不愿露面。而当他终于如愿取到了卷心竹她却默不作声地走了。丁寂的目光忽然落在窗棂前系着的一条柔巾上。清风拂过它在夜色里轻轻飘动脉脉传来熟悉的少女幽香。丁寂心念一动走上前去小心翼翼从窗棂上解下来才现它已被截作两半正是楚儿用以遮脸的面纱。丁寂愣了愣嘴角不觉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丫头——」他迭起面纱伸手推开窗户。窗上的积灰簌簌抖落清冷的月光从屋外照射进来将他孤单的身影投映在地上。丁寂握着面纱出了会儿神喃喃自语道:「她会去了哪里又为何故意对我避而不见?」

    沉默半晌丁寂微一扬眉振作道:「管他呢先回东海再说!」他将面纱仔细收入怀中身形一跃从窗口纵出御起仙剑往东方的夜空追去。这时候从农舍后的一座草堆里徐徐站起一位红衣少女仰目送着丁寂远去的踪影久久无语。她的身材无限姣好飞瀑般乌黑亮丽的秀在风中轻轻飘漾遮掩去半边玉容。然而就在那张曾经娇艳绝伦的俏脸上此刻却怵目惊心地纵横着一道道斑驳伤痕就像是一只完美无瑕的瓷瓶被人粗暴地划破。

    天边的那点剑光徐徐在她的眼帘里消失。她透着倔强与骄傲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抹落寞与黯然悄无声息地漾起晶莹泪光。

    她缓缓穿过农舍走到百年古井边低下了头。

    银白色的月光洒散在混浊的井水上隐约映照出她的面容。尽管她已不知多少次从铜镜里看过自己毁容的模样此时此刻芳心依旧禁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闭起了眼睛。

    「啪!」一滴泪珠从眼角溢出坠落进井里。井水微微泛起一圈涟漪将她在井中的倒影模糊。

    她睁开漆黑如星的明眸怔怔看着那圈涟漪渐散渐没低低的声音道:「我这样子何必再连累他——」她的玉容上蓦地掠过一丝决绝娇躯御风腾空向着与丁寂相反的方向飞去。风吹干了她脸颊上的泪痕却无法抚平她心头的痛。她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但又走得是如此坚定更不回顾。久久久久之后竟又有一道青色的身影徐徐走到了百年古井旁。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年轻书生俊美宛若女子般的面庞隐隐透着一抹灰暗之色薄薄的嘴唇总是不经意地轻抿。他抬起头看了眼将将升至树梢上的弦月确定村内终于空无一人之后方自漠然一笑道:「今晚还真是热闹啊。」身形如叶絮飘飞落入井中。井水「哗」地乍分露出下方一道血红色的深渊入口里头云雾翻滚、寒气森森。

    年轻书生丝毫不以为意有若闲庭散步般向下沉入血渊驾轻就熟地往前掠去。渊中的红雾与寒意较之数月前已经大为减弱但寻常凡夫俗子仍旧难以靠近。

    年轻书生行出一段前方突然出现一道晶石般凝铸的血红色光壁。他伸手在光壁上轻描淡写地一按一抹掌心登时焕放出一团殷红光芒倏忽扩散数十倍幻化作一扇匪夷所思的光门。年轻书生闪身入内光门便在他的背后旋即隐没将滚滚血雾与寒流隔绝于外。光门内竟是小桥流水别有洞天一座美轮美奂的水榭凌于幽蓝色的小潭之上四周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异常幽静清雅。年轻书生举步走过小桥来到水榭门前整了整衣冠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精巧的翡翠珠钗向着屋中说道:「我回来了。」推门而入。

    小厅里布置得古色古香格外典雅。

    四面的墙上挂满字画每一幅都是出自名家手笔的真迹全是他这些日从各处费尽心机搜罗而来。

    临窗的桌前,静静地坐着一位素衣少女背对年轻书生望着窗外出神。

    年轻书生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走到她的背后低笑道:「你看这是『冷翠珠泪钗』普天下绝无仅有。」说着将珠钗送到少女面前。素衣少女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看珠钗一眼更没有说一句话。

    年轻书生的眉心露出一股怒意恨恨将珠钗扔到地上道:「好你不喜欢我就扔了它!」

    素衣少女缓缓回过头来秀丽倾城的玉容上隐含的那一抹淡淡忧色令得年轻书生的满腔怒火暂化为乌有。这一男一女正是万劫天君与罗羽杉。原来当日小镇上万劫天君掳走罗羽杉摆脱了罗牛等人的追索在外藏身数日后伤势稍愈莫名地记起了淡家村的那口百年古井。

    他谅罗牛等人料不到自己居然会去而复返竟又偷偷挟着罗羽杉潜回井下血渊可谓胆大妄为之至。待伤势渐好万劫天君便以莫大神通在血渊中另辟洞天凭空造出诸般景致更特意筑起水榭以供罗羽杉歇息。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独独对这少女另眼相看只觉得若能每日见到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喜悦。经过一段相处他从罗羽杉的口中已得知了自己的过去。可奇怪的是伤势虽一天天见好头脑里对过去的记忆仍是回不来。当罗羽杉说起自己的往事时万劫天君总觉得她彷佛说的是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不过好歹他总算弄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要不遗余力地追杀自己所以行动起来也变得愈小心每回外出都会施展出如意万象诀装扮成各种不同身分的人。

    故此尽管外面正魔两道布下天罗地网围捕他一则相貌打扮已变二来又未将罗羽杉携在身边任谁都难以察觉破绽。原本他应该在血渊中潜心养伤更不宜时常在外抛头露面。毕竟上得山多终遇虎万一不巧撞上丁原、盛年这般眼力奇高心思缜密的高手保不住就会露出马脚。

    可罗羽杉在他身旁始终不拿正眼看他更难得多说一字。万劫天君心知肚明要想哄得这少女真正开心惟一的法子就是放她回家。

    偏偏他的心里极不愿罗羽杉离开于是惟有想方设法从各处搜罗来诸般奇珍古玩就算能引她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可惜每一次煞费苦心、千挑万选地将东西带回来罗羽杉依旧不理令他好不着恼偏又无可奈何。他注视着罗羽杉苍白的俏脸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害怕我把我当成是十恶不赦的魔头所以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弯下腰拾起地上的珠钗想想道:「只要你高兴我可以不杀人。」

    罗羽杉轻轻道:「你将我关在这里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万劫天君眉宇一挑怒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走。这儿有什么不好我又有什么不好你——」他的嗓音猛然变得嘶哑身子一颤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楚神情。

    罗羽杉一怔只见万劫天君身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从胸襟里泛出一蓬金色辉光转眼间扩展到全身肌肤。万劫天君闷哼了声伸手抚胸身子摇摇欲坠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住几案。

    罗羽杉的眸中闪过一丝紧张急忙起身道:「你快坐下!」

    万劫天君咬牙不语肌肤上的金光渐渐浓烈照亮了整座水榭。

    他猛地一声低吼脚步踉跄撞在窗上。「喀喇!」几案被他的手指无意识下捏爆化作一蓬淡淡的血雾散去。罗羽杉数月来已非第一次目睹他心口禁制作从袖口里飞取出金针熟练地插入万劫天君胸前诸穴。万劫天君痛苦似乎略略减轻些许喘息着靠在墙上缓缓坐倒在地盘膝勉力捏起法印苦苦催功相抗。玉牒金书的神力沛然莫御地流转过他周身最后汇作一股雄浑暖流破入灵台。深蕴在万劫天君灵台中的强盛魔意甫一遭遇玉牒金书如同玄冰遭烈焰焚灼立时出一记惊天动地的厉啸额头冷汗

    涔涔淌落。他的意识随即陷入一团混乱漆黑的深渊中好像有无数团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又有冰冷彻骨的寒流一浪高过一浪地在吞噬着自己的神志。

    恍恍惚惚间他看到了面前罗羽杉那清丽绝俗的容颜犹如在浩瀚无垠的大漠中见着了一抹绿意奋力探臂紧紧扣住她的玉腕艰难地喘气道:「不要——走!」

    罗羽杉被他握得腕骨欲裂星眸里渐渐流露出一缕怜悯之意忍痛点了点头。

    然而她的心思不由自主飞出了窗外穿越血渊飞上清冷夜空默默地呼唤小蛋道:「你到底在哪里?」

    下集预告:

    经过一番波折小蛋不仅取来了重玄金华香檀救下晏殊母子的性命更襄助风雪崖修复了紫瞳魔灯。可惜魔教的两位长老为守护圣坛中的天道星图壮烈战死。叶无青得知楚望天失踪的消息深感东山再起、报仇雪耻的时机终于成熟当即率领重新归降的西域五大门派高手以及厉无怨和小蛋等人杀回忘情宫顺利夺回了失去年余的宝座。

    但他和小蛋之间终于生了一次不可避免的正面冲突

第一章 抬棺贺喜

    入夜的宿业峰长生殿内高朋满座杯盏交错处处洋溢着一片喜庆气氛。

    一对新人刚刚完成了订婚大礼由双方的尊长引着挨桌向前来贺喜的贵宾敬酒。

    滕皓端坐在主桌上微合双目捻髯微笑内心却远不似他神情所表现地那般轻松。

    今夜订婚的是他的小孙女滕昱男方则是凉州不老峰童峥老仙门下的嫡传徒孙劭劲翰也算得是珠联璧合、门当户对的一桩亲事。

    然而若非近日忘情宫中接连生变他亦断不会如此匆忙就为滕昱许下婚约。

    一个多月前闭门隐居的忘情宫宫主楚望天无端失踪随之副宫主厉无怨亦不告而别离宫出走。

    滕皓与席魉派出包括西域五大派在内的大批高手前往追杀厉无怨可除了铩羽而归的云霞四仙外其它人竟都似石沉大海久无音讯连二人素来倚重的毒医蒋百里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一年前滕皓与席魉仰仗楚望天的余威突然难逼走叶无青一举夺得忘情宫实权令得西域正魔两道各家各派俯称臣可谓风光一时。

    如今老宫主这棵遮凉挡雨的大树一下子凭空消失面对着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叶无青滕、席二人连日来如坐针毡食不知味惟恐一觉醒来便已大难临头。

    最后还是数月前一位名叫宋爽的人给两人出了个主意由他出面牵线搭桥促成了忘情宫与不老峰两家间的这门亲事。

    这宋爽在西域魔道也算得上颇有名气倒不是说他功夫有多高可凭着鼻子底下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居然不论走到哪儿都吃香与童峥老仙的掌门大弟子劭嵘更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想那童峥老仙为人亦正亦邪僻居不老峰百多年连楚望天昔日全盛之时也不愿轻易招惹实乃西域仙林中的顶尖人物。

    只是他自视甚高一贯关门谢客不与同道交往潜心修炼「朝来暮去神功」就连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也不屑参加。

    这位童老仙修仙成痴始终保持着童子之身故此对掌门大弟子劭嵘宠爱有加视如己出。

    而劭嵘的幼子劭劲翰天资聪颖根骨极佳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尤得童峥喜爱。今日劭劲翰订婚大典他竟不惜破了一百余年间足不下峰的惯例亲自前来忘情宫出席喜宴实属滕、席二人的意外之喜。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对新人正由滕皓长子滕远程和劭嵘领着向左第三桌上坐着的嘉宾敬酒还礼。这桌人多是滕、席二人年余间从四处煞费苦心邀请而来的各路高手云霞四仙也端坐其中。

    这些人自恃身分不苟言笑起身与滕远程四人对饮了一杯旋即落坐甚是无趣。

    滕远程也不以为意拉着亲家公往对面的酒桌行去两名新人紧随其后。

    右第三桌上坐的客人全是劭嵘的朋友大媒人宋爽第一个举杯笑迎道:「劭兄我这做叔叔的不好为难晚辈可你和滕庄主少不得要敬我三杯。」

    滕远程自忘情宫惊变后便顺理成章地接掌了原本由姜赫所驻的出尘庄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贵人物。

    被唤为庄主的滕远程闻言笑道:「应该应该滕某先干为敬谢过宋兄的大媒!」

    三人连饮了两杯酒壶却空了。

    这时站在宋爽下的一名中年蓝袍文士笑吟吟将自己身前的酒壶拿起替三人重新满上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劭大哥小弟陪着宋兄一块儿敬两位一杯!」

    滕远程不认得此人转望向新纳的乘龙快婿。

    劭劲翰低声介绍道:「这位侯藩侯叔叔乃是南荒穷奇山丹萍门门主与家父相交多年十分豪爽义气。身旁的那位年轻人是他的小弟子关海山与小婿也曾有一面之缘。」

    滕远程恍然道:「原来是丹萍门的侯门主滕某久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也该是我先敬侯兄和这位关世侄才对!」说罢仰将酒一饮而尽。

    侯门主赞道:「好酒量够朋友!」与劭嵘一碰杯也把酒给喝了。

    在他身边侍立的那年轻人关海山也不吱声闷头喝干杯中的烈酒。

    待敬完这一桌宾客滕远程等人复向斜对面的第四桌行去这桌的人纷纷坐下。

    关海山悄悄看了眼滕远程和劭嵘的面色借着低头夹菜的当口忽用传音入密向侯门主问道:「曾婆婆妳没在酒壶里做手脚吧?」

    侯门主漫不经心地夹了个醉枣丢入口中同样以传音入密道:「傻小子东西是下在了他们的酒杯里我还不想白白糟蹋了一壶好酒。」

    关海山迟疑着问道:「曾婆婆妳下的是什么毒他们不会有事吧?」

    侯门主笑吟吟道:「放心我只不过让他们两个稍后头晕眼花手脚酥软而已上阵打斗不行但坐在下面看热闹却绝对没问题。」

    关海山「哦」了声目光扫过喜气洋洋、浑不晓大祸将临的那对璧人低声道:「师父实不该选在今晚动手。」

    侯门主不以为然低哼道:「说不定滕皓、席魉正盼着叶无青能够今夜来袭刚好能和不老峰的童峥对上他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不消多问这两人自是由小蛋和尹雪瑶装扮而成。至于真正的侯门主关海山师徒则早已落入叶无青之手无论如何今夜都来不了了。

    尹雪瑶尽得北海门不传秘术非但毒技独步天6易容乔装之学亦是炉火纯青。由她装扮侯门主不但举手投足惟妙惟肖、以假乱真甚至连说话的声音也酷似逼真以至于劭嵘等人丝毫无从觉察对面之人有何异常。

    小蛋自问模样扮得还像那个五大三粗的关海山奈何远没曾婆婆那分转声变嗓学谁像谁的天分生怕一开口就要露馅便只好牢牢闭紧嘴巴装聋作哑。好在旁人只当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晚辈均都无甚兴趣过问免去了他开口之苦。

    在两人用传音入密闲聊着的工夫从长生殿敞开的大门外快步奔入一名忘情宫护卫穿过一桌桌喧嚣的宴席走到滕皓与席魉身侧俯头轻声耳语了几句。

    滕皓脸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与席魉对视了一眼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那护卫应了声「是」躬身领命出殿。

    这一幕自然落到了许多宾客眼里但尽皆当作是有迟到的客人前来贺喜并未感到有任何的异样照旧举杯阔论。

    不一刻殿门外站立的侍卫高声唱诺道:「仙鸳门柳门主、盘火崖窦崖主、洗玉宗云夫人、无离派孟掌门、积雷窟白窟主到──」

    话音未落这西域五派的掌门齐并进缓步迈入长生殿中。在他们身后有八名膀大腰圆的力士分作前后两队用横木抬着两只外裹红绸、披挂喜字的巨大礼箱亦步亦趋跟了进来两侧各有十余名五派弟子护从。

    厅里的喧哗声迅即小了许多滕远程等人亦停下敬酒往殿门口望去。

    柳翩仙满面春风在殿心停住脚步朝着主桌上高坐的滕皓、席魉、童峥等人抱拳施礼道:「我等恭贺来迟说不得要向两位新人讨杯喜酒喝。」

    滕皓皮笑肉不笑瞧着柳翩仙他们却从这五人的神色上看不出半点端倪不由思量道:「这五人不而至显然早有预谋用意难料。今日吉日喜宴宾客盈门不宜剑拔弩张坏了气氛不妨先沉住气静观其变。」

    他一面暗自戒备一面起身笑迎。

    「柳门主客气了老朽日前也曾命专人送请柬到五位的府上不巧全都扑了个空。刚才我还和席兄说起今日喜宴缺了五位掌门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更怕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又要藉题挥、说三道四以为咱们轻慢了交往多年的同道朋友。不想诸位连袂驾临实为意外之喜。」

    白显道:「滕长老这么说我等委实愧不敢当。实不相瞒咱们几个刚从云梦大泽回来便听说了喜讯所以商量着一起采办了点儿薄礼还望笑纳。」

    滕皓瞟了瞟那两只硕大的礼箱一语双关道:「诸位的大礼老朽岂有不收之理?远程代我请五位掌门入席再将这两箱「重礼」抬到厢房安置。」

    那边早有下人手脚麻利地摆出一桌酒席滕远程上前道:「诸位掌门请!」

    云夫人咯咯一笑道:「不忙滕庄主我先敬你一杯算是谢过迟到之罪。」轻舒玉臂从旁边一桌的席上拿起一壶酒倒满空杯向滕远程一举杯。

    「庄主请!」滕远程望着云夫人如花般绽放的笑靥莫名地一阵恍惚险险心神失守。亏得他魔功精湛又对这五家掌门暗怀疑虑一俟感觉不妙急忙凝息运气、把持住灵台。

    「好妖妇居然当众向我施展媚功恁的无耻!」他暗暗蕴怒。

    他不动声色和云夫人对饮了一杯说道:「诸位掌门请入席叙话。」

    窦宪巍然不动拖长音道:「滕庄主难道你不想瞧瞧咱们几个为新人备的是什么「薄礼」?」

    未等滕远程应声孟翔已先一步挥手吩咐道:「扯下绸缎让大伙儿看个清楚!」

    八个无离派的力士应声出手抽出横木解开绳索「哧啦哧啦」几声脆响扯落下包裹在外的大红绸缎露出里面的巨大礼箱。

    厅内众多宾客不约而同失声惊呼敢情红绸遮掩之下的哪里是什么礼箱分明是两口打制精良的红木棺材!

    站在滕远程身旁的劭嵘霍然色变道:「诸位此举是何用意!」

    柳翩仙收起笑容阴森森道:「叶宫主交代他只要滕皓、席魉这两个叛逆的项上人头其它在场人等只要置身事外概不波及!」

    滕皓怒极反笑拍案道:「好啊你们几个果然一古脑全都倒向了叶无青!」

    席魉偷偷往殿外望了望见暂无动静传来心下稍定冷喝道:「将他们拿下!」

    不出尹雪瑶所料滕、席二人早做好了应对叶无青趁着喜宴突袭的准备忘情宫上下外松内紧明桩暗哨早一一布置停当。

    席魉话音一落坐在左第三席上云霞四仙等忘情宫的客座高手齐刷刷亮出暗藏的魔兵宝刃锁定了各自的对手。

    接着从大殿紧闭的侧门后又涌出三十多个忘情宫精锐护卫悉数是滕皓、席魉精挑细选的心腹嫡系从左右合围。

    那边滕远程早已按捺不住掣出袖口中的一对「惊神魔笔」向着柳翩仙面门遥遥虚指狞笑道:「姓柳的老子叫妳先去睡棺材!」

    刚一提气想出手抢攻滕远程猛感丹田真气凝结如铅、手脚麻痹软竟似身中剧毒的迹象。

    他登时凛然大骇身子软绵绵晃了几晃嘶声道:「妳、妳──」

    滕昱不明所以赶忙扶住滕远程胳膊惊呼道:「爹爹你怎么了?」

    滕远程尚未回答劭嵘已高声叫道:「不好有人在暗中下毒!」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云霞四仙不久前还在尹雪瑶手上吃过苦头端的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忙不迭凝身闭气细察全身症状。

    人群里尹雪瑶得意一笑悠哉游哉地倒了杯酒自斟自饮心道:「就算想破了这两个笨蛋的脑袋也猜不着这药是谁下的。」

    席魉再也坐不住迫视柳翩仙等人喝问道:「叶无青在哪里?」

    只见柳翩仙含笑不语却故作神秘地用手指头往大殿上方指了指。

    席魉一怔心道难不成叶无青会藏身在殿顶上?

    他不禁抬起头蓦然眼前一花从殿顶的横梁上落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往面前的酒桌上掉落。

    他转念极快生恐此物有毒探臂用右手一双银筷往外一夹「啪」地抓个正着。

    席魉定睛观瞧居然是一只生龙活虎、张牙舞爪的乌壳蜘蛛。

    他暗自庆幸道:「还好用筷子夹住了牠不然教这蜘蛛落到桌上一席酒宴不免全毁了。」

    可再一想即便自己拿住了这么一只蜘蛛今晚的喜宴还不是一样要完蛋?

    不知何时长生殿的殿顶密密麻麻爬满了诸般色彩斑斓的毒虫你挤我、我推你接二连三朝下面的宴席上掉落。席魉此际纵是化作千手如来亦无可奈何。

    整座大殿里瞬间像开了锅般乱作一团先前的喜庆荡然无存。数百位嘉宾你一掌我一指驱赶击杀着落下的毒虫好不热闹。

    白显见状扬声叫道:「诸位无须惊慌这是叶宫主送给滕、席二贼的一份薄礼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毒虫伤不到大伙儿的性命。」

    话是这么说可若眼睁睁瞧着这些形态各异、张牙舞爪的毒虫落到自己身上爬来飞去始终觉得恶心所以众人虽听到了白显的话却没几个依言收手。

    倒是宋爽等人所在的那一桌周围仿似有一层无形的透明结界笼罩诸般毒虫避之不及远远躲开。这自然是尹雪瑶的功劳了。

    滕皓的次子滕远阳忍无可忍翻手拔出一双「泣鬼魔笔」腾身扑向柳翩仙口中高声怒喝道:「姓柳的还不将解药拿来!」

    原来他眼见兄长无端中毒误以为是柳翩仙的杰作情急之下出手索取解药。

    柳翩仙不慌不忙闪身让过道:「奇了滕庄主不慎中毒便一定是柳某所为么?这算哪门子道理?」

    她也不亮兵刃左手一记「挫骨扬灰爪」朝着滕远阳咽喉锁去。

    劭劲翰扶着父亲在后排的椅子上坐下试着运气传入劭嵘体内微一皱眉道:「爹什么毒如此厉害居然连我渡入的真气也给消解了?」

    劭嵘摇头道:「这是高明之至的麻药你不必费神替我化解先拿解药要紧!」

    劭劲翰心头稍安抬眼见滕远阳与柳翩仙斗得难分难解抽出身边一位同门的仙剑纵身跃入战团道:「柳门主有话好说先把解药给我!」

    柳翩仙赤手空拳对着滕远阳游刃有余轻笑道:「我说了多少遍此毒并非柳某所为不知新郎倌要我交的是什么解药?」

    劭劲翰哪里肯信一咬牙挥剑与滕远阳双战柳翩仙。

    另一边窦宪夫妇对上云霞四仙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六人也不多话各掣兵刃斗在一处招招追魂夺魄恨不能立刻置对方于死地。

    白显、孟翔和云夫人也和几个忘情宫的客座高手激战成一团底下的弟子兵对兵、将对将同样与数十名忘情宫护卫厮杀得难分难解惟独那八名无离派门下的力士寸步不离守着两口红木棺材竟似无意出手。

    尽管忘情宫的护卫人多势众但五派弟子无一不是各家百里挑一的精英高手围着棺材结阵自保往往以一敌三、以一敌四也毫不落下风。

    滕皓始终不见叶无青现身心中如芒在背急忖:「夜长梦多须得趁着叶无青没有露面的工夫战决将这些人赶紧解决!」当下鼓气喝道:「灰霜营何在?」

    殿外一声轰然应诺奔入两列身着一色灰衣劲装的佩刀护卫一个个神精气足步履稳健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师。

    这灰霜营本为忘情宫副宫主厉无怨一手创建的嫡系精锐由他座下八大弟子分别统领。

    在楚望天复辟后滕、席二人掌得实权趁势在灰霜营内安插了众多心腹门人将厉无怨的八大弟子尽数架空仅仅在名义上还挂着各队的统领之职。待得厉无怨出走音讯渺渺灰霜营群龙无越的人心思变便完全落入了滕皓、席魉的掌控。

    此刻领命入殿的正是赵朴、刘遥二人统率的两队灰霜营犹如二龙出水从周边包住一众西域五大派的弟子手按刀柄便欲围攻。

    猛听殿顶响起一记阴恻恻的冷笑道:「赵朴刘遥你们谁敢动一下!」

    赵、刘二人听到这声音如遭雷击不由自主地失声叫道:「师父!」

    「喀喇喇──」殿顶飞沙走石烟尘扬起一道灰色身影如同舒展双翼的蝙蝠般从天而降落到了两口红木棺材前不是厉无怨却又是谁?

    赵朴、刘遥在厉无怨多年积威之下不假思索俯身跪拜道:「师父!」

    滕皓惊怒交集招呼安插在灰霜营中的心腹道:「滕勋、辛浪还不动手?」

    滕勋的脑瓜有点不好使呆了呆不晓得自己该向谁出手。旁边的辛浪可没那么多想法埋身拔刀朝着刘遥的背心劈落。

    刘遥这些日子受尽奚落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作给辛浪这么火上浇油的一刀彻底激反身躯横着一移躲开刀劈回身出刀嘿然道:「姓辛的咱们哥俩儿也该把旧帐清算清算了!」

    赵朴一言不拔刀在手有意在师尊面前表露忠心朝着兀自愣的滕勋攻去。

    四名灰霜营的脑自相残杀底下的部众顿时有样学样、你来我往过起招来却把殿内的众多宾客给看呆了。

    这时从山腰磨心、见性两庄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喊杀无疑是叶无青大兵迫境派人分头要端了滕、席二人的老巢。

    席魉咬牙切齿瞪视厉无怨道:「厉副宫主你到底还是反了!」

    厉无怨蔑然低哼道:「席魉亏你还有脸教训厉某。今晚你的死期到了!」

    席魉情知厉无怨修为极高等闲之辈绝非其对手。他不禁转望向一旁端坐的童峥但见此老一袭白衣须如雪神态悠闲轻轻用修长幼嫩的手指尖捋着须髯对眼前生的一切不闻不问好似无动于衷。

    席魉心道:「这老家伙眼高于顶除非叶无青现身否则断不屑出手。」

    他正踌躇之际从客卿席上跃出一人峻声喝问道:「厉无怨毒医蒋百里呢?」

    厉无怨闻声望去说话的是个谢顶矮个老者周身肌肉虬结鼓胀背后斜插了一对蓝汪汪的毒锥却是「邪仙」锺鼎。

    此人与毒医蒋百里臭味相投同属西域魔道上一等一的难缠人物早年干得最有名的一桩事便是杀妻奸嫂引得整个家族愤然追杀。直到他不知从何处修得一身绝艺掉过头来把锺府百多个男女老幼、连带自己的亲兄长悉数屠灭才算了账。

    厉无怨也算得上心狠手辣可比起锺鼎仍有自愧不如之感厌恶道:「你想找他莫如到阎王爷那儿去问个清楚!」

    锺鼎目绽凶光双手并举幽泉毒龙锥挑向厉无怨左右太阳穴怒喝:「拿命来!」

    厉无怨不避不闪一记溜火神掌凌空拍向锺鼎。

    锺鼎人在空中双锥交叉外推「砰」地硬接下炽热掌风飘身挥左手幽泉毒龙锥直点厉无怨后脑。

    两人高呼酣战激斗十余个回合厉无怨蓦然纵声喝道:「开棺!」

    「轰──」两声沉闷的低响八名力士掀开厚重的棺盖棺材里立时喷散出两团浓烈的绿色毒雾气味辛辣至极直呛眼鼻。

    在棺材四周激斗的云霞四仙等人猝不及防仅仅吸入了一小口顿觉头晕脚轻眼睛火辣辣渗出泪水惊惶之下急忙凝息闭气全力运功抗毒。

    厉无怨和西域五派的众多高手自是早有防备服食过解药丝毫不受毒雾影响越战越勇将各自的对手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那绿雾飘浮在殿心十多丈的方圆凝而不散不虞它会蔓延开来误伤到赴宴的宾客可身处其中的人难免遭殃。

    那些修为略逊一筹的忘情宫护卫和灰霜营铁卫表现更是不堪仓皇逃出绿雾笼罩的范围俯身呕吐几无再战之能被从后追来的五派弟子砍瓜切菜般杀了个落花流水。

    战局顷刻急转直下滕、席二人的帮手虽多却没几个还敢以身试法、贸然冲进毒雾助阵转眼间孟翔已手起掌落将对手毙于当场。其它几个忘情宫请来的高手虽说一时半会儿性命无忧却也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席魉瞧得急怒攻心遽然欺身迫近厉无怨背后借着毒雾的遮掩掌力内敛、不带分毫破空之声朝着对方的后心狠狠击去。

    冷不丁斜刺里「飕」地风动一束银光风驰电掣向他的后脑勺激射而至!

第二章 喜宴成丧

    席魉迫不得已右掌中途变向划过半道圆弧侧身击中射来的银光。

    「砰!」光飙四分五裂竟是一只大厅内俯可拾的寻常银杯劲力却大得惊人。席魉的右掌一阵麻攻势消弭殆尽。

    厉无怨听到背后动静一掌迫开锺鼎拧身侧目嘿嘿笑道:「席长老好手段啊!」

    席魉老脸微热明白对方是在讥诮自己暗中偷袭、卑劣无耻。他目光匆匆往酒杯射来的方向一扫只见桌翻椅倒乱作一团哪里找得到出手之人?

    席魉把心一横双掌赤光迸现一虚一实拍向厉无怨胸口厉喝道:「看掌!」

    厉无怨不敢托大掣出魔剑「端阳」放过席魉左手的虚招不理直削他的右腕。

    锺鼎见席魉亲自出手襄助抖擞精神挥舞幽泉毒龙锥吞吐闪烁从侧翼袭向厉无怨的右肋。

    三人走马灯般鏖战了七、八个照面厉无怨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渐渐守多攻少凭借楚望天亲传的忘情八法与席魉、锺鼎周旋游斗神情阴沉镇定不见喜怒。

    那边小蛋用一只银杯击退了席魉的偷袭不久就见厉无怨形势吃紧于是故技重施趁人没注意甩手又掷出一只酒杯朝着锺鼎的眉心打去。锺鼎见得眼前银光闪动、劲风迫面连忙挥毒龙锥招架「砰」地击碎银杯。

    但他的攻势不由随之一缓教厉无怨抓住机会连攻三剑被迫得连连后退应接不暇。幸亏席魉从旁策应令厉无怨无法继续猛攻才没乱了阵脚。

    小蛋见厉无怨扳回颓势心里一宽不意听到身后有人怒骂道:「臭小子敢情是你在搞鬼!」

    一股雄浑拳劲虎虎生风朝他背心轰到。

    小蛋不及回头急忙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逝」一诀身躯前冲顺手抄起一把倾倒的椅子往背后一挡。

    「啪!」坚实的花梨木椅碎如齑粉拳头上的余劲击在背上隐隐生疼幸被乌犀怒甲化去。

    他回身打量只见出拳打自己的是一个身材壮如铁塔的中年大汉。入席时小蛋曾听宋爽介绍过此人好像是凉州「炼金门」门主邹汉一身硬功颇为了得。

    邹汉没想到一个丹萍门门下的年轻弟子居然能轻易接下自己崩山裂石的铁拳一击不禁愣了愣道:「龟儿子的你还挺硬!」

    蓦地小蛋袖口轻轻一动从里头射出道赤红光芒直奔邹汉面门。

    邹汉给吓了一跳忙不迭挥拳格挡。孰知这束赤芒竟会半路拐弯从邹汉拳风间一掠而过「啪」地打在他的脸上恰似蜻蜓点水般一沾即走。

    邹汉一声痛吼飞身疾退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着小蛋骂道:「王八羔子你用什么东西暗算老子?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就听半空中那赤芒回骂道:「黑甲鱼你从背后出拳偷袭我干爹就算英雄好汉了?」

    原来是霸下不忿邹汉辱骂小蛋借着灵动身法避过对方遮挡在他鼻子上狠狠咬了口。

    邹汉抬眼看到霸下瞠目结舌道:「你、你这小王八还会说人话?」

    霸下勃然怒道:「黑甲鱼看我怎么把你给一锅烩了!」嘴里喷出一溜火线。

    邹汉修为尽管不弱却是个脑筋不怎么灵光的浑人。听霸下说要做道烩黑甲鱼他心中兀自纳闷道:「奇怪难不成这王八不光会说话还会烧菜?」

    正感诧异间霸下的「荼阳火罡」已然袭到邹汉这才惊觉不对匆忙轰出一股拳风「呼」地击中荼阳火罡。

    「劈啪劈啪」火星四散飞溅少不了有个三五点洒落在了他的脑袋顶上登时点燃了头。邹汉嗷嗷怒吼双手运劲拼命拍打头顶火苗险些用力过猛把自己给拍晕了过去却依旧没能把火给扑灭。

    眼看就要火燎眉毛这家伙才想起来满地找水。可今夜喜宴之上美酒佳酿固然应有尽有却偏偏找不到半杯清水。邹汉再笨也明白要是把酒倒在脑袋上烩黑甲鱼多半做不成炭烤猪头倒是新鲜出炉。

    「呜──」手足无措之际一蓬白茫茫的掌风寒息袭人拂过邹汉头顶燃烧的火苗瞬间熄灭冒出冉冉轻烟夹杂着一股刺鼻的焦臭。正是小蛋用溜火神掌催动圣**精气冻灭了荼阳火罡。

    邹汉惊魂未定地伸手往脑袋上摸了摸大把的焦黑碎飘落好在他皮糙肉厚修炼的是硬功这点皮肉烧伤原也算不得什么。

    他望望小蛋想说两句感谢的话可怎也吐不出口;又瞧瞧霸下更不敢再去招惹。

    他一口怒气憋在胸中难平忍不住在喉咙里咕哝道:「王八羔子的什么玩意儿啊!」

    小蛋见他如此狼狈也过意不去说道:「对不住我代小龙向您赔不是。」

    周围几个和邹汉交好的宾客看不过眼其中一人忿忿不平道:「轻描淡写赔个不是就算完了?你小子的脑袋也让我放把火烧一烧!」

    尹雪瑶一声冷笑玉指捏起一只酒杯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那酒杯上「丝丝」冒起白烟银杯表面转瞬变得一片幽蓝漠然道:「你很不服气么?」

    霸下本就是个捣蛋王瞧着大殿里打得不可开交早就心里痒痒此刻见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不由得兴奋道:「好啊要借火么?小爷这里有!」

    忽然宋爽晃身插到双方中间笑呵呵道:「邹兄人家已经道过歉了你大人大量何苦跟个孩子过不去?咱们是来作客的可不是给主人添乱来的。大伙儿都消消气看在小弟的面上都让一步罢。」

    邹汉本不是个记仇的人又对霸下和尹雪瑶的手段颇为忌惮见宋爽出面打圆场摸摸焦道:「也罢老子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就是。」

    突听「嗤嗤」声响尹雪瑶掌中那只幽蓝色银杯不知是被何种剧毒侵蚀得千疮百孔竟化作一股股金水从指缝间滴落洒溅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半指多深的小洞。

    众人相顾骇然更有人半是惊异半是暗自庆幸道:「何时丹萍门学会了这般厉害的使毒绝技?还好我刚才没有强出头。」

    这时长生殿中的其余所有人尽皆将注意力聚焦在殿心的打斗之上却没有几个人关注到这边的小打小闹更没人见着尹雪瑶露了一手毒功。

    厉无怨在席魉和锺鼎的夹击下似逐渐不敌席魉虽占得上风心情却是不松反紧。

    磨心、见性两庄方向的喊杀声已慢慢减弱叶无青始终深居幕后未曾现身此刻或许大殿的某个角落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和滕皓。想到这里席魉心里寒手头上一招紧似一招只盼能尽快收拾了厉无怨。

    突然大殿外飘入两道鬼魅般的身影一晃眼掠进战团。席魉眼角余光扫到来人禁不住凛然道:「这两个老家伙居然也回来了!」

    他心念未定战团中响起滕远阳一记声嘶力竭的惨叫被来人一左一右击中胸口吐血飞跌出数丈摔在地上时业已气绝身亡。

    滕皓目睹爱子惨死睚眦欲裂狰厉长啸道:「姜山简丹!老夫与你们誓不两立!」

    来人正是姜山夫妇。他们两个一年前被迫举家迁徙亡命天涯早对席魉、滕皓恨入骨髓故此待到叶无青登门两人便毫不犹豫重新出山。

    今日姜、简甫一出手便在滕皓的眼皮子底下格杀了他的次子滕远阳着实出了口恶气。

    劭劲翰人单势孤不敢接战收剑退到劭嵘身侧柳翩仙也不乘胜追击。

    姜山瞥过滕远阳的尸快慰笑道:「滕老贼你早该知道会有今天!」

    简长老冷然接道:「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忘情四庄眼下已全数重归叶宫主掌控。今夜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虽说滕皓对这消息并不意外还是心头一沉。他竭力抑制怒火思忖道:「这两个老家伙修为与我只在伯仲之间若逞一时血勇愤然出手十有**要吃大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稳住殿内战局再说!」

    他迅冷静下来稍一盘算计议已定以传音入密向身旁端坐的童峥道:「童老仙待会儿滕某佯装急于为爱子报仇牵制住姜山夫妇。您便可趁乱出手一举击杀厉无怨断了叶无青的左膀右臂!」

    他这算盘打得不可谓不毒只是童峥恍若未闻瞇缝着双眼也不晓得是醒是睡。

    滕皓心下暗恼道:「这条老狐狸难道他真以为咱们请他来只为喝酒么?」禁不住有些埋怨姜山和简丹怎么刚才杀了自己的儿子之后没顺手牵羊把劭劲翰也给宰了?

