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TXT下载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全文阅读

作者:关驹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txt下载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7章全国通缉

    杨瑛走后,贾仁禄仍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甄宓来到他跟前,问道:“怎么了?”

    贾仁禄猛地抬手,给自己三个大嘴巴子,道:“我就是一混蛋!”

    甄宓吓了一跳,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贾仁禄道:“皇上打算将杨瑛许给拓跋力微,老子也觉得现今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就昧着良心,劝她响应皇上号召,嫁入鲜卑。”

    甄宓幽幽地道:“你也别内疚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国家太平和边境安宁着想,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贾仁禄冷笑道:“国家太平,边境安宁?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其实这次和亲的真正目的,不外乎就这么几条。第一,如今鲜卑四分五裂,内讧不断。我们正可以利用这点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拓跋鲜卑在其中就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杨瑛就是一块肉,我们把去喂给拓跋鲜卑,拓跋鲜吃了肉,心满意足,便会和轲比能磕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咱大汉也就可以翘着二郎腿,坐山观虎斗了。”

    “第二,朝中有识之士都看出这个叫拓跋力微的很不简单,并非池中之物,将来一定能驰骋草原,一统朔漠。老子虽从没在历史教科书里读到过他,却也通过观察,得出了和其他人同样的结论,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小子身上竟流淌着和呼韩邪一般无二的血液,心胸宽广,包容一切。这在崇拜狼,模仿狼,甚至就把自己当成是狼的鲜卑人中间无疑是绝无仅有的。你也知道征服男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用女人,女人在枕头边上轻轻说上一句,往往比那男人老子说上一百句还要管用。”

    甄宓笑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一个德性。可怜我们这些女人常常被你们当成武器去对付其他男人。你们是取得了胜利,开怀大笑,可我们却要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生活在一起,终日以泪洗面。”四下瞧了瞧,见貂婵不在,说道“貂婵姐姐原本天真无邪,无忧无虑,却被她义父王允用来施连环计。这计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貂婵姐姐虽非王允亲生,但毕竟是自幼入府,朝夕在侧,怎么说也有些感情吧。可是王允为了除掉董卓,竟忍心先将她许嫁吕布,后献与董卓,以此来挑拨他们父子反目。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父亲。由于貂婵姐姐的全力配合,一切都按王允的意料展,吕布最终杀了董卓,王允的计划是成功了,可是汉室江山真的太平了吗?没有。事隔不久,董卓旧部李傕、郭汜打着为董卓报仇的旗号,攻入长安,打跑吕布,杀了王允。刚刚安稳下来朝廷,重又乱成一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貂婵姐姐不惜背上“红颜祸水”,“狐狸精”的骂名,含羞忍辱,挑拨离间,到头来只换来须臾太平,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值。貂婵姐姐曾对我说过,那段日子是她这一生最痛苦的回忆,一想起此事心中又觉恶心,又觉害怕,晚上睡觉也不安稳,时时被恶梦惊醒。”

    贾仁禄道:“没法子,这个狗屁时代就是这样的。当年汉元帝为了让一向上窜下跳的匈奴安分守己,将王昭君嫁给呼韩邪,结果换来边境安宁太平。曹操为了拉拢孙策,使自己能专心致对付袁绍,便将自己的侄女许给孙策之弟孙匡。毕竟只要送上一个女子就可以少死很多人,何乐而不为?至于成亲之后,夫妇俩会不会幸福,连双方家长都不去考虑,统治者又怎会考虑?其实都别说这个时代,就算在老子那个提倡男女平等,自由恋爱的时代,只计较利益不计较感情的政治婚姻也还是没有销生匿迹,在不少上流家族中依然存在。”

    甄宓叹道:“总之倒霉的总是我们女人。”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论。你不能因为一两件事情,就拿竿子把一船人都打死。像老子这样在家里毫无地位可言,被女人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好好男人,在哪个时代都是有的,只不过打着灯笼都难找而已。”

    甄宓扑哧一笑道:“你少臭美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当年王昭君能影响呼韩邪,使他不再打汉朝的主意。杨瑛一定也能影响拓跋力微,使他打消对汉朝用兵的念头,到那时汉鲜之间不再有战争,两国百姓和睦相处,安居乐业。相比之下杨瑛一个人受点委屈,又算得什么呢?”

    甄宓缓缓点了点头,贾仁禄接着道:“第三,大汉尚未完成统一,轲比能要是抢在我们的前头完成了鲜卑统一,对我们来说,无异于灭鼎之灾。”

    甄宓道:“连你也没有法子么?”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我大汉作战以步卒为主,骑兵有是有,不过不多,而且也没有鲜卑骑兵厉害。而鲜卑人以骑兵为主,机动力可比我们要高得多。要知道打战其实就是在拼度,人家骑着马飞奔,咱们只能凭着两只脚一二一,如何撵得上人家?这仗还打个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军要是和鲜卑人遇上了,只有被动挨打,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份了。何况鲜卑人在檀石槐时期就控弦二三十万骑。其后檀石槐鼓吹人多力量大,连战也不打了,一门心思鼓捣生孩子,短短几年,人口就翻了几番,这人越生越多,队伍也就越来越壮大。现在鲜卑诸部的实力和檀石槐那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好在他们内部四分五裂,谁也不服谁,说什么也拧不成一股,而单凭一个部族的力量想要和大汉斗,无异于以卵击石,都不用中央出兵,地方刺史就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可一旦他们被轲比能打服,重新抱着一团,那可是山崩地裂,排山倒海之势。说句丧气话,老子要见到这么多骑兵同时出动,肯定吓得当场尿裤子,然后就撒丫子有多远跑多远。”

    甄宓笑道:“真没出息。”

    贾仁禄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嘲笑自己,笑道:“汉高祖刘邦厉害吧。他以一介草莽,提三尺剑,斩白蛇起义,将几千兵马转战四方,终于灭了天下无敌的项羽,一统天下。可就这么一个大能人也中了匈奴人的圈套,被四十万匈奴铁骑围在平城白登,最后不得不遣女和亲。汉高祖如此英明和草原民族对敌尚有此一败,老子和汉高祖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遇上和匈奴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鲜卑人焉能不败?”

    甄宓秀眉一蹙,说道:“鲜卑人这些年和大汉交战,是打了几场大胜仗,于是世人争相传说鲜卑人是天下无敌的。在这种想法支配下,汉人一遇到鲜卑骑兵自然而然心生惧意,都还没打,就争相逃窜,这仗还能打得赢么?你要是也畏鲜卑如虎,那就永远也不要想打赢他们。当年你和孟起所领西凉铁骑作战不是大获全胜了么,鲜卑铁骑也未必就强过西凉铁骑,你也别把他们想象的三头六臂、天下无敌,我相信你一定能打败这支天下无敌的劲旅,彻底终结鲜卑铁骑不可战胜的神话。”

    贾仁禄笑道:“谢谢你安慰我。嗯,你说的没有错,过于高估对手是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想要取胜可就难了。可是事实毕竟是事实,那是谁也抹杀不了的。就现如今的情况而言,汉人根本不鲜卑人的对手。我当时之所以能赢孟起,主要是因为我依靠有利地形,深沟高垒,凭险据守,扼住了孟起的进兵之路,使他无法充分挥出骑兵灵活机动的特点。如果和鲜卑作战这招就不管用了,大汉和鲜卑边境绵延数千里,险要之处多如牛毛,倘若处处设防,便分散兵力,鲜卑人只要集中优势兵力打击一点,便可轻而易举的突破防线,冲进中原。我军的行进度又没有他们快,等我军收到消息赶去支援时,鲜卑人早就抢了钱财女人,一声呼哨,不知跑到那里去了。如果我们集中优势兵力防守一点,其他地方防守便显得十分薄弱,鲜卑人当然不会傻傻的和我军主力死磕,虚耗光阴,浪费粮食,他们一定会避实就虚,出其不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在半路设伏,围点打援。所以想用持久战拖得他们粮草匮乏,士气下降,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翘翘。”

    甄宓道:“那我们就不能主动进攻?”

    贾仁禄道:“主动进攻?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看过《汉武大帝》没?呃,老子说溜嘴了,你哪里看过那玩意。这么和你说吧,要想主动进攻,就需要建立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以灵活机动对灵活机动,然后就是要准备充足的粮草,以免鲜卑人在大草原上和我们打游击时无粮可用。你熟读史书,当然知道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父子二人励经图治,省吃简用,一文钱都恨不掰成两瓣来花,就这么着,他们开创了文景之治,给他们的后代孝武皇帝留下了数以亿万计的财富。可孝武皇帝为了攻打匈奴,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将这些财富花了个精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攻打草原部落可是一项十分烧钱的运动。如今大汉内乱未平,疮痍未复,百废待兴,老百姓更是久乱思治,想好好过上几年太平日子,不想再打战了。在这种情况下,大汉根本凑不齐攻打鲜卑所需的庞大的人力物力,也就无法摆开堂堂之阵,正正之师,战马对战马,西瓜刀对西瓜刀,和鲜卑人痛痛快快打上一战。”

    “既然不能马上战胜鲜卑,就要卧薪尝胆,积蓄力量。唐太宗李世民的故事,老子曾对你说起过。他上马能打天下,下马能治天下,可以说是历代皇帝的楷模。可是以他之能,初登基时还不是照样打不过崛起于草原的突厥人,虽然他在渭水便桥单骑吓退突厥十万精骑,但以当时唐军整体实力,遇上突厥人,还是只有哭爹叫娘,逃之夭夭的份。权衡利弊之后,一向硬气,从不在困难面前低头的李世民,迫于无奈,不得不向突厥人低头,答应他们提出的无礼要求。白马之盟虽然富有传奇色彩,但毕竟是一次城下之盟,十万突厥精骑是退走了,可他所带来的耻辱却永久的保留下来。还好突厥人领脑子突然进水了,只要金银财宝,不要女人,否则又不知道要有哪个美女像王昭君一般,舍弃毕生的幸福,含泪嫁入藩邦,去服侍一个一辈子只洗三次澡,浑身长满虱子的男人。”

    “李世民大出金帛,用钱物换来了两国和平共处。他利用这段难能可贵的和平时光,励精图治,富国强兵,终于在阴山一战,大败突厥,生擒其领颉利可汗,取得了唐朝拓边战争史最辉煌的胜利,往昔的耻辱一朝尽雪。所以一时间遭受挫近耻辱并不可怕,只要咱不屈不挠,奋向上,终究还是能把场子找回来的,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用杨瑛换来拓跋鲜卑的倾心归服,再用拓跋鲜卑去拖轲比能的后腿,这样大汉就有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修养生息,积蓄力量。有了这几年时光,大汉完全可以建立一支足以同鲜卑抗衡的骑兵队伍,到那时既便拓跋力微不听杨瑛枕边之言,存心同咱大汉过不去,咱大汉也不用再怕他了。他要是敢来打咱,咱就操起西瓜刀和他拼命,也不见得就输给他了。”

    甄宓道:“诚如你所言,让杨姑娘嫁到鲜卑是有莫大的好处,可是这毕竟是以她一生幸福为代价的,你们这些臭男人只计较眼前的利益,有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她想想?”

    贾仁禄叹道:“所以老子才说自己是混蛋。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世上的事情难说的很。她喜欢邓艾,一心一意想和他长相厮守,可她跟着邓艾就真的能得到幸福么?怕是难说的很。而拓跋力微除了非我族类,言语不通,一辈子只洗三次澡,浑身长满虱子之外,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好同志。而且他真心喜欢杨瑛,肯定不会亏待她,杨瑛嫁给他未必就得不到幸福。”

    甄宓向周围瞧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问道:“适才杨姑娘对我说,你曾对她说过,她跟着邓艾一定没有好场,说不定会满门抄斩,真得有这回事么?还是你只是吓吓她。”

    贾仁禄道:“嗯,老子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历史上刘备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打下益州这一亩三分地。这块地盘虽然不大,但对他这么一个苦大仇深,奔波半生的流窜犯来说,已经算是意外的收获了。他一高兴起来,便忘了自己姓什么,扯上三尺黄袍,往身上一披,就这么着,当了皇帝。后来他为报弟仇,兴兵攻打东吴。为了证明他不再是穷得叮当乱响的流窜犯,他一口气摆了七百营里连营。在几十万大军的共同努力下,连营很快就展布开来,他踱到高阜处,放眼望去,前后左右都是营帐,层层叠叠,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心里那叫一个美。可他还没高兴两天,一个不小心,中了6逊的火攻之计,七百里大营一夜之间被烧成焦炭,他也险些被烧成烤卤猪。亏得他奔波半生,脚底抹油经验之丰富,当世无人可望其项背,危急时刻,他将神形抹油这门神功毫无保留的施展开来,6逊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追,还是撵不上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逃到白帝城。刘备虽然逃了出来,却只剩下了一口气,他自知油尽灯枯,大限将至。便将诸葛亮叫到榻前托孤。诸葛亮感念他临终前的肺腑之言,在他死后,尽心尽力辅佐刘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天下三分,益州疲敝,诸葛亮虽然厉害,毕竟不是无所不能,他呕心沥血,竭尽心力,还不没能斗过司马懿,郁郁而终。诸葛亮一生都致力于恢复汉室江山,就算这件大事做不成功,也要保住益州这一片土。可是这一片土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到底是谁夺走大汉最后这一片土的,老子倒要请你猜上一猜。”

    甄宓心中一凛道:“你是说邓艾!”