    他心知肚明己方邀来的宾客看似人多势众可多半是忘情宫的旧藩属。西域五大派带头这么一倒戈难保他们不会见异思迁明哲保身。

    而剩下的一小半又有许多是童峥、劭嵘师徒的宾朋只要这老狐狸还稳坐观望想叫那些人替忘情宫出头卖命简直就是大白天说梦话。

    如此算下来能真正死心塌地追随他和席魉的朋党心腹少之又少多数还不堪大用。惟一还能指望上的便是那十余位花重金买来的各路高手。

    然而除了业已出手厮杀的锺鼎、云霞四仙等人宋爽和另外四、五个平日拍着胸脯叫得震天响的家伙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待在一边袖手旁观。

    见此情景滕皓越加懊丧道:「可惜毒医蒋百里已死不然有他在今日之局断不会变得如此被动!」

    忽然殿外彷佛有千军万马齐齐山呼海啸般唱诺道:「叶宫主驾到──」

    这声音如滚滚洪涛涌入长生殿将激烈的拼斗声尽数淹没震得人们心弦一颤。

    只见叶无青背负「焚泪沉灰剑」龙行虎步迈入大殿欧阳霓和姜赫分在左右身后是大批西域五派的精锐人马以及四队归顺麾下的灰霜营铁卫。

    窦宪等人率先退出圈外躬身向叶无青施礼道:「属下拜见叶宫主!」

    惟有厉无怨无法脱身依然苦战不休。与他交手的席魉和锺鼎两人对叶无青的到来视若无睹反而更加不要命地动攻击。

    叶无青木然朝战团里望了眼。

    正当众人都以为他会下令姜、简两大长老出手替厉无怨解围之时身侧的欧阳霓陡然娇躯晃动如一道拂过广寒旷野的雪风欺近至席魉与锺鼎的身后一双玉掌泛起妖艳的暗红色光芒分向二人背心拍落。

    席魉、锺鼎各自侧身出掌招架「啪啪」两记脆响两人闷哼退步手掌像是抓在了一团滚烫的火炭上彤红刺疼吃了不小的暗亏。

    席魉吐气扬声迫出攻入左臂经脉的灼热魔气微微转动了两下兀自麻的手腕才看清楚与自己对掌的居然是个还在豆蔻年华的娇柔少女。

    欧阳霓亦被震退两步但在这场掌力比拼中她令人惊异地独对两大魔道高手竟然能平分秋色不落下风。

    她檀口轻舒一口浊气朝两人微一欠身含笑道:「得罪了。」

    翩然退回到叶无青身侧站定纤手上迅即恢复到羊脂玉般的洁白细腻。

    厉无怨趁势脱出喘息稍定道:「叶师弟下面就交给你了。」

    叶无青点点头森寒锐利如刀锋般的目光环顾过大殿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本属清理敝宫门户的内务不意惊扰了诸位贵宾叶某甚为歉疚。还请诸位暂作壁上观待此间事了叶某定当向各位敬酒压惊。」

    他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大殿内的众多宾客无人不懂明白稍后自己如果再不识抬举、莽撞出头那就是插手忘情宫的「内务」。等叶无青解决了滕皓、席魉别说讨一杯压惊酒连自个儿的老命也难保全。

    滕皓见叶无青一出面仅靠着只字词组便威压全场心中且怒且惧故意哈哈大笑道:「叶无青你这叛师逆贼还有胆子回来?」

    叶无青对他震耳欲聋的笑声置若罔闻气定神闲缓步走到一张尚算完好的酒桌前伸手拿起一壶酒注入银杯双手捧起酒杯向四面微一抱拳。

    「诸位贵宾叶某先行谢过了!」

    他仰将酒浆一饮而尽甩手「啪」地一声把杯子扔掷于地。银铸的杯盏犹如泥捏应声碎散一地风一吹化作银屑缓缓往四周流动。

    滕皓和席魉不晓得处心积虑了多少个日夜想着如何对付叶无青。可当对方赫然出现在长生殿中一时竟为他深不可测的威仪所慑任由叶无青在面前随心所欲地放手施为连一两句压场面的话都说不出。

    席魉定了定神色厉内荏道:「叶无青你当自己还是忘情宫宫主么?」

    叶无青木无表情地转头望向席魉问道:「席长老我师父呢?」

    席魉一震明白叶无青已经打定主意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依旧要拿老宫主楚望天来做文章。

    假如现在楚望天好端端地待在忘情宫中叶无青绝不会这般明火执仗率着五派高手杀进长生殿而厉无怨更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完全倒向自己的师弟。

    至于滕皓当然也不必匆匆忙忙就把自己的孙女下嫁给劭劲翰以求得童峥的强援。

    不容席魉和滕皓有丝毫喘息之机叶无青咄咄逼人接着道:「你说叶某是叛师逆徒为何又不敢请出家师当众对质?」

    一旁姜山冷冷一笑道:「你们两个既不说话又交不出人莫非楚老宫主已被你们害了?」

    滕皓口气强硬道:「姜山你休要血口喷人。楚老宫主不过是静极思动日前离宫出游散心而已。此事忘情宫上下众所周知。说不定明天老宫主便会回转忘情宫!」

    简长老低哼道:「你当我们是傻瓜会被你这样不着边际的鬼话给骗了?楚老宫主的状况别人不知端倪难道我忘情宫部属还不清楚?静极思动、出游散心?哼一派胡言!」

    厉无怨不耐众人的唇枪舌剑沉声喝道:「废话什么手底下才见真章!」

    滕皓暗忖今日之事双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厉无怨的说法倒是最实在。

    他迅估算一下双方在大殿内的实力对比己方无疑稍逊一筹。可如果加上不老峰童峥一系的强助就算没有与叶无青一拼之力至不济还可以学叶无青当日之举先趁乱突围待日后积聚力量重整旗鼓再寻机杀回来便是。

    正这时候大殿外突然一阵骚动只听众护卫七嘴八舌地惊叫道:「咦那不是楚老宫主么?」

    「楚老宫主回来啦!」

    众人听到话音俱都惊讶莫名数百双目光齐刷刷朝着长生殿外望去。

    但见一对英姿飒爽的青年男女搀扶着一位老者颤巍巍走进大殿正是楚望天!

    这一下节外生枝令得叶无青始料未及。

    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一定是滕、席二人的诡计!」

    可凝目仔细观瞧须臾眼前的楚望天绝非是他人易容乔装而成;而身旁的那对青年男女更不是滕皓和席魉所能差遣得动。

    霸下在人群里也看呆了低声道:「干爹那不是卫惊蛰和农仙子么?」

    小蛋点点头同样弄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跟楚望天走在了一块儿?

    席魉却是大喜过望宛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往前迎去不料窦宪夫妇一声不吭往上迈了两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望天茫然打量四周见到红烛高烧贴挂喜字喃喃问道:「谁要娶新娘子了?」

    滕皓纵声道:「叶无青楚老宫主就站在你的面前还有何话可说?」

    叶无青沉吟不语急思对策。

    厉无怨已抢先迎上跪拜道:「弟子叩见恩师!」

    楚望天傻呆呆瞧着厉无怨问身边的农冰衣道:「他是谁干嘛向我叩头?」

    农冰衣笑了笑道:「这位是你的大弟子厉无怨正在向你请安。」

    楚望天「哦」了声自言自语道:「厉无怨厉无怨……是你啊起来罢!」

    殿中的宾客虽对楚望天失忆痴呆之事隐有耳闻可直到今日才算亲眼目睹一个个寻思道:「今日忘情宫这出戏可越来越精采了。」

    忽然童峥慢悠悠睁开晶莹深幽的双目傲然瞥过楚望天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呆而后徐徐站起身道:「滕老弟敢情你还偷偷留了一手。」

    滕皓正欲开口回答猛然灵台生出警兆。

    不等他反应过来童峥的双掌殷红如血、鼓胀倍余毫无征兆地拍出「砰砰」两记闷响结结实实轰在了他的胸口上。

    滕皓一声狂吼向后摔飞撞碎了座椅后的一排玉石屏风靠倒在一根朱红色的粗大立柱上胸膛深深凹陷、胸骨尽碎双眸爆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盯着童峥「哇」地喷出一大口瘀血涩声道:「童老仙你、你……」

    童峥的「朝来暮去神功」已修炼至「日上三竿」的化境距离「破晓飞升」不过咫尺之遥如此蓄势一击便是铁打的金刚也难有侥幸况且全无防备的滕皓?

    他悠然对视滕皓淡淡道:「你可以安心去了你的小孙女老朽自会妥善照料。」

    滕皓挣扎着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嘶吼作势欲向童峥扑去。

    童峥傲然伫立不动就听「喀喇喇」爆豆子般一串爆响滕皓全身筋骨碎裂成粉肌肤上泛起一层诡异的彤红血色身躯犹如一滩稀泥缓缓软倒两只眼睛兀自瞪得滚圆。

    这番兔起鹘落远远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谁也想不到在红烛高烧的喜宴上童峥竟会下杀手宰了自己新结的亲家公。

    侍立在滕皓身侧的两名心腹弟子这才回过神来口中怒吼疯了似地扑向童峥。

    童峥哪会把这两人看在眼里?大袖一挥拂起一蓬刚猛无俦的劲风便将二人震飞。

    「砰砰!」两人飞出数丈仰天跌倒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胸膛上却多出一个数寸深的血洞汩汩往外冒出热血。

    大殿内无论敌我都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久久无人说话。惟有懵懂痴呆的楚望天瞧着地上扭曲变形的三具尸体低低嗫嚅道:「喜事变丧事了喜事变丧事了……」

    「啪、啪、啪啪──」叶无青忽地轻轻拊掌阴沉的脸庞上现出一丝笑意道:「「血虹掌」、「破茧指」童兄掌指双绝令叶某大开眼界!」

    童峥神情倨傲如故但话语里略多了一缕谦和的口气说道:「叶兄过奖较之贵宫的忘情八法老朽这三招两式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而已。」

    目睹此景人群里尹雪瑶用极低的声音道:「原来童峥早已和你师父串通一气。」

    小蛋默默点头看着叶无青高昂着头对众人不屑一顾的神情心中无端多了几分莫名寒意。

    他的视线悄然落在滕皓死不瞑目的尸体上──这个人曾经就在自己的眼前一掌杀了阿青又险些害死了他和叶无青。难道「算人者人必算之」?他终究还是倒在了另一场更血腥无情的阴谋之下。

    此刻滕远程父女不顾一切地扑倒在滕皓的身上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交织着那头胜利者的晏晏谈笑显得越教人心悸莫名。

    滕昱泪流满面地抬起头脸上精致的红妆已被泪水冲刷得模糊一片冲着呆如木鸡的劭劲翰嘶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可以杀死我爷爷?为什么!」

    劭劲翰嘴唇张了张却不出声音。

    前一刻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新郎一瞬间惨变已然生。而下手杀害自己新夫人爷爷的凶手居然就是自己素来奉若神明的师祖童峥!

    他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蓦然他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握住劭嵘的胳膊道:「爹你早知道会是这样你一直都在瞒着我是不是是不是?」

第三章 魔宫少主

    劭嵘同样是神情茫然任由爱子摇晃自己的胳膊望着师父想问又是不敢。

    席魉蓦地纵声大笑笑声里充满着怨毒与悲愤缓缓道:「还问什么?我们所有人都被一个人算计了。叶无青!时至今日老夫不得不佩服你连童峥也甘作你的走狗我和滕皓不自量力死得不冤!」

    这时他已全明白包括这桩亲事在内全部都是叶无青一早设下的陷阱。非但童峥已教叶无青收买恐怕连从中牵线搭桥的大媒人宋爽也是对方的人。

    可笑自己和滕皓懵然不觉一头撞进罗网还自鸣得意地以为结下了童峥这般的大援即使失去楚望天作靠山一样也能扳倒叶无青。

    想到楚望天席魉彷佛在绝境中寻觅到最后一线生机大吼道:「老宫主叶无青勾结外人出卖忘情宫又在您眼皮底下杀害了滕长老委实罪不可赦!」

    他的吼声震得大殿里嗡嗡回响楚望天却依旧一副茫茫然的模样自顾自道:「无青啊他在哪里?老夫不是命他闭关修炼忘情八法么怎么跑出来了?」

    席魉急道:「他就在您的面前还唆使不老峰的童峥杀死了滕长老!」

    楚望天好像有点明白生什么事了「哦」了声道:「他杀人了吗谁被他杀了?」

    席魉也顾不得细想楚望天的话大声叫道:「他刚杀了滕长老!」

    楚望天皱起眉想了想须臾说道:「无青是个好孩子他要杀的人一定该死。滕长老……杀的好杀的好!无青不杀我替他杀。对了他还要杀谁你快告诉我──」

    众人都听愣住了厉无怨惟恐席魉还要兴风作浪抢先喝道:「席魉你还不赶紧束手就擒向老宫主和叶师弟领罪!」

    席魉面死如灰心里怕到了极点听得厉无怨的喝斥就如傻了一样。

    叶无青也没料到楚望天出去转了圈回来居然会变得如此配合。

    但眼下大局未定实不宜让他留在长生殿中碍手碍脚于是吩咐道:「厉师兄你先侍奉恩师前往内府歇息好生招待卫公子和农姑娘。」

    厉无怨领会到师弟的用意躬身道:「师父您老人家累了吧弟子带您下去休息。」

    谁知楚望天一甩头道:「不要这里热闹我喜欢看新娘子。」

    厉无怨呆了呆见师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犹如一个智商不满六岁的孩童不免有些尴尬又不晓得该如何将他劝走。

    农冰衣见状心想:「我和小卫本来只是将楚老魔送返忘情宫谁知道这么巧正撞上这群人内讧自相残杀。这出狗咬狗的闹剧也没啥看头还是眼不见为净。」

    想到此处她悄悄向卫惊蛰使了个眼色。

    恰巧卫惊蛰也无心在这是非之地久留当下道:「楚老宫主你不是说要带咱们去看什么好玩的东西么?」

    楚望天闻言立马把看新娘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兴高采烈道:「对啊咱们这就去!」猛蹙眉苦思道:「咦我的那些泥人跑哪儿去了?」

    其实楚望天捏的那些泥人早被他自己一一砸碎尸骨无存可厉无怨急于引他离开大殿便道:「师父我带您去找泥人。」

    楚望天大喜一手抓着卫惊蛰一手拉住农冰衣道:「走跟我来!」

    旁边熟悉楚望天的人暗暗称奇不晓得农冰衣和卫惊蛰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他对这二人如此熟络亲热。

    小蛋见卫惊蛰和农冰衣要随楚望天出殿却担心两人一去不回就此失之交臂忙迈步出人群招呼道:「卫大哥农姑姑!」

    卫惊蛰和农冰衣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一怔回头便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小蛋一边走一边伸手去抹自己的脸口中说道:「我是小蛋啊!」

    卫惊蛰眼睛一亮抓住小蛋的双手上下打量笑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乍一眼我还当自己认错人了呢!」

    小蛋笑了笑回答道:「我奉师父之命扮成赴宴的宾客一早混进了宫中。」

    农冰衣瞅见霸下朝牠招手道:「小东西还不快来见过姑奶奶!」

    霸下先眼睛一瞪旋即脑袋里飞盘算过两者间的辈分颓然现农冰衣果然是自己的「干姑奶奶」不甘心地咕哝道:「妳当自己很老么?」

    这边在叙旧那旁劭嵘望了望跪在滕皓尸身前悲痛不已的亲家公和新儿媳迟疑道:「师父这门亲事可怎么办?」

    童峥不以为然道:「那就看劲翰的意思了。他若舍不得这女娃儿咱们便将她娶回家去想来叶宫主也不会计较。不然反正还没拜堂成亲咱们拍屁股走人就是。」

    叶无青暗道:「这老家伙当着人家的面杀了人家的亲爷爷还敢让她和自己的徒孙成亲实在够嚣张。」微微一笑道:「劭贤侄你意下如何?」

    劭劲翰犹豫半晌看着滕昱梨花带雨的花容月貌端的是我见犹怜、割舍不下可娶一个仇人之女为妻又不免荒唐。

    滕昱一咬牙斩钉截铁道:「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叶无青心中一定他方才多少有些担忧劭劲翰为美色所迷执意要娶滕昱自己碍于童峥势必不能反对日后养虎为患终会是个麻烦。滕昱这一出口拒绝正合了他的心意稍后便可无所顾忌地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没曾想滕昱此举大投童峥的胃口他哈哈一笑道:「好孩子有骨气!劲翰你将这女娃儿讨回家作媳妇儿也挺好!」

    叶无青微微色变突听有人怒吼道:「好小子原来又是你在装神弄鬼!」

    一道胖大无伦的身影凌空飞腾恶狠狠扑向正与卫、农二人寒暄的小蛋。

    这半路杀出之人正是云霞四仙中的老三云青霞。当日云梦大泽一战她中了尹雪瑶的狡计平白丢了条胳膊实为平生第一奇耻大辱。

    刚才小蛋抹去易容装束与卫惊蛰、农冰衣相见因脸上油彩花糊遮掩兼之云青霞没将眼前的「小蛋」和那晚的「寞少」

    联想到一处故此虽觉得眼熟却一时不敢认定直到此际才醒悟了过来。

    小蛋闪身躲过瞥一眼云青霞空荡荡的右袖也没还手。

    云青霞状若疯虎不依不饶又是一掌拍向小蛋咬牙切齿道:「你还我胳膊!」

    卫惊蛰上前一步举掌招架「啪」地接下云青霞的攻招。云青霞手腕麻身不由己往后退了一步感到这年轻人的掌力雄厚醇正暗自一凛喝道:「小子你是谁人门下干什么来多管闲事?」

    卫惊蛰与云青霞硬撼一掌身躯渊渟岳峙、晃也不晃从容自若道:「在下翠霞派弟子卫惊蛰这位前辈有话好说。」

    小蛋惊喜交集道:「才半年没见卫大哥竟已参悟了忘情之境。」

    那边云青霞还没开口后头云红霞一声怪笑道:「好啊想以多欺少么?先卸下这小子的一条右臂咱们再说不迟!」

    说罢一抖「暮云朝霞带」点向小蛋咽喉。

    她一出手旁边的云紫霞、云绿霞更不客气两条软绸如毒龙出穴分缠小蛋双臂。

    小蛋施展穿花绕柳身法翻飞如云在奼紫嫣红的软绸间闪展腾挪并不还手。

    云青霞拔出「披肝沥胆匕」合身扑向小蛋狞笑道:「小子我跟你拼了!」

    小蛋见她一心要取自己性命全然不顾自身门户大开破绽百出奈何不愿再伤了对方弹指射出圣**丝将披肝沥胆匕带偏。

    窦宪夫妇恨极云霞四仙见小蛋只躲不攻振声请缨道:「寞少让我们夫妻俩来收拾这四个不识好歹的老妖婆!」

    小蛋人在空中一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一旁的农冰衣本担心小蛋寡不敌众伤在了这四个穷凶极恶的老妖婆手上已动了出手相帮之念。她的修为虽然较之云霞四仙远有不如但从旁使点暗算手段却是拿手一绝。

    当年云林禅寺的几位「无」字辈高僧也都曾在这上面栽过跟头。

    但她听小蛋一口谢绝窦宪夫妇似乎胸有成竹又见叶无青等人尽皆袖手旁观顿时改变了主意暗忖:「人家师父都不着急我何必先出一头?」

    可小蛋的话语落在云霞四仙的耳朵里不啻成了满是不屑的讥嘲禁不住勃然大怒面色铁青各自亮出披肝沥胆匕不要命般围着小蛋狂攻。

    另一边席魉在先前与厉无怨的一战中真气消耗不少经过一段调息这时已渐渐恢复。他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小蛋和云霞四仙所吸引眼角余光略一张望选定了一扇窗户作为突围的路径不声不响往殿角退去。

    哪料席魉稍有异动叶无青已是一声冷笑道:「席长老你想不告而别么?」

    席魉心一沉扬声招呼道:「大伙儿分头突围留待他日东山再起!」身形一振如劲矢般朝殿角的那扇窗户激射而去。

    厉无怨口中斥喝扬手甩出一束乌光照着席魉背心轰去却是祭出了「黑血令」。

    席魉被迫回身出掌「砰」地震飞黑血令身形稍稍一滞。

    姜山、简丹趁机捷足先登封住席魉的退路嘿然道:「哪里去?」

    席魉人在空中猛向左折欲要变幻脱逃的方向。厉无怨收起黑血令如附骨之蛆般追至席魉身后一掌往他脑后劈落。

    席魉身陷三大高手重围之中自知插翅难飞心中狠道:「左右是个死不如豁出老命大干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飘身避开厉无怨的溜火神掌摆出玉石俱焚的亡命架式朝姜山冲去。

    所谓「横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席魉这一拼命反把姜山等人震住。他们已然胜券在握自然不愿再跟穷途末路的席魉拼个鱼死网破故此各自紧守门户只封住对方各处突围的角度线路并不急于要他性命。

    此刻大殿中一干滕、席二人的死党见大势已去也分作了两拨。一部分站在原地眼睁睁瞧着席魉苦战脑袋里打起了倒戈的主意;另一些则自忖投降也是死路一条索性誓死一搏往大殿外冲去。

    叶无青冷眼旁观也不阻止。

    身旁的姜赫厉声喝道:「杀凡有抵抗者片甲不留!」

    窦宪带头往锺鼎迎去窦夫人生恐夫君吃亏一晃软鞭拂尘拧身夹击。其它人各自找寻对手在大殿中杀成一团。

    来赴宴的数百宾客不约而同往殿墙退去让出偌大的空场。其中不乏有些与滕皓、席魉相交多年的旧识然而此时此景还有谁敢不要命了去蹚这淌浑水?

    劭劲翰晃身赶到滕昱身前压低声音道:「快我掩护你们趁乱快走!」

    滕昱眼神里闪过一丝感激却惨然摇了摇头道:「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便记着将来替我和爷爷报仇!」言毕身子一软倒在滕皓的尸体上。

    劭劲翰呆了呆一把抱起滕昱可惜娇人嘴角溢血业已气绝黯淡的眼眸中兀自深藏着怨与恨。

    滕远程接连目睹自己的弟弟、父亲和爱女惨死脑袋里直懵宛若正经历着一场匪夷所思的噩梦却怎么也苏醒不过来。

    劭嵘扶住爱子的肩头安慰道:「罢了劲翰!是她命薄怨不得旁人。」

    劭劲翰脑海里混乱一团滕昱最后的遗言像魔咒般不停在他耳边回荡道:「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便记着将来替我和爷爷报仇!」

    可是就算自己真的在乎她舍不得她又岂能、岂敢为她和滕皓报仇?

    忽然听到背后宋爽说道:「劲翰贤侄节哀顺变。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又何患无妻?回头宋叔叔再给你找个好的。」

    劭劲翰猛回头瞪着宋爽生硬道:「不必了我怕消受不了你的好意!」

    话音未落殿中接连响起姜山与席魉的闷哼。

    人影交错间姜山退开丈许手抚左肋的伤口志得意满地盯着席魉嘿然笑道:「席兄你完蛋了!」

    席魉身中厉无怨一掌一脚背心又被姜山偷袭得手震断心脉生机已绝全凭一口真元强撑不倒身子摇摇欲坠。

    「老匹夫席某作鬼也饶不了你!」席魉突然奋尽余力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眉心上顿时头骨碎裂脑浆横流自裁而亡。

    席魉一死余党更无斗志或降或亡已不成气候。大殿中只剩下云霞四仙与小蛋、窦宪夫妇和锺鼎这两对尚在舍生忘死地搏杀不休却均是困兽犹斗不足为患。

    窦宪夫妇以「风林火山」阵法牢牢困住锺鼎不疾不徐、一步步压缩着对方的空间获胜仅是迟早之事。

    相形之下小蛋的情形稍嫌吃紧在云霞四仙凶猛的攻势中全力周旋迭遭险情。可明眼人早已看出他是有所保留始终不愿放手与云霞四仙对攻所以才会尽落下风。

    饶是如此小蛋仍能维持着不胜不败之局自保无虞。

    云青霞猛地听见不远处锺鼎出一声临死前的凄厉呼吼忍不住激战之中忙里偷闲往一旁打量过去。只见锺鼎的面门被窦夫人的软鞭打得血肉模糊眼见不能活了。

    她心头一凛又羞又恼:「要不是姑奶奶我中了那鬼丫头的毒计丢了右臂、以致咱们姐妹四人连手的威力大减焉会拾掇不下这臭小子?」

    她一门心思要找小蛋报仇竟不管不顾四周战况竭力催动「妖娆神功」舍命狂攻。

    若论真实修为小蛋虽说今非昔比但在云霞四仙这般戮力同心、拼死猛攻之下三、五十个照面一过便已不敌。何况他殊不愿再伤及四人等于自缚手脚放任云霞四仙毫无顾忌地围攻自己。好在他身备乌犀怒甲又藉「有容乃大」护体偶尔挨上一两下亦不打紧。但如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纠缠下去毕竟不是个法子。

    卫惊蛰见各处均已尘埃落定只有云霞四仙还在悍不畏死地围攻小蛋心道:「看样子小蛋颇想保全这四人我且助他一臂之力!」

    念及于此他朗声说道:「四位前辈在下冒犯了!」

    「铿!」地一声悠扬悦耳的镝鸣心念动处自他背后剑鞘中弹射出一束柔和璀璨的青色剑光。

    卫惊蛰轻舒猿臂握住剑柄人随剑走闪身切入重重光影罡风中直如水银泄地般挥洒自如随心所欲。

    人群中爆出一阵轰然喝采却多半是看热闹的外行惟有如叶无青、童峥这般的宗师级高手虽未开口叫好但均自在心底暗赞了一声。

    需知他这一式身法不仅是身姿好看出手的火候、时机亦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非但抢占到令云霞四仙最为难受的位置且与小蛋遥相呼应连成一气。

    只见他手中仙剑如鸢飞鱼跃在身前一闪「叮叮叮叮」几乎不分先后挑中云霞四仙的软绸。云霞四仙顺势锁住仙剑源源不绝迫出魔气立意要将卫惊蛰震得吐血飞跌仙剑脱手。

    不料卫惊蛰脚下犹如落地生根那柄青色仙剑嗡嗡颤鸣如水波流动将四人攻来的强横魔气悉数卸去丝毫不为所动。

    云红霞心生焦灼将功力提升至巅峰抖腕回扯软绸暗自狠道:「我偏不信合咱们四人之力还夺不下你小子的仙剑!」

    然而她魔气甫一迫出蓦然感觉到软绸上传来一股远比自己强盛数倍的浑厚劲力虎口一麻暮云朝霞带「飕」地脱手而出。

    没等云红霞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又是「飕飕飕」三声云青霞、云紫霞、云绿霞手中的软绸也步其后尘一一飞出。

    四人手上空空骇然变色道:「这怎么可能?」

    她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卫惊蛰何以有如此惊人的功力连夺去她们的四条暮云朝霞带。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倒是一边观战的叶无青等人隐约揣测到卫惊蛰这一记匪夷所思的夺带手法。

    毕竟就算卫惊蛰身为翠霞派第三代弟子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青年俊彦也终究年纪有限决计不可能胜过云霞四仙数百年修为的合力。

    只是他巧妙借用仙剑特性不着痕迹地借力打力分别牵引云霞四仙中三人迫入仙剑的魔气反震另一人的软绸出其不意之下果然一举奏效。

    可这式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说来简单实际运用时却不能出现分毫差池。否则以云霞四仙的强大功力反噬入体连叶无青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卫惊蛰收去暮云朝霞带顺手挥剑一引四条软绸「呼呼」纷飞又精准无误地落回云霞四仙手里凝身微笑道:「得罪了!」

    云霞四仙握着失而复得的软绸一时也不知该继续狂攻还是就此收手为好。

    小蛋趁机飘落卫惊蛰身侧一面调匀内息一面思忖道:「卫大哥刚才这两手耍得漂亮至极却不像是天照九剑中的招式不知是从哪里新学来的?」

    与此同时叶无青也生出了与小蛋类似的念头。

    不过他却比自己的弟子顾虑更深一层:「这小子一招挫败云霞四仙修为直追乃师盛年。来年与翠霞派的约战将至凭白又添一个劲敌。我是否要趁着今日之机设法将他除去?」

    那旁厉无怨可没想那么多向着云霞四仙喝道:「滕皓、席魉均都伏诛妳们四个若再不识时务纠缠不清休怪厉某下令群起攻之乱刃分尸!」

    云红霞一惊情知今日无论如何都报不了三妹的断臂之仇头脑慢慢冷静下来明白再负隅顽抗惟有死路一条。

    她看看云紫霞等人四人心意相通齐齐垂下了手。

    叶无青见大局已定吩咐道:「姜赫将一干叛逆暂且关押待稍后分别处置。」

    姜赫领命率着一众亲信押送着包括云霞四仙在内的众多降犯出了大殿。

    童峥缓步走到叶无青身前呵呵一笑道:「叶兄恭喜你重掌忘情宫!」

    叶无青略一欠身道:「童兄客气了劲翰贤侄那里还需你多加费心宽解。」

    童峥瞅了眼面白如纸的劭劲翰淡淡道:「老朽省得有劳叶兄提醒。」

    厉无怨忽然大步行到叶无青面前躬身拜道:「恭迎叶宫主重掌忘情宫!」

    柳翩仙、白显等人见机极快纷纷拜倒在厉无怨身后异口同声道:「恭迎叶宫主重掌忘情宫!」

    有这些人带头瞬间血迹未干的大殿内跪倒一片连带众多前来赴宴的宾客亦慑于叶无青如日中天的声威不得不跟着拜倒。一时只有楚望天、童峥、卫惊蛰、农冰衣和尹雪瑶寥寥无几的十数人兀自站立在原地。

    小蛋也没有跪。

    他并不介意向师父磕头可内心深处丝毫没有觉得叶无青重掌忘情宫有何可贺尤其是他利用的时机以及方式。

    正想着蓦地听见师父说道:「诸位请起叶某尚有一事宣布!」

    众人起身屏息就听叶无青接着道:「即日起常寞便是我掌门弟子叶某百年后就由他接掌忘情宫!」

第四章 重返寞园

    众人先是一呆随即向小蛋恭贺道:「恭喜寞少荣晋掌门弟子!」

    小蛋这下可被叶无青弄得措手不及。

    尽管他曾经听师父提起过有意立自己为掌门弟子以待日后继任忘情宫可一直当是叶无青拢络他的手腕并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叶无青方一平定内乱便当众宣布了此事令他如坠一场不真切的梦里。

    他摇摇头道:「师父弟子恐怕……难堪重任。」

    可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了喧嚣的贺喜声中欧阳霓上前含笑道:「小蛋恭喜你!」

    小蛋委实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才好望着欧阳霓的笑靥不由苦笑暗道:「如果是欧阳姑娘来坐这个位子反会比我强许多。何况我回头便要下山找罗姑娘哪有闲工夫来做这少宫主?」

    叶无青自不知小蛋心里在动什么念头。今晚他连手指头都没抬半根就如愿敉平叛乱重新夺回忘情宫心情格外舒畅。

    他环顾众人道:「你们有谁知道今日平叛一战何人应居头功?」

    柳翩仙不假思索道:「叶宫主算无遗策荡平叛逆这头功自是非您莫属。」

    白显被柳翩仙着了先鞭暗骂这家伙十足是个马屁精却听叶无青嘿嘿笑道:「不对依叶某之见这头功当属常寞。若非他及时解救厉副宫主又引得五派拨乱反正、弃暗投明今日之役焉会这般轻松?」

    白显等人一个个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纷纷道:「叶宫主高见!」

    农冰衣不屑这些人的嘴脸凑到小蛋耳畔低声道:「喂什么呆呢?没听见叶无青正在给你灌**汤么?又是头功又是掌门弟子这下你可露脸啦!」

    小蛋听农冰衣调侃自己可惜他没有半点想笑的心情怔怔看着楚望天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闹哄哄忙到半夜小蛋躲开众人携着尹雪瑶和卫惊蛰、农冰衣三人前往寞园。

    才刚远远望到寞园的大门就见有人站在门外的青石高阶上不时引颈张望。

    霸下眼尖遥遥叫道:「江南你在那儿探头探脑干什么呢?」

    江南闻声扭头见到小蛋一行大喜迎上道:「寞少我就猜你一准会回寞园。」

    小蛋和江南久别重逢心下也颇为欢喜道:「你在这儿等了很久吧?」

    江南笑嘻嘻道:「还好我早听说寞少回来了。可我进不了长生殿左思右想还是先回寞园等您。」

    当下小蛋将尹雪瑶等人向江南一一引荐五人边走边聊进了寞园的大门。一迈进门坎江南就冲里头叫道:「阿紫、小郭、老范寞少回来啦!」

    堂屋里脚步声响阿紫如阵香风般奔出一头扑入小蛋怀中喜极而泣道:「寞少您总算回来了这一年等得咱们好苦!」

    小蛋轻抚阿紫的背脊以示安慰拂视过小郭、老范等人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熟悉脸庞依稀回到当年初入忘情宫的岁月心中感慨万千恍如隔世。

    这时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三、四十个丫鬟仆役打扮的下人黑压压站满了大半个前院朝着小蛋俯身请安道:「拜见寞少!」

    小蛋吓了一跳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

    江南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解释道:「他们原本都是伺候庞廉的下人。」

    小蛋觉得庞廉这名字耳熟想了想才记起此人是滕皓的心腹弟子之一方才已丧命于童峥老仙的破茧指下。可这堆伺候庞廉的人又怎会出现在了寞园难不成树倒猢狲散这么快他们便急着改换门庭了?

    阿紫眼圈红红地说道:「寞少走后我们也被滕皓赶出了寞园。这儿便成了庞廉的府邸。先前大伙儿听到您回来的消息都赶忙奔回寞园准备迎接。刚才奴婢和老范他们正在忙着打扫布置。」

    小蛋「哦」了声道:「江南让他们都走吧我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江南笑道:「那是以前如今您已是忘情宫少宫主身分非比寻常有三五十个下人使唤也很正常。再说往后我这管事的当起来也更威风不是?」

    农冰衣咯咯一笑道:「真不愧是寞园的管事这算盘打得可够精。」

    江南不以为意地嘿嘿笑了声压低声音道:「寞少有所不知他们都是带罪之身。如果您不收容他们在此我敢说这些人稍后不死也脱层皮。我这全是为他们好。」

    小蛋无奈点点头道:「好那就全都留下吧!」迈步走进正厅。

    在他身后顿时响起一众丫鬟仆役七嘴八舌的感激之声小蛋的心情却愈加沉重问道:「江南葛氏兄弟和小管他们呢?」

    江南叹息一声回答道:「小管给差遣出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葛氏兄弟……我也才刚得着信儿他们两个被安排在磨心山庄作守卫今晚都死在混战中了。」

    小蛋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无语。

    阿紫给各人奉上茶点轻轻道:「寞少您也别想太多了。只要您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比什么都强。」

    小蛋沉声道:「阿青她埋在了哪里?」

    小郭道:「咱们偷偷把她埋在后墙根的芍药花坛底下也没敢立碑。」

    小蛋重返寞园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低低道:「江哥把小管找回来吧!还有葛氏兄弟的遗体也得设法寻回和阿青安葬在一起。」

    江南应了声识趣道:「寞少您忙了半宿多半累了要不要回屋歇息?」

    小蛋摇摇头道:「我还想坐一会儿。江南你再准备三间客房。」

    卫惊蛰道:「不用了小蛋。我和农姑姑既已将楚望天送回天亮便该走了。」

    小蛋一怔旋即自失一笑道:「是了这儿是忘情宫你和农姑姑都不宜久留。」

    卫惊蛰见他情绪低落便问道:「江管事府上可有陈年好酒?离着天亮尚有好几个时辰索性咱们几个今晚秉烛把酒聊个痛快。」

    江南笑应道:「据说庞廉是个十足的酒鬼这一年定在寞园里藏了不少好酒我马上让人去找。」

    说着奔到厅口向外头侍立的几个丫鬟吩咐了下去。

    没多会儿十几坛上等佳酿给搬进了正厅老范又兴冲冲下厨炒了七、八道热菜大伙儿围坐一圈厅里的气氛为之一热。

    卫惊蛰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好酒今晚我们可有口福了。」

    农冰衣笑道:「应该说是你有口福才对咱们几个可没你那么馋。」

    小蛋拿起酒坛替众人一一满上招呼江南等人道:「你们也一块儿坐。」

    江南笑着摆摆手道:「寞少只管喝酒聊天我和小郭他们还有的忙呢!」朝阿紫、小郭和老范打了个眼色齐齐退出厅外。

    农冰衣浅浅啜了口酒四下打量道:「小蛋这栋大宅挺不错啊!」

    小蛋笑笑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大口烈酒。他本不善酒力黑黝黝的脸庞上登时泛起红光。

    霸下独自霸占个酒坛子埋头鲸吞虎饮喝得津津有味百忙之中不忘问道:「小卫你们怎会遇上楚望天?」

    卫惊蛰放下海碗吐了口酒气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和农姑姑还险些死在了楚老爷子的手上。」

    霸下一听来了兴致酒也不喝了纵身凑到卫惊蛰跟前催促道:「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卫惊蛰一笑讲述起了他和农冰衣的遭遇。

    原来数月前翠霞山之会后卫惊蛰得盛年允准陪着农冰衣云游天6洒散骨灰以完成农百草生前最后的遗愿。

    两人拜别盛年向西而行不日进到汉州地界。农百草在世时的行医风格甚是与众不同寻常名医总喜欢在繁华大城坐堂诊病可他偏爱往穷山恶水、土地贫瘠的荒凉乡村中跑为人治病活命却不收分文。

    卫惊蛰和农冰衣二人为追溯先人足迹是以走的也多是崇山峻岭贫困乡下。每到一处农冰衣便会如爷爷生前一般为当地穷人尽心医治排忧解难:每救治下一个性命垂危的病人她便觉得自己无形里又报答了一分爷爷的如海深恩。

    如此走走停停行得极慢两人用了数月也没能走出汉州。

    只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均有卫惊蛰不动声色地照料妥贴倒也不需农冰衣操半分心思。

    这日两人惜别一众村民御剑前往位于汉州东南的百鱼山。此山连绵千里群峰错落相距农百草隐居的覆舟山亦仅是千多里的脚程是他往日常来悬壶采药的旧地之一若论起名头来只怕他比皇帝老儿还要响亮不少。

    傍晚时分两人进入山中改以御风而行。

    约莫飞出两百多里后农冰衣遥遥眺望前方一座耸入云端的青峰道:「那便是百鱼山中的第一高峰「钓叟岭」等咱们飞过峰顶就能望见山麓里有一座大庄。小时候爷爷曾带着我来过两次。」

    卫惊蛰凝目眺望只见前方的那座山岭果然依稀似个手握鱼竿、坐在溪边垂钓的老者。那长长的竿子实则是道凌空飞架的山梁底下云雾缥缈深不可见。

    待飞过岭巅天色渐黑卫惊蛰借着落日余晖往下俯瞰郁郁葱葱的山麓间有一座少说有五、六百户人家的山庄座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宛若世外桃源。

    两人降下身形漫步入庄。甫一到庄口就听见一串清脆欢快的童稚嘻笑声在拍掌说道:「老疯子老疯子!」

    农冰衣也没在意复往前行拐过一排农家栽养的桃树后只见前头不远的一块空场上有个衣衫褴缕的老者踯躅而行。

    几个顽童在那老者周围奔前奔后有胆大的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他身上丢去。那老者也不着恼浑然不觉地自顾自前行若非脾气好得出奇便真是疯了。

    卫惊蛰「咦」了声止住脚步低声道:「农姑姑妳有没有注意到这位老人家竟有一身极上乘的修为举手投足看着像是老态龙钟却是气势内敛、随时保持着最佳出手姿态周身上下不露丝毫的破绽。」

    农冰衣瞧了眼犹疑道:「不会吧?真要这样他会任由那些孩童讥笑捉弄?」

    卫惊蛰沉吟片刻注视着老者身影缓缓道:「奇怪我总觉得他样子很眼熟。」

    农冰衣经卫惊蛰这么一提醒也不禁对老者生出好奇仔细打量起来。

    正这时恰好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握着半个糙米面饼跑到老者身前用一根黑乎乎的小指头在脸颊上刮拉道:「这么大的人还流鼻涕羞羞羞!」

    那老者猛然停了下来盯着小女孩握着的那半边面饼伸出手道:「给我!」

    听到老者的声音卫惊蛰与农冰衣均自一震互相对视一眼道:「是楚老魔!」

    那小女孩儿只当对方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老疯子见楚望天伸手讨要面饼一点儿也没觉着害怕反而笑嘻嘻把面饼拿在身前晃了两晃道:「不给就不给!」

    楚望天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突然俯身探臂一把从小女孩儿手中夺过面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塞进嘴里嚼得「吧叽」

    有声。

    小女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蛮横举动吓傻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一群看热闹的大人见此情景纷纷大怒。

    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的庄稼汉三步两步冲到楚望天跟前横眉怒目大骂道:「你这老疯子怎么连娃娃手里的面饼也抢!」一抡醋钵大的拳头就往楚望天胸口砸去。

    卫惊蛰低叫道:「不好!」腾身掠向那庄稼汉子。

    他倒不是担心楚望天挨揍而是生恐这老魔被激怒之后凶性大不利于村民。

    「喀嚓!」那庄稼汉子一拳打在楚望天身上反震断了自己的腕骨疼得大声惨叫往后踉跄而退惊怒交集地呼道:「老疯子会妖法!」

    卫惊蛰横身挡在愤怒的村民与楚望天之间向众人抱拳劝道:「诸位大哥这位老人家神志不清并非有意伤人我代他向大伙儿陪罪。」

    那断了腕骨的庄稼汉子痛得冷汗直流抱着断手怒道:「你说的轻巧老子的手给打折了咋办哎哟──」

    其它村民越加义愤填膺。若非看着卫惊蛰穿着打扮斯文背后又负着一柄仙剑早一拥而上痛揍楚望天了。

    农冰衣走上前来弯腰搂住那个女孩儿肩膀含笑道:「小妹妹别哭姑姑赔妳一块糖糕。」从袖口里取出块用作干粮的糕点塞进小女孩手里。

    那小女孩儿手中拿着香甜诱人的糕点睁大泪水汪汪的眼睛顿时止住了哭声。

    农冰衣起身道:「这位大哥我先帮你把腕骨接上。」

    她三两下续好那庄稼汉子震断的腕骨又在伤口外敷上一层药膏道:「你今晚回家大睡一觉保证明早起来这手就好了。」

    庄稼汉子将信将疑问道:「姑娘妳是外乡人吧?和这疯老头子有啥关系?」

    这时空场上村民越聚越多农冰衣妙目流转瞥到人群里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着招呼道:「马老爷子您不认得我了?

    我是冰儿农神医的孙女啊!」

    花白胡子老头愣了愣老脸上绽开朴实笑容道:「我当是哪家的闺女这么能干敢请是农丫头啊!妳爷爷呢我可有些年头没见他了。」

    农冰衣神情一黯道:「我爷爷已经过世了。」

    花白胡子老头一愣叹了口气唏嘘道:「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啊!我老婆子的病还是妳爷爷给治好的眼下她正在家里给老的小的整饭精神好的跟什么似的。没想到农神医那么好的身子骨倒走在了前面──」

    说着说着马老爷子已是哽噎难言。

    又上来一个大嫂拉住农冰衣的纤手道:「妹子别难过咱们老马庄几千口老老少少从今往后都是妳的亲人。想家了就到咱们这儿来。」

    农冰衣心中感动鼻子一酸眼眶里已噙满泪水说道:「谢谢妳大嫂我会记得。」

    那旁给接好手的庄稼汉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向卫惊蛰说道:「这位小哥刚才我脾气爆了点说话不中听你可别往心里去。」

    卫惊蛰也被这些村民质朴醇厚的真情所感拍了拍那庄稼汉的肩头轻笑道:「大哥是实在人乌龟王八蛋才把刚才的事往心里去。」

    庄稼汉大喜一挑大拇哥道:「兄弟够爽快!走到你马三哥家喝酒去。」

    那花白胡子老头一瞪眼道:「三娃子还反了你的敢跟你三叔抢?今晚说什么农丫头都得住到咱们家去!」

    那庄稼汉笑呵呵道:「三叔你家不是人多屋小么?还是我家宽敞些。」

    农冰衣道:「不麻烦大伙儿了村里那座土地庙还在不在我们今晚就歇那儿。」

    那大嫂急忙道:「这哪儿成?走啥也别说了今晚到俺们家住去!」不由分说拽着农冰衣就往庄里走。

    农冰衣一回头道:「大嫂等一等我还得先安置了这位老爷子。」

    楚望天对周围生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傻呆呆站在那里瞇缝着双眼望着慢慢升起的月亮。

    看着他从头到脚龌龊不堪的模样时不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散出一股股令人恶心的臭味农冰衣委实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糟老头就是曾经的忘情宫宫主。

    在翠霞山时她便听小蛋说起楚望天年老痴呆的事此际亲眼所见凭借自己多年的行医阅历已可确断无疑──这老魔头是真的失忆呆傻了。

    按理说楚望天当年作恶累累又曾下毒手杀害了翠霞六仙之一的姬别天断无可恕之理。她不趁机落井下石便算好的岂有再过问照拂的道理?

    然而楚望天现在的模样终究又让她于心不忍踌躇道:「如果爷爷还活着撞见了这桩事会不会管?」

    她迟疑片刻不由自主将目光投落在卫惊蛰脸上低问道:「小卫?」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将这个难题抛给卫惊蛰。而每一次卫惊蛰所做的回答总会令她拨云见日由衷赞同。

    卫惊蛰彷佛也早想到了此事回答道:「今晚咱们在这儿歇息一宿明早我就送他回返忘情宫。一来一去也耗费不了多少工夫。」

    农冰衣心里赞成却绷紧了俏脸哼道:「就你会做滥好人。」

    卫惊蛰熟知她的脾性笑了笑也不辩驳转道:「楚老宫主跟咱们走吧明天我送你回忘情宫。」

    楚望天茫茫然望着卫惊蛰不置可否由他搀着自己也不抗拒挣扎在众村民的前呼后拥下进了老马庄。

    当晚三人便借宿在这位马五嫂家中庄子里闻着讯息赶来探望的村民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坎。

    为招待农冰衣和卫惊蛰马五嫂一家杀鸡宰羊又请来几十位同村的亲朋父老足足在院子里摆了三大桌酒菜直比过年还热闹。

    卫惊蛰见马五嫂如此破费心中颇是过意不去暗暗思忖道:「瞧这情形五嫂家中也并不富裕等咱们离开老马庄时需得多留些银两给她。」

    一席酒宴吃到夜深方才尽兴而散马五嫂又腾出一间干净的里屋安排卫惊蛰和楚望天住下农冰衣则和她未出嫁的小女儿睡在另外一间厢屋里。

    折腾了大半夜卫惊蛰也甚为疲倦照料楚望天洗漱过后便在门边摆了把椅子一边盘腿打坐一边守着尚未入睡的楚望天。

    楚望天靠在窗前依旧抬头望他的月亮既不作声也不入睡脸上的神情十分地专注。

    屋外慢慢变得寂静无声偶尔会从庄子里传来一两声狗叫人们渐渐进入睡梦。

    忽然楚望天赤着脚下床往门口走去。卫惊蛰登时醒觉睁开双目起身问道:「楚老宫主你要去哪儿?」

    楚望天也不晓得是否听见了他的问话喃喃道:「天黑了有恶鬼要来害我。」

    卫惊蛰心道:「当年这老魔头威风八面只怕真有恶鬼见了他也得退避三舍。」

    他微笑抚慰道:「不会的要是有恶鬼来我帮你赶走他。」

    楚望天咧嘴一笑道:「真的?」见卫惊蛰在点头他又感激道:「你真好。」

    卫惊蛰心下感叹温言劝慰道:「楚老宫主你还是上床早点歇息吧!」

    楚望天猛一摇头道:「不成我不能睡睡着了恶鬼便会进到梦里吃了我。」说着他拔下门闩蹒跚往屋外的院子里走去。

    卫惊蛰只好跟着出来见他慢吞吞走到一株银杏树前一屁股坐在树下的土墩上仰头盯着月亮也不理睬卫惊蛰。

    这时院子对面屋门一开却是马五嫂的丈夫听着动静掌了盏油灯睡眼惺忪地披了件土布衣衫探出半个身子来张望。

    他看到楚望天坐在土墩上卫惊蛰正陪立一旁于是关切道:「卫小哥这位楚老爷子没事吧要不要我帮忙?」

    卫惊蛰婉言谢道:「没事马五哥您先睡我陪他坐会儿就回屋。」

    马五哥打了个哈欠「哦」了声道:「早点睡啊小心山里风大着凉。」

    他正说着话楚望天猛然目露异光死死凝视着马五哥的身上老脸上露出一种夹杂着仇恨怨毒与惊悸畏惧的古怪神情遽然大叫道:「鬼恶鬼来了!」

第五章 剑圣遗迹

    卫惊蛰一愣神间楚望天如同一头被激狂的凶兽浑身散出骇人的杀气腾身向正要关门的马五哥扑去。

    那马五哥不过是个寻常的山野村夫虽会几手打猎的本事可又如何能是楚望天的对手?好在他身手尚属矫健听得风动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哧啦!」楚望天一把扯下他身上穿的衣衫恶狠狠甩手震碎。身后的卫惊蛰已然赶到探手抓向楚望天右腕道:「楚老爷子!」

    楚望天像是又完全不认得卫惊蛰一般振臂弹开卫惊蛰的右手探爪插向马五哥咽喉脸上现出可怖的狞笑道:「我捏死你!」

    卫惊蛰又惊又奇道:「好端端的这老魔怎地又起疯来将马五哥当成恶鬼?」

    他揉身从狭小的门缝间闪过挡在马五哥身前一掌拍向楚望天左爪运上定心咒低喝道:「楚老宫主这里没有恶鬼不要妄杀好人!」

    孰料楚望天这一抓无意中已用上了他平日捏泥人的手法手肘一沉避过卫惊蛰右掌直向面前这年轻人的胸口落下。

    亏得卫惊蛰这一喝令他心神微震手上动作稍稍一缓。卫惊蛰迅即侧身横左掌「啪」地推开了他的魔爪。

    楚望天混浊迷乱的眼神里透着凛冽杀机越过卫惊蛰的肩膀望向屋里满脸煞白不知所措的马五哥低吼道:「让开我要杀了恶鬼!」

    卫惊蛰不经意里看到一块落在门坎上的赭色衣片正是被楚望天震碎的那件马五哥身上衣衫所留。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原来楚老魔口口声声所称的「恶鬼」就是我丁师叔!他虽丧失了记忆可潜意识里却将丁师叔平素穿着的赭衫牢记不忘以至于见到马五哥身上披着的赭色大褂陡然凶性大。」

    可蹊跷的是自己分明也穿着与丁原一般无二的赭色衣衫楚望天为何不将他看作「恶鬼」而是莫名其妙地找上了马五哥?

    只是这老魔神志不清种种荒诞不经的怪异之举已无法用常理度之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马五哥家的人已纷纷闻声惊起来得最快的却还是农冰衣。

    她匆匆一瞥当即猜知了事情的原委花容一变道:「小卫留神楚老魔又要狂了!」

    听着这话马五嫂扯开嗓子叫道:「来人吶那老疯子又病啦!」

    卫惊蛰暗叫糟糕只见楚望天充耳不闻抄起门边挂着的一柄斧头往自己身上劈来:「闪开我要杀了恶鬼!」

    卫惊蛰见楚老魔心神迷乱之下这一斧大开大阖竟是威力惊人不由暗暗骇异却不能闪身躲避亮出屋里的马五哥夫妇。

    急切间他已来不及掣出背后负着的任情仙剑只能赤手空拳迎向老魔的利斧。

    「哧──」斧锋划过卫惊蛰左臂拉开一条三寸多长的血槽。

    卫惊蛰忍痛反手拔出仙剑「铿」地架住斧头道:「楚老宫主你看清楚了他是刚才招待咱们吃喝住宿的马五哥不是什么恶鬼!」

    楚望天压根就没听卫惊蛰在说什么目中凶光越来越浓烈疯狂埋身沉肩撞向卫惊蛰胸口道:「滚开!」

    卫惊蛰出左掌运劲抵住他的肩头「砰」地闷响手掌就像撞在一块轰落的大石上针扎般刺痛脚下站立不稳朝后踉跄退出两步。

    农冰衣见势不妙急切道:「楚老魔你看看地上有没有那恶鬼的影子?」

    楚望天愣了愣借着屋里亮着的油灯瞧了瞧懵然回答道:「有!」

    农冰衣紧接着道:「那就不对了谁都晓得鬼都是没有影子的!」

    楚望天皱起眉头看着马五哥和他脚下的人影似乎在思忖农冰衣的话语。

    院外脚步纷踏庄上的村民举着火把6续闻讯赶来黑压压挤满大半个院子。

    黄昏曾见过的那个马老三高声叫道:「五嫂没伤着家里人吧?大家伙儿抄家伙先把这会使妖法的老疯子放倒了再说!」

    众村民群起回应有拿锄头的、有拿猎叉的还有拿着砍柴刀的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冲了上来。

    农冰衣急忙扬声拦阻道:「都别动让我和小卫来处理!」

    楚望天听着背后喧闹扭回头来扫过群情汹涌的众多村民眼睛里的凶狠暴戾之色又渐渐浓盛却是现了人群里又有几个穿着赭色衣裳的村民。

    他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冲着农冰衣傻呵呵地笑了笑道:「妳说得对那是人不是恶鬼他有影子。真的恶鬼在这里!」

    说着猛然纵身扑向人群。

    农冰衣立时明白自己弄巧成拙。

    那么多人挤在一处将地上的人影尽数遮掩。楚望天顺着自己的说法放过了马五哥却又找上了人群里的赭衣村民。

    院里的村民仗着人多势众竟不知害怕叫嚷着挥舞手里的铁器往楚望天砸去。农冰衣赶忙施展燕行身法凌空截住楚望天扬手掣出慧心短剑点向楚望天胸口。

    楚望天看也不看随手用斧头一斩「叮」的脆响慧心短剑险些脱手无力地滑落一边。

    农冰衣禁受不住斧上涌来的雄浑劲力娇躯生生坠落芳心里不禁后悔道:「我怎么忘了先前在楚老魔的酒菜里偷偷下些「有气无力散」?」

    眼看一干村民便要遭受无妄之灾突听卫惊蛰朗声喝道:「楚望天我知道真正的恶鬼在哪里!」

    楚望天应声煞住去势在半空中拧身回头问道:「哪里?」

    农冰衣心中一凛已猜到卫惊蛰的用意欲要阻止可看着满院子的村民又竭力忍住。

    就见卫惊蛰洒然步入院中从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梁道:「在这里!」

    楚望天呆了下跟着摇头道:「你骗我恶鬼身上背的是把紫颜色的竹剑。」

    卫惊蛰闻言啼笑皆非这老魔什么都忘了偏是将丁原所负的「雪原仙剑」记得一清二楚难怪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找自己的麻烦。

    他脑筋急转道:「你说的是我的那柄紫竹仙剑么早被我换酒喝啦!」

    楚望天依旧摇头道:「还是不对你有影子不是恶鬼。」

    卫惊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大凡道行高深的恶鬼都会重新炼出影子。」

    楚望天沉吟不语注视卫惊蛰的眼光里却徐徐露出慑人的敌意与杀机蓦然厉啸一声甩手将斧头向他面门狠狠掷去。

    卫惊蛰纵剑轻点「叮」地激飞斧头高声道:「楚老魔这儿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你有没有胆子跟我去别的地方大战三百合?」

    楚望天悬浮半空眼睛里凶光闪烁不定不假思索道:「你说去哪?」

    卫惊蛰道:「何必问那么多尽管随我来就是!」

    一收任情仙剑御风飘身出了院墙他遥遥向农冰衣传音入密道:「农姑姑我先将他引开再谋脱身妳留下安抚村民。」

    农冰衣岂肯让卫惊蛰孤身面对楚望天?

    一咬牙她道:「你别想扔下我!」足尖点地追着卫惊蛰而去。

    她甫一起身「呼」地一声楚望天的身形已如风般从侧旁掠过先一步追蹑着卫惊蛰的背影向庄外飞去。

    众村民见状担心农、卫二人吃亏也不晓得谁喊了一嗓子齐齐拿着手里的家伙奔出院子在地上紧跟不舍。奈何卫惊蛰三人的身法何等迅捷方一出了老马庄众村民便失去了他们的踪影兀自不肯罢休地四处找寻。

    卫惊蛰见楚望天中计追来心下道:「我需将他引得越远越好免得这老魔回过头来又找老马庄村民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全向东而行却觉察到农冰衣也跟了过来不由苦笑想道:「她总是不听我的。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姑姑呢?」

    行出一段前方钓叟岭的那道山梁赫然在望卫惊蛰心道:「就是这里了待与楚老魔周旋一番后再设法哄他安静下来。

    实在不行便往山梁下的云层里一跳而后再藉用此间地势脱身。」

    计议已定他双臂一振飘落在山梁之上望着楚望天道:「就这里吧!」

    楚望天更不多话犹如一头硕大的苍鹫从夜空里俯冲而下左手双指直插卫惊蛰二目。

    卫惊蛰偏头埋身任情仙剑使出「碧澜三十六式」中的一招「百转千流」反削楚望天左腕左手又是一记「流光映霞掌」

    轻拍对方小腹。

    楚望天双指一屈一弹「叮」地将仙剑激偏右手大袖鼓荡如风飞卷卫惊蛰左掌。

    卫惊蛰自知彼此功力相差悬殊不宜与对方硬拼错步收掌闪开袖风楚望天的左手大拇指一翘快逾飞电朝他眉心按下。

    两人在石梁上噤声酣斗眨眼已是十数个回合。

    楚望天须戟张、神情狰狞凶恶显是将卫惊蛰真的视作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恶鬼」手上灌注十成的铜炉魔气呼呼破空有若雷鸣滚滚朝着卫惊蛰起暴风骤雨般的猛攻。

    卫惊蛰临危不乱、心凝如镜施展出翠霞派传承千年的诸般旷世绝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任情仙剑紧守门户与对方全力周旋。

    饶是他被誉为翠霞派年轻一代弟子中的最杰出人物终究难以敌住位列昔日天6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忘情宫宫主楚望天十个照面一过便逐渐落入下风。

    农冰衣站在石梁一头紧张观战见卫惊蛰险象环生几无还手之力芳心不禁又急又忧。她虽有意从旁襄助奈何修为相差太远贸然上前助阵非但帮不了卫惊蛰半点反会分了他的心神令形势越加凶险。

    她几次想抽空使出「有气无力散」暗算楚望天可这老魔的功力委实惊人双掌挥舞开来罡风迭荡呼呼如雷泼水不进凭自己的这点修为实难近身。

    正自焦灼忐忑间战团中响起「砰」地一记闷响却是楚望天抓住对方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逼得卫惊蛰硬对了一掌。卫惊蛰吃不住楚望天汹涌澎湃的溜火掌力身形摇摇晃晃往后连退数步。

    楚望天趁势猛攻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压得卫惊蛰难以透过气来欲要抽身而出亦是不能。

    农冰衣情急喊道:「楚老魔恶鬼早已逃远了你还不去追?」

    楚望天置若罔闻灰暗的眸子里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紧紧盯着卫惊蛰狞笑道:「你敢害我看我掐死你!」合身凝爪撞向对方怀中。

    原来他已完全失去理智只恍恍惚惚觉得卫惊蛰的一招一式异常熟稔激起了他潜意识中所有的仇恨与厌恶更隐隐约约夹带着一丝莫名的畏惧心中恨不能一抓将对面的这个「恶鬼」撕成碎片从此彻底从自己的噩梦里抹除。

    故而这时不论农冰衣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理踩一门心思要置卫惊蛰于死地。

    卫惊蛰虽败不乱任情仙剑剑路陡变化为雄浑质朴的一招以攻对攻劈向楚望天头顶全然不顾对手袭来的魔爪正是天照九剑中的一式「披荆斩棘」。

    楚望天虽神志不清但也明白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也捱不起对方仙剑的刚猛一斩急忙身躯往左横移数尺抬爪扣向卫惊蛰右腕。

    卫惊蛰借机缓过一口气心无旁骛催天照九剑纵横睥睨转守为攻居然慢慢扳回了些许颓势。

    楚望天有好几次眼看就要得手俱都被卫惊蛰奋不顾身、以命搏命的剑招迫得不得不回掌自保接二连三之下他禁不住恼羞成怒口中出铿锵刺耳的「天唱魔音」好似一浪高过一浪的长江大河不断冲击撼动卫惊蛰灵台。

    卫惊蛰被天唱魔音震得头晕心烦勉力凝聚翠微真气护住心脉咬牙与老魔纠缠鏖斗。七、八个回合一过他的头顶已冒起冉冉青烟粗重的呼吸声连站在石梁另一端的农冰衣亦清晰可闻手中的任情仙剑渐渐招式凝滞散乱顾此失彼。

    他一边苦战一边急忖道:「看来楚老魔已认定我是那个「恶鬼」想用花言巧语哄住他不啻势必登天。再打下去不出十招我就得伤在这老魔掌下!得寻个机会赶快脱身而出。只要隐形匿踪躲入到山梁下方的云雾里以老魔如今的错乱神志绝难再找到我。」

    可这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绝不简单。他此刻已尽落下风身躯完全被笼罩在楚望天刚猛无俦的掌势之内想要说走就走无疑是痴人说梦。

    亏得卫惊蛰年纪虽轻但这些年经盛年倾力栽培自己又是走南闯北、身经百战更曾有幸亲身参与两甲子一度的蓬莱仙会其心智修为俱可堪称同辈中的翘楚。

    他略一盘算已有定计奋力架开楚望天左掌扬声招呼道:「农姑姑妳快往下走我随后就到!」

    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卖出破绽引楚望天右掌来攻。

    楚望天果然上当想也不想拍出右掌直斩卫惊蛰脖颈左侧。卫惊蛰用出一式「擎天柱石」抱剑指天剑锋朝外紧贴身侧迎向楚望天掌缘。

    楚望天自不会昏聩到拿自己的肉掌去撞仙剑剑锋电光石火里手腕一转横拍向仙剑剑叶。

    卫惊蛰不惊反喜将全身功力灌注在任情仙剑之中蓄势以待。

    「砰!」楚望天一掌击实拍中剑叶。尽管卫惊蛰早有准备仍是教对方摧枯拉朽般的浑厚掌力打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身子不由自主倒飞而出。

    他「噗──」地主动逼出一口胸中瘀血将对方破入体内的铜炉魔气流转导引化横为直登时身躯沉重如铅似一块巨石般急往山梁下方坠落。

    楚望天浑没料到卫惊蛰竟敢兵行险招藉用自己一掌之势脱出樊笼往山下遁去。

    他正自一愣的工夫耳中蓦听见农冰衣一声惊呼道:「小卫!」从石梁那头不顾一切地飞掠而来。

    原来农冰衣并未听从劝告先行离开见卫惊蛰吐血飞坠只当他早预料到自己三、五招内凶多吉少故此才竭力要骗开她去。此刻心急之下更没时间多想仿似全然忘了楚望天正飘立在山梁之上不顾一切地冲将过来。

    楚望天杀得兴起哪里还管农冰衣是谁?

    望着山梁彼端有一女子奔来他想也不想甩袖拍向农冰衣胸脯。这柔软轻飘的衣袖此时凝铸蕴藏上楚老魔三甲子的惊人功力无异于泰山压顶重逾万钧一旦拍实了焉还有农冰衣的命在?