    贾仁禄笑道:“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品。”

    甄宓笑道:“小气鬼!”顿了顿道:“没想到邓艾这么厉害。”

    贾仁禄苦笑道:“入西川二士争功。为了先入西川,邓艾、钟会各不相让,争得个头破血流。唉,多大个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为了一点点东西争来争去,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不说,还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这功劳也白白便宜给了别人。”

    甄宓道:“怎么会这样?”

    贾仁禄道:“妒忌。邓艾抄间道入成都,刘禅吓得当时就尿了裤子,出城投降。邓艾灭了蜀国,得意忘形,认为古往今来所有将领都没他本事大。他要只是在心里想想,倒也罢了,可他为了炫耀自己,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吹嘘自己的本事,并一再贬低钟会。说他身为大将,却不知出奇用谋,只会傻傻的在剑阁同姜维死磕,以致贻误战机,白白浪费粮食。你说钟会听了这话能乐意么?他恼恨邓艾独占功劳,一气之下,跑到司马昭那给邓艾上眼药,说他自恃功劳,在益州培植私党,收买人心,其心不可测,最好乘他立足未稳之际先行剿除,若是迁延不决,待他羽翼丰满,准备充分,造起反来,益州便非朝廷所有。要是只有钟会一个人胡咧咧,司马昭当然不会相信,可是这个邓艾平时作人忒也太差劲,他打下益州,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居然玩起两袖清风,不给朝中官员进贡。朝中官员见他打平益州,人人都道他金山银山,一个儿独吞,了大财,你说有哪一个不眼红?邓艾差人进京报捷时,却两手空空,没让他们跟着分润些好处,你说他们能不恨他?于是众口一词,都说邓艾收买人心,意图不诡。司马昭听所有人都这么说,不信也信了。恰在这时,邓艾上了一道表章,说平蜀之后,便当伐吴,益州在吴国上游,沿江东下,顺风顺水,吴国可一战而定。不过大军刚刚灭蜀,将士疲劳,不堪再战,须当修养生息。一面煮盐兴冶,建造大船,为顺流东下做好准备。一面厚待刘禅,封他为扶风王,给吴主孙休做个榜样,让吴主知道归降不但不会死,还会有好日子过。这样双管齐下,孙休畏威怀德,必然望风归顺。”

    邓艾将来可能是杨瑛的丈夫,甄宓对他自然很关心,闻言秀眉一蹙,道:“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上这道表章,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贾仁禄道:“他要只是上表请示,倒也没什么,司马昭最多不同意,倒也不会真的怪他。最要命的是,他竟自以为是,给司马昭来了个先斩后奏。其实他在表章上说的事情,他已经先给办了,这道表章不过就是让司马昭知道他在益州办了哪些事情而已。”

    甄宓吃了一惊,道:“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又有什么权力封别人为王?这不是找死么?”

    贾仁禄叹道:“就是说,别人还没拿他开刀,他自己先往枪口上撞。司马昭见到表章后很是气愤,差人告诉他事情做了也就做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先打报告请示,不能无组织无规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邓艾要是低头认错,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他偏偏不识时务,竟没看出司马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又给司马昭上了一道表章,上面的话我倒还记得,是这么说得:‘艾衔命西征,元恶既服,当权宜行事,以安初附。若待国命,则往复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专之可也。今吴未宾,势与蜀连,不可拘常以失事机。兵法:进不求名,退不避罪。艾虽无古人之节,终不自嫌以损于国也。先此申状,见可施行。’你想想,这道表章摆明在说司马昭的话不合时宜,有如放屁,臭不可闻。既然司马昭说的没道理,他还是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司马昭从头到尾看完,鼻子登时歪到一边,心想这样不听话的将领要来何用?把心一横,下旨斩了他的全家。”

    甄宓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不就是平了个小小蜀国,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没有其他人的帮助,光靠他一个人,能成事么,至于狂成这样?你说的没错,邓艾根本不是杨姑娘的理想夫婿,杨姑娘跟了他,日后定要大吃苦头。”

    贾仁禄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他们俩已经对上眼了,怕是很难拆散。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机会。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可杨瑛既把我当成了大哥哥,做哥哥的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苦海里跳,将来身异处,不得好死。这个拓跋力微,老子仔细看过,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为人谦下,虚怀若谷。关键的是他姓拓跋,天命有归,前途不可限量,杨瑛跟了他,一准错不了。”

    甄宓格格娇笑,道:“你喜欢有什么用?感情的事很难说的清楚,刘蒙明明是个无耻之徒,可孟夫人偏偏就喜欢他。不管他是贫是富,至始至终,不离不弃。我想既便你把邓艾的生平原原本本的告诉杨姑娘,杨姑娘肯定不会因为他将来要被满门操斩而离开他另寻新欢。”

    贾仁禄点点头道:“是这么个理,这可咋整?”

    甄宓道:“你不是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么,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就别操这份心了。不过邓艾虽然桀傲不逊,但显然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你要是有法子,就帮他洗脱嫌疑吧。”

    贾仁禄道:“不是老子不肯帮,实在是没有办法。今晚我就在你那睡,明天你卯时之前就把我叫醒。”

    甄宓道:“你不是不用上朝么?这么早叫你起来做什么?”

    贾仁禄道笑道:“明天皇上一定会宣我上朝议政,而且你相不相信,他第一件要议的事情肯定和邓艾有关。”

    甄宓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贾仁禄抬头看了看天,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甄宓道:“已经三更天了。”

    贾仁禄道:“只剩不到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咱也别睡了。不如咱找些事情来做吧。”

    甄宓笑问:“你想做什么?”

    贾仁禄道:“咱好像好久没有这个那个了。不如……”

    甄宓推了他一把,道:“流氓!想这个那个,找貂婵姐姐去!”

    贾仁禄老脸一红,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对了,刚才那个宫女你安顿好了没?”

    甄宓点点头,道:“嗯,真没想到这么难办的事情,竟也给你办成了。”

    贾仁禄最经不起夸奖,一听便来劲了,叫道:“那是,老子是什么人,前知……”

    甄宓笑道:“好了,好了。你什么德性,我们心里都有数,你也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不过你这次办得真的很漂亮。”

    贾仁禄道:“那是,运气来了,连城墙都挡不住啊。”

    甄宓笑道:“皇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赐给你个宫女?”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这其中的奥妙,你怕是猜破头也猜不到。皇上为了证明常人听说他赐婚,肯定乐得个嘴歪歪,于是当众赐我一名宫女,以此来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甄宓哑然失笑道:“就这么简单?”

    贾仁禄道:“当然就这么简单,那还能有多复杂?现在这张王牌终于到了我们手里,今后斗争,我们可真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甄宓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这次的对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贾仁禄道:“娘子教训的是,为夫受教了。好了,现在正事谈完了,天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甄宓道:“滚!”笑着逃开了。

    次日早朝,刘备坐在龙椅上,俯看阶下群臣,面色不善。内侍大叫:“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钟繇欣然出班,挺起牙笏,正要说话。

    刘备挥了挥手,对内侍说道:“去把仁禄请来,今天朕有几件事要和他议议。”

    内侍应道:“是!”退了下去。

    刘备道:“元常且归班部,有话待仁禄来了再说。”

    钟繇一脸郁闷,应道:“是!”

    刘备道:“昨日,你们去迎接拓跋力微的时候,朕复核刑部送上来的近期内各地生的人命大案的卷宗,看到了其中一则。”顿了顿,道:“说实在话,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凶手用心之歹毒,手段之惨忍实已到令人指的程度。有道是奇文共赏析,乘着仁禄还没来,你们先传阅传阅。”从案上拿起一份帛书,递给内侍,道:“拿给他们看看。”

    内侍应了声是,走下台阶,递给诸葛亮。诸葛亮接过,匆匆一看,只见上面记载着一个叫邓艾的家伙的杀人全过程。人命案虽大,却不比国家安危来得重要。他不知道刘备为什么要在早朝时给他们看这个,不禁有些莫明其妙。忽地想起贾仁禄曾说过,杨瑛的心上人摊上一桩人命案子。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微微一笑,也不再往下看了,将公文递给钟繇。就这么一个传一个,那公文很快又回到御案上。刘备道:“怎么样,都看过了么?”

    群臣同时点了点头,刘备道:“你们怎么看?”

    除了诸葛亮外,群臣都不明白其中深意,见其上所列罪行令人指齐道:“此子丧心病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刘备微微一笑,道:“朕也是这么看的。长文,你替朕拟道旨,在各地张贴榜文,缉拿这个叫邓艾的,一经捕拿,不问情由,就地正法!”

    陈群应道:“是!”

    诸葛亮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刚要开言,转念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忍住了。

    刘备出了一会神,道:“长文。”

    陈群道:“皇上有何吩咐?”

    刘备道:“算了,也别就地正法了,抓到之后,立即送交京城,待朕核实之后,再作决定。”

    陈群应道:“是。”

第588章阴差阳错

    刘备伸指在御案上敲了几下,道:“仁禄怎么还不来?”

    贾仁禄昨晚就猜到刘备今天会宣他上朝,他也知道若是自己若表现得太积极,没有皇上诏命就起了个大早,屁颠屁颠的赶到未央前殿。刘备他老人家见他如此关心国事,一定会打心眼里感动出来,然后就会让他每天都如此,那不是要了他的小命么?

    伴君如伴虎,这忠心什么时候该表,什么时候不该表,这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倘若这里面的门道要是不了解清楚,就会像韦公小宝当年那样。他为了骗到更多的赏赐,在康熙思念父亲痛哭流涕之时,陪着他号陶大哭。这小子本就善长假哭,这一哭开头,眼泪长流,呜呜咽咽的哭得凄惨之极。竟比康熙哭得还要伤心百倍。殊不知这样一来显然太过忠字当头,奋不顾身。果不其然,康熙见他哭得伤心,大为感动,当即便派他去五台山做小和尚,陪伴顺治爷这个老和尚。虽然韦公小宝做和尚的时间并不长,还因祸得福,遇到了心上人阿珂。但在少林寺出家为僧,不能吃荤,不能赌钱,不能看戏,不能听书,怕是他这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了。有了这一惨痛的教训,他痛定思痛,日后在康熙面前就不敢表现的太过忠诚,以免后患可虑。

    贾仁禄混迹官场也有些年头了,这里面的门道都不用刻意去学,看也看会了。韦公小宝的悲惨教训,他自然深以为诫。像现在这样,就算他明明知道今天早朝刘备会召他入宫,他也不敢未经传诏,就跑到宫里去上朝,这样他不但得不到任何赏赐,还会被要求天天上朝,那样他就真该解下裤带上吊了。于是乎他假装什么不知道,躺在床上,搂着甄宓,说什么也不肯起来。甄宓早已猜中他的心思,她也不想心上人天天天不亮就起床,也就没有催促。两人絮絮烦烦,拣捡些没要紧的事情来说。

    两人正聊得起劲,赵二来报,内侍请贾仁禄进宫上朝。贾仁禄大叫一声:“知道了。告诉那家伙,老子才刚睡醒,尚容更衣,让他等一会。”一面说,一面慢条斯理爬下床。甄宓倒也配合,慢条斯理的替他穿好衣服。贾仁禄洗了把面,漱了漱口,迈着官步,慢慢踱到正厅。

    来到正厅,再看他表情时,可就完全两样了。只见他一脸惶急,问那内侍道:“什么,皇上宣我入朝?一定是生了什么大事,你怎么不早些和我说。”一捂肚子,道:“哎哟,凡事都急不得,越急越出事。我实在憋不住了,先去更衣,你且稍待。”说完不待他回答,又跑到茅坑里,蹲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施施然的和那内侍来到未央前殿。

    他到时,刘备正倚在案上打磕睡,毕竟他昨晚被拓跋力微灌了十几爵,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宿酒未消,头昏脑涨。他见贾仁禄迟迟未来,倒也乐得清闲,乘机补眠。群臣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窍窍私语。

    站在刘备身旁内侍,见贾仁禄来了,忙将刘备叫醒。刘备笑了笑,问道:“仁禄啊,你怎么这会才来。”

    贾仁禄忙将早就编好的谎言献上:“皇上明鉴,微臣不知道今天要早朝,所以昨天晚上………内侍来时,臣尚在熟睡。臣一向睡得很死,睡着的时候就是打雷也吵不醒,皇上您也是知道的。赵二费了老大劲,才把臣叫醒,臣听说皇上宣召,赶紧穿好衣服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耽误了不少时候,还请皇上恕臣迟来之罪。”

    刘备哑然失笑道:“朕就知道,你在家里一准没干好事。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时候。朕今天叫你来有几件大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喝了口茶,道:“还有七天时间就要会试了。会试将在礼部举行,公佑,不知你那准备的怎么样了?”