    农冰衣只感劲风迫面一股气流狠狠呛入口中差点将她的喉咙撑爆。急切间她奋尽全身之力挥出慧心短剑挑向楚望天席卷来的大袖。

    这一剑若是让丁原刺中楚望天的袖袂不毁也得多出个小孔;如果换作卫惊蛰好歹也能勉强将对方的攻招化解。

    可农冰衣虽说家学渊源剑法习自当年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无奈功力火候委实太弱慧心短剑方一触及楚望天的衣袖便翩若惊鸿弹射开去。

    楚望天的大袖几乎毫无停顿排山倒海般继续向她的娇躯拍到。

    就在农冰衣行将香消玉殒的千钧一之际斜刺里一束剑光横出「飕」地飞掠楚望天左肋却是卫惊蛰去而复返。

    方才他拼着硬接楚望天一掌脱出险境便欲顺势沉身遁入脚下云层。不意耳中听到农冰衣惊呼眼角余光一扫就见她冲上了石梁。

    卫惊蛰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肚明以农冰衣的修为较之楚望天实是天差地远连一个回合都难以接下。

    他惊急中硬是煞住去势险险一口真气走岔却已顾不得飘身而回以围魏救赵之计掩袭楚望天只盼能救下农冰衣性命。

    楚望天察觉卫惊蛰又回来搅局当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一催加铜炉魔气大袖回荡迎向任情仙剑。

    「啪!」袖袂击在仙剑上竟不弹起而是犹如巨蟒般顺着剑刃缠绕而上锁向卫惊蛰右腕。与此同时他的左掌崩山裂石朝着卫惊蛰胸口击去。

    农冰衣惊得芳心欲裂下意识一闭双目不敢再看。就听「砰啪」两声几乎无分先后地响起她纤腰一紧已被卫惊蛰探臂揽住娇躯腾云驾雾般向下飞坠落。

    原来最后关头卫惊蛰右手逆向运劲猛振与楚望天大袖上袭来的劲力一顺一反「喀」地一声追随自己二十余年的仙剑任情已被拗断。

    他心中来不及痛惜振腕将手中半截仙剑掷向楚望天咽喉左掌与对方掌力一交。

    楚望天大袖顿时走空眼见面前寒光闪动一束犀利锋芒直刺咽喉。他拧身甩头急出右掌「啪」地拍飞断剑。可任情仙剑的剑锋仍旧快上半拍在他肩膀上化出一道血线远远抛飞进山梁下方的浓密云雾里。

    卫惊蛰的滋味却更不好受。他仓促出掌虽然堪堪封架住楚望天的左掌可对方沛然莫御的掌力依旧势如破竹攻入体内翻江倒海般将他的经脉绞得寸寸欲碎自胸口以上真气轰然涣散一泻千里。

    卫惊蛰这一下伤上加伤险些痛昏过去却清楚自己与农冰衣命悬一线不容有分毫的喘息迟疑。

    他硬是压住一口几欲喷薄而出的热血拼命凝聚丹田真气侧身搂住农冰衣趁着楚望天前招已尽、后招未生的须臾空隙急沉身往下飞遁。

    楚望天对左肩的伤痛恍若不觉振声长啸如影随形追着卫惊蛰冲下山梁。可很快他的眼前一暗已置身在翻滚起伏的浩荡云海之中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在下方数丈外一闪而逝没了踪影。

    楚望天愣了下也不晓得舒展灵觉搜索如一只没头苍蝇般在云涛里四处乱撞。

    卫惊蛰感应到来自上方的危险渐渐隐没心情一松「哇」地狂喷一口瘀血揽着农冰衣的手臂一软终于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慢慢将卫惊蛰从昏迷中唤醒。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禁不住低低痛哼了声却现自己正躺在松软如茵的一片青草上身旁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温煦的阳光透过高空的洁白云层洒落在他的身上。

    然后他便看到了农冰衣那张充满喜慰的笑靥心头莫名地一定。

    农冰衣盘坐在他身边忽然收起笑容绷紧俏脸道:「伸出左手来!」

    卫惊蛰依言抬手可手臂甫一动立时疼得浑身直出冷汗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农冰衣一面将金针扎入卫惊蛰左手背上的经脉一面数落道:「就你会逞英雄都逃了开去干嘛还不要命地回来送死?」

    卫惊蛰扭头看着她用春葱般的玉指灵巧地捻起一枚枚金针给自己行血疏脉微笑道:「有妳在我死不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农冰衣的俏脸蓦地一红险些扎错了位置樱唇里轻啐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回头我该如何向盛大哥他们交代?」

    卫惊蛰笑笑不答。

    农冰衣替他行完一遍金针轻舒口气道:「算你命大只吐了几口血就没事了。不过想要完全复原还得老老实实养个把月。」

    卫惊蛰「哦」了声道:「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农冰衣回答道:「不算太久只有两天三夜而已。你醒了就好闷也闷死我了。」

    卫惊蛰若有所觉地凝目望着农冰衣的玉颊脸上现出了一缕诧异的神情。

    农冰衣羞嗔道:「看什么看奇怪?」

    她忽地一省伸手往脸颊上抹去将颊边那两道兀自隐隐可见的泪痕用力擦净却心虚地不敢再看卫惊蛰。

    此刻此地惟有和风拂过流水静静淌过。

    又不知多久卫惊蛰似为了打破尴尬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楚老魔没追来吧?」

    听农冰衣娇哼一声道:「你自己不会用眼睛看么?」

    卫惊蛰不以为忤地一笑目光巡梭到一块溪畔伫立的青石碑上。

    但见石碑上有人用铁器龙飞凤舞地勾勒三字:「不羡仙」下方又有五字赫然是「俞宽、倪妤立」!

第六章 天穹神剑

    卫惊蛰情不自禁「咦」道:「难道剑圣俞宽曾经隐居在这个山谷中过?」

    农冰衣道:「看来咱们和这位剑圣还真是有缘两次遇险都无巧不巧撞进他隐居的地方避祸。不知那位倪妤是什么人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子?」

    卫惊蛰道:「也许吧可惜这块石碑上没标明日期无法判断俞宽在此隐居的具体时间。农姑姑妳有在这座谷里逛过么?」

    农冰衣没好气道:「你当我很闲吗?我既要给你疗伤还得随时提防楚老魔寻来哪有心思瞎逛?」

    卫惊蛰苦笑道:「我倒很想立刻就能逛一圈。可惜两条腿不给面子稍稍一动便似要被锯断了一样。」

    农冰衣低哼道:「知足吧小卫。要是你功底稍差些别说两条腿全身的骨头早就被楚老魔那一掌给拍成粉末你还笑?」

    当下卫惊蛰耐着性子在溪畔又休养了数日。期间农冰衣寸步不离日夜照料他的伤势迅地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这日卫惊蛰已能试着缓步行走农冰衣便扶着他沿着溪边小径往谷内行去。

    两人走出一段来到一片偌大的杏树林前。此际已是春末夏初谷内繁花似锦莺歌燕舞充满勃勃生机。轻风里飘荡着阵阵花香清爽怡人令得心神豁然开朗。

    两人边走边聊照例还是农冰衣兴高采烈说个不休卫惊蛰则是她惟一的听众十句话里也插不上一句。

    农冰衣漫不经心欣赏着杏树林中景致问道:「你说楚老魔会不会还守在上面?」

    卫惊蛰少年老成颇有乃师之风对于楚望天的动向几日前便已暗暗揣度过。闻听农冰衣问起他回答道:「此人神志尽泯行事切不可用常理度之。除非亲眼验证否则我也无法猜度他此刻是否离去。」

    农冰衣赌气道:「废话说跟没说一个样。要不是害怕你伤势没好万一贸然暴露踪迹引得老魔追来我早偷偷飞上去看个究竟了。」

    卫惊蛰听了也不生气说道:「幸亏咱们遇到的是个年老痴呆的楚老魔不然断无机会这般在谷底悠游漫步。」

    农冰衣顺口道:「是啊换作二十多年前的楚老魔哪有那么容易就给摆脱了?他不潜下谷来掘地三尺定要将咱们碎尸万段了才怪。」

    话语出口农冰衣蓦地醒悟道:「好啊你早就算准了这点所以那晚才故意往山梁下逃遁。这几天你躺在溪边养伤也一点不担心楚老魔会找来。」

    卫惊蛰笑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只是跟楚望天赌一把。不然这山谷再大以楚老魔的修为无论咱们躲在哪里也休想能瞒得过他的灵觉。」

    农冰衣道:「幸亏你赌准了要不咱们两个可真要被楚望天打成鬼啦!」

    卫惊蛰道:「说不定他的疯病作只是一时等下次咱们再遇上时早忘了我们是谁。」

    农冰衣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最好别再撞上楚望天了。这老家伙清醒的时候是老魔胡涂的时候是老疯子都叫人害怕。」

    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已进到杏树林深处农冰衣左顾右盼流连忘返由衷赞道:「好清幽美丽的景致。如果能让我每天早晚在林子里走上两回便是神仙也不要做了。」

    卫惊蛰却忽地停下脚步凝目打量着四周没有应声。

    农冰衣诧异道:「小卫你走累了么要不要就坐在这儿歇会儿?」

    卫惊蛰摇摇头说道:「农姑姑现在的日光是从哪个方向射过来的?」

    农冰衣仰头看了看疑惑道:「是从我的右手方向啊有什么不对么?」

    卫惊蛰沉声道:「从我入林后开始注意日光照射的角度到现在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日头已然变换过三次不同的方位。」

    农冰衣冰雪聪明闻言立时明白了卫惊蛰言语中的隐藏的意思惊异道:「我们是一直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的既没有拐弯更没有调过头。正常情况下日照的方向应该始终是在一侧才对。」

    卫惊蛰点点头道:「看来咱们刚才只顾着聊天已不知不觉陷入了法阵内。」

    农冰衣晓得以卫惊蛰的谨慎干练即使在和自己说话时亦会随时暗中留心四周的动静却免不了着道。由此可见这座隐藏在杏树林中的法阵几与天地山谷浑然一体令人无从察觉。

    卫惊蛰冷静道:「我猜俞宽的旧居必定藏在杏树林左近甚至就在林中。因不愿受到误入此谷的外人打扰才利用这座阵势将自己的居所与外界隔开。」

    农冰衣道:「这么说即使咱们御风从高空飞出杏树林也是无济于事。」

    卫惊蛰道:「倒不用那么麻烦咱们只需沿着这条小径走下去就能出林。」

    农冰衣一怔旋即想起日光连续转换过三次角度的异状。

    她眼睛亮起道:「不错咱们浑然不觉中已转回头来往入林的方向行去。这么走下去没多久就能出了这片林子。小卫我看你比起丁寂那个鬼精灵来一点儿也不差。」

    卫惊蛰淡淡一笑道:「论及机智百出、随机应变的本事我拍马也赶不上丁师弟。所以只能事事小心谋定后动尽量少出差错。」

    果不出卫惊蛰所料两人沿着脚下小路又行了片刻赫然回到了入林前的地方。

    卫惊蛰望着去而复出的杏树林感叹道:「咱们稀里胡涂误入法阵却能毫无伤地走出来全是拜俞剑圣宅心仁厚所赐。

    可惜余生也晚无缘亲睹先贤风采。」

    农冰衣盯着林内道:「我可不甘心被俞宽几百年前摆下的阵如此轻而易举地送了出来。小卫咱们得想个法子破了林中阵势探一探俞宽剑圣的生前旧居。」

    卫惊蛰苦笑着一摊手道:「农姑姑妳可给我出难题了。要是玉姨又或丁师叔在这儿他们两人兴许会有办法。我对奇门遁甲之术只能说稍有涉猎眼下没有丝毫把握能破解林中法阵。」

    农冰衣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我不管你一定得让我见着俞宽的旧居。」那口气哪有半分「姑姑」的架子?

    卫惊蛰瞧着她冲自己扬眉毛瞪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忍不住呆了呆急忙收摄心神暗自警觉。

    「我怎可以胡思乱想起来了?农姑姑心思单纯对我亲如子侄我该加倍敬重相守以礼方不负农神医和恩师的重托。」

    他佯装沉思平复心绪可一来心神扰乱二来急切之中又哪里想得出破阵之道?

    农冰衣似乎将任务交给卫惊蛰后便万事大吉一身轻松地站在一旁东张西望观赏着谷中的美景。

    蓦然她似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林中的那条小路?」

    卫惊蛰闻言一省两人几乎在同时异口同声道:「石雕屏风!」

    农冰衣神采飞扬拍掌道:「你也记起来啦?林子里的路虽然杂七杂八纵横交错可跟当日咱们在情冢里见着的那面石雕屏风上刻着的海浪纹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

    她皱了皱眉头道:「隔这么久谁还能将那屏风上的画记得一清二楚?」

    卫惊蛰笑笑径自弯腰拾起一根枯树枝在泥地上缓缓画起来。

    农冰衣睁大眼睛低头凝望惊讶道:「你真的还记得那些海浪的模样?」

    卫惊蛰一边竭力回忆一边回答道:「我当时只是隐约觉得屏风上的画有些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所以干脆用心记了下来。不过事隔数年也不知能否尽复全貌。万一记错遗漏了哪里稍后入阵多半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农冰衣大感兴趣俯身用手撑着双膝静静观瞧又偷偷觑了卫惊蛰一眼只见他正全神灌注画着海浪。

    农冰衣不由想起当日情冢中的点滴心道:「当时小屈就曾动过搜寻情冢的心思却被大家伙儿一笑置之。如今看来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惜那面屏风近在眼前却没谁能看出它的玄机。

    「嗯也许凌老爷子多少也瞧出点什么来了但和小卫一般不愿将没谱的事情随口抖落出来宁可先记在心里待日后慢慢琢磨。」

    念及于此她忽然若有所悟。

    「嗯盛大哥沉稳豪迈心细如;阿牛醇朴宽厚坚忍不拔……至于丁大哥跳脱飞扬、任情任性……包括小卫在内他们每一个能有今日之成就尽皆与各自的秉性和努力密不可分绝非简简单单撞大运得来的。」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越飘越远眼前缓缓浮现起另一位身穿赭衣的熟悉人影芳心可可、难以自遣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突然就听卫惊蛰长出一口气从地上站起道:「成了!」

    农冰衣如梦初醒忙凝思审视脚下卫惊蛰刚刚所画的海浪图形定了定神问道:「你从这里头现什么端倪了么?」

    卫惊蛰拿着那根枯树枝在一道道海浪波纹上徐徐画过像是在做联机游戏一般。不一刻自左往右在错综复杂的海涛中贯通出一条粗线微笑道:「如果有了这幅画还不能按图索骥找到路径那我岂不成了十足的笨蛋?」

    当下两人循着小径二次进到杏树林中这回不消多时果真被他们寻到了一排座落在林间的小屋。屋前的碧波池里长满了芬芳吐艳的粉白色荷花几只火红羽毛的小鸟在苍翠欲滴的荷叶上蹦跳脆鸣分外的清幽怡人。

    农冰衣走到虚掩的柴扉前回头向着卫惊蛰狡黠浅笑道:「你说里头会不会突然走出一个大活人来?」

    卫惊蛰早用灵觉探查过晓得屋子里空空荡荡无人居住于是摇了摇头。

    农冰衣低低一哼道:「你这人最没意思了。」顺手推开柴扉。

    幽暗的光线透入屋内浓密的浮尘在屋子里弥漫飘荡家具上积着厚厚一层灰果然空无一人。

    农冰衣迈步进门抬头看见横梁上悬着的一块年久褪色的黑木匾上头用朱红色的字体写着「双飞轩」三字。在两旁的楹联上挥挥洒洒书就一幅对联:「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下题「不羡仙谷主醉后涂鸦」。

    农冰衣瞧了瞧落款年月「啊」了声道:「小卫俞宽离开情冢后果真是隐居到了这里。那位「倪妤」婆婆想必就是他苦苦相寻的妻子。」

    卫惊蛰颔低吟道:「对月成双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农冰衣怔了怔问道:「小卫什么时候你也会吟起酸词来了!」

    卫惊蛰一笑道:「我是在读悬在墙上的这些字画不意就念出了声。」

    农冰衣举目望去但见小厅的四壁上挂满了俞宽和倪妤生前所作的字画其中就包括卫惊蛰刚才吟诵的那两句小诗。由于年代久远画纸均已黄、蒙着一层薄灰更增几分厚重与沧桑之感。

    屋内所有的家具器皿俱都被此间的主人刻意做成双数一显刚劲古朴、一显精致婉约匠心独具、相映成趣。

    农冰衣看得入神遥想着着当年俞宽倪妤夫妇在此双宿双飞白头携老的温馨画面幽幽说道:「难怪俞剑圣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是将来能有机会在这里住个三年五载便是教我做神仙也不干。」

    卫惊蛰轻笑道:「好啊等咱们完成了农神医的遗愿再向叶无青讨还过翠霞一战的旧帐后我便陪着农姑姑在此住上三、五年。」

    农冰衣娇嗔道:「你想得美咱们又不是夫妻你凭什么来陪我?」

    这话一说出口她先自红了脸又羞又恼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让卫惊蛰瞧见自己的窘迫模样一颗心不争气地怦怦跳个不停。

    卫惊蛰也懵了望着农冰衣羞不可抑的侧脸心头怦然一震急忙收敛遐思干咳了声扭过头道:「咱们再到别的屋子里瞧瞧吧!」

    半晌后才听见农冰衣有如蚊蚋似地「嗯」了声。

    两人又看过其它几间屋子林内的光线渐渐黯淡已然是黄昏时分。

    卫惊蛰重伤未愈早已疲惫不堪身上的伤处亦在不住作痛。他不愿扫了农冰衣的兴致强自隐忍着不言又陪她来到屋后的一座小菊园里。

    在菊园的最里端并排伫立着两座青石垒砌的坟冢。

    农冰衣拔开坟前丛生的杂草看到左石碑上写着「爱妻倪妤之墓──夫俞宽泣立」一算年月距今已有足足四百多年几和创出「平乱诀」的翠霞派不世奇才散矜道人是同时代人物。

    旁边的另一块石碑上同样的笔迹镌刻着「拙夫俞宽之墓」却没写时间和立碑人。

    农冰衣久久凝视着这两方石碑无端地感伤道:「这该是他们生前就准备好的。」

    卫惊蛰默然点头俯身虔诚认真地将坟头荒芜杂草一把把拔起清理出一片空地。

    农冰衣在墓前款款跪倒低声道:「小卫咱们向两位前辈叩几个头吧!」

    卫惊蛰道:「理当如此!」有意无意在离农冰衣身后数尺的地方跪下虔心叩拜。欢迎访问QZ。net

    农冰衣一面祭拜一面轻声祷告道:「俞剑圣倪仙子晚辈有幸得瞻两位故居只可惜来得匆忙未带香烛纸钱日后必定补上。今日权且向两位的灵位多磕几个头以表晚辈崇敬仰慕之情。」

    说罢俯叩拜在松软的泥地上。

    「嗡──」

    一阵悠扬铿锵的镝鸣蓦然从右的坟冢内传出一蓬由淡转亮的青色光华透过石墓焕放出来将菊园的上空照得一片璀璨通明。

    农冰衣和卫惊蛰不觉抬起头面面相觑均都充满了讶异与意外。

    「嗡──」

    镝鸣声越来越响石墓出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似乎两人脚下的土地亦开始晃颤起来。须臾之后石墓内迸出如雷般的闷响一束青色剑芒冲天而起高高翱翔在天宇之上散放出耀眼夺目的绚丽青光。

    卫惊蛰手打凉棚、仰眺望诧异道:「是一柄仙剑!」

    话音落处青光渐收「铿」地鸣响那柄仙剑从高空飞落笔直插在俞宽坟前。

    「呼──」从剑柄上飘落一卷薄绢迎风舒展开来飘飘荡荡吹拂向农、卫二人。

    农冰衣好奇地伸手接住借着剑光望向薄绢上密密麻麻书就的蝇头小字低声读道:「余睥睨四海两甲子打遍九州岛无敌手皆不如能与爱妻终日厮守、白偕老之乐。

    「惟余仙去后无子弟可托衣钵诚为一大憾事。今在衣冠冢内留下余生前所用之天穹神剑及「我意七诀」心法一套另有拙荆遗物「惊魂令」一枚藏于荷花池底。

    「如有后来爱侣能在愚夫妇坟前双双虔心三拜即可得传我二人一生之学。望彼等日后仗神剑倚仙令比翼双飞携手天6;荡妖氛清寰宇戮力同心永结良缘方不负愚夫妇之重托切记切记……」

    再往下看便是天穹神剑的炼剑方法和「我意七诀」的心法图文洋洋洒洒不下万余字。

    农冰衣越看脸越红到最后几句已念不出声来心中七上八下。

    「俞剑圣一番好意在他的衣冠冢里留下神剑绝学。可他哪想得到几百年后阴差阳错被我和小卫两个现坟中的秘密。

    但我和他怎也谈不上是一对爱侣啊……」

    她正乱想着忽觉身后有异不自禁地一偏头面颊险险贴上卫惊蛰的脸庞。

    原来卫惊蛰为俞宽的留书吸引不知不觉探身上来定睛观瞧全没觉察自己已经把脑袋凑到了农冰衣的脸颊旁。

    农冰衣失声低呼忙不迭往旁避让猛将绢书往卫惊蛰怀里一塞便欲作。

    正这工夫猛然从头顶的云端之上滚滚传来一阵高昂霸道的啸音如同从九天泄落的长河无孔不入席卷向整座清幽静谧的山谷震得树木瑟瑟落叶飞旋。

    卫惊蛰面色微变道:「不好楚望天非但没走还要用天唱魔音逼咱们现身!」

    农冰衣也忘了找卫惊蛰的麻烦惊怒道:「这老魔阴魂不散委实可恶!」

    卫惊蛰苦笑道:「错有错着若是楚望天尚且神志清明焉会这般不惜耗损真元向空谷中施展天唱魔音?偏偏咱们……」

    他话说到半截猛地「嘿」一声从口中呛出一滩殷红瘀血身子晃了晃向后软倒。

    农冰衣手疾眼快抱住卫惊蛰倒下的身躯心一沉道:「不好小卫重伤未愈一身功力仅余十之一、二如何禁受得住楚老魔的天唱魔音侵袭?」

    她一边澄静心神紧守灵台一边毫不吝啬地将真气输入卫惊蛰体内助他抵御魔音。奈何楚望天的功力恁的深厚双方相距如此遥远那啸声依旧如滚滚炸雷般激响在两人的耳畔竟毫不因此消散减弱。

    农冰衣分心二用很快便自顾不暇只见卫惊蛰面色苍白唇角血丝不停地汩汩逸出紧咬着牙关盘膝运功苦苦支撑情形已然危在旦夕。

    可楚望天的天唱魔音兀自源源不绝越显激越强劲震得农冰衣灵台一阵阵晃动晕一颗颗晶莹的热汗顺着鼻翼滚滚流下娇躯不住地摇颤抖。

    卫惊蛰神志几近昏迷对两人的凶险处境心知肚明暗道:「不消多久我和农姑姑势必玉石俱焚活活被楚老魔的天唱魔音轰得魂飞魄散形同白痴!」

    他把心一横正要奋尽余力起身出谷迎敌没想到农冰衣更快一步玉掌劲力微吐封住卫惊蛰背后经脉将他小心翼翼平放在墓前沉静道:「小卫我引开楚老魔你在此好生疗伤切不可轻易出谷。」

    卫惊蛰急道:「农姑姑快放了我妳不是楚老魔对手!」

    农冰衣淡然微笑道:「不要紧我只需将他引开又不是去拼命你别担心。」说着将一颗灵丹喂入卫惊蛰的口中。

    卫惊蛰含着灵丹竭力运气冲脉但他此刻的修为着实太弱试了两次均都无功而返心头一急「哇」地喷出口热血高叫道:「不成妳……」

    农冰衣摇摇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弯下腰面含恬静的笑意徐徐道:「我是你姑姑你该听我的话乖乖养伤好好活着──」

    说罢樱唇在他冰凉的额头上犹如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迅即背过脸去腾身掣剑自杏树林而出对卫惊蛰在身后的呼唤恍若未闻。

    卫惊蛰眼睁睁看着农冰衣远去胸口又痛又急虎目一热已是迸出热泪。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清楚地知道农冰衣此去应战楚望天多半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就此丧生在老魔的掌下。

    无论此前他有没有想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当自己面对着农冰衣时有一种奇妙的情感在萌动……

    又或许以他的睿智精练对此早已隐有所觉却始终在刻意努力回避不敢往深处多想……

    直至这一刻当自己无助地凝望农冰衣背影飘然远去才深深地明白自己将失去一件生命中何其宝贵的东西!

    他的额头上犹然余存着农冰衣那轻轻一吻的温润余香。

    这一吻自己这一生休想再有半刻会遗忘会淡漠……

第七章 缘定三生

    农冰衣御风出了杏树林出奇地她心里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全然忽略过楚望天摧枯拉朽的魔音狂啸只不断浮现着卫惊蛰临别之际的面容。

    她掠出云端遥遥望见楚望天的身影有若一尊不可一世的魔神伫立在山梁之上落日的余晖洒散在他飘扬飞舞的乱上双眼激射出骇人寒光。

    楚望天看见农冰衣停下啸音扬声问道:「快说那恶鬼去了哪里?」

    农冰衣被天唱魔音震得头晕脚轻、两眼花好一阵子才稳住心神道:「我正是要带你去找他。楚老魔你敢不敢跟我走一遭?」

    楚望天不语似乎是在思索权衡农冰衣的提议。农冰衣远远站着握剑的手心里紧张得冷汗涔涔惟恐他又要突然暴起伤人。

    忽地遥遥响起一声倨傲峻冷的嘿笑道:「楚老魔你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

    农冰衣闻声望去顿时惊喜交集就见月色之下一对中年夫妇御剑而来。左的中年男子一袭黑衣神情洒脱冷傲身旁伴着的则是一位绝美的中年妇人。

    楚望天呆呆注视来人木讷问道:「你是谁怎会认得老夫?」

    黑衣男子漠然道:「你是真疯还是装呆连苏某都不认得了?」

    来人正是天6仙林的顶尖高手近百年来自已故魔教教主羽翼浓之后的魔道第一人天一阁阁主苏芷玉之父苏真。他身旁的中年美妇不消多说便是乃妻水轻盈曾被公誉为南海天一阁历代以来第一嫡系传人。

    偏生楚望天旧事尽忘想了半天脑袋越来越疼还是记不起对方的身分讷讷道:「你姓苏?我该认得你可我为何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农冰衣绝处逢生心知苏真夫妇这一来别说是一个楚望天就算两个三个楚老魔也再动不得自己半根头心情松爽道:「苏先生水仙子这老魔将我和小卫欺负得狠了请你们赶紧将他赶跑!」

    水轻盈和苏真都是闻着楚望天的啸音方才从百里外赶来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均不了然。但农冰衣与丁原等人交好又是天6神医农百草的惟一孙女连目空一切的苏真亦要对她另眼相待。

    哼了声苏真道:「楚老魔听清楚没有?农姑娘很不喜欢你在这里还不快滚!」

    楚望天人虽昏聩好歹话还能听得懂勃然翻脸道:「你先滚给我看看!」掌心赤光爆闪一记溜火神掌虎虎生风直劈苏真面门。

    两人原本相距足有十丈可楚望天身形委实快得匪夷所思一晃身溜火掌业已攻至苏真近前激荡雄浑的掌风锐啸破空散出团团热浪。

    苏真双手背在腰后修长的身躯往左一闪堪堪避过楚望天的掌风不屑冷笑道:「也罢苏某再陪你玩上几招!」

    楚望天只这一个照面即知自己遇到了罕见的强敌铜炉魔气流转周身掌力催至十成回切苏真肩膀招式转换间如行云流水毫无生硬凝滞之处直比二十年前的身手更加炉火纯青。

    苏真见状心下由衷赞叹道:「这老魔人虽傻了修为倒没废掉。」

    他肩膀一沉身躯往右急旋如一束轻风般绕开楚望天铁掌转到对方身侧。

    楚望天眼睛瞧也不瞧一下右掌沉肘护身左手五指戟张飞锁向苏真咽喉。

    苏真仍旧不出手招架飞身疾退脱出楚望天爪势笼罩范围「哧」地轻响右肩的衣襟被老魔的指风划破一道寸许长的小口子。

    农冰衣关切道:「苏先生你别光顾着闪躲赶紧还招啊!」

    苏真不以为意地瞥了瞥肩膀上的衣缝站定身形一声长笑道:「楚老魔苏某念你愚钝痴呆先让你三招。接下来咱们再各展绝学一争短长!」

    楚望天接连三招没伤着苏真心中生怒啸道:「你才痴呆!」纵身挥掌再次抢攻。

    苏真巍然如山有意试一试对手的功力催促八成掌劲迎上楚望天。

    「砰」一记轰响楚望天身子摇了摇硬是站在原地没动反将苏真震退半步。

    苏真脸上血光一闪而逝雄心陡起道:「痛快你也来接苏某一掌!」左掌毫无花巧地向楚望天胸口拍出却将掌力暗自加到九成。

    楚望天毫不畏惧瞠目叫道:「有何不可?」溜火神掌直撄其锋。

    「砰!」两人均自往后退出三步各自钦佩对方的掌力了得。

    楚望天略一转动铜炉魔气大叫道:「再来看看到底谁的拳头硬?」攥指成拳呜地一声轰出。

    苏真久已不和强敌交手心中技痒早非一日两日此刻斗得兴起索性尽弃一身博大精深的诸般绝学与楚望天以攻对攻硬碰硬地斗在一处。

    两人互不相让眨眼就是三十余个回合楚望天一改平日浑浑噩噩、老态龙钟的木讷模样一招一式气势澎湃犹如惊涛拍岸将苏真的身形密不透风地包裹在内令人眼花撩乱几分不清哪一掌是实、哪一爪是虚?

    农冰衣瞧得骇然叹服心有余悸暗道:「敢情先前老魔对着小卫并非使出全力不然我和他眼下岂有命在?」

    水轻盈负手旁观看出农冰衣心绪紧张含笑安慰道:「不要紧楚老魔虽是厉害可百招之后仍非拙夫的对手。」

    农冰衣芳心稍定但以她的眼力自无法如水轻盈一般对战局洞澈入微、胸有成竹只隐约看出苏真身法潇洒自如招式收放莫测在楚望天咄咄逼人的攻势中紧弛有度丝毫不见局促被动尽显魔道绝顶高手睥睨天下的卓越风采。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心生折服暗叹:「以苏真今日之修为只怕当年的剑圣俞宽亦不过如此。也只有他和水仙子这样风华绝代的不世伉俪方能培育出苏姐姐!」

    一转念间苏真与楚望天交手已逾五十招两人短兵相接指掌、袖风上俱都灌注了惊世骇俗的功力哪怕一块金铁投了进去也要顷刻化为齑粉。

    楚望天似乎看出自己难以取胜猛地口中啸以指代剑向苏真攻去。

    苏真一蹙眉使了个假身闪出三丈反手掣出赤血魔剑抛给楚望天道:「接剑!」

    楚望天不由自主抓住赤血魔剑望着苏真道:「那你岂非赤手空拳?」

    苏真指了指水轻盈负着的仙剑傲然道:「那儿还有一把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迫得苏某拔出此剑!」

    楚望天白眉一耸恨道:「你敢瞧不起老夫?」

    苏真洒然道:「哪那么多废话看招!」大袖似飞云卷絮拂向楚望天胸膛。

    楚望天左手一掐剑诀右手赤血魔剑铿然飞挑直点苏真袖袂。

    两人二度交手楚望天仰仗赤血魔剑在手渐渐占了一在线风但欲要将苏真伤在剑下却也不能。

    翻翻滚滚三、四十个回合一过苏真熟悉了楚望天出手的套路招式遽然一变改以轻盈飘逸的「王指点将」「嗤嗤」无形指力凌空纵横又慢慢稳住阵脚与楚老魔斗得难分难解。

    楚望天见自己一剑在手居然还赢不下手无寸铁的苏真羞怒攻心剑招越紧迫险恶招招出人意表、别具一功看得苏真也暗自点头激赏。

    奈何不论他如何戮力猛攻苏真始终不紧不慢紧守门户王指点将时不时趁虚反击逼得楚望天需得竭尽所能方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渐渐地楚望天呼吸开始紧促沉重头顶水雾腾腾显出后继乏力之象。毕竟他方才为迫出卫惊蛰和农冰衣耗损真元施展天唱魔音于功力折损不小。

    此时若碰见的是寻常仙林高手也就罢了偏巧他撞上的是修为早已臻至登峰造极之境的苏真。此消彼长下不免相形见绌剑光笼罩的范围亦迫不得已逐渐收缩。

    苏真胜券在握并不急于求成任由楚望天起最后的凶猛反扑步步为营守住门户冷冷道:「楚老魔你功力不继苏某胜之不武趁早收手放你离去!」

    可惜如今的楚望天早非当年那个奸险多变的楚老魔满脑子只想一剑劈了苏真浑不念及其它闻言怒道:「放屁!」

    他强自压榨丹田魔气继续狂攻。

    苏真一番好意却遭到恶骂眸中精光一闪心道:「也罢不给这老家伙点苦头谅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滚蛋!」

    他心念一定当即全力运转丹田魔气指力隐有雷鸣欺近至楚望天身前与对手展开惊心动魄的近身对攻。

    这一下近身过招连水轻盈都险些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变化。

    尽管明知丈夫的修为应在昏聩失神的楚望天之上可高手相争瞬息万变况且楚老魔手中尚多出一柄赤血魔剑苏真若稍有不慎难保不会血溅五步她一颗心不觉提到了嗓子口。

    突听场中「哧啦」一声脆响两人身影乍然分开。楚望天手中空空如也口中出一记厉啸却渐转喑哑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往西边的山峰后遁走。

    苏真卓然飘立当场目送楚望天的背影扬声道:「走好不送!」

    「飕」一声红光闪烁赤血魔剑自高空坠落水轻盈玉指翩跹如花凌空摄过将魔剑归入剑鞘后凝目打量苏真。

    只见他面色微微白左肋衣衫尽裂露出三道楚望天留下的殷红指痕不由心疼道:「你也忒大意了怎可与楚老魔意气用事?」

    苏真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真气到处肋部红痕徐徐转淡说道:「没事若非为了拿回赤血魔剑这一抓也可省了。楚老魔捱了苏某一指吃亏更大。」

    农冰衣见楚望天负伤远遁芳心大定道:「水仙子你们怎会来了百鱼山?」

    水轻盈回答道:「我们也是静极思动听闻万劫天君重出天6的消息便下了聚云峰暗中打探未曾想在此遇见妳和楚老魔。」

    农冰衣道:「苏先生多年不见您的修为又见精进连楚老魔这等厉害的角色也教你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脾气。」

    苏真摇道:「楚望天终究吃了神志不清的亏一身修为远不如他二十年前全盛之时否则苏某亦不敢托大。惊蛰呢他是否受了重伤?」

    农冰衣听他一语道破卫惊蛰未能出战的缘由心中钦佩道:「他为了救我和楚老魔硬拼了两掌经脉几乎断裂一条手臂至今还用不上力气。」

    苏真「哦」道:「走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农冰衣应了引着苏真夫妇回到谷内轻车熟路进到杏树林中。

    苏真刚在林里走出数步忽地低咦道:「轻盈妳有没有现什么?」

    水轻盈从容环顾四周嫣然微笑道:「这林内不知被谁设下了阵法多半用的是「四时轮替」再辅以「十二天干地支」之诀似乎只想将访客拒之门外并无伤人之意。看情形这阵势已有些年头无人主持许多地方都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

    苏真笑道:「正是我本有意破它一破可此间主人既然早已离去徒留一座面目全非的空阵苏某即便将它破解也了无意味。冰衣还是妳在前引路带我们去找惊蛰罢!」

    农冰衣听得既惊且佩更对苏真光明磊落的胸襟生出无限景仰一面引着二人前往俞宽夫妇的故居一面将来龙去脉简略说了。

    三人穿过小屋就见卫惊蛰仰面躺在坟前已然人事不省。农冰衣惊道:「不好他会不会被老魔的天唱魔音震出了内伤?」

    水轻盈俯身搭住卫惊蛰脉搏神情一松道:「不碍事这孩子功底极为扎实只是气血两亏禁不住魔音催迫又恃强运气冲脉才昏迷了过去。」

    农冰衣脸一红晓得是关心则乱不然以自己的眼力又何须水轻盈探脉解释?

    苏真二话不说盘膝坐到卫惊蛰身后将他的身躯扶入怀中左掌一抵背心大椎穴近三甲子的精纯魔功浩浩荡荡汹涌而出注入这青年的体内。

    农冰衣过意不去道:「苏先生您刚和楚老魔激斗了一场还是先歇息一会儿。」

    苏真满不在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替卫惊蛰运功疗伤直到天色尽黑方才住手。

    卫惊蛰身躯猛地一颤张口呛出一大滩深红色的瘀血缓缓睁开双目。

    苏真一笑起身道:「成了!」脸上疲态微露显然为医治卫惊蛰毫无留手全力施为。

    农冰衣心里只是感激不已。

    论及医术她自问尽得农百草真传绝不逊色于对方。但要像苏真那般纯以雄浑无伦的魔气帮卫惊蛰疏通经脉、消弭瘀积气血却是远有不如。

    卫惊蛰一醒过来不仅看到农冰衣近在眼前还有苏真夫妇亦飘立在旁更觉察到丹田内一团暖洋洋的真气汩汩流转精神大振远胜昏迷之前立即明白是苏真出手相救站起身拜谢道:「有劳苏老前辈!」

    苏真一抬眼道:「你何须谢我?换作其它人就算死在苏某面前老夫也未必肯伸根手指头救他一救。这道理你可明白?」

    卫惊蛰怔了怔再深深一拜恳挚道:「晚辈明白这便如当年苏老先辈仗义出手救下我丁师叔是一个道理。」

    苏真的唇角逸出一抹笑意点点头道:「不错老夫平生只欣赏一种人也只讨厌一种人。至于后一种人给老夫提鞋也不配!」

    水轻盈浅笑道:「好啦当着一个晚辈自吹自擂你也不怕羞。」

    农冰衣见卫惊蛰安然无恙心情大佳咯咯轻笑道:「好在我刚才亲眼目睹苏先生谈笑之间便将楚老魔打得头破血流所以老爷子你怎么自夸自赞都不为过。」

    她说着话忽然觉察到卫惊蛰一双清澈的目光正悄然凝视在自己的脸上不由自主地一颗心猛地一跳垂下头去。

    苏真扫过插落在俞宽衣冠冢前的那柄天穹神剑也不伸手拔出轻赞道:「好剑!」

    卫惊蛰一醒从农冰衣身上收回视线把那卷薄绢递向苏真道:「这是剑圣俞宽在羽化飞天前亲笔所留上面还有他自创的一套绝学。」

    苏真接过走马观花般拂视过开的几行接下来有关「我意七诀」的修炼心法则是看也不看将薄绢合起还给卫惊蛰道:「你和冰衣福缘匪浅当善加珍惜。」

    农冰衣幽幽道:「苏先生你没见俞剑圣的遗言么?他是想将夫妻二人的心法绝学传承给后来的情侣。我和小卫一个姑姑一个侄儿如何能受衣钵?」

    苏真不以为意地道:「只是辈分相隔便不能结为爱侣了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二十年前丁原那小子不也色胆包天娶回了姬雪雁?如若不然又何至于让玉儿空守南海至今尚是云英待嫁之身?」

    卫惊蛰与农冰衣的心头均自剧震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对方视线甫一交错又急忙各自避开。

    这点小动作瞒得过旁人却焉能躲得过曾经沧海的苏真锐眼?

    他微一转念已猜到了七七八八不仅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当机立断说道:「惊蛰你若对冰衣有情索性学你丁师叔娶她过门管他什么世俗礼法辈分名教全当他是胡说八道、一滩狗屎!谁要敢对你说上半个不字有我苏真替你们出头!」

    农冰衣脸色通红嗔道:「苏老爷子你在说什么啊我跟小卫哪可能……」

    她起先半句说得颇为响亮干脆可到得后来话音越来越轻也不知到底是说的可能还是不可能。

    苏真心中雪亮微笑着传音入密道:「农丫头妳骂老夫不要紧可不能欺骗老夫。二十余年前蓬莱仙会时妳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是谁?」

    农冰衣手足无措地一跺脚道:「水仙子他欺负人!」

    水轻盈浅浅含笑道:「冰衣他对妳用传音入密说了什么我可什么也没听见啊?」

    农冰衣又窘又羞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苏真明白不可逗得太过火了一拂衣袖道:「轻盈陪我到屋前转一圈。据说俞老头生前酷爱杯中之物难保老夫今日不会有意外收获。」

    两人笑语殷殷相偕离开菊园却将农冰衣和卫惊蛰故意留了下来。

    月色如水洒照在两人的身上。

    农冰衣芳心惴惴道:「苏真为何会晓得我当日在三生石上所见?我、我──」

    两人有意无意维持多年的那层窗户纸此际让苏真快人快语捅破了大半要想相互继续假装毫不知情已是断然不能。

    卫惊蛰的心中同样亦是思绪万千心潮迭荡。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包括感情在内在起初生的时候并无征兆亦无从察觉。等到双方霍然醒觉的那一天其实早已不知不觉走出了很长的路以至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何时动情的只记得小时候在恩师盛年严厉督促功课之余这位常来翠霞山走动的农姑姑便隔三差五地和自己漫山遍野地嬉戏玩闹没有一点儿长辈的架子。

    及至后来他已卓然成为声名远扬的翠霞派后起之秀仍时不时会和农冰衣嬉闹甚而并肩游历天6却始终未及遐思。

    直到独尊谷遇险两人被困石棺中不得不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卫惊蛰才初次惊觉到农冰衣先是个需要呵护的美丽女子其次方是自己的姑姑。

    再后来农百草壮烈战死临终托他照顾农冰衣卫惊蛰亦毫不犹豫地答允了下来。从此每当他对着农冰衣心猿驿动之际便会立刻告诫自己勿负农神医的重托却不愿、也不敢去多想为何他总有意无意寻找着各种理由陪伴保护在农冰衣的身旁?

    而今他再也无法回避。想着农冰衣为了救他毅然决然孤身迎战楚望天置生死于度外;想着她临别时那印在额上刻在心里的一吻黯然**……

    卫惊蛰前所未有地清晰意识到假如自己还要逃避、还要否认非但苏真会看不起他连自己也一样会看不起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用低缓的声音道:「农姑姑等我伤势好转了一些就帮妳从荷花池底取出那枚惊魂令咱们一起修炼俞宽夫妇留下的心法绝学完成两位前辈的生前遗愿好不好?」

    农冰衣心弦颤动抬头望着卫惊蛰的脸庞说不出一句话。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闻弦歌而知雅意慧心之中又如何会听不懂卫惊蛰的话外之意?

    只此一言却可以想见来日卫惊蛰需要承负多少的压力与荆棘甚至会不得不放弃他多年来用热血与性命博得的世人赞誉。

    然而他的语气又是那样的平淡坚定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只透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勇气。

    她的眼睛忽然湿润了一股莫名的温暖和久违的温柔感觉洋溢在心扉深处欲语还泣最终化作轻轻一笑。

    这时就听见苏真的声音从屋前传来:「冰衣、惊蛰快来!」

    农冰衣恍若梦醒忙转装着梳理被风吹乱的丝悄悄将珠泪拭去含笑轻轻道:「我猜他们一定是找到好酒了。」

第八章 我意七诀

    苏真夫妇又在谷中逗留了数日待卫惊蛰伤势渐好方始离去。

    而卫惊蛰、农冰衣两人九死一生、心意又得明越珍惜这段彼此独处的日子反倒不急于立刻离谷。

    卫惊蛰依照俞宽留书指点从荷花池下取出惊魂令还有一套炼化使用的心诀。

    这「惊魂令」看上去像是一块并不起眼的乌黑色铁牌约莫巴掌大小、下宽上窄正反两面均镌刻有符咒图文乃传自洪荒的上古至宝。

    而卫惊蛰得自俞宽墓中的「天穹神剑」更是一柄旷世神兵破罡削金如切腐竹远胜于他先前折损的「任情仙剑」。

    送走苏真夫妇的当日卫惊蛰便开始潜心参悟剑圣俞宽所创的「我意七诀」。

    所谓「我意」俞宽在薄绢上开宗明义地解释道:「「心中有意剑上无招」是为无敌之诀。」

    因故那七道心诀与其说是举世绝伦的剑招还不如说是凡入圣、继往开来的七式剑意心法依此分作「离诀」、「聚诀」、「去诀」、「归诀」、「忘诀」、「虚诀」和「无意之诀」。

    每一式心诀都配有玄奥莫测的文字说明少则几百字多逾数千字一旁还画着若干匪夷所思的图形有山水有人物篇幅却次第减少。到最后一幅「无意之诀」时仅剩下漆黑的一团墨迹四周却大片大片的留白。

    如果是别人乍见此等秘籍法门多半会看得云里雾里了无头绪。好在卫惊蛰自幼在紫竹轩门下修炼乃师盛年秉承老道士淡言真人在世时的授徒之法素不注重按部就班的死传硬学而是讲求心悟忌讳亦步亦趋地模仿照搬。

    因此卫惊蛰从六岁时就熟谙「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道理于翠霞派诸般绝学多是凭借自己的悟性与毅力自行揣摩修炼而绝不照走前人甚而是恩师之路。

    这一来冥冥之中暗合俞宽传功授法之意较之一般人无形里不知少走多少弯路。

    饶是这般卫惊蛰对着这些全无章法可循的心诀仍是一连苦悟数日不见进展。

    这一日他参悟「离诀」折腾得头昏脑胀不得要领被农冰衣硬拉到荷花池边散心。

    农冰衣拾起几颗小石子漫不经心地往池里抛去安慰道:「小卫你也别太心急。大凡举世无双的心法绝学必有深奥过人之处岂是三五天就能悟通彻的?倘若如此这心诀多半就一钱不值了。」

    卫惊蛰摇头道:「这道理我自然明白可几天来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已经触摸到了离诀暗藏的真意但欲待仔细参悟时偏又没了头绪。如果过了明天还无法有所突破咱们不妨离谷他去。毕竟我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也不能总待在这儿。」

    农冰衣闻言生出不舍默然无语地将手中剩余的小石子「哗」地抛入池中。

    几圈涟漪在水面上徐徐散开卫惊蛰蓦地如遭雷击怔怔盯着碧波出神好像这小石子不仅落在了荷花池里同时也溅落在他的心中。

    他遽然站起目光依旧须臾不离地注视着水面脸上渐渐露出欣喜之色喃喃说道:「我懂了我懂了──」

    农冰衣用胳膊肘捅了捅卫惊蛰肋下惊奇道:「喂你懂了什么?」

    卫惊蛰指着尚未散尽的涟漪道:「妳看这水聚散无常离合不定岂非是人生的一大写照?所谓「我意七诀」归根结底便是七式心境之诀。无形无招惟悟于心。

    「所以俞剑圣特意在心诀旁配上相应画面譬如离诀旁的几幅图卷无不是在暗喻别离之伤相思之苦。只有领略到这等心境方能寻到心诀真谛!」

    农冰衣娇笑道:「这么说来你还得好好感谢我丢的那几颗小石头。」

    当下卫惊蛰回到小厅内取出薄绢对照着图文重新参悟「离诀」精髓。

    这一次心意合上书卷上暗蕴的意境不出其然地水到渠成完全融入到心诀之中浑然忘却身外之事。

    此后数日卫惊蛰心无旁骛全力修炼「我意七诀」。可不久他便现虽然自己已逐渐领悟到「离诀」精髓但真要施展时仍旧稍嫌生涩凝滞反倒是稍后参悟的「聚诀」运用起来甚是得心应手挥洒自如。

    他略加思索便即醒悟到这套「我意七诀」的主旨无疑在于心意合一。自己和农冰衣劫后余生、两情相契正是心绪舒畅甜蜜之际又如何能真切体味到别离之苦分手之恸?如此一来这式「离诀」的威力未免大打折扣。

    相形之下他对「聚诀」、「归诀」的参悟却变得异常顺畅这自是心境使然非人力可以强求。

    好在卫惊蛰生性豁达晓得自己眼下的心境委实不适合强修「离诀」、「去诀」这般必须以悲苦凄凉心态相应的法门故而仅将薄绢上的相关图文牢记于心并不恃强参悟。

    这日晚间两人闲聊了一阵便在静室中各自用功。

    卫惊蛰进展甚快已开始修炼「忘诀」的精义。依照剑圣俞宽在薄绢上的提点欲要完全领会「忘诀」真髓将其威力在实战中尽数挥参悟者最好已然臻至忘情之境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卫惊蛰经多年苦修早已突破坐照之境距离忘情境界亦不过咫尺之遥。但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修仙之士穷毕生之力也未能勘破这「忘情」一关一如当年威震正魔两道的天6九妖亦不过仅有寥寥数人能够最终晋升上忘情之境而最后臻至大乘境界的只红袍老妖一人而已。

    卫惊蛰一面翻看「忘诀」心法一面体悟字里行间蕴含的深奥玄机自知修为尚有欠缺也不急于求成。

    那边农冰衣对仙心修炼的兴趣远不如医术来得浓烈安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左顾右盼起来只是不愿打扰了卫惊蛰的静修才硬忍着没出声音。

    不觉一轮弯月悄然爬上屋外的树梢杏树林内一片恬静清幽偶有阵阵夜风吹动窗纸出「簌簌」地微响。

    忽然一记雄浑高亢的啸音不而至转瞬打破了屋里的静谧。

    农冰衣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杏树林上空低呼道:「楚望天!」

    卫惊蛰合起薄绢神情镇静地走到窗前道:「不错是楚老魔去而复返了。」

    农冰衣走到他身边竭力平复心绪道:「他怎么又回来了?早知如此那天便该请苏真将这老魔留下。」

    卫惊蛰苦笑道:「他不是正常人偏偏误打误撞又把咱们逮个正着。」

    农冰衣蹙眉担忧道:「听这老魔的啸声他的伤势已然复原。苏真和水仙子此刻应在万里之外再帮不到咱们。」

    话音未落楚望天的啸声一顿化作「天唱魔音」汹涌澎湃迫面而来。

    农冰衣紧张道:「老魔又开始狂了咱们该怎么办?」

    卫惊蛰心知自己的伤势虽说已好了十之七八可要凭借几式尚未完全领悟的「我意七诀」与楚望天正面交锋即使有农冰衣从旁襄助也绝无胜机。

    两人如若贸然出谷迎敌就等于是白白送死。可待在这里一任楚老魔用天唱魔音狂轰乱炸又无异于坐以待毙着实有些进退维谷。

    蓦地他心念一动拉着农冰衣回到蒲团前盘腿坐下道:「农姑姑妳还记得我们被困在情冢石棺内的事么?」

    农冰衣浅嗔薄怒道:「我当然记得这要命的当口你提这做什么?」

    卫惊蛰微微一笑拽着农冰衣在自己对面落坐道:「那时为了给我疗伤咱们在石棺中运用「周而复始」心诀将彼此的真气连为一体同心协力终度难关。今日我们不妨再来一次和楚老魔的天唱魔音斗上一斗!」

    农冰衣眼睛一亮旋即忧心忡忡道:「就算咱们两个的功力合在一起也远不是楚老魔的对手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卫惊蛰坚定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唱魔音极耗真元楚老魔也未必能够持久况且又有天穹神剑和惊魂令两大仙器庇护总好过出谷和他蛮干。」

    说着话楚望天的天唱魔音渐转强劲霸道一记记似滚雷般在两人耳畔炸响桌上的杯盏器皿禁不住轻轻跳动颤栗连屋子都在吱呀作响。

    卫惊蛰恍若不觉存念去思、抱元守一向着农冰衣微微笑了笑缓缓合上双目丹田内翠微真气汩汩流转身上焕出一蓬淡淡柔和青光进入忘我之境。

    农冰衣见状亦勉力凝定心神运功调息试图将肆虐呼啸的天唱魔音屏除在灵台之外。

    须臾之后两人双手相握彼此的真气依照「周而复始」的心诀法门潺潺流淌在他们的体内水乳交融循环往复。

    农冰衣登时心神一清身外的天唱魔音听上去也不似先前那般震耳欲聋感受着自己与卫惊蛰同枝连气、相濡以沫的奇妙境地唇角不经意露出一丝温馨微笑。

    大约一盏茶后楚望天的天唱魔音攀升至巅峰一**啸音犹如惊涛骇浪宣泄进屋中。假如不是老魔并不确定两人所在的具体位置索性恃强斗狠将天唱魔音覆盖整座山谷卫惊蛰与农冰衣的处境不啻还要凶险十分。

    纵是这样农冰衣毕竟修为偏弱仙心修为远不如卫惊蛰那般坚凝稳固、如盘石如山岳时间稍久啸音中充斥的强大魔意慢慢侵入到她灵台之中双颊变得一片彤红呼吸亦急促起来。

    卫惊蛰察觉到农冰衣体内的变化忙调动真气助她固守心脉自身的防御不免相形见绌被楚望天一浪高过一浪的魔音不断冲击灵台形势岌岌可危。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好似经年累月般漫长难熬。两人的头顶升起冉冉水汽身躯亦不由自主地随着魔音的韵律出颤抖。

    然而楚望天的天唱魔音不仅没有衰竭之势反而变本加厉越犀利狂暴一时天地间处处激荡着可怖的啸声宛若恶魔自地狱的狂嚎。

    生死一线之际「铿铿」镝鸣卫惊蛰背后负着的天穹神剑与农冰衣袖里藏着的惊魂令双双振声腾空飞旋至两人的头顶。

    一青一乌两团恢宏绚丽的光芒如瀑洒落将二人包容笼罩形成一座透明的光罩。

    孕育着万载天地菁华的仙气灵韵像温润的泉水般环拥二人汩汩绵绵渗入他们的经脉之中。更奇妙的是两人的灵台无比清晰地各自感应到神剑仙令的曼妙灵性彷佛与它们合二为一更无分彼此。

    借着「周而复始」的神奇力量两人一剑一令浑然一体将各自的身心彻底开放赫然筑起一道固若金汤的坚实壁垒。

    卫惊蛰与农冰衣的压力骤减灵台上压抑多时的巨石土崩瓦解恢复清明。

    可能俞宽、倪妤夫妇亦料想不到他们留下的天穹神剑和惊魂令在沉寂数百年后甫一出世便救了一对青年爱侣的性命将魔道顶尖高手的暴戾魔音化于无形。

    就在一次次对抗天唱魔音的过程里两人的仙心不断成长壮大从神剑、仙令中传递来的苍茫仙韵浩荡灵气犹如甘泉玉露不停滋润着他们的身心。

    渐渐地两人对身外肆虐咆哮的魔音充耳不闻满心恬静喜悦地沉浸在相扶相持比翼虚空的奇妙境界中彷佛彼此携手已有几千年。

    不知何时魔音渐歇屋中恢复了平静。天穹神剑与惊魂令徐徐下降光芒收敛悄然归还剑鞘、袖袂。

    卫惊蛰长吐一口浊气收功睁眼只觉浑身精疲力竭衣衫被汗水湿透几重。

    他的骨头像是散了架般脑袋里兀自「嗡嗡」震晃不休眼前的景物飘浮旋转了老半天才慢慢变得清晰同时也看到了农冰衣憔悴而满是笑意的娇颜。

    他的嘴角亦逸出一抹宽慰喜悦的笑容低声道:「终于过去了但愿楚老魔就此收手别再打扰咱们。」

    农冰衣苍白的脸上缓缓重现血色声音尤有些虚弱道:「管他呢咱们只当他是疯狗狂吠。」

    卫惊蛰油然一笑这才觉自己还紧紧握着农冰衣的一双玉手没有松开。那柔弱无骨的美妙感觉直令人沉醉教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轻抚摸。

    农冰衣玉颊飞红眼睛里闪烁着羞喜的光芒却很快佯装一本正经的模样绷紧俏脸道:「你敢对姑姑非礼?」

    那娇俏的神态动人的声音直将卫惊蛰的心也融化。他顿时热血贲张心神一阵恍惚之中伸手猛一用力但听「嘤咛」低吟一团柔软而火热的娇躯已倒入怀中如梦如幻恍似天上人间。

    待卫惊蛰醒觉的时候才现自己的嘴唇正重重吻在农冰衣温润香甜的樱桃小口之上。

    农冰衣颊如火烧紧紧闭起一双明眸明明对这小子得寸进尺的进犯又窘又怒可双手还是不听话地牢牢环抱住卫惊蛰的虎腰将彼此的身体毫无间隙的紧贴在一起感受着爱侣的热力与漏*点。

    这些日子尽管彼此心意已明两人依旧相持以礼未逾越雷池一步连牵牵手都是极其少有。

    但在成功抵抗住楚望天天唱魔音的侵袭后蕴藏在两人心底的滚烫熔浆终于突如其来、而又不可抑制地迸。

    光阴停了夜睡着了连风也变得温柔。月亮从窗外探着头化作一道弯弯的圆弧微笑着注视这对逾越世俗礼仪的青年情侣。

    在他们的身前注定将有更多的风暴磨难但又有谁会怀疑当他们毫无保留地奉献彼此后还能有怎样的藩篱能阻挡住两人的爱恋?

    久久、久久……唇分一阵**蚀骨的幸福滋味荡漾在他们的心头谁也不愿开口甚至是轻轻的动一下身子默默享受品味着这世间最浓烈、也最珍贵的情感缠绵默默感激着上苍慷慨的恩赐。

    其后二十余日两人白天打坐修炼参悟俞宽夫妇所授的神功入夜便连手抵御楚望天的天唱魔音。

    阴差阳错里楚望天就此稀里胡涂成了卫惊蛰与农冰衣得天独厚的陪练两人的修为一日日突飞猛进对仙心的体悟亦与日俱增。

    这一晚大雨滂沱楚望天照例在山谷上大淫威引啸狂嚎。

    卫惊蛰福至心灵竟于天人感应中一举祭出元神跨破「忘情」之境。

    后一日农冰衣亦否极泰来凭借从「周而复始」心诀中所得的卫惊蛰助力安然度过土劫有惊无险地晋入「通幽」境界。

    再数日卫惊蛰彻悟「忘诀」由此傲然跻身天6仙林翘楚高手之列。而农冰衣对惊魂令的参悟亦颇有小成。

    当晚两人又度过楚望天一轮天唱魔音狂轰后略作商议决定出谷迎战凭借我意七诀与惊魂令和老魔周旋一番设法摆脱楚望天附骨之蛆般的纠缠。

    于是翌日整个白天农、卫二人养精蓄锐全力准备当晚的恶战。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临两人祭拜过俞宽夫妇的坟冢将小屋打扫干净携手御风出谷直上山梁。

    楚望天果然还站在山梁之上好像这一个月来他就压根没挪过窝。

    两人在楚望天面前停住身形农冰衣讥诮道:「楚老魔这么多日子你整晚在这儿鬼嚎累也不累?」

    楚望天不答眼睛紧盯着卫惊蛰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寒光嗓音低沉而含糊不清地说道:「该了结了该了结了──」

    突地话音戛然而止楚望天身形毫无征兆地欺近到卫惊蛰右侧一掌拍向他肩头迫使对方无法拔剑。

    卫惊蛰早领教过楚望天不宣而战、暴起伤人的手段眼见楚老魔身影稍一晃动瞬即错步退身心念动处天穹神剑「叮」

    地激越鸣响脱鞘弹出。

    他这一退料敌机先堪堪避过楚望天的溜火神掌扬手摄过天穹神剑顺势一招「掷地有声」往楚老魔眉心劈斩。

    楚望天大袖灌注铜炉魔气「呼」地荡向天穹神剑。卫惊蛰手腕微微上挑「啵」地脆响剑锋势如破竹生生刺穿袖袂。

    楚望天浑没料到对方手中的神剑居然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威力急忙沉肘变招。

    卫惊蛰剑锋走偏只差一线便可划破楚望天的脉门。他暗叫一声可惜步罡踏斗绕至对方身侧天穹神剑一式「破甲沉戈」

    直取楚老魔左肋。

    楚望天一着不慎教卫惊蛰凭借天穹神剑的无俦锋芒打得措手不及惊怒之下鼓气长啸却不敢再用肉掌直撄其锋施展出悟自捏泥人的精妙手法五指微屈反扣仙剑。

    卫惊蛰不假思索化「破甲」为「沉戈」仙剑光芒吞吐猛切楚望天探出的左腕。

    楚望天双指弹出「叮」地激偏天穹神剑侧身挥掌攻向卫惊蛰胸口。

    卫惊蛰毫无畏惧吐气扬声左掌一式「流光映霞掌」中的「杜鹃啼血」拍出。

    「砰!」

    两股强劲雄浑的掌劲迎头激撞卫惊蛰低哼飞退藉以卸去余劲。

    楚望天被震得手腕麻微微一怔也不去多想「恶鬼」修为突进的缘由他胸口魔气一转不给卫惊蛰喘息之机立刻飘身追上举掌猛攻。

    楚望天这一动真格卫惊蛰形势登见吃紧。亏得楚老魔对天穹神剑多少心存忌惮不敢过分逼迫才令得他勉强维持住不胜不败之局。

    两人招式均快一晃眼便是二十多个照面。楚望天体内的魔气流转的越加旺盛迅猛每一掌都崩山碎岳、重逾万钧渐渐在气势上压制住卫惊蛰。

    卫惊蛰不慌不忙忽地一剑斜斜刺向楚望天右胸既非翠霞派的剑招亦非天照九剑中的绝学瞧得楚老魔微一愣神右手屈指弹出。

    孰料卫惊蛰手腕灵巧无比地在方寸之间轻盈一转三尺剑锋倏地划出一道光圈将楚望天的整只右手隐隐笼罩在内。

    楚望天凛然一惊急忙缩手退身。「唰」地一溜青光掠空若非他见机极快一只右手便要教天穹神剑绞成肉泥。

    卫惊蛰心晋「聚诀」之境天穹神剑犹如鬼斧神工剑意连绵不绝一招一式好似从灵台中汩汩涌出的清泉心念所至随意挥洒剑招圆润细密像一条条交织缠绵的丝线将楚望天的身影牢牢缠缚在当中。

    楚望天连声怒吼不断催动掌力试图冲破剑光笼罩。可卫惊蛰的剑意犹如浮云流水飘逸空灵将「聚」字真义挥得淋漓尽致始终不给对方恃强硬撼的机会。

    楚望天一掌掌打出就像击落在一汪碧潭中水波乍分即合乍合即分。

    每交手一招卫惊蛰对「聚诀」的精髓便多体悟一分到后来兴之所至天穹神剑从心所欲诸如碧澜三十六式、天照九剑信手拈来无不可融入聚诀剑意相得益彰。

    这一番以弱制强直斗得精采纷呈、别开生面却苦了数百年后第一个对上「我意七诀」的楚老魔在卫惊蛰水银泄地般的剑势攻击下一时间竟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

第九章 引火烧身

    四十个回合一过楚望天终于略略适应了卫惊蛰变幻莫测的剑式慢慢稳住阵脚施展出忘情八法的旷世绝学斗得旗鼓相当。

    卫惊蛰心下钦佩道:「我仰仗天穹神剑无双锋芒再以俞宽剑圣的不世奇学「我意七诀」杀了个猝不及防楚老魔赤手空拳、失魂落魄之下居然还能有守有攻打了个平分秋色实是名不虚传。若非我已突破忘情之境此刻更不是他的对手。」

    当下他剑意一变化为「归诀」一招招欲去还留倏忽往来剑势也转为迅捷内敛招式往往只三分便即回转令得剑上余韵袅袅后势却是惊人。

    楚望天不识剑路短短十来个照面里险些吃了两次大亏心头渐生焦灼。

    他若神志清明乍遇此等闻所未闻的精妙剑诀势必会改弦易辙、紧守门户以求看清对方剑路再寻找破绽后制人。

    奈何此际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尽快将面前的这个恶鬼剥皮抽筋、撕成碎片哪里还沉得下心静观其变?

    蓦然间他一声厉啸拔身而起双袖在胸前一拢全催动丹田真元一对肉掌上赤光腾腾「嗤嗤」有声再一记怒喝齐齐推出。

    「呼──」沛然莫御的罡风卷裹起滔滔热浪如泰山压顶轰向卫惊蛰。

    掌风未至卫惊蛰的身躯已被迫得摇晃不定暗自心惊道:「不好楚老魔狂性大居然动用真元要与我硬拼!」

    他心念闪处剑势化为「忘诀」身形渊渟岳峙天穹神剑光芒暴涨振声颤鸣却又瞬即内敛鸦雀无声迎着当头轰落的绝强掌力飞纵而起一如在惊涛骇浪里自在遨游的蛟龙剎那间幻化出一道道若隐若现若有若无的青色光影循着完美无瑕的轨迹将迫来的掌风抽丝剥茧分而化之。

    楚望天面色狰厉宛若暴怒的雷神高高在上双掌不停轰落。

    卫惊蛰的身影仿似颠簸挣扎在暴风骤雨里的一叶扁舟几乎完全被滔天的浪潮吞没可那一束束忽起忽没的青色剑光却始终执着地彰显他的存在。

    农冰衣芳心揪紧明知自己的修为无济于事甚至连楚老魔的衣角都难以触及可又焉能眼睁睁看着卫惊蛰孤身奋战、命悬一线?

    她一咬贝齿掣出惊魂令横执在手奋尽全力掩袭向楚望天背心。

    楚望天听到身后风动双手掌势不停返身飞腿揣向农冰衣心口。

    农冰衣运劲招架「砰」地闷响娇躯被斜斜震飞右臂经脉痛如刀绞已使不上劲道。

    卫惊蛰却由此缓过一口气来更生恐农冰衣为救自己奋不顾身下伤在楚老魔的掌下当下振作精神转守为攻迎着漫天罡风合身一剑飞射楚望天面门。

    楚望天不退反进双掌猛地一拍将天穹神剑牢牢夹在掌心铜炉魔气排山倒海般涌向卫惊蛰的体内。

    卫惊蛰咬牙硬挺一边藉助天穹神剑的奇异灵力消解楚老魔的掌力一边将翠微真气源源不断注入左掌准备与楚望天誓死一搏。

    突听农冰衣的声音脆生生地叫道:「楚望天你看这是什么?」

    楚望天愣了愣不由自主用眼角余光往农冰衣瞧去。陡然间农冰衣手中的惊魂令乌光大盛爆射出一束刺眼光芒。那仙令表面的符咒图纹好似瞬即鲜活焕放出璀璨的金光形成数以百计的光符异象。

    「轰──」

    乌黑夺目的光束裹挟无数迭荡闪烁的金色光符扑面照向楚望天面门。

    楚望天毫无防备怪叫一声松开天穹神剑翻身飘飞出数丈眼睛里竟闪烁吞吐着那点点金符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的眉宇间露出痛楚之色双手抱头狠狠摇晃口中出骇人的怒吼。

    农冰衣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手中惊魂令的光芒难以为继迅即黯灭。

    卫惊蛰顾不得疲惫掠身赶到她的身前横剑仰望楚望天微微喘息道:「幸好妳还记得用惊魂令。」

    农冰衣紧盯着楚望天心惊道:「这老魔会不会疯得越来越厉害?」

    卫惊蛰摇头道:「管不得那许多了趁他没回过神来咱们快走!」

    猛然就听楚望天的吼声一停双手缓缓从头上放下眼睛里的金色光芒亦黯淡隐没整个人却像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炼狱煎熬头顶水雾直冒凶狠地盯着两人不放。

    他呼呼喘气须臾忽然沙哑道:「你不是恶鬼你是卫惊蛰!」

    卫惊蛰、农冰衣齐齐一愣惊诧道:「难不成这老魔被惊魂令一照竟变得清醒起来?」

    卫惊蛰不敢大意外松内紧暗中戒备一旦见机不妙便可御剑携起农冰衣飞遁能逃多远就算多远总好过傻呆呆地束手待毙。

    他凝视楚望天试探问道:「楚老宫主你认得我是谁了?」

    楚望天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讷讷道:「你跟我在一个屋睡过觉还陪我看过月亮后来……后来──」

    他露出苦苦思索的神色喃喃道:「后来好像是恶鬼来了好多的恶鬼冲进院子里要杀我。」

    卫惊蛰与农冰衣互视一眼心道:「看来这老魔神志纵有复苏也极为有限。」

    楚望天却好似是从一场梦中刚刚醒来茫然环顾四周道:「这是哪里?」

    农冰衣道:「你真不知道么咱们还在百鱼山中。」

    楚望天「哦」了声点点头又摇摇头蓦地面色一悲道:「我要回家──」

    农冰衣吃不准这老魔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故意问道:「你家在哪儿?」

    楚望天道:「是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上有一座小院子。我捏了许多泥人你们想不想看?」

    农冰衣望向卫惊蛰神情里似乎在说:「这事由你作主吧!」

    卫惊蛰会意地颔温言道:「楚老宫主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楚望天脸色一喜道:「你们晓得我家住在哪儿?」

    卫惊蛰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咱们这就送你回去。」

    这回农冰衣自不放心让卫惊蛰孤身一人护送楚望天回返忘情宫当下两人在前引路领着楚望天向西御剑而去。

    临行之时农冰衣忍不住又回头往山梁下迭荡起伏的云涛深处瞧了眼低声道:「小卫记得你说过的话将来可要陪着我再回谷里住上三五年。」

    卫惊蛰微笑道:「我怎会忘记?就算陪妳在谷中住上一辈子我也愿意。」

    农冰衣且喜且羞地向他一瞥御起慧心短剑道:「走罢送这老魔回家!」

    三人御剑西行一路无话抵达忘情宫时恰好遇见叶无青敉平内乱夺回大权的一幕也由此与小蛋在不经意中重逢。

    一番畅谈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农冰衣坐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小蛋我还没恭喜你做了忘情宫的少主呢!」

    小蛋摇摇头看了看厅外低声道:「我不想当、也当不了等过几天禀明师父我还下山去找罗姑娘。」

    农冰衣不以为然道:「如今叶无青只剩下你一个嫡传弟子了你想不干只怕他也不肯答应。」

    小蛋沉默了会儿缓缓道:「他会答应的。」

    卫惊蛰道:「倘若真能这样那是再好不过。我可不希望两年后杀上忘情宫时遇到的第一个对手就是你。」

    小蛋心一沉随即淡淡一笑道:「不会无论何时我都绝不会对朋友出剑。」

    一直默不作声的尹雪瑶冷然道:「不要太天真了忘情宫和翠霞派水火不容连我这个外人都明白。一旦开战你们两个各为其主想保全这份兄弟之情太难!怕只怕你们都要身不由己。除非是你退出忘情宫又或是他离开翠霞山。」

    厅中陷入一阵凝重的沉寂许久后卫惊蛰徐徐开口道:「小蛋你想帮他到几时?」

    尽管他没有明言小蛋依旧清楚卫惊蛰所指之人无疑便是自己的师尊叶无青。他沉思着回答道:「他毕竟是我师父。」

    农冰衣强自展颜道:「好啦这仗不是还要再等一年多才打得起来吗?现在想是不是太早?说不定到时候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甚至连一场血战都免了。」

    霸下也打不起精神垂头丧气地咕哝道:「但愿如此不然连我都为难。」

    卫惊蛰喝下最后一口残酒望了望天色起身道:「小蛋我们要告辞了。」

    小蛋站起身来道:「我送你们出宫。」

    四个人缓步行出寞园清晨的街面上几乎已看不到昨晚大战的痕迹只是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紧张与压抑。

    小蛋将两人一直送到忘情苑外卫惊蛰驻步道:「小蛋就送到这里吧。无论何时你到翠霞山来我都欢迎。」

    农冰衣也向着尹雪瑶告别道:「尹仙子下次有机会咱们定要好生切磋一番。」

    尹雪瑶不以为意道:「我练的是杀人的毒技妳学的是救人的医术不必比了。」

    农冰衣一怔道:「别误会我是诚心想向妳讨教希望能多加了解各种药物的毒性炼制出更好的解药来。」

    尹雪瑶不置可否地笑笑道:「再说吧妳倒不必担心有朝一日我会毒倒卫公子。」

    农冰衣俏脸微红饶是她平日伶牙俐齿此刻亦欲振乏辞。惟有小蛋木知木觉抱拳道:「卫大哥农姑姑后会有期!」

    卫惊蛰猛用力抱了抱小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放心绝不会有咱们拔剑相向的一天。好兄弟保重!」

    小蛋的眼眶热了胸中生出浓烈的离愁别绪。

    所谓白如新倾盖如故。两人交往见面的机会委实不多但彼此间的惺惺相惜又何须以日子的短长来衡量?