    孙乾道:“臣依照皇上指示,已准备就绪。”

    刘备道:“朕看了各地送上来的人员名单。今年参加考试的学子可比上一次多了一倍不止。人多了,麻烦事也就随之而来,你可不能马虎大意,掉以轻心。”

    孙乾道:“臣谨遵皇上教晦,不敢有丝毫怠慢。”

    刘备道:“嗯,还有你准备的场地可够大?会试当日学子云集,若是地方太小,学子们都挤在一起。一来影响情绪,二来也给不法之徒以可乘之机。朕这次真心想通过考试选几个有用人才,可不能因为这种小纰漏,把事情给搞砸了。”

    孙乾道:“臣也看过了与试学子名单。臣考虑到学子众多,特地将礼部正堂及附近的官署全部腾了出来,略加布置,供学子考试之用。”

    刘备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嗯,礼部衙门朕曾去看过,地方宽敞,而且附近绝少民居,十分僻静,用来做考试地点,倒也合适。不过地方都腾出来了,那几日你们上哪办公?你可别以为礼部所掌礼仪、祭享、贡举之政皆非国之要务,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干,就心生怠惰。拓跋力微来访,朕盛情挽留他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他也答应了。接待外藩朝见使节正是礼部之职,你主掌礼部,责无旁货。这段时间拓跋力微及其从人的一应生活起居,上至行程安排,下至缮食供应,都要妥善安排,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要让他们觉得在这里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倘若他有任何怨言,朕可唯你是问。”

    礼部可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礼部尚书的清闲程度也绝不亚于那个连朝也不用上的贾仁禄。孙乾打一开始就追随刘备,历经患难,自始自终,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可以称得上了刘备的铁杆粉丝。刘备又不是瞎子,谁真心对他好,谁对他阳奉阴违,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孙乾追随他时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他心里也都有数。于是他挖空心思的替他安排了这么一个职位,一来搞外交正是他的强项,二来这个部门出了名的清闲,几乎已经到了光拿钱不干活的地步了。刘备让他干礼部尚书,名为挥余热,实际上就是让他颐养天年。何况他不仅仅只是个礼部尚书,还兼着特进、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大夫,散骑常侍等一连串虚衔。他同时拿着几笔奉禄,又有几千户食邑做后盾,最关键的是还不用干什么活,这小日子过的别提有多美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但夕祸福。他烧的原本是个冷灶,哪知突然之间变得热乎起来。会试、拓跋力微来访、吴国遣使修好、曹植去帝号上表称臣等一连串烦人的事情接踵而至,忙得他是焦头烂额。众所周知,如果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很忙,一段时间突然特别忙,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反之若一个人从头到尾都特闲,一段时间突然特别忙,那感觉当真是生不如死。这种感觉孙乾现在深有体会,恨不得找面墙一头撞死,一了白了。

    孙乾听了这话,一脸郁闷,说道:“拓跋公子这些日子的生活起居,臣已妥善安排,请皇上放心。至于办公场地,礼部后院还有几间屋子,原本用来堆放杂物,臣也给他腾了出来,用作办公场地。地方虽然小点,但凑合几日,应该没有问题。”

    刘备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可辛苦你了。”

    他一言嘉奖,孙乾又是感激,又觉荣耀,一时忍不住,险些要涕泪横流,好在在关键时刻他突然想起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古训,强行忍住,说道:“皇上待臣恩重如山,臣便是粉身碎骨亦难报君恩之万一。”

    刘备捋了捋须,微笑点头,道:“两年前,朕一统河北,拓地直至辽西,与辽东接壤。曹植畏我兵威,去帝号不敢称,上表称臣。如今曹植再度遣公达来朝,人已到了洛阳附近,不日便将抵京。现在朕的主要敌人是孙权、曹丕。曹植窜身一隅,已不能有为,可以先放一放。公佑,公达来了,你要好生接待,不可怠慢。”

    孙乾心道又要忙了,应道:“是。”

    贾仁禄心想:“刘备一大清早把老子叫来,所议之事却都和老子无关,这不是涮人玩么?”

    只听刘备说道:“仁禄,会试之期将近,你也别整天忙着这个那个了,也得静下心来替朕张罗此事。最近这段时间散朝之后,你还是得去中书省议事堂……”

    钟繇、诸葛亮互视一眼,齐道:“皇上,这事须当从长计议。”

    刘备微微一笑,道:“朕也知道仁禄生性好动,没事干时喜欢搞些小动作。不过会试关系到国家选拨人才,朕十分重视,你们也克服克服。毕竟从现在到会试结束,也没几日了。”

    钟繇、诸葛亮听刘备这么说,倒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刘备对贾仁禄说道:“你小子最近也给朕收敛些,别人到哪里,哪里就鸡飞狗跳的。”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臣遵旨。”

    刘备笑了笑,问他道:“杨瑛这小妮子是住在你家吧?”

    贾仁禄见他终于说到正题,心中一凛,道:“正是。”

    刘备问道:“和亲之事,你和她说了没有?”

    贾仁禄点了点头,道:“这么大的事,臣怎敢瞒着她。”

    刘备问道:“她什么态度?”

    贾仁禄道:“当然是不乐意。”

    刘备道:“和亲有何好处,你难道没对她说起?”

    贾仁禄道:“说了。我对她说,若是鲜卑强大了,一定要打大汉的主意,老百姓可就要遭殃了。我让她看在千千万万百姓的份上,勉为其难,嫁入鲜卑,以维系两国长久和平。”

    刘备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很好,她怎么说?”

    贾仁禄道:“她说她要再考虑考虑。”

    刘备怒道:“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作主,哪容她考虑!长文!”

    陈群应道:“臣在。”

    刘备道:“你这就以朕的口吻写一封信给杨彪,将和亲的利弊详细写上。杨彪虽然归隐乡里,但他老诚谋国,心忧天下,又是通情达理之人。我想他也不愿见到鲜卑铁骑横行中原,劫我财物,杀我百姓,一定也不会反对这门婚事的。”

    陈群应道:“是!”

    刘备道:“拓跋鲜卑能不能和我们一条心,这个杨瑛可是个关键。仁禄,你可不能把人给朕放跑了。倘若成亲时找不到人,朕可唯你是问!”

    贾仁禄心道:“抢男霸女,这不是黄世仁干的活么?怎么竟也摊到老子头上?这摊臭狗屎说什么也要往外推,可不能揽在自己头上,否则后世史官在青史上记上一笔,老子可要遗臭万年。”说道:“皇上您不知道,杨瑛这小妮子会功夫的,犹其是轻功出众,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咱家那二尺板墙对她来说那就是个摆设,说过便过。她真心要走,臣可拦阻不住。还请皇上另觅善地,妥善看管,这才万无一失。”

    刘备向他瞧了一眼,道:“真是这样么?”

    贾仁禄道:“微臣怎么欺瞒皇上?”

    刘备笑了笑,道:“你家里隐藏着多少武功高强之辈,别人不知道,朕还不知道?要是你家真能任由杨瑛说来便来,说走便走,那些刺客要想行刺你,岂不易如反掌?你少在朕这油嘴滑舌,巧言佞色,这事朕就交给你了,反正到时朕要找不到人,就拿你是问!”

    贾仁禄心想:“刘备现在是越来越难忽悠了。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老子做黄世仁,老子也只好昧着良心当一会黄世仁了。”应道:“是。”

    刘备殿外蔚蓝色的天空望去,喃喃道:“桓灵二帝真该千刀万剐。他们在位之时倒行逆施,朝政紊乱,民不聊生,终使天下分崩,九州辐裂,这战一打就是几十年,老百姓吃了太多的苦,不能让他们再受苦了。”

    贾仁禄心想:“话虽如此,但要一个女人来摆平这种事情,也是有些说不过去。何况杨瑛不过一介女流,又没有系统的学过色诱之术,真能左右未来草原政局的走向么,怕也不见的。就算她有办法拴住拓跋力微的心,这事情也不一定按着我们所想的方向展。”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说出来,这脑袋可就要挪个地方了。

    刘备感概一番,说道:“元常,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钟繇两次要说,两次都被打断,现在要他说了,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怔了一怔,道:“皇上,臣有几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笑了笑,道:“但讲不妨。”

    钟繇道:“臣闻:‘有道之君,以乐乐人。无道之君,以乐乐身。’宫室嬖幸,田猎游乐,一身之乐直到尽矣。而皇上为求虚无缥缈之仙药,竟视人命如草芥,此无道之君所不为也。这半年多来,皇上五次遣人东渡求仙,结果均是一去不返。每次求仙,均派水手千人,方士数十,接连五次,死亡之数已达五千有余。此等悖逆之举,当年秦始皇曾经做过,秦国就因暴虐无道,二世亡国,皇上有道之君,奈何效此无道之举?人命至重,而滥杀如此,百姓内叛,诸侯外离,桀、纣亡国之祸,将及于皇上!臣今日不言,怕是无人敢言。臣不忍国家之危亡,故敢直言不晦,请皇上罢此悖逆之举,使国家危而复安,臣虽死不恨!”

    刘备笑了,说道:“朕正要和你们商量此事。谁不希望长生不老?说在心里话,朕春秋已高,而太子年幼,现在朕最怕的事情就是有朝一日撒手人寰,皇太子年轻识浅,不知治国,误了朕的大事。朕想多活几年,用心教导皇太子为君之道。待皇太子长大**,朕再传位给他。这样江山有了接班人,朕也可以放心去了。出于这个想法,朕派人前往东海求仙,这也人之常情。元常,朕也知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五次求仙死了不少人朕也很难过,可是朕现在就这么一个心愿,你就让朕胡作非为一次,别把进谏了。”

    钟繇道:“可是……”

    刘备道:“没什么可是的。朕意已决,今后再有敢言此事者斩!”

    钟繇吓了一跳,接下去想要说的话不待他忘记,十分自觉的跑到了爪哇国去了。他向诸葛亮使了个眼色,希望他和自己一起上,拼着一死,也要让刘备打消此念,这人说什么也不能再死了。

    也不知诸葛亮是没看见他的眼色,还是慑于刘备的淫威不敢乱放声音,坐在那里一言不。钟繇知道满朝文武之中,能影响刘备决定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诸葛亮,另一个便是贾仁禄。既然诸葛亮不表个人意见,他只好去求贾仁禄。其实他也不想想贾仁禄最怕死,又怎会和他穿一条裤子?

    当下他向贾仁禄望去,只见他正低头打着磕睡,显然连刘备的话都没听到,自己求他帮忙,明显是问道于盲了,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一声音响起:“汉室将亡矣!”

    刘备向工部尚书糜竺瞧了一眼,冷冷地道:“对于这事,你就不想说些什么?”

    糜竺吓了一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刘备道:“朕可听说吴国所造的大海船能乘风破浪,远涉重洋,航行到我们根本无法想像的地方,如朱崖、夷州、高句丽,扶南、林邑等地。海上什么时候没有大风,为什么他们的海船遇风不沉,而我们的海船在海上遇到一点点风浪就船毁人亡。你身为工部尚书,主管船只建造,对于这事,难道就不想和朕解释解释。”

    糜竺对造船也是个门外汉,刘备想要求仙,要他造大海船。他因为糜芳之事愧对刘备,虽然糜芳在邺城之役后又回到了汉朝的怀抱,但他每念及此事,心里都和吃了只苍蝇似的。他总想着做一两件大事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如今总算是逮到了个机会,接了圣旨之后。他立马去请当时全国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工。可是北人乘马,南人乘船,这是上天给当时中国人定下的铁律。北方人终日都和马打交道,见过大海船的人都是凤毛鳞角,想要找到精擅造船的工匠也和走蜀道一样,难于上青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可能是上天被糜竺的执着所打动,给了他一些狗屎运。他费了一番心血,还真找了几个。这大海船在工匠的努力下也如期完工,在小湖泊里试航了几次,下水后没有立即散架,看来质量上没有问题。糜竺什么也不懂,见船只在水面上运行如飞,很是高兴,下令重赏工匠。工匠收了钱,施施然跑路,从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刘备见海船造好,也很高兴,重赏糜竺,跟着令人乘船出海求仙。哪知这种豆腐船在小湖泊里行驶的似模似样,一到海上,可就没那么听话了,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在风浪不大的情况下,倒还能将就。可一遇到大风,该裂的地方裂,该漏的地方漏。船上的方士水手还来不及逃命,水便哗哗的涌了进来,众人逃命不迭,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栽进水里喂了鲨鱼。失败一次之后,糜竺吸取了教训,再次挑选工匠时就认真不少。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工匠想要骗倒他这个门外汉,总是会有办法的。于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闹到后来,连他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技术问题,还是海上有什么水鬼海妖在作怪了。刘备要他解释,可他也是受害者,心里憋着一肚子委屈,藏着一肚子疑问,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有一言不,给他来个闷声大财。

    刘备道:“你拿着朝廷大把俸禄,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养你何用?”糜竺也是从一开始就追随刘备出生入死的几个老人之一,按理刘备不该办他,可是为了自己求仙,已经死了五千多人,这黑锅要是没人来背的话,他的名声可就全搞臭了。贪心的人为了钱可以出卖老婆孩子。他为了清白名声同样也可以,为了名声,老婆孩子也可以不要,何况区区一糜竺呢?