    他注视着卫惊蛰真挚坚毅的面庞心中默默道:「假如真有那天我宁可死也绝不向卫大哥和盛大叔出剑!」

    直至卫惊蛰和农冰衣的身影远在天际已看不清楚小蛋方才回转寞园。

    后头几天整座忘情宫里的人都在奔波忙碌处理善后惟独小蛋除了一早前往克己轩向叶无青请安外便闭门不出无意于搀和其中。

    那晚他心血来潮独自一人悄然前往朱雀园这才现当年楚儿居住的府邸而今已改头换面成了欧阳霓的府宅。

    他在门外默立片刻似在缅怀过去与楚儿一齐在后花园中修炼惊鸿鞭法的从容岁月而后在门口护卫惊觉前索然离去。

    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谁不晓得他已是叶无青当众钦定的衣钵传人、未来的忘情宫宫主?每日从一清早起各色人等便踏破寞园的门坎令得门庭若市较之昔日的冷清恍若隔世。

    不过这些访客亦时不时会带来宫内宫外的各种消息譬如欧阳霓和姜赫升任长老;童峥长驻忘情苑不去;正道各派侦骑仍在到处追查万劫天君和罗羽杉的下落……诸如此类的讯息小蛋足不出户亦可很快获悉。

    欧阳霓现今俨然成为叶无青的左膀右臂忘情宫内的又一新贵专事处理西域各派的事务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午后小蛋刚打算陪尹雪瑶往后山采药有人来报欧阳霓登门求见。

    尹雪瑶不悦哼道:「这丫头总算想起你了却偏偏选这工夫来凑热闹。」

    小蛋满不在乎笑了笑道:「幸亏有她在师父才没来麻烦我。这些天欧阳姑娘也给累坏了难得能抽出空来。」

    说着话时有侍从将欧阳霓引入书斋尹雪瑶不耐陪两人虚耗自顾自带着霸下往后山去了。

    阿紫奉上茶点退出屋子欧阳霓道:「小蛋你不怪我这么久没来看你吧?」

    小蛋道:「怎么会?妳那么忙理当是我登门探望才对。」

    欧阳霓嫣然一笑道:「真想求义父另请高明不然再这么撑下去没几个月我就得变成面目可憎的黄脸婆了。到那时恐怕连你都没兴趣看我一眼。」

    小蛋道:「哪会妳那么能干、又深得我师父器重岂可轻易就打退堂鼓?」

    欧阳霓神色转黯幽幽叹息道:「你不明白女人能干未必是好事。」

    小蛋安慰道:「至少有妳在我清闲了许多没给师父抓了壮丁。」

    欧阳霓笑道:「原来你就想偷懒?其实大家都知道义父最看重的人还是你。况且就算他不立你为少宫主百年后那些五大派的掌门也会心甘情愿地奉你为尊。」

    小蛋摇摇头没有回答。

    说来也怪自从北海归来后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不觉中与欧阳霓疏远了许多即使在两人面对面独处的时候彷佛也在中间横亘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让他觉得对面的少女与自己正在渐行渐远。

    书斋里安静了一会儿欧阳霓悠悠开口道:「小蛋你是否晓得我还在埋怨你?」

    小蛋怔了怔就听她继续道:「那天你为何只派了鬼锋来传口信便跟着丁原、罗姑娘他们回了天6?难道我在你心目里是可有可无么?」

    以欧阳霓素来表现出的矜持内向这样的话语不啻是在向他剖心沥胆。小蛋正百无聊赖地端着杯盏低头喝茶闻听此言险些被一口热水呛住喉咙。

    欧阳霓见状莞尔笑道:「干嘛吓成这样?难道我就不能和你开个玩笑顺手报复一下么?当日对着雪流道人那般厉害的魔头也没见你这样。好啦我不捉弄你了不然一状告到义父那儿吃亏的还是我。」

    小蛋无从分辨欧阳霓的话哪句是戏言哪句又是自肺腑?

    他定了定神放下杯盏苦笑道:「我当时是担心妳伤势未愈强撑着要陪我回转天6对身体不好所以才托鬼锋先生传信好让妳静心休养。」

    欧阳霓且喜且嗔地白了他一眼道:「几个月不见你也学会花言巧语口不对心了。」

    小蛋摇头道:「这是真心话我不会骗妳。」

    欧阳霓的玉容之上闪过一抹笑意随即肃容道:「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

    小蛋听她说得郑重奇道:「妳有什么事需要和我商量?」

    欧阳霓道:「义父派了那么多差事偏偏我手下没几个得力的帮手。刚从明驼堡调来几个可我嫌他们都没经过太多历练难以独当一面。我想将冯彦海他们几个从北海请回来帮忙所以先来求你这位北海门门主的准许。」

    小蛋心下颇不愿让冯彦海等人也卷入到忘情宫的是是非非中但瞧着欧阳霓满面期待之色软语相求一时也难以拒绝。

    想了想他道:「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吧我没有意见。」

    欧阳霓喜道:「这就好我就怕你不肯答应呢!」

    小蛋道:「说起来他们都是我的叔伯长辈如果真要加入忘情宫希望妳多加照料。」

    欧阳霓爽快道:「那是自然少宫主的话谁敢不听?再说他们也都是我的尊长我定当礼敬有加绝不教人难为他们。」

    小蛋点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欧阳霓笑道:「你何须跟我客套?说起来还是你帮了我的大忙。其实我今天溜到寞园找你来也是为了避祸。你不介意我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吧?」

    小蛋疑惑道:「避祸?」

    欧阳霓点头道:「是啊今日下午义父就要秘密处置那些叛党和他们的亲朋。我怕有人闻讯找我求情所以先一步躲到你这儿来。」

    小蛋惊讶道:「义父不是说过除了少数恶其它人概不追究么?」

    欧阳霓叹道:「你别傻了那不过是形势未稳时为安抚人心说的话。叶宫主的性情你焉有不知之理?」

    小蛋的胸口闷像是被谁狠狠揍了一拳涩声道:「那要杀多少人?」

    欧阳霓低声道:「我看过义父圈订的名单包括滕、席二人的亲属心腹在内一共两百三十四口真不少。」

    小蛋一动不动握着杯盏喃喃自语道:「两百三十四口……岂不要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欧阳霓苦笑道:「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怪我多嘴……这里面还包括好些个没车轮高的男孩也在今日处决的名单里。」

    小蛋一言不猛然站起迈步往门口走去忽然回头问道:「师父在哪儿?」

    欧阳霓猜知他的用意摇劝道:「没用的我早已私下求过义父可他决心已下不容任何人更改。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只会惹他老人家不开心。」

    小蛋决然道:「如果能用师父的不开心换回这些人的性命我一定要去!」推门出了书斋几乎足不点地朝寞园外快步行去。

    欧阳霓追出屋来在他身后唤道:「你听我一次劝好不好?如果让义父晓得这消息是我泄露给你的他会连我一起怪罪的。」

    小蛋头也不回地答道:「妳放心我不会告诉师父是妳告诉我的。」

    欧阳霓急得一跺脚道:「傻瓜以义父的智慧哪会猜不出是我?罢了我带你去吧他老人家现下应在愚步斋接见柳门主等人。」

    两人出了寞园径自赶奔愚步斋刚到门口便教守值的赵朴拦下。

    「寞少宫主正在会客您最好在外稍候。」

    小蛋望了望虚掩的厅门说道:「赵大哥我有急事请你进去通禀一声。」

    赵朴为难道:「不知寞少有何要事能否先告知在下让我代为转告?」

    小蛋情知赵朴进去传话只会教自己立马吃叶无青的闭门羹。

    他心念急转沉声道:「赵大哥得罪了!」

    小蛋突然抬臂施展捏泥弹指扣住赵朴右腕脉门向身后一带冲着斋中朗声道:「弟子常寞求见!」

    也不等里头叶无青应声他推开厅门阔步而入果见柳翩仙等人正陪坐在旁。

    叶无青面泛不悦低斥道:「你有什么事急得竟连起码的规矩也忘了么?」

    小蛋对上叶无青森寒深幽的眼神心里不自禁地一颤旋即想到那血淋淋的二百三十四颗人头胆气陡壮施礼道:「弟子有一事相求!」

    叶无青望见悄悄随着小蛋进斋的欧阳霓心中顿时雪亮徐徐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为师正在会客。等晚上再到克己轩见我。」

    小蛋心中苦笑。

    若是真能等到晚上自己又何必强闯愚步斋?那两百三十四颗人头一旦落地大罗金仙也接不回去他又焉能不知这是叶无青的缓兵之计?

    想到这里小蛋缓缓跪下道:「求师父饶过他们!」

    叶无青见他当众违抗自己的命令心生怒意冷笑道:「我为何要饶过他们?」

    小蛋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胆量昂然道:「师父曾当众宣布过除了恶余党概不追究。您贵为一宫之主自是金口玉言断无反复之理!」

    叶无青脸上煞气涌现森然道:「你是在讥笑指责为师么?」

第十章 恩断义绝

    小蛋抬头直迎叶无青锐利目光再道:「求师父饶过他们!」

    叶无青阴沉道:「有胆敢叛逆者杀无赦。今日正午已将他们尽数处决!」

    小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如遭雷击般怔然半晌低低道:「他们……都死了?」

    叶无青面色铁青地望着小蛋颔道:「两百三十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自己终究来晚了一步恍恍惚惚地小蛋觉得自己眼前像是被一层殷红的血水遮掩住了视线隐隐约约能看到的只有师父那张木无表情的脸。

    蓦地他俯下身躯向高坐在上的叶无青恭恭敬敬叩了九个头每一记都掷地有声。

    然后他站起身转头一言不地朝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叶无青的怒喝道:「常寞你要去哪里?」

    小蛋没有回头沉声道:「弟子已是无用之身这就下山离宫请师父珍重!」

    叶无青的怒气终于作或是感觉意外、或是再次感觉被叛的愤怒他重重一拍扶手「喀喇喇」坚硬的红木碎为齑粉峻声道:「你敢!」

    柳翩仙等人再也坐不住不约而同起身跪拜道:「求宫主息怒!」

    叶无青语气略微缓和了些说道:「常寞为师对你如何?」

    小蛋道:「师父一直待我很好弟子铭感于心。」

    叶无青点点头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宫?」

    小蛋道:「这些年在弟子心中始终有两位截然不同的师父。一个是铁骨铮铮、追求天道的魔道豪雄一个是玩弄权术、视人命如草芥的忘情宫宫主。我不知自己到底该相信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您?」

    叶无青呆了呆低沉的语气道:「一直以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看待为师的?」

    任谁都听得出叶无青已濒临作的边缘可偏生小蛋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到师父正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回答道:「弟子告辞!」

    叶无青紧盯着小蛋的背影忍住没动似乎还想给他最后一次回头求饶的机会。

    奈何小蛋竟是毫不领情步履缓慢而坚定地向克己轩外迈去。

    欧阳霓看了眼叶无青颤声道:「小蛋你别走好不好?」

    小蛋向她感激地笑笑什么也没说脚步却已经踏向了门外。

    克己轩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师徒决裂。谁都不晓得以叶无青的阴鹫深沉和小蛋的固执硬挺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叶无青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冰冷在小蛋左脚即将跨出门的一刻他蓦然喝令道:「来人!」

    门外守值的赵朴应声而入。

    叶无青一指小蛋吩咐道:「将这逆徒拿下囚入黑石窟听候落!」

    兀自跪地在为小蛋求情的五大派掌门急忙叫道:「宫主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寞少这一遭!」

    叶无青望着毫无反应的小蛋心头掠过一抹失望就像压根没听到众人的恳求厉喝道:「赵朴你也要抗命么?」

    赵朴一震忙躬身领命转向小蛋道:「寞少请您见谅!」运劲于指飞点小蛋诸处经脉将他的一身功力尽数封了。

    小蛋没有半分挣扎抵抗任由赵朴施为看得叶无青越愤恨挥挥手道:「押下去!」

    欧阳霓急切道:「小蛋你认个错又如何?」

    小蛋摇摇头昂走出克己轩更不向叶无青多看一眼!

    当下赵朴引着小蛋往黑石窟行去。他故意走得极慢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万一叶无青改变主意也能够随时命人追上。

    然而直到两人走到黑石窟前叶无青也没有派人追来。

    即便这样赵朴对小蛋也不敢有些许的怠慢又亲自将他送入黑石窟。

    这黑石窟本是忘情宫关押重犯的囚牢叶无青复辟后将里头押着的囚犯杀的杀、放的放如今已显得颇为冷清。

    赵朴引着小蛋到了最里一间的囚牢门口停下命守卫打开牢门躬身道:「寞少委屈你在这儿待上两天。」

    小蛋往牢里一看约莫丈许方圆的斗室里摆了一张石床壁上插了盏小油灯四面皆是厚重的石壁上头生满绿幽幽的苔藓一片幽暗不见天光连通风口也没一个但收拾得还挺干净。

    他也不以为意迈步走进牢房听赵朴在身后道:「寞少!」

    小蛋回过头来见赵朴略微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道:「你还需要些什么我设法让人尽快送进来。」

    小蛋摇头谢道:「不用这儿很不错。」

    赵朴点点头背对那守卫忽地用传音入密道:「寞少你够胆量多保重!」

    小蛋颇为意外地望向赵朴朝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匡当!」牢门被重重关上赵朴和守卫的脚步声在空寂幽长的夹道里渐去渐远。

    小蛋在石床上坐了下来没有点灯牢房里一片漆黑无声。

    也许这回师父是对自己动真怒了。记得上回他私下襄助楚儿脱逃、犯下重罪叶无青是出人意料地将自己罚入玄黄洞天面壁一年由此阴差阳错邂逅丁原获取了四相幻镜。

    可是这一回却是将自己锁入牢笼自己更无法预料要在这间阴暗狭小的囚室中待多久?

    幸好他素来都是随遇而安对眼前的处境既无惊恐也无怨怼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左右无事索性盘腿打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蛋隐约听见牢房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

    他怔了怔收功张开眼睛往门口瞧去借着夹道里透进来的昏黄光线依稀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竟是欧阳霓。

    欧阳霓正用一双如水妙目注视着他幽幽笑道:「小蛋你倒也沉得住气却教我担心死了。」

    小蛋下了床问道:「妳怎地来了是师父的意思么?」

    欧阳霓摇摇头回答道:「我是背着义父来的恐怕他现下还在生你的气。」

    小蛋苦笑声道:「这是自然他没立刻下令杀了我已算好的了。」

    欧阳霓道:「不会连瞎子都看得出义父有多器重你。他这么做不过是希望你能认错服软。小蛋你又何苦这般倔强?」

    小蛋沉默片刻转开话题道:「小龙和曾婆婆是否知晓了我的事?」

    欧阳霓道:「义父下令严密封锁有关此事的消息只说你今日下午突然接到他的口谕离宫办差外面的人都还不晓得。」

    小蛋「哦」了声欧阳霓接着道:「义父遮掩此事也是为你留下余地盼你能及早醒悟悔改。」

    小蛋道:「欧阳姑娘谢谢妳来看我趁着没被师父觉赶紧离开这里罢!小龙和曾婆婆那儿拜托妳多加照料。」

    欧阳霓久久地凝视他眼神幽深而迷离。

    蓦地她向前走近两步低声道:「小蛋跟我走我送你出宫!」

    小蛋大吃一惊问道:「妳要送我出宫?」

    欧阳霓点点头道:「如果你一天不肯向义父俯认罪他就一天不会放过你。难不成你想今后一辈子都待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囚室里么?」

    小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反正离开了这儿我也无处可去。」

    欧阳霓急道:「莫非你不想找回罗姑娘了?」

    小蛋心头一震就听欧阳霓语快得几乎不容他有分毫思考的工夫飞快说道:「我刚才进牢时已制住了黑石窟守卫趁着此刻夜色大黑咱们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成功脱逃。」

    小蛋心下感动问道:「我走了那妳怎么办?」

    欧阳霓叹了口气道:「有你这句话就不枉我今夜冒着大险助你离开。放心罢我已有周密安排绝不会被义父现。」

    小蛋对欧阳霓的智计向来佩服想了想道:「好咱们走。不过离开忘情宫前须得先和小龙、曾婆婆会合。万一师父察觉我逃脱迁怒于他们可就糟了。」

    欧阳霓听小蛋答应随自己离开心情一松道:「你每多在宫里逗留一刻被觉的危险就大上一分。这事莫如交给我罢!

    别担心我送你出宫然后立即回头通知他们离开。对了这方圆几百里内有什么地方是你既熟悉、又可保证安全的会合地点呢?」

    小蛋略一思忖道:「宿业峰朝北三百里外有座小镇我就在镇外的白桦林里等。」

    欧阳霓颔道:「好。我听说过那镇子咱们走!」先一步飘身出了囚室在夹道里往外张望了下回头朝小蛋一招手。

    小蛋跃出囚室只见夹道尽头有两名护卫背天面地卧倒不动自是遭了欧阳霓的暗算。

    欧阳霓一边在前引路一边道:「他们都中了我的迷香天亮前绝醒不过来。」

    两人出了黑石窟隐形匿踪往宫外行去。忘情宫布防虽严但一则小蛋与欧阳霓均负有上乘修为二来对宫内守卫的布置甚为熟悉小心翼翼避过各处明桩暗哨自后山御风离去。

    欧阳霓将小蛋送出三十余里脱出了忘情宫的警戒网停下身形道:「小蛋我这就回去通知尹仙子和小龙。咱们后会有期!」

    小蛋点头道:「多谢欧阳姑娘妳自己也要多小心。」

    欧阳霓嫣然一笑道:「我不会有事的珍重!」一掠身朝着忘情宫方向回转而去。

    小蛋目送欧阳霓的身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眺望着巍峨耸立在黑夜中的宿业峰默默心道:「我这次离去只怕再不会回来了。」

    不自禁地他的心底里升起一抹怅意更想到此后也许没有机会再见叶无青回顾两人间的种种前尘过往顿时百感交集心潮起伏。

    当年第一次上宿业峰时自己只是一个修为低微、名不见经传的懵懂少年不过是为了解救罗羽杉才迫不得已履行承诺拜在了叶无青的座下既不心甘、也非情愿。

    可无论宫中的日子多么寂寞难熬他也没有想过要主动离开惟一的例外便是为了救助楚儿摆脱她与蒙逊的婚事方才抗命下了一回宿业峰却又很快回转请罪被关入玄黄洞天面壁。

    后来叶无青被丁原重创席魉和滕皓趁势背叛逼宫作乱欲置其于死地。他激于义愤舍生忘死救下叶无青背着师父远扬千里上覆舟山求医。

    而在这期间自己的师兄蒙逊、师姐楚儿亦因为不同的原因或死或离只剩下他独自一人还守在师父身旁。

    这一回是他第三次从宿业峰离去身边没有楚儿也没了师父而且未来的岁月里也已不可能再回来。

    这样的别离令得他有些不舍有些落寞毕竟自己曾经在忘情宫中度过了三年多的光阴。

    他一个人静静地默立良久最后在心中低低道:「师父再见了!」收拾心绪振作精神御风往北飞去。

    然而小蛋在那小镇外的白桦林里直等到翌日中午仍旧不见尹雪瑶和霸下赶来会合不禁担忧道:「莫非出了意外又或是走错了路没找到白桦林?」

    他耐着性子等到天黑尹雪瑶和霸下依然声息皆无。小蛋心中越不安隐隐觉得两人必定是出事了。

    他在一株白桦树上给尹雪瑶和霸下留下记号而后径自御剑返转宿业峰。

    到得宿业峰前小蛋收起仙剑悄然潜入宫中打探欧阳霓和尹雪瑶、霸下的消息。

    可一整晚下来非但没找到尹雪瑶和霸下连欧阳霓的踪影也未能寻着。

    小蛋冒险抓了个灰霜营的铁卫闻讯恰好此人乃赵朴部下对他甚是钦佩敬重这才一五一十将昨晚宫中的变故说了。

    原来昨夜小蛋离去后不知怎地便被人现黑石窟出了状况一干牢里的守卫尽皆中毒惨死无一活口。叶无青随即便下令缉拿尹雪瑶和霸下审讯结果引了拒捕后的一场混战。

    尹雪瑶倚仗出神入化的毒技和霸下的荼阳火罡连伤十数人后杀出重围不知所终。按这位灰霜营铁卫的猜测他们能够如此轻易的逃脱多少也有负责围捕的忘情宫守卫看在小蛋面上出工不出力暗中纵容的缘故。

    至于欧阳霓则是今日一早就奉命出宫巡视安抚西域各派同行的还有灰霜营的两队铁卫也就难怪小蛋寻她不见。

    小蛋听完暗暗叫苦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般地步。尹雪瑶和霸下为了躲避忘情宫追杀势必会隐身化形天下之大却教自己往哪里找寻?

    他不敢在宫中多作停留谢过那名灰霜营铁卫离了宿业峰。尽管明知尹雪瑶和霸下前往那镇外白桦林的可能微乎其微小蛋还是抱着一线希冀回到林中又等了整整一日一夜。

    到了第三天头上小蛋终于放弃。他明白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左思右想莫如离开此地前往各处打听。

    他折转向东待出了凉州地界后便是在忘情宫的势力范围之外无须再顾忌叶无青派出的侦骑。

    如此又游转数日小蛋经汉州进入到中州境内距离翠霞山已是不远。

    他寻到翠霞山下的那家酒肆向卫惊蛰娘亲打探盛年等人的消息。偏偏卫母所知有限只听说盛年和几位翠霞派各支的座均不在山至于去了哪里便不清楚了。而尹雪瑶和霸下的消息卫母更是连听都没听到过。

    小蛋微感失望便改变了上翠霞山求见盛年的念头转向南行。

    这一日他行到卧灵山左近心血来潮下御风入山往淡家村而去暗自寻思道:「说不定小龙和曾婆婆会在村里等我。

    更说不定罗姑娘她也──」

    想到罗羽杉小蛋的心一下子热起来不由得加赶路不消多时便遥遥望见了座落在山坳间的淡家村。

    可令他失望的是整座村子里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他来回转了三圈也没有现尹雪瑶或是罗羽杉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天将黄昏小蛋回到村口的大坟冢。在当年盛年等人亲手立下的石碑周围上次来时清理干净的杂草此际重又长满坟头。

    他细心地拔净荒草祭拜过后又到父母生前的故宅里静坐了个多时辰这才来到那口百年古井前。

    荒凉的打谷场上历尽沧桑的古井兀自默默伫立看着月色下清冷的景象谁能想到数月前就在这口井下曾经爆过一场惊天动地乃至关系到天6存亡运数的大战?

    小蛋更想不到数十日前他的师姐楚儿和丁寂也曾经在这口井前静静站立过然后分飞东西去往不同的方向。

    他的手缓缓抚摸过井口凹凸不平的石面望见如霜月华洒落在深幽漆黑的井水里闪动着熠熠的银光。

    他的脸庞便在这粼粼波光里摇晃着变得苍老萧索起来。

    忽然他涌出一种冲动只想纵身跃入这深深的古井之下在那片浩瀚无涯的汪洋血海里就此悄悄的老去。

    从此不再有人世间的纷纷扰扰不再有红尘里的熙熙攘攘。

    他这么想着却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花了一下隐隐约约看到底下波光中有一张熟稔而绝美的容颜一晃而过。

    小蛋的心猛地一跳待到他定睛观瞧时伊人的影容渺然无踪仅剩着自己孤单的影子傻傻地看着一口井。

    他自失地笑了笑仰望着天宇中高悬的冷月心想道:「我刚才怎会动起遁世出家的念头?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更还没能找到罗姑娘、曾婆婆和小龙我怎可以颓唐放弃?」

    念及至此莫名地有一股明悟如这夜晚的清风皓月拂照在他的灵台之上。连日的疲乏抑郁、焦灼彷徨彷佛是被井水彻底冲洗一净脑海里前所未有的通明宁静。

    恍惚中他好像又在井面的波光里看到了罗羽杉的芳影似亦正在向着自己含情脉脉地无声诉说着什么。

    豪情汹涌浩气荡胸小蛋情不自禁向着无边无际的夜幕仰天长啸激昂雄浑的啸音如同一只挣脱所有禁锢枷锁、振翅高飞的雄鹰自在翱翔于群山之上已没有任何力量可再束缚上牠再令牠蛰伏。

    当晚月明如画轻风绕云这个少年长啸当歌踏着月色阔步离去。

    这一刻他的身后抛离的不仅是曾经的家乡更有一份看不见的沉重过去。

    这一刻他的面前展现的不仅是无限的未来更有一股激越的壮志情怀。

    只是在小蛋的内心里仍旧无端地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正在错过什么并且随着他脚步的离去正在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其后十数日小蛋一路东行直抵东海之滨。他在一座小渔村里借宿下来每日登上碣石远望沧海从日出而到月没。

    某一日风雨如晦海上怒涛如吼激浪奔腾。

    小蛋伫立在东海边迎着狂暴的风雨面对着波涛万顷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象胸中豪情飞扬直感到自己仿似也化作了这天地大海的一部分。尽管渺小得微不足道却可与日月同辉与海山同势!

    他由此而受启便在这暴风骤雨滔天怒浪里领悟到「十三虚无」中最后一变「和光」诀真谛。

    次日晌午雨收日出一道虹霓横跨晴空。

    小蛋背负雪恋仙剑旧衣故履孑然西去。此后的日子里他的足迹所至遍及天6九州岛海岛山川。

    请继续期待仙羽幻镜续集

    下集预告:小蛋在欧阳霓的襄助下脱离忘情宫却也由此和尹雪瑶、霸下失散。他多方寻找却始终一无所获只得独自浪迹天涯。

    然而小蛋并未意识到当他这一日兴之所至行入南荒的时候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亦正席卷而来。

    只是这次风暴指向的目标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位独尊天南闭关多年的绝顶魔头……

第一章 浪迹南荒

    元宵节刚过天6西南的七星山中已是到处春暖花开冰消雪融。一整个冬天的皑皑白雪化作清澈甘冽的涓涓细流在山中蜿蜒流淌再汇作小河大川向东奔去。

    一位身着紫衣的美貌少女正沿着崎岖僻静的山道迤逦而行她的背后负着一根碧绿通透的细竹顶端系了条与身上衣衫同色的紫缎带迎风猎猎飘舞更增一分英姿飒爽。

    只是这少女的体态略显臃肿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忽然一阵清脆的铜铃声打破了山野的空寂自紫衣少女身后的山道上行来一人一骑。

    来人看似四十多岁身着锦袍面冠如玉相貌颇是英俊可惜一双眉毛高高挑起给人狡诈跋扈的感觉。

    他背后斜插双剑明黄色的腰带上悬了块殷红色的琥珀饰佩座下骑的是一头状若猛虎的威武魔兽全身金黄色的鬃毛夹着雪白的条形斑纹高高立起头顶上生出一只约莫丈许长的银灰色犄角如月牙般向上翘起。

    魔兽的双眼闪着绿幽幽精光嘴边吐出一对雪白森寒的锋锐獠牙粗壮的脖颈上套了一圈青铜色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咚作响。

    它身后铁鞭似的尾巴笔直朝天尾端生有拳头大小的金色肉瘤正是南荒罕得一见的魔物─金骜虎。

    金骜虎四蹄几乎足不点地行得比奔马还快转眼就从紫衣少女身侧掠过锦袍男子有意无意扭头望了少女一眼口中出低低一咦。

    紫衣少女并未在意一来南荒偏远之地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偶尔邂逅于道亦属正常;再则她一身修为颇是不弱又精擅催驭毒虫之技除非碰上一流的魔道难缠人物否则即便动手也是不惧。

    那锦袍男子纵骑越了紫衣少女数丈却猛地口中一记呼哨金骜虎调转过身堪堪拦住紫衣少女的去路脸上带笑道:「女娃儿你是谁家的门人弟子?来此作甚?」

    紫衣少女见锦袍男子去而复返心中暗自戒备回答道:「我来自汉州白鹿门并非南荒人士。」

    锦袍男子偏头想了想道:「汉州白鹿门?没听说过。不知姑娘孤身远行所为何事?或许宫某能帮上你的忙。」

    紫衣少女略一犹豫问道:「宫先生可有听过越秀剑派屈翠枫屈公子?」

    锦袍男子微微一怔继而哈哈笑道:「巧了你问别人我可能会不清楚这屈翠枫嘛三天前咱们还在一块儿喝酒。姑娘若信得过宫某不妨随我前往。」

    这紫衣少女正是卫慧闻听有人知道屈翠枫的消息不由芳心大喜但她终究心中有疑玉容上不动声色道:「请问宫先生您和屈公子见面时他身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手中可有一柄白玉折扇?」

    锦袍男子暗道:「好个刁蛮机灵的丫头居然考起宫某来了。」他信口胡诌道:「好像是一身新换的白衣罢我俩喝酒时并未见屈公子拿出折扇姑娘是想找他?」

    大凡世家子弟衣着光鲜不是大红大紫便是素白墨黑锦袍男子想以屈箭南夫妇生前的家教定然不会允许儿子的穿着太过张扬而墨黑色衣衫显然也不符「越秀玉鹏」的名号故而猜了白色。

    他惟恐有错特意加上「新换」二字万一出了岔子也可敷衍周旋。

    卫慧心一沉暗道:「翠枫从来只穿宝蓝衣衫何时换过白衣?况且他交游广阔三言两语便能与三教九流正魔两道的人物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倘若这男子真与翠枫喝过酒便该以兄弟相称方才合乎情理岂会口口声声还叫他「屈公子」?」

    她疑窦大起淡淡道:「看来宫先生果真见过屈公子恕我多心了。」

    锦袍男子哈哈一笑得意道:「姑娘客气不如这就让宫某带你去找屈公子。」

    卫慧盈盈一笑道:「多谢宫先生好意不过我倒也不忙见他。若你有机会再见着屈公子烦劳转告他尽早回返越秀山万勿让大家挂念。」

    眼见得手的鱼儿要脱钩锦袍男子愣了愣。

    卫慧容貌秀丽出众尚在其次最令这锦袍男子心动的还是她腹中怀着的胎儿正是男子梦寐以求的上等紫河车若能得而炼之服食下去于功力精进大有裨益。

    他转念寻思道:「我本想将她诱回仙府先奸后杀取了紫河车。偏生她言词闪烁百般推托多半是看出了什么破绽。既然软的不行嘿嘿我何必再跟她假客气?」

    主意打定锦衣男子脸上堆笑道:「何须如此麻烦屈公子离这儿也不算远姑娘既然挂念他随我去见上一面又有何妨?」

    说罢一驱座下金骜虎欺近卫慧探手扣向她手腕。

    卫慧早有防备娇躯一晃朝后退避:「男女授受不亲请宫先生自重!」

    锦袍男子腾身飞抓卫慧香肩道:「乖乖跟我走罢!」

    卫慧临危不乱朱唇中轻叱一声「咄」左手翻腕亮出烛龙香鼎默运白鹿门的不传密法「聚龙心诀」但见金澄澄的鼎上光芒大盛飘逸出一股浓烈香气。

    锦袍男子生恐香气中蕴藏剧毒急忙抽身屏息魔气在体内流转周天察觉并无异样方始宽心。却冷不丁听到背后「嗡嗡」

    轰鸣有若雷滚一大片千姿百态的毒虫朝着他幕天席地扑袭而来。

    锦袍男子不惊反喜:「敢情这铜鼎也是件宝物!」他左手大袖一卷一扬撒出团灰蒙蒙的粉雾「呼」地涌向袭来的毒虫。

    那毒虫虽然数以千计可惜尽皆是些普通货色甫一沾上粉雾便纷纷坠落毙命剩下的远远飞开不敢接近锦袍男子身周三丈。

    锦袍男子扬声笑道:「美人儿难为你连人带鼎一并献上宫某一定不会亏待!」一催金骜虎冲向卫慧屈指弹出一道劲风直射她左腕脉门。

    卫慧心头凛然拧身避过指风掣出碧玉细竹点向锦袍男子咽喉。

    锦袍男子浪笑道:「舞枪弄棍原是宫某的拿手本事你一个女娃儿难道还想跟宫某一争长短?」他端坐金骜虎上纹丝不动右手双指在面前一竖一夹正将卫慧的碧绿细竹紧紧钳住。

    卫慧运劲回夺锦袍男子轻笑道:「心急什么?我给你就是!」

    他双指顺势往前一推卫慧立足不稳往后踉跄数步险些被脚下的山石绊倒。

    锦袍男子犹如猫戏老鼠般慢悠悠驱着魔虎步步逼上伸手往卫慧面颊摸去:「美人儿莫要累坏了让我替你擦擦汗。」

    卫慧又羞又怒挥碧竹往锦袍男子胳膊上劈落。

    锦袍男子手臂匪夷所思地一扭一转如软骨灵蛇般绕过碧竹在卫慧玉颊上轻轻一抹又好自以暇地将手送到鼻子底下深深一吸啧啧赞道:「好香好香人美如玉其臭如兰!」

    卫慧越斗越是心寒自知与锦袍男子的修为判若云泥若非对方有意调戏两三招间便要落败成擒。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卫慧惊惧之下猛然腹下有如刀绞生出剧痛额头冷汗森然冒出俏脸煞白却是剧战之下真气血行过急牵动了胎气。

    锦袍男子见状长身探臂劈手夺过卫慧的碧绿细竹往脑后一抛低喝道:「美人儿时候到了!」

    卫慧眼瞧着锦袍男子大袖飞卷自己腰肢已然避无可避她心中悲凉双目一闭道:「我大不了一死保住清白也绝不负翠枫!只可惜肚子里的孩子……」

    她贝齿一沾舌根便欲狠狠咬下突然半空中响起呜呜风声度快逾闪电直袭锦袍男子脑后。

    锦袍男子听得风响便是一惊原来风声来自身后却是一左一右。两道劲风看似锐急却暗藏差异左面一道势大力沉、雄浑刚猛;右面一道轻盈迅捷、变化多端显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为。欢迎访问www.uu234.com

    锦袍男子不敢怠慢舍下卫慧扭身反手拔出背上双剑在空中打过两束妖艳蓝光「铿铿」爆响将激射而至的一对日月飞轮挡回。

    那飞轮呼啸回旋落入一名满头蜷曲蓝的男子手中蓝男子如一头鹰隼从上方崖顶冉冉飘落冲着锦袍男子斜眼撇嘴道:「你这家伙是哪里混的?欺负一个身怀六甲的单身女子知不知羞?」

    锦袍男子狞笑道:「商老二你是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胆了?知道我是谁么敢来坏我的好事?」

    蓝男子冷哼道:「我管你是谁你既知你商二爷的威名还不快滚!」

    锦袍男子不屑道:「要是你和缺了条胳膊的商老大一起上宫某或许会给你几分面子。现下就凭你一个人妄想跟我斗作梦!」

    商老二讶异道:「紫鸭山无欲府府主「色胆剑心」宫无极?」

    锦袍男子傲然道:「算你懂知道宫某是谁。可如今害怕已是晚了!」

    锦袍男子是蛰居多年的南荒魔道顶尖人物尽管身为无欲府府主可平素所作所为却是大大的有欲。只是一来行踪诡异二来修为高得惊人别人想找他的晦气也难。

    商老二如临大敌一摆日月飞轮道:「废话少说咱们两个手上见真章!」

    不待宫无极回应商老二纵身挥轮轰去。

    宫无极也不动弹双剑并举架开日月飞轮冷笑道:「可惜商老大以后不但没了胳膊连兄弟也没了!」

    商老二一面挥轮力战一面传音入密道:「女娃儿快走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卫慧大吃一惊她绝处逢生盼来救星哪料商老二自认弗如催促自己赶紧逃命?

    可就这样抛下为她出头的商老二卫慧又如何做得出来?

    就那么一迟疑的工夫场中商老二和宫无极业已交手十余个照面。表面看来两人打得平分秋色可宫无极大马金刀地坐在金骜虎上迫得商老二如走马灯般四下游走高下已见。

    商老二眼角余光瞧见卫慧还愣在原地急道:「快走我打不过他还逃不了么?」

    卫慧如梦初醒晓得她在这帮不上忙一咬牙道:「商先生保重!」纵身往来时的山路上御风飞掠而去。

    宫无极也不着慌双剑一拢大力劈下将商老**退三步口中真言念动左手遥遥一指卫慧背心喝道:「疾!」

    「嗡──」宫无极腰间的血色琥珀红光暴涨应声飞腾倏地幻化作一头巨翼魔鹰探出双爪凌空抓向卫慧背心。

    卫慧避不过只得回身举杖斜刺魔鹰胸脯。

    魔鹰大翅一振罡风吹得卫慧摇摇晃晃招式走空那双锋利的魔爪已是迫在眉睫。

    「休要伤人性命!」

    千钧一之际一条金灿灿的魔鞭铿锵响鸣居高临下拍向魔鹰背脊。

    魔鹰若不收手抽身固然能抓住卫慧可自问殊无把握硬捱下来人崩山裂石的一鞭。它迫不得已双翅舒展冲天而起魔鞭自尾羽上一掠而过强劲的鞭风「嗤嗤」刮落一蓬血色光羽。

    吃了小亏魔鹰凶性大没等宫无极出号令引吭厉啸俯冲向来人。卫慧险死还生惊魂甫定抬头望向救命之人。

    「小蛋!」

    万里晴空之下一位少年身着灰布粗衣黑着脸眸中睡眼惺忪眉宇间难掩风霜之色他背上负着一柄银白剑鞘的三尺仙剑左手执着金蝎魔鞭飘然而立。

    听着身怀六甲的卫慧呼喊小蛋低头一笑:「卫姑娘好久不见你受惊了?」

    两人说着话血羽魔鹰从上方气势汹汹扑到如小山般壮硕的身躯几要将小蛋完全淹没。

    小蛋头也不抬金蝎魔鞭吭啷啷脆响挥出画出一圈圈大小不一的金色光环往魔鹰双腿锁去。

    血羽魔鹰躲过第一圈光环却逃不过第二圈逃过第二圈后头还有第三圈第四圈光环犹如长江大河源源不绝哪里还能脱身?「吭」的一声金蝎魔鞭锁住魔鹰双脚。

    「去罢!」

    小蛋振臂一抖魔鞭一松血羽魔鹰如同断线风筝撞向山崖。山石轰声横飞红光飞溅血羽魔鹰被打回原形化作一块殷红琥珀有气无力飞回宫无极腰间。

    宫无极心头一震只见琥珀表面光华黯淡已现出若干微小裂缝。他惊怒交加猛催魔功剑上灌注九成劲力「当」地荡开商老二日月飞轮左手雌剑翩若惊鸿划向对方胸口。

    商老二奋尽全力吸气收身往后飞退血光迸现胸口还是让剑锋划出一条血痕好在伤势并未累及内腑。

    小蛋身形一折飘落在宫无极近前躬身一礼:「方才在下急于救人伤了先生的魔宝尚请宽宥。」

    卫慧急声道:「小蛋这人十足是个恶徒你不必跟他客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宫无极虽然未与小蛋交手但见他轻描淡写破去琥珀血鹰委实是少有的劲敌心中不由惊异。

    他早听说近年天6出了个少年小蛋身怀正魔两道诸般绝学乃忘情宫宫主叶无青座下的衣钵弟子今日一见果然厉害。

    宫无极按下愠怒道:「忘情宫常少宫主?看在令师面上宫某姑且饶你一回少宫主莫要多管闲事赶紧离去。」

    商老二见宫无极对着小蛋居然放出软话似乎连损伤琥珀血鹰的梁子也不计较了不禁暗暗称奇。他却不知宫无极赌定小蛋不会轻易离去因此故意摆出宽宏姿态好留下余地以防异日叶无青闻讯寻仇。

    至于年前小蛋因不忿叶无青所为一怒反出忘情宫的事情则因消息被严密封锁外人未能闻知否则宫无极连这些场面话亦大可省去了。

    亲眼目睹宫无极伤到商老二的那一剑举重若轻灵动莫测小蛋亦同样诧异于对方出神入化的高深修为。可小蛋终究不是四年前那懵懂无知、浑浑噩噩的吴下阿蒙岂能让宫无极三言两语给震住了?

    「多谢宫先生海量!」小蛋一抱拳转身招呼:「卫姑娘这位兄弟咱们一起走罢宫先生已答应不再为难。」

    宫无极眉宇一耸冷喝道:「且慢宫某饶了你可没答应放了他们两个!」

    借着两人说话的时候商老二止住胸口流血调息运气精神稍振自忖尚存一拼之力闻言叫道:「宫无极只管放马过来!你商二爷要皱一皱眉头就是乌龟养的!」

    听到「乌龟」小蛋情不自禁想到失散多日的霸下和尹雪瑶心底一怅道:「大家都不要打了凡事总该先讲道理。」

    商老二心中大急。

    这少年修为甚高可惜不通时务宫无极若肯讲道理也就不是「色胆剑心」了……果不出他所料宫无极阴恻恻笑道:「好啊宫某倒想瞧瞧你忘情宫要讲哪门子歪理!」

    小蛋不疾不徐道:「宫先生为何要强留卫姑娘和商二哥?」

    宫无极想也不想回答道:「看不顺眼便要教训一番这难道不也是你忘情宫的理由?」

    小蛋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好劳驾宫先生也教训在下一番!」

    宫无极呆了下但见对面的小蛋双眼似睁似闭竟似半梦半醒怒极反笑:「小娃儿别以为你师父是叶无青就可狗仗人势!宫某不吃这套!」

    小蛋摇头道:「我和叶宫主早已没有丝毫瓜葛宫先生尽管放心就是。」

    宫无极一听再无顾忌点点头道:「小子既然你一心想给自己找麻烦宫某成全你又如何?」

    商老二也看出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修为不凡可他毕竟只有二十来岁而宫无极却拥有逾两甲子的修为想到两人之间的悬殊差异商老二手中双轮一敲高声叫道:「宫无极爷爷跟你再斗一场!」

    小蛋微笑道:「兄弟你没见我在和宫先生讲道理么?」

    宫无极不耐喝道:「放屁你去和阎王讲道理罢!」金骜虎猛往前撞手中一对蓝霜魔剑一虚一实挟起森寒劲风刺向小蛋。

    小蛋耷拉着眼皮仍旧站立不动卫慧急忙提醒道:「小蛋快躲!」

    待到蓝霜魔剑递出七分招式变化已然变无可变小蛋蓦地横身避过背后雪恋仙剑激射而出他抄手一握剑柄喝了声「得罪」振腕一式「破甲沉戈」斩向一柄蓝霜魔剑。

    双剑一交宫无极右手的蓝霜魔剑险些脱手身子亦不由自主地在虎背上晃了晃攻势尽消。

    其实若论真实功力小蛋自然强不过宫无极甚多但他以静制动看清对方两柄魔剑来路方才避实击虚以雪恋仙剑乘势出击。

    宫无极右手的蓝霜魔剑本是掩人耳目的虚招兼之剑招走老已成强弩之末如何当得起小蛋的重重劈斩?大意之下吃了小亏自是在所难免。

    金骜虎四蹄不停与小蛋擦身而过把主人的后背亮给了对手宫无极忙不迭挺身跃起左手魔剑回防背后一记虚劈。

    小蛋抱剑而立又似入定并不趁虚出击直等金骜虎回转过身宫无极落回坐骑。

    宫无极自觉颜面大失旁边卫慧和商老二的喝采传入耳里更是对他莫大侮辱他不由杀机大炽低吼一声一人一虎身骑合一如同万钧雷霆朝着小蛋立足之处冲来。

    商老二瞧得骇然变色扯嗓子叫道:「小兄弟往上躲!」

    望着宫无极凶猛绝伦的架式小蛋暗自凛然电光石火间脑海里灵光一闪双目紧锁对方身势默运十三虚无心诀雪恋仙剑往身前急劈落「呼」地绽开一扇星门。

    宫无极猛觉眼前银光闪动一道深幽莫测的光门赫然横亘在去路上虽不清楚个中玄机但心知一定不是什么好玩意他赶忙口呼哨喝令金骜虎闪避。

    但金骜虎冲势有若奔雷哪能说让就让说停就停?

    大骇之下宫无极无暇多想只好舍了坐骑飞身掠起斜斜往后倒飞而出金骜虎则一个煞势不住撞入星门。

    「呼!」

    星门应声关闭连带着一头三丈长的金骜魔虎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宫无极看得目瞪口呆急怒攻心叫道:「还我魔虎!」

第二章 无魂剑士

    「呼!」

    小蛋身后二十丈外的山道上星门闪烁金骜虎弹射而出跌落在山道上。

    被「虚空遁术」折腾得七荤八素金骜虎浑身凶焰大敛瞧着小蛋竟不敢再靠近最后干脆伏地趴下任由主人呼喝就是不过去。

    小蛋往山道旁退步避让抱拳道:「宫先生您的魔虎在那儿请了!」

    宫无极思虑再三自觉再打下去胜负难定就算亮出压箱底的绝学能占得上风旁边还有个商老二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手今日之局万难讨得好去。

    心中稍作权衡宫无极从小蛋让出的山道上掠过落在金骜虎背上回头冷笑:「咱们后会有期!」双腿一夹纵虎而去。

    商老二纵声笑道:「小兄弟你和宫无极是这样讲道理来着?」

    「看来无论对上什么人只要方法得当道理还是可以讲通的。」卫慧莞尔。

    小蛋摇头道:「其实动起真格来我未必是他对手。」

    商老二大手一挥:「小兄弟不必自谦我知道宫无极是只什么鸟如果不是因为在你手上讨不了好他岂肯轻易善罢罢休?

    在下双星堡商杰谢过小兄弟的救命之恩。」

    卫慧礼道:「您就是双星堡的商二哥?晚辈久仰大名没想今日有幸得见。」

    商杰嘿嘿笑道:「卫姑娘客气了我这点三脚猫本事不值一提。倒是恕商某多嘴……你孤身一人身怀六甲为何深入南荒?」

    卫慧脸色一黯垂不答。

    自从屈翠枫突然出走天雷山庄转眼过了大半年却始终音讯全无。

    而卫慧愕然现她已有孕在身眼见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不得已只好偷偷离开天雷山庄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到处寻找屈翠枫。

    小蛋自然猜不到卫慧腹中的胎儿是屈翠枫的见她神情黯然便解围道:「商二哥您何以会遇见卫姑娘?」

    商杰皱起了眉道:「实不相瞒近几个月来咱们南荒各派的门下弟子多有离奇失踪之事生年前我大哥的一个嫡传弟子外出会友至今未归想是也出事了。

    「正巧前两天咱们兄弟接到雷老大传书晓谕南荒同道多加提防暗中彻查我溜达出来一来打探商某师侄下落二来也是遵从雷老大的号令查上一查。」

    他口中的「雷老大」就是早年位列天6九妖有「雷公」之誉的雷不羁一身魔功冠绝天南其妻鸾衣蝶亦因此被同道中人称作「雷婆」。

    鸾衣蝶修为较之夫君丝毫不遑多让两人都是威震南荒的翘楚人物。

    对雷不羁的名头早有听说小蛋点了点头他也正为此事而来。

    他怀疑这些南荒魔道弟子的失踪与万劫天君有关意欲顺藤摸瓜找寻罗羽杉。

    自从小蛋与叶无青决裂出走忘情宫后便孑然一身游历四海多方探听罗羽杉的消息奈何一直没有线索。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历练增多修为也与日俱增连圣**精气不知何故也沉寂下来没有作过一次。

    数天前小蛋悄然行入南荒希望能碰碰运气但连日探访依旧一无所获却遇见了卫慧和商杰。

    卫慧说道:「我前来南荒的路上也隐约听到一些传闻好像正道各派亦多有门下在南荒无端失踪业已惊动了各家掌门惟恐是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

    商杰冷笑道:「所谓的「有人」只怕指的便是年老祖吧?嘿嘿这件事情如果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又是一口黑锅要扣到咱们南荒魔道的头上了。」

    年老祖便是这些年来独尊南荒的魔道十大高手之一冥轮老祖年旃。

    他早年干得最惊天动地的一桩大事就是为了抢夺天道下卷于百多年统率南荒各家各派数百高手夜袭翠霞累得翠霞派几乎拼尽门中的上代长老方才将他打得元神出窍遁入潜龙渊中就此幽居近九十年。

    及至丁原坠入潜龙渊邂逅年旃两人最终化敌为友连手闯破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得脱生天年旃威名又重现天6。

    其后年旃在丁原襄助下取得雪魄梅心重修肉身并一举逐走曾称霸南荒的红袍老妖夺回天南江山。

    近年来年旃不问世事将南荒俗务尽皆交给雷不羁掌管他则隐居石林闭关修炼以期能早日羽化登仙得勘天道。

    饶是如此在南荒魔道高手的心目中年旃仍是宛若天神般的不世魔尊任谁也不敢轻捋其虎须。

    卫慧一心只想寻找屈翠枫对南荒魔道的是非恩怨毫无兴趣于是转开话题:「小蛋你……还没有找到罗姑娘么?」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我会找到她的……」顿了一顿他又仿似在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道:「一定会!」

    卫慧默然心道:「我找寻翠枫的心情岂非与他一样的焦灼迫切?只是他毕竟身为男子而我却已怀上了翠枫的孩子。如若三两个月内再无翠枫的音讯我肚子里的胎儿便将出世到那时我却该如何是好?」

    她心乱如麻地想着商杰劝道:「卫姑娘你怀着身孕行走南荒多有不便若不嫌弃莫如先到双星堡暂住有什么事等生完了孩子再说也不迟?」

    卫慧正要婉言谢绝忽听东南方向传来一声疾促镝鸣一朵碧绿色的烟花扶摇直上在高空绽开。

    商杰阅历丰富道:「咦这似乎是谁家的示警讯号?」

    小蛋想到各派弟子在南荒失踪的奇事心头一动道:「我过去瞧瞧!」

    商杰招呼道:「小兄弟我和你一起去!」转又道:「卫姑娘你也来罢!」

    卫慧稍一踌躇御风跟上小蛋和商杰往烟花警讯亮起的方向赶去内心祈祷:「天可见怜那讯号之人便是屈翠枫就此令两人于这七星山中团圆……」

    但她的身法远逊商杰更莫遑论已臻至忘情境界的小蛋方一起步便遥遥落后卫慧欲待催动真气追赶上去不意小腹绞痛疼得娇躯一颤差点从空中栽落。

    小蛋倏忽飞返右手轻轻搭住她的左臂圣淫铜炉仙流汩汩绵绵注入卫慧经脉卫慧顿感身子一轻一团醇正柔和的真气暖洋洋地护住她的心脉腹下剧痛渐渐减弱症状大为缓解。

    她芳心内又是感激又是辛酸。

    此刻扶着她的人该是翠枫才对唉可即便是以前翠枫在时又有几次这样细心关切过我?

    卫慧转念又寻思道:「翠枫其实也不是真的不关心我只是他心事太多压力又太重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忽略我但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三人御风行出约莫十多里地转过一道山梁远远就看见下方山坳中二十余名面涂油彩的黑衣人正围着一名中年男子猛攻不休。

    战团之外横七竖八倒着十数具尸体从衣着打扮判断双方各有损伤但黑衣人明显占了便宜。

    商杰望着被围攻的中年男子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越秀派的杨挚么?」

    小蛋目力在商杰之上早一刻便已认出道:「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何身分。」

    商杰皱眉道:「奇怪这些家伙的招式路数杂七杂八绝非同属一派可一个个身手非凡悍不畏死以前为何从未见过?」

    卫慧见遇险之人是越秀派的掌门杨挚冲口而出道:「先救杨掌门!」

    无需她出言提醒小蛋一松卫慧胳膊身形迅如疾电掠入战团手起掌落迫退两名黑衣人飘落在杨挚身前朗声道:「各位且慢动手!」

    这些黑衣人置若罔闻不问青红皂白将小蛋一古脑卷裹进战团一招一式穷凶极恶状若拼命好似彼此间早有不共戴天之仇。

    商杰对正道各派素无好感巴不得杨挚和这些黑衣人拼得鱼死网破可既然小蛋冲进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一掣日月飞轮也加入战团。

    小蛋察觉杨挚寡不敌众身负三处外伤头顶水汽腾腾明显是功力濒临透支形势岌岌可危当下思忖道:「这些黑衣高手人多势众我若不下重手先伤了他们几个恐怕非但救不了杨掌门连自己和商二叔、卫姑娘也得陷进去。」

    念及至此小蛋觑准破绽雪恋仙剑龙吟飞挑使出一式「雷厉风行」刺入一名黑衣人右肩。

    黑衣人右肩经脉被剑气尽数绞碎手上脱力铜锤「当啷」一声坠落于地可他居然仍是挥动左手铜锤狠狠砸下。

    小蛋一凛凝神端详。这些黑衣人一个个眼神呆滞空洞面无表情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偏偏举手投足异常的矫健凶狠。

    商杰也看出了门道大叫道:「小兄弟留神这些家伙不是正常人!」

    杨挚得小蛋、商杰之助压力稍减大喘一口气道:「多谢两位襄助之德!」

    小蛋与商杰于当年云林禅寺一役时也曾有一面之缘并不陌生知这二人一为忘情宫少宫主一为南荒魔道数得着的人物没想自己落难之时竟得他俩相救。

    突听一旁卫慧惊呼原来在两名黑衣人左右夹击下她左臂中剑。

    小蛋施出穿花绕柳身法从两名黑衣人夹缝间如水银泄地般穿过一掌击向正举刀劈斩卫慧的黑衣人背心。

    黑衣人倏然回身横刀招架小蛋化掌为爪以捏泥神指轻盈无比地捏住刀背往后一带。

    黑衣人被扯得向前冲出两步右手紧紧抓住刀柄左拳直轰小蛋面门。

    黑衣人功力着实不凡小蛋了七成劲力也没能将他的刀夺过小蛋避身让过拳风飞起一脚踢中黑衣人小腹。

    「砰!」

    黑衣人吐血飞跌在地上连滚数圈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再次举刀攻上。

    小蛋修为虽高无奈黑衣高手多达二十余人且悉数实力强劲他又需照顾受伤的杨挚和怀孕的卫慧一时间左支右绌疲于应付暗自焦急。

    「如果小龙在此以他的天雷地火对付这群黑衣高手围攻定可奏效至不济亦能护住卫姑娘好让我腾出手来解决强敌。」

    那边商杰的修为尽管不如小蛋甚而略逊于杨挚但天生剽悍豪勇日月飞轮上下翻飞左右开弓反倒比小蛋还多伤了一个黑衣高手即便这般面对一个接一个死战不退的黑衣人商杰亦禁不住头大三分。

    「小兄弟久战不利咱们不如尽快脱身!」商杰边战边传音入密。

    此时近一半的黑衣高手围住小蛋一番狂攻闻听商杰传声小蛋当即回复:「好请商二叔护送杨掌门和卫姑娘突围我殿后。」

    商杰听小蛋自告奋勇要独自留下急道:「跟这些家伙可没法讲道理!」

    他心神微分被一名黑衣高手一枪扎在背上顿时血流如注。

    「龟儿子的敢对老子背后下手?」商杰痛吼一声反身掷出月轮生生切下那黑衣人头颅。

    见商杰不肯退小蛋心头着急忽地想到:「我怎地把风教主送的青梅定魂旗给忘了?」

    小蛋探手入怀亮出一面小旗上绣青色梅花迎风招展。他念动真言真气到处旗上光芒万丈如霞飞天向着扑来的一名黑衣人小蛋振臂虚点:「定!」

    青色梅花如潮涌出黑衣人霍然凝身呆如泥塑呆呆瞪视着小蛋一动不动。

    杨挚失声道:「魔教的青梅定魂旗?」他趁机振腕猛刺仙剑穿心而过黑衣人一声不吭扑倒在地命丧当场。

    小蛋越战越勇接连以青梅定魂旗慑住三名黑衣高手魂魄让杨挚和商杰先后得手。

    黑衣人觉察到青梅定魂旗的威力不约而同朝着小蛋汹涌而至暴风骤雨般的攻势直将小蛋压得透不过气无暇凝神施展青梅定魂旗。

    无可奈何之下小蛋收了青梅旗专心迎敌一掌一剑在刀光斧影中纵横交错虽挡下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却也难再伤得黑衣人分毫。

    杨挚右臂中刀剑交左手与一名黑衣男子斗得天昏地暗几个回合过后他疑窦陡生冲着对手喝道:「天庐十九式!

    阁下是碧落剑派的弟子?」

    与杨挚交手的那个黑衣人充耳不闻手中仙剑气势浩荡开阖依稀就是碧落派的剑法却因使剑之人心性大变平添了几分阴狠凶险之意。

    苦斗之中商杰笑着讥诮一句:「难不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很快商杰他也笑不出来了他觉一名正在猛攻卫慧的黑衣高手使出一套「泼天大劈斩」是与他交往甚密的南荒青石壁史家兄弟的招式路数。

    正在众人各自惊愕之际只听高空有人喝斥道:「呔!朗朗乾坤岂容尔等跳梁小丑猖獗肆虐!」

    人随话到一道道剑光破空而至直扑黑衣人。

    杨挚闻声大喜:「观止真人贵派的高手也来了南荒?」

    话者正是太清宫耆宿观止真人他当先杀入战团高声应道:「杨掌门咱们先联手痛歼这班宵小!」

    随观止真人而来的尚有十余名太清宫道家高手皆乃门内精英不仅在人数上扳回劣势更在气势上压过黑衣人一筹。

    弹指之间战局急转直下黑衣人在众人的戮力痛击下死伤殆尽却无一个人胆怯脱逃。打到后来倒下的黑衣人不断增加剩下仍在奋战的亦都是残臂断腿却连哼也不哼一声只顾舍命厮杀。

    这般打法着实令太清宫的弟子胆寒均自心悸道:「莫非这些人都是僵尸还魂?」

    待到最后一个黑衣高手连捱观止真人一掌一剑倒地而亡之后场内已找不到一个能够站着的黑衣人。

    百余丈方圆尽为鲜血染红遍地血肉横飞残肢碎骨场面之惨烈纵是观止真人这等身经百战的正道宿老或是商杰那般杀人不眨眼的魔道豪雄也属平生仅见。

    而太清宫的弟子亦付出可观代价三人战死两人重伤连观止真人也受了些许内伤。所幸他功力深厚并无大碍仅是脸上气色差了一点。

    血战过后众人环顾满目疮痍俱都惨然变色。

    杨挚此次前来南荒所携的六名心爱弟子尽数蒙难横尸眼下心中惨痛更不在话下他收拾心绪惨笑道:「若非蒙诸位仗义搭救杨某今日便要一起横尸南荒了。」

    观止真人瞧见自己的门下死的死伤的伤同样也没好心情闷闷不乐道:「杨掌门不必客套咱们正道七大剑派同气连枝理应互为奥援。不知贵派除了杨掌门和几位牺牲的弟子还有谁也来了南荒?」

    杨挚服食了一颗丹丸回答道:「敝派的伍长老也来了南荒。他率着七位同门另走一路不晓得是否也遭遇了伏击。」

    观止真人看到了小蛋三人却视而不见自顾与杨挚继续攀谈:「杨掌门可清楚这些黑衣人是何来历?何故半途截击贵派?」

    杨挚摇头唏嘘道:「我只从他们的招式上看出其中一人似乎是碧落剑派弟子。」

    那边商杰正俯身从血泊残尸中将黑衣人脸上涂抹的油彩一一拭去露出他们的本来面目。

    等他抹去第六个黑衣人脸上油彩后忍不住眉宇一挑报出此人姓名:「彭双城──果然是青石壁史老三门下的弟子!」

    一名太清宫道士则是望着彭双城身旁另一具黑衣人尸体惊呼道:「师叔这不是停涛真人门下的郭伯恒师弟?为何刚才激战时他连您也不认了?」

    观止真人不悦道:「嚷嚷什么?没半分出家人涵养……郭师侄神智尽失形同傀儡别说是贫道即便停涛真人亲临他也一样如此。」

    卫慧害怕道:「这些人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修为既高人数且众实在太可怕了。」

    杨挚深有同感慨叹道:「卫姑娘所言极是这样的杀手杨某再不想遇到第二次。」

    小蛋替商杰和卫慧包扎好伤处问道:「杨掌门贵派弟子的遗体可要火化?」

    杨挚自不能如观止真人一般对小蛋装聋作哑想了想凄然道:「不必了何处青山不埋人将他们全都就地安葬了罢!」

    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将满地的尸体一一掩埋连带那些黑衣人也一并给埋了。只是一大半的人身分无从辨认立碑刻传这等事也就免了。

    杨挚伤势过重卫慧身怀六甲两人在一旁歇息没有动手挖坑。趁别人没留意卫慧悄悄低声问道:「杨掌门屈公子是否回了越秀山?」

    杨挚一怔答道:「我也大半年没有翠枫音讯了。卫姑娘有什么事么?」

    卫慧失望地摇了摇头轻轻道:「没什么只是罗庄主夫妇对他很是挂念。」

    杨挚年前便接到罗牛的信函信中说明了屈翠枫不告而别的事情并向越秀派致歉谢罪。他也明白这事怪不得罗牛只是觉得颇对不起已不在世的屈箭南夫妇他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当日便不肯随我回返越秀现下又会去了哪里?」

    这时尸体掩埋完毕观止真人说道:「杨掌门你身上伤势甚重莫如暂且与贫道同行待与贵派的伍长老会合后再做定夺也是不迟。」

    杨挚如今英雄气短点点头道:「如此就叨扰真人了。」

    他稍事休息后精神略复尽管暂时不能与人激斗但御剑缓行尚且无碍:「小蛋商兄卫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卫慧迟疑了下恳请道:「杨掌门晚辈想随您同行不知可否?」

    杨挚一愣心道:「这姑娘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岂可再四处奔波辛劳?杨某此次下山实为查探门下弟子失踪之事说不定就要和南荒的一众魔头翻脸对上焉能再带一个累赘在身边?」

    可杨挚毕竟是正道名宿见一个晚辈姑娘软语相求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拒绝沉吟须臾答应道:「若卫姑娘不嫌与杨某风餐露宿过于辛苦那是欢迎之至。」

    他心里打定主意待等伤好与伍端等人会合后即寻个地方妥善安置了卫慧总不能把她一直带在身边。

    卫慧盈盈一礼憔悴委顿的玉容绽开一丝少有的微笑:「谢谢杨掌门。」

    小蛋见卫慧要随杨挚观止真人同去暗暗欣慰道:「卫姑娘有这两家掌门耆宿随行安全自可无虞我也可放心了。」

    商杰望着卫慧随观止真人、杨挚等人离去冲观止真人的背影吐了口浓痰忿忿不平道:「呸!什么玩意儿连个招呼都不打眼睛生在屁股上么?」

    小蛋沉吟道:「他对咱们成见颇深也是情有可原。」

    商杰冷笑道:「小兄弟不妨猜猜他们这一行兴师动众是打算去哪里?」

    小蛋略一思忖回答道:「应该是去找寻这些黑衣人的线索罢。」

    商杰嘿嘿道:「只怕他们认定的目标就是石林!」

第三章 同门师伯

    小蛋默然。

    他不愿附和商杰的揣测却又难以辩驳心中思量道:「这些黑衣人的神态举止颇似中了慑魂**却又不尽相同。

    「一来他们个个身手了得慑魂**或可制得住一时但绝难长时间控制;再则方才激战时似乎并没有人隐匿一旁暗中操控这些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完全出乎自身意识较之身中慑魂**亦更胜一筹。

    「南荒与北海相距十万八千里方丈仙岛又已沦陷应排除嫌疑可谁还会此邪术?」

    他转念又想:「能不动声色地搜罗训练出这多黑衣高手势必要有极为强大的实力作后盾也难怪观止真人他们会怀疑上冥轮老祖。

    「但年老祖闭关多年理应无暇运筹这道理观止真人和杨掌门岂会不晓?是了他们十有**是想藉此找找年老祖麻烦或可迫其出面代为揪出幕后真凶。」

    只听商杰又道:「我也需赶紧前往石林禀报雷老大。小兄弟你可要与我同行?」

    小蛋摇头道:「我就不去石林了。商二叔咱们就此别过你一路保重。」

    商杰面露失望之色颔道:「好吧小兄弟他日若得空闲定要来双星堡作客我和家兄扫榻以待。」他将去双星堡的路径说了与小蛋拱手而别后御起日月飞轮离去。

    等商杰行出数里之外小蛋隐形匿踪悄悄缀在他身后以防商杰路遇不测。商杰一心赶路并无察觉翌日晌午小蛋目送他进入石林后方才御剑向西而去。

    小蛋漫无目的便信马由缰行到中午时分。

    前头不远的茶马古道旁搭了座凉棚有十好几个货商正在歇脚用饭外头还圈了数十头骡马驮满了来自内地的货物再往后还有几间简陋的草庐应是住屋。

    小蛋收了仙剑落下身形略作调息往凉棚走去。

    掌柜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粗壮汉子满脸虬髯两鬓微白由于长年劳作后背有些弓起肩上搭了块汗巾忙着炒菜。

    跑堂的是个年轻小伙儿看上去比小蛋也大不了几岁古铜色的脸膛步履矫健轻快一嗓子吆喝起来如春雷初绽分外宏亮。

    在凉棚口上坐着的是管帐收钱的老板娘面容娟秀满面春风几根春葱似的玉指劈哩啪啦在算盘上飞快拨打犹如蝶飞花落异常好看。

    小蛋心里想:「这该是一家子了虽然生活贫苦了些但也其乐融融。」

    那跑堂的小伙儿笑呵呵迎上:「这位公子您是用饭还是喝茶?」

    小蛋随意在凉棚里的长凳上落座回答道:「给我来一大碗热茶就好。」

    小伙儿唱喏道:「这位公子要热茶一碗!」

    没片刻茶水端了上来小伙儿又殷勤问道:「公子要不要来些山里特产的干果?」

    「不必了。」小蛋摇头端起茶碗喝了口。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穷乡僻壤之地居然也有上等的好茶入口生津清香怡人令人精神一爽。