    糜竺吓得浑身抖,牙齿打架,一个劲的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刘备向他瞧了两眼,一咬牙,道:“来人……”

    贾仁禄突然睁开双眼,叫道:“且慢!”

    刘备道:“不打瞌睡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这事不能怪糜大人。北方人连乘船水战都不擅长,如何擅长造船?造出来的船在海上遇风失事也是很正常的事。皇上要因此事定糜大人的罪,怕是难安众心。”

    刘备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子仲,朕本想罢了你的官,交有司议罪。可仁禄说的也有些道理,看在你往对朕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饶过你这一次。不过为这事已死了五千余人,不处分你,难塞悠悠众口。这样吧,朕将你连降三级,仍主工部之事,倘若再有纰漏,你小心则是!”

    糜竺接连磕头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多谢皇上不杀之恩。”他也知道交有司议罪意味者什么。这案子可关系到五千条人命,不管由那个衙门来审,都是个死。心想要是没有贾仁禄求情,自己肯定是死定了,看来散朝之后得备上一份厚礼,好好的谢谢人家。这礼要是不送,今后再有这种事,他可就不一定再为自己开脱,自己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备不再理他,对贾仁禄道:“仁禄,尊夫人是个商人,路子广,这事你来替朕想想办法。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向朕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给朕请到能造海船高人。”

    贾仁禄心想:“凡是替人擦**的事情,最终总会落在老子头上,看来老子还真成草纸了。”道:“臣遵旨。”

    刘备摸了摸额头,道:“昨天喝了不少酒,今天还有些头痛,今天的早朝就到这……”

    突然间,一名内侍踉跄进殿,道:“启禀皇上,出……出……出大事了!”

    刘备心中一凛道:“你先别慌,有什么话慢慢说,出什么大事了?”

    那内侍定了定神,道:“燕王曹植特使荀攸大人,到了新安附近,突然染病身亡。”

    刘备吓了一跳,险些坐到椅子下面,道:“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内侍道:“荀攸大人奉命出使大汉,到了新安附近,突然染病身亡。”

    刘备泣道:“公达可是一代人杰,怎么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

    诸葛亮道:“公达年事已高,受不了长途跋涉,就此辞世,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唉,世上又少了一位经世大才,怎么让人痛心疾。”说着也掉了几滴痛泪。

    刘备道:“公达出使我国,在半道上辞世,这事可大可小,万万马虎不得。新安县令可有表章送来?”

    那内侍道:“有。”

    刘备道:“快拿与朕看。”

    那内侍取过表章恭敬递上,刘备接过一看,道:“什么,公达临死前曾和邓艾彻夜长谈?邓艾,邓艾,又是这个邓艾!”他气得面色铁青,将表章朝地下重重一摔,喝道:“长文,传朕旨意,广遣人手在国内搜寻邓艾,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第589章林中寻死

    刘备本就宿酒未消,了一顿脾气,气血上涌,更觉头昏脑涨,老眼昏花,摆了摆手,道:“今天就到这里,退朝。”扶着扶手缓缓站起,突然之间一股血气涌了上来,他只觉天施地转,身子摇了几摇,一个侧身,咕咚一声,摔入御椅之中。后脑勺险些和扶手上雕刻着的栩栩如生的龙头撞在一起。要真的“龙头”对“龙头”,刘备这头“老龙”估计当场就要变成一头“死龙”,那可真就要天下大乱了。

    群臣吃了一惊,齐叫:“皇上!”上前相扶。

    好在刘备戎马半生,危急时刻反应内生,右臂一长,抓着内侍的肩头,缓缓站起,喘了两口气,道:“没什么,没什么。朕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只是摔了一跤,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么?退朝吧,退朝。”在内侍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后宫上黑玉断续膏去了。

    群臣目送他远去,这才鱼奔鸟散,上班的上班,回家的回家。

    贾仁禄来到诸葛亮边上问道:“噫,皇上今天在朝上怎么没提到邓艾的案子?”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怎么没提到?你还没来时就谈完了。”

    贾仁禄道:“哦,那皇上说了些什么?”

    诸葛亮叹了口气道:“皇上刚才有多生气你也看到了,这个邓艾估计是凶多吉少,你要是知道他的下落,就差人通知他,让他赶紧逃往他方,暂避风芒,等过了这阵,要回来再回来吧。”

    贾仁禄道:“也不知这小子是中了什么邪了,荀公达之死居然也会和他扯上关系。你说这荀公达之死,会不会真是这小子下的毒手?”

    诸葛亮笑道:“我要说是,你怕不会相信吧?荀公达何等样人,杀了他会产生什么后果,邓艾心里应该很清楚,就算他丧心病狂到了极点,怕也不会做此悖逆之举。”

    贾仁禄道:“嗯,这样做等于是将天捅了个窟窿,从此之后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都难逃一死。除非他疯了,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做的。那荀公达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死。”

    诸葛亮正要说话,忽听钟繇说道:“孔明,刚才我劝谏皇上,你为什么不和我一道进谏?难道你真忍心看着皇上一错再错,好不容易统一起来的汉室江山再度四分五裂?”

    诸葛亮笑道:“贵为人君,哪个不希望长生不老?求仙问道,哪朝哪代没有?也不见得个个都亡国灭种,元常太过危言耸听了吧?”

    钟繇道:“要只是求求仙问问道,我也不会阻拦。可这关系五千条人命啊!岂可等闲视之?”

    诸葛亮向贾仁禄瞧了一眼,毕竟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不是自己擅长的,不得不向他求救。贾仁禄见师父下命令了,说不得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说道:“难道你不希望皇上长生不老?”

    钟繇见他甫一难,便是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将下来,这个问题关乎身家性命,可是不能乱答,一本正经的答道:“我当然希望皇上长生不老,万年无期。可是……”

    贾仁禄道:“既然你也希望皇上老生不老,那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也听皇上说了,他老人家想要长生不老,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国家大业、百姓福祉、后世江山着想。这样为国为民的好皇上,打着灯笼都难找。满朝文武听了这话都深受感动,痛哭流涕。你老人家却在那里可是,可是的。难道你认为,皇上求仙是为了贪恋权位,自己享福?”

    钟繇见又是一顶大帽子扣将下来,吓了一跳,道:“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贾仁禄道:“皇上现在权利也有了,女人也有了,财富也有了。人生至此已是别无所求了。他再多活几年,也不可能过得比现在更好,那他为什么还要寻求不死药呢?还不是想多活几年,多为天下百姓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啊,你竟要阻止。再说如今大汉江山在皇上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井井有条,老百姓齐声称颂皇上是古往今来最好的皇上,便是称之为‘千古一帝’也不为过啊。这么好的皇上,老百姓自然希望他能多活几年,所以说皇上他老人家能长生不老,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愿望,也是全天下人的愿望,满朝文武也都翘盼望皇上能找到仙药,长生不老。可就你这么一个老东西在那唧唧歪歪,岂不大煞风景之至?既便你不怕皇上杀你的头,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齐声唾骂?”

    钟繇见帽子一顶比一顶大,有些招架不住道:“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贾仁禄道:“那你还敢不敢出言反对皇上寻访仙药了?”

    钟繇道:“不,不敢了。”

    贾仁禄道:“这就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认识到错识的同志,还是好同志嘛。”

    钟繇向他瞧了一眼,脸上变色,不敢再放声音了。

    诸葛亮笑了笑道:“仁禄啊,你这张嘴可真够厉害的。好了,元常已被你吓破了胆,你就别再吓他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元常,刚才我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老子可是在救你性命,这可是一摊臭狗屎,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硬往上凑,不是找死么?我知道你为国为民,想学比干犯颜直谏。可你想过没有,你可是当朝宰相,在这个位子上能为老百姓做多少好事?你要因直谏而死,青史上是会列上你的名字,可是皇上却照样求仙寻药,人还照样死,你不就白死了么。天下间的百姓没了你这个好宰相说不准便要吃苦受罪,你说他们是该感激你呢,还是该恨你呢?”

    钟繇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仁禄之言甚是。钟某受教了。”

    贾仁禄道:“正好你们两个都在,有件事情想和你们两个商量一下。”

    诸葛亮道:“什么事你就说吧。”

    贾仁禄道:“老子也知道你们两个不喜欢我去议事堂给你们添乱,老子也不想到议事堂去活受罪。既然这样,不如老子也别去什么议事堂了,反正老子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在皇上面前替老子担侍此事,就说老子每天都有去。这样你们和老子都不用头痛了,岂不两全其美?”

    钟繇道:“这……这怕是不好吧。”

    贾仁禄道:“有什么不好,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们不说,皇上怎么知道我没去?”

    钟繇道:“议事堂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不少人,他们要是和皇上说了,我们都难逃干系。”

    贾仁禄道:“那几个家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老子自有办法让他们不乱放声音。”

    钟繇也不喜欢贾仁禄去议事堂,出了一会神,道:“只要有你办法让其他人不说,我和孔明就替你担待此事。”

    诸葛亮笑道:“你同意我可没同意,你怎能拉上我?”

    钟繇道:“你难道想天天在议事堂上见到他?”

    诸葛亮向贾仁禄上下打量,道:“嗯,这张面孔一见就倒味口,就这样吧。”

    贾仁禄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忙吧,老子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回到家,贾仁禄叫来文钦,道:“最近这几天你啥也别干了,带上几个人给我盯死杨瑛。她要是在府里瞎逛,就由着她,不可打扰。她要是想出府,你说什么也得给老子拦住,如果这小妮子不见了,皇上拿老子开刀前,老子先拿你开刀!”

    文钦道:“大人放心,只要有我在,就有杨瑛在!”

    贾仁禄道:“这就好,这就好。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对了,顺道把甄宓给我叫到这来,我有话说。”

    不多时甄宓走进偏厅,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贾仁禄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动关系,帮我找几个能造大海船的人来。”

    甄宓秀眉道:“你要造大海船?做什么?”

    贾仁禄道:“不是老子要造,是皇上要造,他想派人出海求仙,没大海船怎么成?皇上为这事重重处分了糜竺,如今这差使派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可不想步他后尘,你赶紧帮我张罗吧。”

    甄宓长叹一声,道:“知道了。我帮你留意留意,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说话间,赵二走了进来,道:“启禀老爷夫人,江东徐夫人有要事求见。”

    贾仁禄叫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快快有请……算了老子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兴冲冲的向大门口奔去。

    这些天对邓艾来说,就好象做一场恶梦。其实要不是他捏自己的手会感到疼,他还真就以为是场恶梦。毕竟这一系列怪事,来得太突然,饶是他应对能力极佳,也不由得感到手足无措。他曾不睛一次想过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形弗乱其所为。可是像这样一个不白之冤尚未洗清,另一个不白之冤接踵而至的情况,怕不是上天在考验一个人,而是上天觉得这人活在世上纯粹就是浪费粮食,想提前结束他的生命。

    一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毕竟有限,要是接二连三的受到打击,人便会因承实不住压力,而变得歇丝底里,这样等待他的就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脑子彻底进水,他变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笑着跳着被人抓进精神病院关起来。另一个便是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一时想不开,解下裤带上了吊。

    邓艾此时也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他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从荀攸的馆驿里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要到哪里,去做什么,他全然没有考虑。他在荒山野岭里漫无目的的乱走一阵,精神渐复,脑子也精神不少。当下他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开始胡思乱想。

    他熟读史书知道古之大圣大贤,为了获得进身之阶,往往要经历常人难以想像的困难。战国时苏秦学游说之术于当时第一奇人鬼谷子,这位将孙膑、庞涓培养成著名将领的奇人很看好他和他的同学张仪,常对他二人大加赞赏。苏秦乃洛阳商人之后,天生就带着几分油嘴滑舌,在明师的点拨下,口舌更加便给,当真是说时石汉皆开眼,道破泥人也点头。红日朝升能夜出,黄河东逝可西流。苏秦自思凭自己这张嘴,足以翻江倒海,扭转乾坤,不欲跟着师父沤在深山老林里霉变质,想要下山闯一番大事业。恰在此时孙膑、庞涓在魏国混得风生水起、人五人六的消息传到了鬼谷。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时受不了刺激,便辞了鬼谷子他老人家,下山财去者。

    他原以为凭自己的一张巧嘴,取万贯家资如探囊取物,哪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回家后,在家人的劝说下,求见周显王,说以自强之术。可是周显王是个白痴,手下官员也都是酒囊饭袋。苏秦和他们讲论自强之术无异于对牛弹琴,听着听着,所有人都睡着了。苏秦在周王那碰了一鼻子灰,一气之下,把家里的钱财全都刨了出来,凑成差旅费,周游列国,寻求明主。哪知两条腿都快给他跑断了,明主却没有遇到。正当他心灰意冷之际,他听说商鞅他老人家在秦国混得有模有样,心想商鞅一个外国人在秦国如此受待见,看来秦王喜欢人才,自己去了也一定能出人头地,于是他便改弦易辙来到秦国。哪知到了那里,爱惜人才的秦孝公死了,苏秦的偶像商鞅也被新王惠文王下令五牛分尸。苏秦没想到事情竟变成这个样子,心想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一句话没说就走,不是白来了么。于是他求见惠文王,说以富国强兵之术。惠文王刚杀了商鞅,一见到这种以口舌取富贵的人就讨厌,三言两语不对付,就把苏秦给赶了出去。苏秦不死心,洋洋洒洒的写了十万字的论文一篇,进献给秦王,哪知却被秦王当成草纸把去擦**了。

    苏秦在秦国混不下去,灰溜溜的跑回老家,被家人好好的奚落一顿。苏秦又羞又愧,奋图强,头悬梁,锥刺股,终于学有所成,辞了家人,前往赵国游说。可惜赵相国是个忌贤妒能的家伙,一见苏秦就讨厌,将他轰了出去。苏秦在赵国碰了壁,只好来到燕国,在那趴了一年,还没有见到燕国国王,最可气的是他的盘缠已全部用完,哪也去不了,只得在旅馆里忍饥挨饿,坐着等死。邓艾想到这里,也不禁替苏秦感到难过,心想自己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估计就一头撞死了。毕竟遭遇一次打击,可以当成是花钱买了个教训。遭遇两次打击,咬咬牙,硬挺挺也就过去了。可是接连遭遇三次乃至三次以上的打击,人就会开始对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意义产生怀疑,跟着不是变疯就是自杀。邓艾之所以什么也不想,先想到苏秦,就是因为现在的他和当时那个困在旅馆里孤立无援的苏秦一样,也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毕竟对他来说,活着实在太痛苦了。

    心中既蒙死志,他便拿眼四下乱瞄,终于找到了一株大树,那株大树在适合自己上吊的高度伸出了一根粗枝,邓艾爬上去踩了踩,那树枝晃了几下,却没有折断,很明显这树枝能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不会出现上吊上一半,突然间嗒吧一声,树枝断了的糗事。他向下一跃,落在地下,拿起一块大石放在树枝正下方,跟着解下裤带往上一抛。绳头一端绕过大树又回到他手中。他拿着绳子两端,打了个死结,眼光向四周扫了一圈,深深吸了口气,叫道:“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咬一咬牙,挺起脖子便要往圈上套去。

    忽然间听见不远处大树下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树下的一片长草丛无风自动,一人缓缓站起。邓艾定盯一看,其时夜半三更,天色昏暗,微光下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不过依稀那人须皆白,衣衫破烂,像是个老乞丐。

    一阵脚步声响过,那老乞丐来到他跟着向他上下打量他一番,噫的一声,叫道:“你不就是那天在破屋里的那个年轻人?”

    邓艾吃了一惊,仔细端详那老乞丐,面前站着的不是那天在破屋里大放厥词,被杨瑛狠狠教训一顿的老乞丐是谁?叫道:“是你!”

    那乞丐道:“那天和你一道的那个姑娘呢?嗯,定是小两口闹了什么别扭,那姑娘一怒之下,离你而去。你一时想不开,就在这里寻死觅活。唉,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动不动就寻死?”

    邓艾一心求死,自不愿和他夹缠不清,道:“我的事你管得着……着么,滚……滚一边去!”

    那乞丐道:“嫌老乞丐在这里碍事了?我滚,我滚!”走了两步,回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邓艾不耐烦的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乞丐道:“按说你和我无亲无故,我犯不着管这闲事,不过你我两次相遇,总算是有些缘份。这事我倒也不好袖手旁观,我向你姓名住址,家里还有什么人,不为别的。等你死后,我好到家里去告诉你家里人,你死在这了,让他们过来迁葬。”

    邓艾冷冷地道:“见到有……人要寻死,居……居然不好……好言解劝,还在这说……说风凉话,真……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你……你这种人。”

    那乞丐道:“我怕你客死异乡成了孤坟野鬼,好心好意到你家里给你家人报信,你居然说我在说风凉话,罢,罢,看来好人做不得。你死你的吧,我走了。”迈步便行,一面走,一面说道:“没想到这年头要找个睡觉的地方竟也这么难。”

    邓艾叫道:“回来!”

    那乞丐头也不回,继续前行,道:“老乞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凭什么听你的?”

    邓艾叫道:“你见有人寻死,居……居然见死……死不救……救,宁不自愧?”

    其实到底要不要死,他心中也打不定主意,才会有此一问,要是他真心求死,早就上吊了,也不会和那老乞丐啰里啰嗦。毕竟他满腹经纶,大有可为,要是就这么死了,往昔努力付诸东流,岂不可惜?可他身上背着两条人命,其中之一竟然是威名赫赫,人人敬仰的荀攸。荀攸死时自己和他呆在一起,世人不明就里,一定会认为是自己下的手,这不白之冤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荀攸海内人望,万众瞩目,自己背上这条罪名,当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得而打之。天下虽大,却无自己的立锥之地,要是现在不死,将来只有死的更惨。何况会试之期已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根本不可能赶到长安,就算能赶到,贼名没有洗清,官府一样不会让他参加考试,还会将他抓起来大刑侍候,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毁了,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由于这两种思想一直在他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他内心十分矛盾,何去何从好生委觉不下。是以他一会儿希望那老乞丐就此一去不回头,别在这碍手碍脚的,妨碍他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一会儿希望那老乞丐留下来,用言语开导他,给他继续活下来的勇气。

    只听那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宁不自愧?我有什么好感到惭愧的?要是有人拿刀要杀你,我见死不救,这才该感到惭愧。现在你自己都觉得活着没有意思,要图个一了百了,老乞丐再劝你活下来,岂不强人所难?瞧你年纪也不大,父母想必都还健在。你既不顾你父母的感受,一心想死,老乞丐虽有几句逆耳忠言,你又怎能听得进去?”

    邓艾听他提到父母,就好似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霎时间冷静下来,忽得想到了苏秦命运的下半部分。苏秦虽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命运却十分坎坷。他一心游说,却到处碰壁,最后更是流落燕国,没有盘缠,无法还乡,只得在旅馆里等死。可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结束自己一生的当儿,忽然时来运转,柳暗花明,和他同住旅店的一个客商,知道他的情况后,怜其不幸,给了他一百钱,让他还乡。苏秦回乡途中,恰遇燕王出游。苏秦乘机拦道进献合纵摒秦之策。燕王正以秦国强大,天下无敌为忧,得闻大道自是不胜之喜,当即封苏秦显官,资以金帛路费,高车驷马,让他游说列国合纵抗秦。苏秦离燕抵赵,那个忌贤妒能的相国恰好死了,赵王听说苏秦是个人才,当即延见。听了他一番宏论,深以为然,于是当庭封他为相国,赐以大第,又给大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匹,让他游说列国。苏秦在赵燕二国的共同资助下,成功合纵六国。他自己也成了“纵约长”,身佩六国相印。当他回到洛阳时,诸侯各使护送,仪仗旌旄,前遮后拥,车骑锱重,连接二十里不绝,威仪比于王者。一路官员,望尘下拜。周显王听说苏秦来了,预先使人扫除道路,设供帐于郊外迎候。苏秦的老母,扶帐旁观,啧啧惊叹。原先不给他做饭洗衣的妻子嫂子也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要是苏秦当日在旅馆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如何能有今日?邓艾想到这里,冷汗渗渗而下,心里有一个坚强而清晰的声音在不断在响着:“我将来一定和苏秦一样,能成就一番大事业,高车驷马,衣锦还乡,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第590章往日恶梦

    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吁了口气,走下大石,对着那乞丐深深一揖,道:“多谢老人家。”他从不向他人道谢,不过这次老乞丐给了他重新站起来的勇气,毕竟和其他人所施的恩惠大大不同,要是不说上一声谢谢,连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那乞丐转过身来,道:“不死啦?”

    邓艾点了点头,道:“不死了。我还没有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不能就这么死了。”

    那乞丐道:“你们年轻人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才好。一会哭天沧地,解了裤带要上吊;一会却信誓旦旦,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这世上谁不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最终成功的又有几人?再说了,要是人人都去干大事业,那扫地、倒马桶、杀猪、宰狗、种菜、劈柴这样的脏活累活谁干?要是没人干,你们这些干大事业的人吃什么穿什么?”

    邓艾一时语塞,道:“这……”

    那乞丐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好了,好了。和你说了这么多话,耽误我不少时候,我也该找个地方继续睡觉了。”

    邓艾道:“老人家,你怎么知……知道上次和我……我在一起的人是个姑娘?”

    那乞丐指着自己的眼珠子,道:“别看我老了,这可好使的很。那小妮子虽然穿着男装,但我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子,而且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们俩个一定是背着父母逃出来的吧?”

    邓艾脸上一红,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是,我……我……我……”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没说话前先脸红,还说不是?那小妮子人长得不错,就是性子野了点,你小子降不住她,将来一准要吃苦头的,哈哈!”

    邓艾出了一会神,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降得住,降不住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乞丐道:“怎么,吵架了?这两口子吵架那是常有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个两三天,她气消了,还是会来找你的。你小子为了这上吊,实在太不值当。”

    邓艾道:“我没和她……她吵架,我……我……我们之间的事,一……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那乞丐道:“那就别说,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实在太困了,要找地方睡觉去了。”站起身来,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捏死了一头虱子,迈开大步,转瞬间人便已到了丈许开外。

    邓艾道:“老人家,请等等,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那乞丐道:“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什么话快说。”

    邓艾问道:“你居无定所,一天到晚走街窜巷,颇历风霜,为何还能如此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那乞丐道:“在你眼里,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你开心快活?我估计住着广厦,乘着高车,拥着美人,吃着山珍,穿着绫罗,这样的生活才是你想要的吧?也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让你快活吧?”

    邓艾道:“不……不是的。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当寻得明主,一……一展所长,上报国恩,下安黎……”

    那乞丐道:“少和我说这些大道理。那些当官的说起大道理来,可比要你好听得多,可他们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当面说的是一套,背后做的又是另外一套,老乞丐走南闯北几十年,这类人见得多了。我瞧你这身打扮,像是去长安参加什么考试的吧?听说不论贫贱富贵,只要通过了考试,就能当大官,你们这些读书人,一门心思就想出人头地,自然削尖脑袋也想往里钻。你年纪轻轻,血气方刚,还什么都不懂,说出来话自然冠冕堂皇,可要你真在官场上混个十几年,怕就不会这么想了。”向他瞧了一眼,道:“你要是不信,就把我的话藏在心里,过上个十年,你再回想刚才说过的话,你就会觉得很幼稚,很可笑。”

    邓艾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嗯,你说……说的没错。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死即五鼎烹。我学……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本……本事一点也不比其他人差,当然不甘愿在小山村里放一辈子牛,自然做……做梦都想……想过你说的那种奢华日子了。”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你一定觉得只有住上大房子,娶了大美人,这样的日子才能让你快活?”

    邓艾道:“难道不是么?”

    那乞丐笑道:“等你住上大房子,你就会想让自己的房子变得更大些,仆人变得更多些。等你有了一个美人,你便会想有第二个、第三个,是也不是?”

    邓艾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又何足为怪?”

    那乞丐道:“你一生营营役役,不断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真的会觉得快乐么?”