    左右无事小蛋便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喝着香茶看着一家三口忙忙碌碌招待着来客心里感到甚为温馨也就不忙着离去。

    忽然他心头一动目光有意无意往凉棚外的茶马古道上瞥了眼伸手入袖取了块碎银朝邻座的一个货商招呼道:「这位大哥您的斗笠能不能卖给我?」

    那货商愣了愣小蛋已将碎银塞入了他的手里。货商略一掂量足有二两多重在集市上买十顶这样的斗笠也够了。

    货商生恐小蛋变卦急忙取下斗笠:「斗笠给你钱我可不客气收下了。」

    小蛋一笑接过斗笠戴上又将帽沿往下压了压将大半面容隐去。

    古道上袅袅行来一位素衣少女容颜秀丽风姿卓越让人看的眼前一亮。她的步履不疾不徐可一眨眼便进了凉棚。

    素衣少女妙目轻轻扫过凉棚里的一众客商嫣然笑道:「老板娘今天的生意可真好。」

    老板娘笑应道:「托福托福勉强混口饭吃呗。」

    那小伙儿道:「这位姑娘您要点些什么?小店的东西虽有些粗陋却也算干净。」

    素衣少女摇摇头道:「我在找人没和这人见面之前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无心享用。」

    旁边坐着的一个客商插话:「不知姑娘想找的是谁?或许小可能帮上忙。」

    素衣少女微笑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倒无需劳烦您帮忙了。」

    小蛋闻言一怔暗自惊讶道:「莫非她已认出我来了?」

    他正犹豫是否要摘下斗笠与素衣少女相见老板娘唇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淡淡道:「若姑娘是为找人而来请恕我们帮不上忙。」

    素衣少女笑吟吟道:「那可不一定。」少女秋波流转往里头那个兀自在运刀切菜的中年汉子看去:「万二伯侄女儿给您见礼了。」

    中年汉子神情木讷一边麻利地切菜一边道:「姑娘认错人了我不姓万。」

    小蛋心下惊奇道:「敢情她是为这中年大汉而来为何对方又不肯相认?」

    素衣少女道:「万二伯勿要误会晚辈欧阳霓奉义父之命特来请您出山。」

    中年汉子稳稳运刀摇道:「姑娘我不认得你更不晓得你义父是谁。我在这儿过得挺好也不想出山去开馆子。」

    欧阳霓莞尔:「万二伯真会说笑侄女儿的义父便是令师弟忘情宫宫主叶无青您与他岂会不识?」

    小蛋一震:「这人竟是我的二师伯?」

    他曾经听厉无怨说起师祖楚望天收过四大弟子其中三弟子郝无行盛年早夭丧命在丁原手下二弟子万如海则与一位出身正道的女子相恋叛师私奔不知所终。

    想到此处小蛋忍不住悄悄向中年汉子又多望了一眼。

    中年汉子放下刀将竹板上的菜倒入油锅里翻炒起来漠然道:「叶无青?不认识。」

    欧阳霓也不多话从袖袂里取出一封信笺扬手甩向中年汉子:「这是我义父的亲笔书信请万二伯垂阅。」

    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托着那封薄薄的书信平稳缓慢地飘至中年汉子身前不偏不倚飘落在切菜的竹板上。

    中年男子眼皮也不抬一下道:「我不认得字更不敢拆看别人的信件。」

    欧阳霓恳切道:「万二伯侄女儿既然不远万里奉义父之命前来请您出山自不会认错了人。您若对我义父或忘情宫有何旧怨尽可说明只求莫要为难侄女儿。」

    老板娘叹了口气道:「欧阳姑娘不是我们为难你而是你难为我们。你……的确认错人了。我当家的只是个寻常山野村夫除了会烧手菜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更别提我这妇道人家了。」

    「看来侄女儿人轻言微是请不动万二伯了。」欧阳霓幽幽一叹往后退了一步似要离开突然轻笑道:「万大哥小妹得罪了!」

    她左手玉指微屈迅捷无比扣向那小伙儿右腕脉门。

    小蛋看得一愕道:「这不是师祖教我的捏泥神指么?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

    那小伙儿大吃一惊急忙抬肘出掌招架孰料欧阳霓的藕臂一摆不知怎地便让过他的右掌两根玉指轻轻巧巧搭住小伙儿脉门:「万大哥你的溜火神掌颇见火候是令尊所传吧?」

    那小伙儿欲待运劲挣脱猛从欧阳霓指尖透过一股雄浑气劲胜他何止三两倍之多?小伙儿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能甩脱欧阳霓柔若无骨的玉手。

    中年汉子见爱子受制于人沉声喝道:「姑娘你到底想怎么样?」

    欧阳霓悠然道:「侄女儿只求万二伯先看过我义父的书信。」

    中年汉子一咬牙撕开信封展信匆匆阅过。

    信是叶无青的亲笔内容甚为简单略略述过忘情宫近年的惊变言道宫中人才凋零师门颇多艰难望万如海不计前嫌携全家回归宿业峰一可奉养年老痴呆的恩师于膝下二来也能师兄弟重聚一堂复兴大业。

    将信看完万如海道:「感谢叶师弟的好意可惜万某心灰意冷无意于仙林恩怨一身修为也早已搁下只好辜负所期了。」

    欧阳霓从容道:「侄女儿身为晚辈本不该为难万二伯。奈何义父钧命在身不敢不尽心力。方才侄女儿偷袭得手拿住了万大哥未免胜之不武。我想再斗胆向万二伯讨教几招绝学若然不敌亦可对义父有所交代。」

    万如海毕竟是楚望天亲手调教的嫡传弟子岂能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若要欧阳霓放回爱子惟有出手与她一拼胜了自然无话可说万一落败便得随着少女前往忘情宫面见叶无青。

    他心念急转:「看这丫头适才擒住山儿的招式身手恁的不弱。但她终究年轻又非叶师弟亲传弟子量也未曾领悟本门至高绝学。我只需小心周旋占着功力上的便宜理应有八成胜算。」

    于是万如海点头道:「好万某就接姑娘几招!」

    他一把扯下肩膀上的汗巾挺直腰杆阔步走出凉棚。

    瞬间万如海犹如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般背不驼了木讷的神情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双眸里蕴藏的湛湛精芒和沉稳如山的身法气宇。

    欧阳霓微微一笑松开万重山莲步轻移步出凉棚欠身道:「侄女儿斗胆冒犯了。」

    万如海哼了声道:「好说姑娘若要用剑也无妨万某凭一双肉掌接下就是!」

    他早年为与爱妻相恋不容于师门只得离宫私奔隐姓埋名可二十多年前还是被楚望天找上门来。亏得丁原仗义相救不然夫妇二人连带当时尚是胎儿的万重山早已成了楚望天掌下的亡魂。

    其后万如海远走南荒在茶马古道上开了一家酒肆聊以度日不愿再卷入师门的是是非非。可今日欧阳霓这一来却又将他们夫妻苦心维系的安宁生活打碎想不出手都不行。

    那些客商已用过酒饭瞧见店老板要跟一位弱不禁风的少女动手人人都想看场热闹于是全都涌到凉棚口探着脖子观望。

    小蛋被这些人挡在身后寻思道:「就算欧阳姑娘学会了师祖的捏泥神指也未必能敌得过万师伯。他们两个无论谁受伤都不好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他正欲起身劝架蓦地想道:「我已和师父决裂实不宜再插手过问忘情宫的事情。况且一个是我师伯一个是我朋友贸然出手帮哪个都不妥。」

    他正犹豫间欧阳霓檀口轻叱玉掌当胸拍向万如海。

    万如海有意在掌力上先压她一头又不想就此伤了欧阳霓难以向叶无青交代于是用上六成的掌劲呼喝拍出。

    「砰!」

    双掌交击欧阳霓的身影如柳絮般顺势飘飞居高临下一爪插落。

    万如海身躯一晃被对方掌上涌来的强劲魔气震得气血浮动心下惊愕:「这丫头的功力忒的浑厚!」

    他不敢托大将掌力增至八成振臂横挡脚步一错往东奔走。

    欧阳霓的玉指刹那转刚为柔在万如海的掌上行云流水般拂过。

    万如海手掌一麻掌力涣散一条胳膊不由自主垂了下来。

    「万二伯小心了!」

    欧阳霓拧身轻喝莲足幻出重重虚影涌向万如海头顶。

    万如海往后俯身急出左掌招架不觉间已运上了九成的铜炉魔气。

    两人一如曼妙灵鸾一似威武雄狮天上地下战作一团恁的难分伯仲。

    小蛋大感讶异。

    在他印象里欧阳霓这几年的修为在叶无青的指点下虽有精进但也绝不可能臻至眼前境地。招式心法或可凭借慧心参悟功力修为却何以在短短年许间有这般惊人提升?

    场内万如海和欧阳霓翻翻滚滚已战至二十多招万如海渐落下风只觉对方掌力袖风重逾万钧反而是招式除了那套指法之外无甚出奇之处。

    万如海将铜炉魔气催至满盈兀自难以与欧阳霓硬撼只得扬长避短施展出师门诸般精奇妙招与她周旋原本自以为强胜于对方的功力修为竟成了最大软肋。

    万重山母子提心吊胆站在一旁观战眼见万如海形势吃紧又帮不上忙手心里尽皆捏了一把冷汗作梦也没想到这年纪不及万重山一半大的少女竟然如此厉害。

    斗到酣处欧阳霓一记娇喝袖袂里猛地掠出一道五彩斑斓的绚光是她得自欧阳修宏的荼阳蟒带「呼」的一声荼阳蟒带幻化作一条长逾十丈的硕大火蟒遍体彩光闪烁喷云吐雾骇然之极。

    「咄!」

    欧阳霓纤纤玉指遥点火蟒樱唇低喝一声五彩火蟒卷起滔天烈焰朝着万如海俯冲下来口中喷出一团艳丽火球刹那间遮蔽了方圆十丈的天地。

    万如海深陷火海无从闪避凛然大喝一声双掌灌注十成铜炉魔气往上迎去。

    「轰!」

    烈焰滚滚迸散飞溅天地被渲染得一片火红万如海胸口窒息低哼一声往后踉跄退步冷不防背心大椎穴一麻欧阳霓料敌机先悄然将他制住。

    万夫人花容失色惶声叫道:「欧阳姑娘掌下留情!」

    欧阳霓从容一笑挥袖收起荼阳蟒带玉掌从万如海背心移开往后退开三步躬身道:「万二伯侄女儿放肆了!」

    万如海双掌教荼阳火罡烧灼得焦黑如炭两臂经脉炽疼欲裂情知已无再战之力他颓然一摇头苦笑道:「我输了!」

    欧阳霓平静道:「侄女儿只求万二伯往宿业峰一行。」

    万如海平复心神说道:「欧阳姑娘你义父要找的只是万某一人希望你莫要难为他们母子二人。」

    欧阳霓含笑道:「您是我的长辈又与义父艺出同门侄女儿自该悉心敬奉更不敢对伯母和万大哥稍有怠慢。」

    万如海点点头神情已恢复平静徐徐道:「那万某就先谢过欧阳姑娘了!」

    当年若不是蒙丁原相救他们夫妻早已尸骨寒透如今侥幸又过了二十多年快活日子已是上苍开恩垂怜。

    今日再死业已不枉!

    话音甫落万如海猛地举起右掌往自己眉心击落。

    饶是欧阳霓聪慧过人也万万猜不到万如海居然宁可自绝亦不愿再归忘情宫。

    他这一死固然是为了表明心迹断了叶无青的念想更是为了保全万重山母子勿令他们二人再陷入可怕的纷争仇杀之中。

    万重山母子同样措手不及齐声惊叫往万如海身上扑去。

    「呼──」

    一道白光从围观的人群后飞掠而出后先至堪堪击中万如海的手背。

    万如海猝不及防右掌被这股袭来的大力猛推掌加快「啪」地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万重山母子魂断胆寒扑到了万如海的身上放声大哭均以为他已遭不幸没想到万如海茫然垂手额头上赫然印着一个殷红掌印头骨却完好无损只是脑袋有点晕。

    「怎么可能?」

    万重山听父亲开口说话欣喜若狂:「爹你没死啊!」

    万如海点头苦涩一笑万夫人喜极而泣刚想埋怨丈夫不该舍下他们母子自行了断不意瞧见万如海脚下的茶碗残片骇然道:「就是这只碗?」

    「不错就是这么一个碗打在我手背上令我掌力尽散没死成!」万如海盯着残片瞅了须臾惊异道:「这个碗……不是那位年轻公子的么?」

    今日在凉棚歇脚的客人虽说不少可大都用的是酒菜面点用茶碗喝茶的恰恰只有一个。

    万夫人唯恐丈夫死志未绝不敢离开半步催促爱子道:「快快有请恩公!」

    万重山撒腿便往凉棚里跑忽见人群一分那个年轻公子已然走了出来朝着万如海躬身施礼:「弟子拜见万师伯。」

    万如海一愣欧阳霓却听出了小蛋的声音欣喜道:「小蛋原来是你!你头上戴着这么一个古怪难看的东西做什么?」

    小蛋取下斗笠笑了笑道:「万师伯不好意思打碎了您的一只茶碗。」

    万如海望着小蛋云里雾里地困惑道:「你……叫我师伯?」

    小蛋道:「弟子四年前拜在忘情宫叶宫主门下学艺与万师伯同出一门。」

    万如海心一沉旁边万重山急道:「这么说你和这位欧阳姑娘是一路的么?」

    无意当众解释他和叶无青之间的过往恩怨小蛋转道:「欧阳姑娘你一定要带万师伯回返忘情宫么?」

    欧阳霓见小蛋颇有要为万如海出头之意盈盈一笑道:「我不过是奉义父之命来请师伯回宫哪会想到万二伯如此刚烈?

    「早晓得会闹出人命来我岂敢用强相迫?幸好你及时出手不然义父闻知此事也断不会饶过我。」

    小蛋心里一松他最担心的就是欧阳霓回头无法向叶无青交差会受责罚听她这么一说似乎犹有回转余地。

    万如海定了定神道:「惭愧惭愧!为了万某的事拖累两位了。」

    需知小蛋出走忘情宫之事他并不清楚只当倘若放过自己两个年轻人都免不了要受叶无青责难。

    欧阳霓道:「万二伯不必介怀应是侄女儿向您谢罪才对。回宫后我便禀报义父说你们已听到风声早一步搬迁他处不知下落。

    「义父对侄女儿甚为信任应可推搪得过。不过万二伯也需尽快搬离此地以免义父后日另派人来查寻。」

    万如海没料到欧阳霓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也顾不得长辈的身分朝着她和小蛋便是俯身拜谢:「两位对我全家的活命之恩成全之德万某没齿不忘!」

    欧阳霓急忙扶起万如海娇笑道:「万二伯千万别折煞侄女儿我可当不起!」

    小蛋见雨过天晴也代万如海欣慰可内心里油然生出一缕感慨。「忘情宫就真的那么可怕么?非但外人谈虎色变避之不及连万师伯也宁死不肯回去情愿埋没在山野之中清贫一生。」

    一念至此小蛋对万如海的遭遇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可毕竟万师伯爱妻在旁未来子孙满堂而他孑然一身飘零四海苦苦追寻心中之人却音讯渺然生死未卜。

    这样一比万如海却比他幸福太多。

    小蛋转念一想却又笑了。何必艳羡旁人?今日老天让他有机会为她奔波天涯该甘之如饴无怨无悔才对。

    但求伊人平安无恙哪怕就此追寻一生寂寥一生也是值得。

第四章 漓渡仙境

    欧阳霓和小蛋送走万如海一家重新回凉棚里坐下小蛋才开口道歉道:「对不起欧阳姑娘我又让你为难了。」

    欧阳霓幽幽道:「再难的事情我也为你做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小蛋想到当日欧阳霓冒险从黑石窟救出他的旧事心下愈歉疚。

    欧阳霓忽然展颜笑道:「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对不住你。那日我将你送出忘情宫不想刚一回去尚未来得及通知尹仙子和小龙黑石窟的事已被人觉。

    「义父断定是尹仙子所为盛怒之下要抓她和小龙归案我也束手无策欲救不及。」

    小蛋怅然摇头:「这是天意我想曾婆婆和小龙也不会怪你。」

    欧阳霓道:「没想到咱们两个会在这儿重逢。我正为另一件义父交办的差使犯难生恐人单力薄有负所托。小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蛋打心眼里不愿再蹚忘情宫的浑水可欧阳霓当面相请方才又为他放过了万如海一家三口着实欠了不小的人情此刻实难开口拒绝。

    「好只要不是回忘情宫无论到哪儿我都陪你去。」

    欧阳霓喜道:「你肯我陪去就再好不过了就算说僵了动手我也不怕他们了。」

    两人相携离去御剑往东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欧阳霓忽地一收仙剑。

    「快到了!」

    小蛋随她降下身形改作御风飞行飘落在一座林木葱郁的高耸云峰之上。

    欧阳霓沿峰而下道:「我要拜见的此间主人隐居多年世上几乎无人知晓他的身分据说性情古怪暴虐动辄火杀人所以你务必听从我的吩咐行事更不要擅自开口多管闲事。」

    小蛋望了望他数日前曾经从这座云峰上飞过当时并未太过留意谁想此峰之中居然隐居着一位世外高人。

    到了半山腰欧阳霓在一座深不见底的洞穴前停住身形回头叮嘱:「跟紧我千万不要随意走动。」说罢举步小心翼翼地往洞穴内行去。

    小蛋亦步亦趋跟在欧阳霓身后寻思道:「这位世外高人果然性情古怪偏偏挑选了这么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隐居想必是不愿别人找到他。」

    七拐八弯地走了有一顿饭工夫前方赫然出现一道细小的瀑布瀑流后嶙峋黝黑的山岩依稀可见长满了湿漉漉的深绿色苔藓。

    欧阳霓朝着水瀑盈盈一礼:「晚辈欧阳霓奉忘情宫叶宫主之命求见灭盘圣祖!」

    小蛋这时候才晓得此间主人的名号暗暗道:「久闻南荒是冥轮老祖年旃的天下这位偏偏自号「圣祖」硬是压下冥轮老祖一头。」

    隔了老半晌洞穴深处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欧阳长老万里迢迢前来敝境路上多有辛苦。请──」

    欧阳霓微微一笑握住小蛋的右手纵身往瀑布内投去。

    小蛋一惊心道:「这么快的度岂非要一头撞在山岩上?」顿觉眼前一花水声叮咚四周景物全消乍然亮起一团刺眼的白光。

    只一眨眼白光倏地消失就听先前那阴冷的声音问道:「欧阳长老这娃儿是谁?」

    显然此人生性阴沉倨傲只是碍于欧阳霓的身分才尽量将口气放得温和稍许但对着小蛋就没那么客气了。

    小蛋定睛打量只见面前是一座耸入云霄的白玉门楼上书「漓渡仙境」四字。门楼两侧的台阶上侍立着数十名面无表情的黑衣劲装守卫一个个神足精满杀气腾腾。

    说话之人站在台阶正中的最上一级身穿灰白绸缎宽袍面容苍老峻寒前半头谢顶后脑勺上稀疏的白扎成了一条小辫子垂到脖子下。

    欧阳霓施礼道:「这位是我义父的衣钵弟子常寞此次陪同前来。」

    老者眼睛里寒光一闪紧盯欧阳霓:「常寞?他不是叛出忘情宫了么?」

    欧阳霓不慌不忙道:「童天尊有所不知少宫主日前业已幡然悔悟求得了义父的谅解重归门墙。此次他前来漓渡仙境拜见灭盘圣祖亦是义父之意。」

    童天尊「哦」了声面色稍显缓和道:「既然这样就请两位跟着老朽走。」他转身在前引路。

    欧阳霓与小蛋并肩携行低声道:「这位童天尊乃灭盘圣祖座下的四大天尊之一专事镇守漓渡仙境山门是圣祖最得力的心腹。」

    她故意不用传音入密好让前头走着的童天尊听见不着痕迹恭维了对方一番。

    果然童天尊闻言哈哈一笑道:「老朽不过是个替圣祖把守山门的下人哪及得上欧阳长老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小蛋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起先他答应陪欧阳霓前来只当对方是位隐士可瞧眼下情景这位灭盘圣祖非但拥有众多精锐部属且对忘情宫的事情也甚是清楚怎么看都不像是位不问世事的主。

    三人走进山门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大片亭台楼阁水榭廊坊比起小蛋当日在云阙宫所见的景状亦毫不逊色他暗暗称奇。

    「刚才在那洞穴里转悠还奇怪这位灭盘圣祖为何选了个黑不隆咚的山洞住敢情这里头别有洞天难怪有仙境之称。」

    没容小蛋多想童天尊已在一排宏伟的殿宇前驻步道:「委屈两位要陪老朽乘一段锦车了。」他扬手一挥不远处一驾早已备妥的镶金大车驶到了近前。

    这驾镶金大车由八头形似猎豹的魔兽牵引一名车夫端坐在前头的车辕旁手里执了根细长乌黑的软鞭另一名侍者从车辕另一侧跳下替三人拉开车门。

    童天尊等小蛋和欧阳霓在车厢里坐好才弯身入内坐在了对面的软座上。

    侍者将车门关好又将车厢两侧的窗户密闭里头一颗夜明珠亮了起来白光温润柔和令车厢中丝毫不觉幽暗。

    欧阳霓情知童天尊此举并非为了礼敬宾客而是不愿她和小蛋看到漓渡仙境内的种种情景和诸般布置却也不出言说破。

    小蛋倒也没想那么多但也觉得这里的主人处处故弄玄虚引人颇多猜测而欧阳霓口中所说叶无青交代的差使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锦车疾驰十分平稳坐在车厢里的人没有察觉半点颠簸却均自默然不语好不容易锦车停下侍者打开车门童天尊率先下车道:「两位到了!」

    小蛋随欧阳霓下了镶金锦车举目望去才现大车已驶入一座大殿里。

    欧阳霓道:「小蛋你在此稍候我先随童天尊前往晋见灭盘圣祖。」

    小蛋猜想欧阳霓多半要向灭盘圣祖转达叶无青的一些密语他不便在场也不以为意颔道:「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欧阳霓向小蛋歉然一笑和那位童天尊穿过大殿朝里头走去。车夫扬鞭虚打口中呼喝锦车轮子咕噜噜转动跟着也出了大殿。

    殿中一时只剩下小蛋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等待欧阳霓回转。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分童天尊从殿里出来:「常少宫主欧阳长老正和圣祖密谈恐你在此久候托老朽引你下去休息。」

    小蛋却没有动童天尊一怔从袖口里取出一块信纸迭成的方胜递给小蛋:「这是欧阳长老亲笔写的便条少宫主一看便知。」

    小蛋谢过之后将方胜展开果见便条上是欧阳霓的亲笔所书请他随童天尊暂往精舍歇息勿以她为念。

    字迹十分工整自然不像是受人胁迫而为小蛋便将信收入怀中:「有劳童天尊。」

    两人到了大殿门口上了那辆守在殿外的镶金锦车。行出一段后锦车停下侍者打开车门童天尊端坐不动道:「常少宫主请在此稍息等欧阳长老回来。」

    小蛋下了车现他置身在一座金壁辉煌的楼阁之中脚下柔软嫣红的地毯分外醒目四壁上悬挂着美轮美奂的宫灯厅里的家具摆设亦极为考究彷佛进到了皇帝老儿的后宫里一般。

    锦车迅原路返回消失在楼阁前的大门外两名体态妖娆容貌娇媚的少女款款迎来屈膝跪拜。

    「奴婢恭迎公子!」

    小蛋只瞧了两个少女一眼便不敢多看。

    她们身上穿的是一袭几乎透明的藕荷色薄纱衣裙不仅**若隐若现撩人遐思连胸口挺茁的双峰也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裸露大半一双粉嫩小巧的莲足上更是鞋子都不穿。

    小蛋定了定神一边观瞧大厅里的陈设一边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左边那脸蛋略圆的少女用险些能化成蜜糖水的嗓音腻笑道:「这是「逍遥宫」啊!」

    圆脸少女与身旁同伴一左一右地搂住小蛋胳膊将大半的娇躯都压了上来。小蛋只觉一阵香风扑鼻温香软玉在抱两双水汪汪的眼睛一左一右饱含风情满是期待地注视着他。

    小蛋何时经历过这般香艳阵仗?他登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四条润滑娇嫩犹如灵蛇般的藕臂熟练地攀上小蛋的脖子猛听两个少女齐齐「啊」了一声如遭电击似地从小蛋身上弹起满脸骇然地望着他道:「公子?」

    却是小蛋暗运圣**精气将自己的肌肤在一瞬间变得冷如玄冰生生将两个少女惊退。

    「早知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还不如留在那殿里等候欧阳姑娘。」小蛋心下后悔他澄静心神道:「两位姑娘我只想在这儿等人不敢领受盛情。」

    两名少女微觉诧异地对视一眼似乎在埋怨小蛋不识风情。

    左边圆脸少女无奈道:「如此公子请入内歇息。」

    这回小蛋有了前车之鉴尽量和两名少女保持着三步距离由她们引着穿过大厅。

    厅后是一间宽敞豪华的暖阁十余名窈窕少女酥胸半裸伴着乐曲翩翩起舞乐声异常**少女的舞姿更是极尽挑逗之能。

    七八个模样各异、衣冠不整的男子或躺或坐在席间津津有味的欣赏着歌舞。每个人身旁都各有一两位佳丽陪伴或相拥相抱或饮酒调笑高声喧哗旁若无人。

    其中一个男子小蛋觉得眼熟略一回忆才想起这人乃是越秀剑派的弟子当日在覆舟山曾参与过围捕叶无青之役被自己用「盈虚如一」慑住心神后由屈翠枫领走。

    当时看着还是英姿飒爽凛然正气没想到身入此间竟也丑态毕露小蛋看得皱眉不已扭头往前。

    绕过暖阁三人来到一座大厅前里面人声鼎沸光线幽暗。

    大厅中央有一座高逾三尺的巨大软榻榻上一对浑身**的男女翻云覆雨交战正酣摆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交媾姿势肆意出淫荡之音。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软榻四周居然有不少男女在聚精会神地围观有些个甚至迫不及待地模仿起榻上男女的姿态与怀中的少女裸身大战瞧那心无旁骛的模样绝对比修炼师门绝学还要认真用功三分。

    小蛋心中苦笑:「这位灭盘圣祖款待宾客就用这样热情过头的方式?这哪是什么漓渡仙境分明就是一座淫窟……怪了这些位宾客均非常人何以如此轻易就为美色所掳深陷欲海?」

    三人继续前行随着两名少女进到一条长廊。

    长廊两侧都是珠帘低垂的精舍里头此起彼伏传来惊心动魄的婉转莺啼间或夹杂着男子舒畅高吭的喘息嘶吼。

    他足不点地穿过两旁精舍长廊一拐来到一座静谧的庭院中。

    院子里空无一人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闻着甚为舒适好像一股曼妙的醉意直通头顶令人飘飘欲仙。

    小蛋心下疑惑侧目四望。

    含着奇异香气的烟雾是从庭院四面的各处厢房里飘出透过一扇没关的窗户小蛋见到一个坦胸露乳的中年男子无限惬意地躺在一张软椅上手里执着根细长烟杆吞云吐雾。

    中年男子身旁跪侍着一名少女不停用火媒点燃烟窝里塞着的白色粉末似乎十分享受那股让人欲仙欲死的香气。

    圆脸少女察觉小蛋步履稍有停顿立刻推荐道:「这是仙境特产的「欢仙散」非但对功力精进大有裨益且能教人忘记忧愁如坠仙境公子可要试试?」

    小蛋抑制住心中对漓渡仙境的极度反感摇头道:「不必。」

    圆脸少女见小蛋油盐不浸不由有些犯愁蓦地眼睛一亮道:「奴婢再带公子去个地方一定会让您喜欢。」

    三转两转两名少女又将小蛋引到一座露天温泉前。

    池中碧波荡漾水汽腾腾十多个男男女女身上毫无遮拦泡在温润柔滑的水中嬉戏沐浴有个刀疤男子格外生猛竟左拥右抱连驭三女看来是此道高手。

    瓜子脸少女瞥了眼小蛋含羞带媚地低声道:「公子可要奴婢们服侍着更衣沐浴?」

    小蛋叹了口气道:「怎么会有人能在光天化日底下做这种事?」

    瓜子脸少女急忙道:「那咱们去「颐翠馆」吧那儿每一栋精舍都很幽静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

    面对两位妙龄少女一次次毫无缘由的投怀送抱小蛋大感吃不消耷拉着眼皮掩饰心中尴尬道:「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让我一个待着?实在不行回原来的大殿也成。」

    圆脸少女泫然欲泣:「莫非奴婢不入公子法眼?」

    小蛋苦笑道:「和你们没关系我只想等个朋友。」

    瓜子脸少女幽幽道:「「未央阁」、「**厅」、「忘忧精舍」还有「玉华池」公子都不满意奴婢也真不晓得该请你去哪儿了。」

    小蛋瞧着她为难只得安慰道:「没事我随便走走就好。」

    圆脸少女想了想道:「看来只好请公子前往「晓和园」暂且歇息了。」

    当下三人离开玉华池边往晓和园行去。看到晓和园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巨型园林时小蛋悬着的心方始稍稍放下。

    园内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花木环绕曲径通幽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湖座落其中两座曲桥纵横交错连接四面。

    小蛋在湖边站定欣赏着满园风景心胸一阔。

    这里到处凌空飞着竹制水槽里头淡黄色如琥珀般透明醇厚的液体飘散着诱人酒香。每一处石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四季瓜果各色糕点任由宾客取用。

    那圆脸少女欠身道:「公子可在此暂歇等候您的朋友。」与瓜子脸少女双双离去。

    小蛋一回头就见三丈外侍立着另一位身着水色长裙的美貌少女手捧托盘盘中放着一碟腊封的丹丸大小有若龙眼不知有何用处。

    远处类似的水衣少女遍及园内却比别处的侍女规矩许多只静静立着并不殷勤缠人。

    小蛋长吁一口气在湖边的一方岩石上坐下抱腿远眺园景静候欧阳霓的消息。

    不觉天色渐暗夕阳将湖面渲染得彤红艳丽带着幽香的和风拂过水面吹起粼粼涟漪一羽羽倦鸟凌波掠过脆啼声声。

    连日来小蛋徘徊于南荒的穷山恶水间少有见得此等幽美景致不禁心旷神怡沉浸在湖光山色中直到天色大黑小蛋才恍然惊觉:「等了这么久欧阳姑娘为何还不见音讯?」

    小蛋站起身现水衣少女还在于是问道:「这位姑娘我想求见童天尊。」

    水衣少女柔柔含笑道:「奴婢身分低微哪有资格晋见天尊?公子不妨先用些瓜果点心童天尊有暇自会传见。」

    小蛋奔忙了大半天喉咙也有点干渴闻言走到水衣少女身旁的石桌前挑了一串本该是盛夏方有的荔枝剥开壳就要往嘴里放。

    突然不远处花树后有人叫道:「小蛋你也来了这里?」

    小蛋闻声停手扭头望去阔别半年多的屈翠枫快步走来满脸的惊喜。

    不等小蛋开口屈翠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荔枝丢回桌上扯住他的胳膊道:「走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小蛋不由自主跟着屈翠枫离开湖边钻进花树丛中惊讶道:「屈大哥你在这儿?」

    屈翠枫噤口不答拉着他一路往深林内走去不知为何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直到僻静无人处屈翠枫停下脚步低声道:「小蛋你用灵觉查探一下周围。」

    小蛋一头雾水依言将四周巡视了一圈摇头道:「没有人。」

    屈翠枫松了口气先前满脸的喜色顷刻收敛声音仍放得极低:「还好我碰巧遇见你不然你此刻已然遭殃。

    「在这园内非但瓜果糕点美酒蜡丸碰都不能碰连满园的树木花草清香最好也别闻。」

    小蛋一凛道:「怎么有毒?」

    屈翠枫摇头道:「有没有毒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和我差不多日子进来的几个正魔两道的高手现下已仙心尽泯沉沦欲海每日里醉生梦死吸食欢仙散。再过些日子恐怕就要沦为行尸走肉了。」

    小蛋越听越是惊心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岂有这般待客之道?」

    屈翠枫愣了愣瞅了小蛋半天忽地哑然失笑:「你还当自己是这儿的贵客?每一个被请进漓渡仙境的仙林人物无不是失手被擒或遭受哄骗嘿嘿什么漓渡仙境分明就是一座人间魔窟!」

    小蛋想起欧阳霓心一沉道:「糟糕欧阳姑娘到现在也没音讯会不会……」

    屈翠枫一怔:「欧阳霓也来了?你们到底是如何进的漓渡仙境?」

    小蛋将前因后果简略说了却省去了有关万如海的一节。

    屈翠枫眉头渐渐皱紧叹了口气道:「的确糟糕十有**欧阳姑娘也遭了毒手。」

    他见小蛋转身要走急忙一把拽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去救人也来不及了!」

    小蛋经过这些年风雨历练亦成熟了许多他冷静下来道:「屈大哥你怎会来了漓渡仙境?为何身上的功力尽失?」

    屈翠枫唏嘘道:「一言难尽!我来南荒采药却被一群来路不明、修为奇高的魔道人物莫名其妙抓来前三天被关在一处石窟里而后被迫服了一颗药丸丹田真气尽散稀里胡涂就给送到了这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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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介绍:
小蛋虽有名师指点,奈何学起天照九剑来仍费劲无比。不料睡梦中,他竟误打误撞地参悟出天道星图中的一门绝学,还从中自创「螺旋气劲」,令其师大跌眼珠。
这日小蛋和罗羽杉下山买酒,哪知冤家路窄,又碰见之前邂逅的红衣少女,小蛋狼狈无比地被追著打。然而谁也没料到,红衣少女的接连现身,却是即将降临的翠霞浩劫徵兆——仙羽幻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羽幻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羽幻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