    邓艾心中一凛,想了一会,方道:“老人家说的对。”

    那乞丐道:“而我这个老叫花子,活了这大把年纪,半截子已经入土了,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对我来说,只要有酒喝,有觉睡,安安稳稳的过上一天,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什么金钱,什么女人,对我这个就快要入土为安的老头子来说有什么用处?自然是想也不想。你一天到晚追求这个,追求那个,一颗心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占得满满的,怎能不心烦意乱,又怎会快活?相反老乞丐我心里没有这些束缚,自然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了。”

    邓艾一门心思只想往上爬,取富贵,建功名,扬眉吐气。这套“安心无为,形随运转。”“有求皆苦,无求乃乐。”的大道理他自然听不入耳,出了一会神,觉得这老乞丐说的很有道理,但要自己不去求黄金屋,不去想颜如玉,那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的,长长一揖,道:“邓艾受教了,不知老者尊姓大名?”

    那乞丐见他脸上初现羡慕之色,但随即双眉一挺,又是满脸刚愎自负的模样,显然是将自己的言语当作了耳畔东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过是一个卑微下贱的老乞丐,贱名有辱倾听,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好了,好了,闹了半宿,我真的很困了,不和你瞎扯了,我走了,我走了。”说话间,但见他身形一晃,人已在三丈开外,渐行渐远,身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逝在了黑暗之中。

    邓艾被这个不知是何来历的老乞丐一闹,再想死也变得不想死了。他站在垫脚石上,向那根裤带瞧了两眼,长长的吁了口气,心想:“要不是这个老人家这么一搅和,我怕就真的死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官厚禄,都成了一场春梦,不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了。这个老人家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就要自尽的时候出现,而且说话又如此高深莫测,他一定不是人,他一定是上天派来指点迷津的神仙。”那老乞丐衣衫破烂,面目可憎,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说什么也和风神俊朗的神仙搭不上半点关系,要说是钟馗,倒有**分可能性。而且他之前出现过一次,被杨瑛打得满地找牙,踉跄奔窜,无所不能的神仙,果如是乎?只不过他实在不愿这个幻想化为泡影,不住的对自己说道:“那就是神仙,那就是神仙。”

    他在求生不得,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的当儿,突然跑出了一个形容猥琐的老乞丐给他来了这么一出,使他眼看就要成功的自杀大计,转眼成了梦幻泡影。刚才他伸长脖子往绳圈上套去的那一刹那,已感觉得到了死亡渐渐逼近的恐惧,既然这次没死成,他已没有勇气再死第二次了。现在他心中求生的**越来越强烈,不由得精神大振,深信上天庇佑,自己日后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那么眼前的危难自不致成为大患。他信念一坚,只觉眼前一片光明。伸手解下裤带,系回自己腰间。他躺在树下的长草丛中,信手拔了一株小草,咬在嘴里,一幕幕往事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日他在曹阳县公堂之上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半死不活。心想再打下去,自己这百八十斤,可就要交待在曹阳县正堂之上了。革命尚未成功,理想还未实现,颜如玉虽有了,可是容纳她的黄金屋却还不知道在哪里?既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他这个有为之身,怎能让无赖县令活活打死?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装孬时就装孬,待日后自己人五人六,一呼百应的时候,再回来找回这个场子,把这个流氓县令打得连他爹爹也认不出来,跟着将他大卸八块,把去喂狗。当下他大叫一声:“小人愿招。”

    那县令大手一挥叫道:“停!”

    众差役停了下来,那县令道:“你是如何从蹇公子那窍取十万两银子的,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邓艾心想不就是编故事么,以自己的才情自然是张嘴就来。反正考试的时候也要求写诗赋一篇,做诗赋和编故事一样,主旨在依靠丰富的想象力无中生有,现在编做案过程,就当是提前演练,要是自己在会试中举得第一说不定还要好好感谢这个无赖县令。当下他开动脑袋,迅虚构了一个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故事,结结巴巴的对县令大老爷说了。

    大老爷其实对他所说的内容一点也不感兴趣,就算他编的故事完全与本案无关,只要他末了说上一句“我认罪”之类的屁话,再在卷宗上盖上手印,画上花押,便大功告功,等着收钱。县大老爷眼见大把大把的钞票转眼就要飞到自己的口袋里,喜不自胜,耐着性子听他说话,倏的伸手,夹手从县丞那里将供状夺了过来,看也不看,往地下一抛,道:“你看看上面所写和你招供的有何出入?”

    邓艾匆匆浏览一遍,摇了摇头。

    那县令道:“既没有出入,还不赶紧画押?”说着向县丞使了个眼色。县丞忙将笔墨递上,邓艾**刚被差役打成八瓣,只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当下他忍着疼痛,左肘撑地,侧起身子,右手颤颤巍巍的提起笔,在砚台上满满得蘸了一点墨,使出吃奶的力气在供状上画了一个花押。他的字虽说不似钟繇那般凡脱俗,却也龙飞凤舞,别具一格。此时供状上的名字歪七扭八,怎么看怎么像鬼画符,和贾仁禄的字倒有七八分神似,可谓一时瑜亮。

    那县令接过供状,双道细眉向上一挺,道:“亏你也是一个读书人,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全是败笔,没有一处胜笔,就你这样的人也想去长安参加考试,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顿了顿,举起惊堂木重重往下一击,出啪的一声大响。

    众人肃立,等候大人宣判,只听县大老爷咳嗽两声,说道:“今天先到这里。来人,将这贼骨头收监,待明日再行宣判。”

    围观百姓都以为邓艾在劫难逃,不是当庭判死,就是充军配到诸如朱提、建宁、云南、永昌这样的远恶州郡吃苦受罪,那知等来等去,却等到这么一句,无不大失所望。既然没有热闹看了,他们在呆在这里也没有意思了,一声喊,如鸟兽散。县令为什么要隔日再判,别人不知道,杨瑛自然一清楚。曹阳县令已和蹇乂穿上了一条裤子,这缓上一天再宣判,自然是为蹇乂沾污自己的身子赢得时间。

    邓艾被打得走不动路,差役当然不会为他准备什么担架。四个小伙子像扛货物一样,粗暴的将他搭到大牢,也不管是否会牵动他的伤口,令他大呼小叫。狱卒领他们来到一间牢房前,打开大门。差役们看了不看,随手往里一抛。邓艾重重摔在地上,此时他早已奄奄一息,连大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轻轻的哼了一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他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就这么时晕时醒,时醒时晕,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呛啷啷一声大响,牢门开了。他吃了一惊,缓缓睁眼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他面前,那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样貌。邓艾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来取自己的性命,反正自己已是半死不活,随时都有驾鹤西游的可能,既然这个人想送自己一程,让自己能早死早投胎,自己当然求之不得。他向那人瞧了一眼,有气无力的道:“一定是蹇乂派你来的吧?赶紧动手吧。”

    那人也不说话,从腰间取出一只布袋,打开布袋口,提起他便要往袋中塞去。邓艾拼命挣扎,可他重伤无力,哪里挣扎得脱,叫道:“你要做……做……做什么?”

    只听那人悄声说道:“我是来救你的,别出声。”

    邓艾听他说来救自己倒不怎么相信,现下除了杨瑛,谁会来救自己?而这人是个男的,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大牢之中,肯定别有所图。不过自己反正就快要死了,除死无大事,再经历什么危难也不可能比死更痛苦,索性由得他去,当下也不多问,任由他将自己塞进袋中,负在背上。那人负着邓艾,飞檐走壁,穿房越屋,不片时便出了曹阳县城,几个起落,来到城外一片小树林,林中一株大树下桩着一匹马,那黑衣人将他放上马背上,一个人一口布袋一匹马,径向东行。

    邓艾身处袋中,只觉四下一团漆黑,不辩东西,不知南北,更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只听得马蹄声不断在耳边响起,身子不住上下晃动,左右颠簸,好不难受。

    如此一路疾奔,到了第二日上,那黑衣人突然勒马不行。邓艾只听得附近人声嘈杂,像是到了一个渡口。那人飞身下马,牵着马上了一条渡船。来到对岸,他继续纵马疾行。走了一会,道路越来越崎岖,到后来已无道路,那马尽是在乱石堆中踬蹶而行。

    又行了半个时辰,那马累得不行,吐了一口白沫,前蹄一软,跪倒在地。那人不待那马完全跪倒,右手抓起布袋,左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身子弹起,向前一跃,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地上,没出半点声响。与此同时,只听砰地一声,那马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那人将布袋负在背后,向一座山峰攀去。只见他时而盘旋向上,时而纵跃向下,接连横越了七八处险隘,来到一个山洞之中,终于站定脚步,打开布袋,将邓艾放了出来。

    邓艾背靠着石壁站好,正要说话。只听那人说道:“山洞里足用半月的干粮。这里是王屋山中一处隐蔽所在,你在这里养伤,官府绝计找不到你。”

    邓艾道:“大恩不言谢,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那人也不说话,飞身出洞,从一条长绳上踏到山洞对面的山崖之上。邓艾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就和他来时一样,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大吃一惊,踉跄来到洞口,举目望去,只见那人所立山崖和自己所在山洞之间隔着一道深涧,一条长绳从此岸通到彼岸,横架涧上。只是那条长绳既细,那道溪涧又颇深,若是失足摔下,纵无性命之忧,也必全身是水,狼狈万分。最关键的是邓艾没有系统的杂技,不会走钢丝,而且他屁屁裂成几瓣,行动不变。他正踌躇要不要施展轻功,从长绳上走过。却见那黑衣人右腕一抖,飕的一声,那长绳缩了回去。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哪容人怔怔出神?现在联系两岸的长绳没了,深涧宽达数丈,凭邓艾那三脚猫的轻功说什么也飞不过去。

    那人向他望了一眼,抱拳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邓艾觉得这话甚是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仔细一想,蓦地里想起一个人来,大声叫道:“是你。”再看那人时,已无踪无影,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他不知公孙邵为什么要救自己,他欠自己的所谓人情,在杨瑛这件事上就已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的。难道是杨瑛托他来搭救自己?可是这人十分爱财,每次任务开出的价码都高得吓人,杨瑛哪来这么多钱,托他以身犯险,深入大狱来搭救自己?

    他重伤未愈,不宜过度劳神,只想了一会,便精神不济,突然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欲倒,忙伸手扶住山壁。

    他定了定神,扶着山壁,慢慢走进洞中,只见山洞深处放着不少熟肉、面饼、枣子、鱼干之类干粮。干粮边上是一个方形布包。邓艾觉得那布包甚是奇特,心下好奇,顺手拿起,解开包在外面的丝绸,露出一只小玉匣,玉匣乃是一块大玉雕成,触手生温,晶莹剔透,上刻着山水花鸟,盎有古意。邓艾从未见过如此奇珍,怔了一怔,打开玉匣,只见匣中并排躺着两只小玉瓶,小巧玲珑,雕琢的十分精细,单是这三样器皿便是极珍贵的宝物,里面装着的若不是琼浆也该是玉露,如果是堆臭狗屎,那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邓艾随手取出一只小瓶,拔开瓶塞,只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瓶白色膏药,一股辛辣之气,扑鼻而来,呛得他打了两个喷嚏。看到这药膏,他要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不过这药里有没有被人做什么手脚,那就不得而知了。他转念一想,自己只剩半条命,公孙邵要取自己的性命当真再容易不过,就算他不想浪费力气,只要不给自己准备食物,自己非饿死不可,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在药里下毒?当下他不再犹豫,取出膏药,敷在伤口上,一阵冰凉从**上蔓延开来,直至全身每一个角落,当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公孙邵留下的金创药极具灵效,不多时便止住了血,几个时辰之后疼痛渐止。他是放牛的出身,又长年在外奔波,皮糙肉厚,身子壮健,所受的又只是皮肉外伤,虽然不轻,但过得三五天,伤口已好了一大半。

    这几天中,他一直在想公孙邵为什么要救他,可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忽然灵机一动,心道:“笨蛋,我不知道,杨姑娘一定知道,找她问问清楚不就是了。”

    他将玉匣珍而重之的揣在怀里,拣了几块干粮胡乱包成一包,从山洞里走了出来,翻山越岭,重涉江湖。

    他虽只在山洞里呆上三五天,世上却已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曹阳县令接到客栈掌柜的报案,得知他的财神爷蹇乂在旅馆里莫名其妙的呜呼哀哉。他又是吃惊,又是肉疼,连忙赶到现场,见到粉上写着的那四个血红大字:“邓艾是也。”正在疑惑,忽听狱卒来报,邓艾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迷晕看守,越狱而出。这两个事实这么明显,县令要再做不出正确判断,那就是大傻瓜了,当下他也不在现场晃悠了,对那具冰冷的尸体更是不加一瞥,匆匆回衙,让县丞写了一封公文,差人骑快马呈交弘农太守。

    太守接过公文一看。好家伙,治下竟出了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恶徒,这要是任由他逍遥法外,往来客商遇上了,那还了得?当下他大笔一挥,写就公文一道,呈递司州刺史,刺史大人见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即画影图形,在全州范围内通辑这个叫邓艾的家伙。当然刺史权力有限,只能在本州境内洒洒海捕文书。不像刘备都不用动笔,只要一句话,不出十日,邓艾的头部**就会贴满大汉江山的每一个角落。他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家喻户晓的杀人狂魔,他想一夜成名的愿望也就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实现。

    邓艾虽从没到过王屋山,不过长经野外生存,练就他绝佳的方向感,虽说不一定比指南针精确,但最起码东南西北这四个基本方向还是知道的。不像贾仁禄这个大路痴,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要是没有人指引,就会找不着北,然后就凭着感觉乱闯瞎走。当下他辩明方向,迈步向西南方向行去。到了东垣,他知道自己犯了大案,私自越狱,官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不敢进城,沿着官道,过了清水,来到一条岔路口,他曾找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农问明了路径,知道西北方向那条路直通闻喜、安邑,西南方向那条路可到陕津,从那里过黄河不到一日便可到曹阳。

    他站在岔路口上决定行止,他想来想去都觉得公孙邵不像是杨瑛雇佣的,既然如此她见自己身临囹圄,一定会设法搭救。自己曾不止一次听她说起过,她在长安有一个大有来头的亲戚。她为了救自己一定会去长安求那亲戚帮忙,自己只要到了长安,一定能找到杨瑛。如今这两条路都可到长安,到底该走哪一条路,倒也颇费踌躇。

    他游目四顾,见道旁有一块大石,走了过去,坐在石上,以手支颐。怔怔出神,心念忽动:“蹇乂诬我偷他十万两银子,如今我逃出生天,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使钱让官府缉拿我。潼关是弘农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我若从那过肯定会被官府抓住。如果走安邑一路,从蒲坂到汾阴一带的河道处处可渡,只要找到水缓之处,扎只筏子,要想渡河当非难事。只要到了关中,蹇乂便无法支手遮天,再加上杨瑛亲戚的帮助,我一定能洗脱嫌……”

    忽听得有人噫了一声,邓艾的思路登时断了,抬头一看,却见两个农夫从官道上走了过来。那两人见到他跟见了鬼一样,吓得面如土色,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将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冲着邓艾指指点点,说了几句话。邓艾心中一凛,缓缓站起身子。那两人哇了一声,扭头就跑,转眼间便没入道旁林中,不见踪迹。

    邓艾知道自己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当离此险地,赶往长安才是上策。当下他放开脚步,径向西北岔路奔去,越奔越快,到后来犹似足不点地一般。可见世上人人都是轻功高手,只不过平常时想用却用不出来而已,只要心中一急,这绝世轻功说来还真就来了。

    奔了一阵,忽听得身后马蹄声急,邓艾大惊回头,但见前方尘土飞扬,激起数丈来高。邓艾没想到追兵说来就来,大为错愕,正在此时,一队人马呼啸而来。当先一人骑着一匹黑马,手挺钢刀,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扫了几扫,叫道:“没错,就是他。弟们兄上,这可是上头严令缉拿的杀人重犯,功夫定然十分了得,弟兄们须当小心在意!”说着大喝一声,舞动手中钢刀,策马冲上。他也知道这种亡命之徒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也就不浪费口水,劝他投降了。

    身后差役大声应是,各执器械,冲杀上前。

    邓艾大吃一惊,心道:“杀人重犯,我哪有杀人?定是蹇乂这厮诬陷我的。蹇乂,蹇乂,我和你永世没完!”就这么微一愣神的功夫,当先那人纵马驰到面前,挥舞大刀,便向他面门劈来。

    邓艾文武双全,功夫虽不如杨瑛了得,却也不是一点也不会。身子一侧,夹手便去夺那人手中钢刀。那人右腕一转,钢刀划了个圈子,嗤地一声,割破他右袖,伤及皮肉,一股鲜血从伤口中奔涌而出,疼得他几欲晕去。

    正斗间,众差役奔到,或执长剑,或挺钢刀,围了上来,包围越来越小,眼见要将他硬生生挤死。

    危急时刻,邓艾也不知哪来的蛮劲,大喝一声,一个驴打滚,滚入人群,右臂一探,已夺过一柄钢刀,顺手将边上一人砍翻在地。他杀了人之后,更是出手如狂,单刀挥舞,左手忽拳忽掌,右手钢刀横砍直劈。这人一拼起命来,威势直不可挡。但见大树上点点滴滴溅满血迹,官道上倒下了不少尸骸。

    他一时冲动,滚入人群,看是舍弱敌强,走了一着大笨棋,其实不然。差役人数虽多,本事却是不济,又相互拥挤,兵器无法完全施展。乱斗之下,不少人反被自己人砍死砍伤。差役领虽有心相助,但被人群挡在外面,一时无法冲入垓心,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邓艾在圈内屠杀自己弟兄。

    又斗了片刻,差役越死越多,那领心痛如绞,大叫一声,策马冲上。其时邓艾拼命剧斗已是筋疲力尽,背心、右肩、左胸也各有一处刀伤,如火炙一般疼痛。此时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哪容他细想?当下他大叫一声,一个打滚,溜到了那领坐骑之下,抬手便是一刀,刺入那马的马腹。

    那领叫了声“哎哟”跃离马背。邓艾扑将上去,两人扭成一团,乱打乱踢,已全无章法。众差役有心相助,但怕伤了领,哪敢上前?混战中,两人滚入了道旁的烂泥地,那领一个不小心,手中钢刀被他打落,心中一急,倏地伸手,夹住了他的钢刀,便向外夺。邓艾力气没他大,眼看自己的钢刀要落入敌手,大骇之下,张嘴向他的肩头咬去。那领啊地一长声惨叫,邓艾反手将钢刀刺入他的心脏。那领瞪了邓艾一眼,双足一蹬,再也叫不出来了。

    众差役见领死了,大叫一声,四散奔逃。

    邓艾认定蹇乂要置自己于死地,故向官府使了钱,那些贪官拿了钱就眛着良心派这些人来取自己的性命。这种事情再怎么解释都是无用,说不得只有奋力一搏,等到了长安,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这仗他虽然打赢了,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身上受了五处刀伤,小腹还被那领狠狠的踹了一脚,疼得路也走不动。他趴在长草丛中踹了半天的气,这才缓过劲来,就在如此恶劣的局面下,他的脑子仍然保持清醒,心想蹇乂既要置自己于死地,说什么也不让他安安稳稳的逃到长安,往西一路,定然有不少埋伏。既然如此,不如行险一搏,径向东南,跑到蹇乂的故乡缑氏城中躲藏,蹇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敢躲在他眼皮底下,这样反而更安全。

    当下他打定主意,辩明方向,向东南方向奔去,一路之上他故布疑阵,迷惑敌人,果然不少追兵上了当,被他引到了西北方,南辕北辙,这人自然是找不到。

    他过了黄河,来到一处镇甸。他想尽办法,终于搞来了食物,还打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官差将自己当成杀人重犯,不是因为蹇乂使了钱,而是蹇乂莫明其妙的死在客栈之中,粉墙之上还留有自己的大名。很显然有人和自己过不去,将这个大屎盆子结结实实的扣在自己脑门上。这人倒底是谁呢?他第一个想到杨瑛,又第一个排除她的嫌疑。毕竟他不是傻子,杨瑛对他有意思,他不可能看不出来。能得到拥有极高人望的前朝太尉杨彪之女的垂青,等于给自己今后政治生涯铺上了条康庄大道,他曾不止一次背地里偷着乐。哪知这个突如其来的桃花运给他带来不是飞黄腾达,好事连连,而是恶梦不断,这臭狗屎都不用踩,便自己送上门来。

    如果这事要是杨瑛干的,肯定不会在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一点勿庸置疑,除此之外会是谁呢?蹇乂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在家乡也一定是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这样的人仇家一定很多,想要他命的人也一定多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也数不清。自己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猛一下子,又怎能知道凶手是谁。既然凶手处心积虑的将这桩天大的案子安在自己头上,就一定做好的充分准备。自己跑到长安,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还是一点用也没有,到时官府问起,自己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既然现在贼名没有洗清,到了长安也参加不了考试,不如索性不去,先把这桩案子弄个水落石出,如果这案子真要给自己破了,自己定然名扬天下,兴许都不用参加什么劳什么子考试,直接升官财也未可知。想到这里他精神大振,径向缑氏奔去。他不去曹阳勘察现场,直奔缑氏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离案已事隔多日,曹阳现场肯定被那帮啥也不懂,却偏偏爱出风头的昏官弄得乱七八糟,该破坏已经都破坏的差不多了。而且凶手连自己这一头都考虑到了,雇公孙邵把自己从监狱里放出来背黑锅,显非庸手,肯定不会在现场留下太多的线索,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赶到缑氏,了解蹇乂生前都和那些人结过仇,这样逐一排察下来,真凶定会浮出水面。

    他的判断一点错都没有,可是他的运气却太也差劲。他重伤之下,本就体力不支,再加上一路狂奔,到了新安附近,再也支持不住,砰地一声,一头栽进了道旁的长草丛中。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得对面有人叫了一声哎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591章福祸相倚

    邓艾一阵清醒,一阵迷糊。有时全身烫,如置身火海之中;有时全身冰冷,如堕于冰窑之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得口腔中有一股暖流沿着咽喉直灌入腹中。又过了良久良久,他缓缓睁开眼来,只见自己躺在一张矮榻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要待翻身坐起,突感头痛欲裂,四肢乏力,竟是动弹不得。

    转头只见床榻边上坐着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伸手按着他的手道:“你才刚喝了药,须当安心静养,不可乱动。”

    邓艾有气无力问道:“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那老者道:“在下姓荀名攸字公达。”

    荀攸大名在当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当时有人不知道荀攸是谁,估计就和现代人不知道刘德华是谁一样,那是铁定要被人当成外星人,抓到研究所里供起来。荀攸生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且辅佐曹操,屡出奇计,算无遗策,在当时不知是多少少女**心中的偶像,梦中的情人,甚至还有不少少女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晚上睡觉前要是不将他的名字念上十遍,说什么也睡不着。

    邓艾做梦都想当个军事家,指挥千军万马和敌人决机于两阵之间,对这位当世军事大家,一代军师自然佩服的五体投地,不,全体投地。对他的光辉事迹自然也是耳熟能详,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偶像崇拜在任何时代都大同小异,邓艾当然连做梦都想见见这位军事大家,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永远也无法实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别说他还真就在梦中见到过荀攸,而且还不只一次,梦里的荀攸总是那么高大魁伟,俾倪一切,不怒自威。而如今他坐在他面前这个所谓的荀攸生得十分平凡,穿着也十分朴素,看上去就像是穷山村里的教书先生,和他梦里所见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荀攸,眨了好几次眼睛,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问道:“你真是荀攸?”

    荀攸身后亲兵一脸不乐意,叫道:“我家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还……”

    荀攸摆了摆手,那亲兵立即住嘴。荀攸笑了笑,道:“荀攸又不是什么名人,有什么好冒充的?只我便是荀攸。”

    邓艾见这阵势,也不得不信了,挣扎着便要起身跪倒,以表达自己那好似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敬仰之情。

    荀攸扶他躺下道:“快躺下,快躺下,你伤还没好,可别这样。”

    邓艾也不顾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了,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得声音颤,道:“大人,您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做梦都像见您一面,如今总算是让我见到了。”可惜当时没有找人签名的习俗,否则他肯定会将自己的破袍子扒将下来,请荀攸在上面涂上大名。这件破衣烂衫也会因荀攸的大笔一挥而变得价值连城。别人会怎么处理这件破袍子,他不知道,反正他肯定是不敢再穿了,而会将它挂在家里最显眼处,一来可向亲朋好友炫耀,二来也可以时时顶礼膜拜。

    荀攸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到自己的粉丝,摇头苦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你的病还没全好,不可太过激动。你再睡一会,我过一会再来看你。”也不等他说话,转身出屋,亲兵跟了出去。

    邓艾乍见荀攸,心情激动,热血沸腾,又怎睡得着?不过他实在是病得厉害,狂喜之下,热血上涌,不由得精神不支,突然间脑中一阵眩晕,两眼一黑,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老天爷可比皇帝还大,皇帝能杀人,老天爷却能杀皇帝。如今老天爷要他睡觉,他又岂能不睡?

    等他再度醒来,已是晚上。荀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他的额头已不像日间那样烫得可以涮羊肉,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惊诧,说道:“你比我想像的要结实的多,你的病已没有大碍,今晚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当可恢复如初。”

    邓艾道:“多亏大人妙……妙手回……回春,不然我可就要客死异乡了。”

    荀攸笑了笑,道:“你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会这般狼狈?”

    邓艾道:“我叫邓艾……”

    荀攸心中一凛,道:“你就是邓艾!”

    亲兵队长大吃一惊,将荀攸拉退两步,跟着右足斜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叫道:“我瞧这小子满身刀伤,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大人,我没说错吧,他可是杀人要犯,咱万万不能收留,得赶紧将他扭送官府!”

    众亲兵听说他叫邓艾,大失惊色,纷纷拔刀出鞘,护在荀攸周围。有几个人拽出长绳,只待荀攸一声令下,便即上前捆人。

    荀攸抬手叫道:“且慢,我觉得他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邓艾,这人真是你杀的么。”

    亲兵队长道:“大人,您这话可问得忒笨了些,他若是真杀了人,能老老实实的和您说么?”

    荀攸不理他,对邓艾道:“小伙子,我觉得你会我说实话。现在请你告诉我,这人是你杀的么?”

    邓艾道:“大人您一定是看到了官……官府的通缉文书了吧?”

    荀攸点了点头,道:“我们一到河内境内,就见到了官府通缉你的榜文。上面说,你见利忘义,偷了你最要好朋友的十万两白银,事情败露后,恼羞成怒,越狱而出,惨忍的将其杀害。”

    邓艾道:“大人信么?”

    荀攸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问你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邓艾道:“我要说人不是我杀的,您信么?”

    荀攸向他瞧了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邓艾泪水夺眶而出,激动的道:“生我……我者父母,知……知我者大……大人是也!”

    亲兵队长道:“大人,这种人都狡猾得很,你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荀攸道:“人的嘴可以说谎,可眼睛不会。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没有说谎。”

    亲兵队长颇不以为然,不过荀攸即这么说,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邓艾打心里佩服出来,跟着长叹一声道:“要是大人来断这案子就好了,我就不会背负这么大的罪名亡命天涯了。”

    荀攸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么?”

    邓艾道:“正…正要请大人指……指点迷津。”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说了。

    荀攸听他说的若合符节,料知不假,叹道:“没想到这个蹇乂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辈。”

    邓艾道:“当初我们以……以为他没现我们的身份,这才任由他跟着我们,哪知……哪知……”

    荀攸道:“事情既然出了,后悔也是无用。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邓艾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也说了,荀攸连连点点,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判断,确属难能。你方才说你要去长安参加会试,这么说你自认为胸中所学,可以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摘得桂冠了?”

    邓艾的字典里什么字都有,就没有“谦虚”这两字,当下他猛地一拍胸脯,不想牵动伤口,疼得一咧嘴,道:“大人,不是我吹牛,只……只要我能参加这……这次会试,这第一肯……肯定非我……我莫属。”

    荀攸道:“好大的口气。敢让我考考你么?”

    邓艾道:“大人尽……尽管出题,我要是答……答不上来,便一头撞死。”

    荀攸长眉一轩,道:“好,听着。”依着眼下时政出了几道难题,邓艾应对如流,指画井井有叙。荀攸大喜道:“从你的对答中可以看出,你似乎还会些兵法。”

    邓艾傲然道:“略知一二。”

    荀攸道:“好,那我可要考考你。”说着出了几道题,邓艾这块金子被埋在土里良久,都快霉生锈了,好不容易才逮到这么一个机会,怎能不好好表现自己?当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指画敷陈,倾倒胸中,惟恐不尽。

    荀攸像见到稀世奇珍,笑得嘴也合不拢了,叹道:“以子之才,而穷困乃尔,岂非命乎?”

    邓艾喟然长叹,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荀攸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年纪轻轻,吃点苦遭点罪,也不是件坏事情。你现在遇到了我,就表明你时来运转,马上就要过好日子了,又何必在这里长吁短叹?这样,你要是不嫌辽东褊小,我便在燕王面前大力举荐你。如果你觉得辽东弹丸之地,容不下你这样的大才,不愿出仕,我也不勉强你。我和诸葛孔明、钟元常、贾仁禄这些个大汉高官都有数面之缘,我说的话他们还是会听的。虽说大汉现在实行科举制,以考试选拔人才,但我举荐的人他们还是不会不破格提拔。如今到底何去何从,凭你自决,我不便多所置喙。”

    出人头地的清秋大梦,邓艾做了许多年。他原本满怀希望,可无数次的打击,不住的催残那他幼小的心灵,使得他心灰意冷,觉得这辈子他永远也只能当一个牛司令了。没想到转眼间飞黄腾达美梦就要变成现实,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伸手在自己的左手背上狠狠的拧了一记,大叫一声。

    荀攸笑道:“你在做什么?”

    邓艾叫道:“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在做梦!”一肌热心涌上心头,他身子摇了几下,又要摔倒。

    荀攸扶住他,道:“你当然不是在做梦。怎么样,你到底决定投效哪一家,决定好了没有?”

    邓艾道:“士为知已者死,大人如此看重邓某。我便是为您赌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荀攸道:“这么说你打算辅佐燕王。”

    邓艾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善治……治国者,好比周……周文王,地方虽只有百……百里亦足以王,不善……善治国者,好比楚顷襄王,虽地方……方五六千里,却沦为杀父仇……仇人的奴役,叫他往东,便不敢往……往西,又何足道哉?辽东虽……虽小,却比当时周……周文王所封之地大了不知多少倍,只要君臣……臣上下一心,励经图……图治,富国强兵,还是可以有一番……番大作为的。”

    荀攸连连点头,道:“说得太好了,我怎么没有早些遇上你,让你埋没乡里,真是太可惜了。”

    邓艾道:“我也恨自己没早遇……遇到大人。”

    荀攸向周围拔刀警戒的兵士瞧了一眼,笑道:“你们还认为他会加害于我么?快退开。”

    亲兵队长道:“大人,这……”

    荀攸瞪了他一眼,道:“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

    亲兵队长叹了一口气,铮地一声响,还刀入鞘,指挥亲兵退后数步,严阵以待。

    荀攸笑道:“我今晚要和邓艾抵足而眠,你们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赶紧回屋睡觉吧。”

    亲兵队长道:“大人,你可不能……”

    荀攸斥道:“还不快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打扰。”

    亲兵队长答应一声,气极败坏的领着弟兄们退了出去,百忙之中还不忘瞪了邓艾一眼。

    荀攸对邓艾道:“你现在精神怎么样?我现和你说话甚是投机,打算同你彻底长谈,应该没有问题吧?”

    邓艾心花怒放,道:“没……没问题,没……没问题,一点问问题也没有。”

    荀攸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你一见如故,有什么说什么,也就不拐弯抹角。燕王明达睿智,犹善属文,他对诗词歌赋感兴趣,自然也就喜欢口舌便给之士。你虽抱经天纬地、扭转乾坤之大才,却口齿不清,说话含糊其词,怕是不为大王所喜。”

    邓艾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刚才的高兴劲,不知死到哪里去了,道:“这……这……这……”他心里一急,口吃更加严重了,这了半天也接不到下面的话。

    荀攸道:“你别着急。我此番来大汉,要办一件大事,怕不能马上回去。我本打算写一封举荐信,让你带着前往辽东。现在看来这么办不成,不如这样,你随我一道前往长安,待我办完事情,便领你回辽东,亲自举荐。”

    邓艾道:“多谢大人,可是我有人命官……司在身,怕……怕……”

    荀攸笑了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明早便扮着我的亲随,随众而行,谅那些官差也不敢来搜我的队伍。”

    邓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人对我恩同再……再造,今后大人……人只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算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说完纳头便拜。

    荀攸道:“你这是说的哪里来话来?当年萧何月下追韩信,并在刘邦面前举荐他为大将,岂是期望他报答自己?你在我眼中就是韩信,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敢不倒履相迎,区区恩惠又何足挂齿?”伸手去扶邓艾想想也对,自己这样的经世大才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曹植僻处一方,自然求贤若渴,对自己这个百年难觅的大才再怎么好也不算过分,区区这点恩惠的确是何足挂齿。当下他也不再千恩万谢,痛哭流涕,荀攸的手还碰到他的手指,他便已迫不及侍的站了起来,脸上颇有得色,好像曹植能捡到他这个宝,是前世翻烂几百本《四十二章经》这才修来的,应该倍感荣幸才对。

    荀攸向他瞧了一眼,长眉一轩。不过不悦之意,一闪即逝,眨眼间脸上又挂满了笑容,跟着拉着他的手,来到榻边,两头并头躺在床上,絮絮烦烦的尽聊些时政要闻。像这种没营养的话题,贾仁禄怕是聊不上半柱香的功夫,便要睡着了。可荀攸却和邓艾越聊越起劲,越聊越投机。

    荀攸今年虚岁刚好六十,明年便是他的六十整寿。在现代,活到六十岁不算啥稀罕事。可在三国那个缺医少药,连烧都能要人小命的年代,能活到六十岁可真算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荀攸今年六十虚岁,离花甲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其实也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本来像他这个年纪,就该老老实实的在家里趴着,颐养天年,哪也别去。可他却拄着根拐棍,到处乱晃,这不是自己找死么?当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却闯进来。

    曹植原也担心他年纪老迈,怕他路上有个闪失,不打算派他出这么远的差,可他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原来乌桓和东部鲜卑狼狈为奸,乘曹丕全力防守邺城,无暇北顾之际,夺回昌黎故地,兵锋直指辽东。乌桓大人及东部鲜卑大人起初见大汉打败曹丕,夺了邺城,拓地直至辽西,也不禁有些心惊胆裂,不敢轻举妄动,可是等了两年也不见大汉有何动静,又不禁嚣张起来。旬月前,他们乘轲比能步度根在云中大草原上拼个你死我活之际,纠集起三五万铁骑,屯兵辽隧,扬言若是曹植不肯年年纳贡,遣女和亲,他们便要率领铁骑踏破重关,蹂躏辽土,将曹植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幽州之败后,曹植元气大伤,缩身辽东,依险自保,苟且偷安。原先他手下的那些个大臣当然不愿跟着他在这么一个还没到冬天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气极其寒冷之时甚至能把鼻子给冻掉的鬼地方趴上一辈子,纷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只有荀攸和少数几个曹氏铁杆粉丝始终追随左右,不离不弃。他不敢再称帝,其实倒也不是真怕刘备来找他麻烦,实在是因为每次在朝堂上见到的都是那几张面孔,山呼之声叫得也不如何响亮。从头到尾只能指挥十来个人的皇上,当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舔着老脸趴在皇帝位子上不下来。可他去了帝号后,声望大不如前,朝中大臣又跑了几个,到汉朝那边升官财去了。如今他江河日下,日薄西山,朝无良臣,边无良将,通国只有荀攸这么一根栋梁,明显有些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的味道。眼下数万铁骑逼关为阵,危机迫在眉睫。他胆子本来就不大,这一吓登时尿了裤子。荀攸知道眼前危难只有大汉能解,而这事又非口若悬河之士不能凑功。其时曹植阵营里再没有比自己威望更高,嘴皮子更利索的人了,说不得只有主动请缨。曹植眼见自己的小命转眼不保,也就不再管荀攸这条老命会不会死在半道上,说了几句一路顺风,多加小心之类的屁话,便打他上路了。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暗暗祈祷荀攸路上平平安安,诸事顺遂,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否则救兵不来,自己这条小命还是得玩完。不过这些祷告管不管用,那就只有老天知道了。

    按理说荀攸的晚年时光,就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这样才能活得更久些。可是他辛辛苦苦的忙活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将头熬白了,却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退保辽东之后,曹植一方人才凋零,治理国家的千钧重担完全压在他一个人肩上。他自以为所获已过,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保曹氏之恩于万一。这么一精神错乱,他便和历史上的诸葛亮一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年事已高,哪经得起如此劳累?曹植退守辽东到现在也不过就短短几年时光,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挺起的脾洒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家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劝他要多多休息,他也将这些逆耳忠言当成了耳畔春风,依旧事必躬亲,通宵达旦。

    其时他实已到了心力交瘁,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身子时常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虽然不是很严重,也就是感个冒,个烧,但这其实是身体在向他出警告,可他偏偏熟视无睹,强撑病体,前往长安献礼修好。他本就恶疾缠身,一路上道路颠簸,风尘困顿,更如雪上加霜,使原本隐伏在他身子深处的痼疾渐渐显现出来。要是他在这当儿静下心来,打打太极,修身养性,倒也没什么事。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现了邓艾,喜不自胜。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像一根导火线,将早就堆在他身子里的炸药点燃了。这一场大病当真来得好似怒涛狂澜,势不可挡。

    其时他正和邓艾聊得起劲,不知怎的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邓艾见他好端端的突然咳嗽,关切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荀攸正要说话,忽感一股浓痰涌到嘴边,呼之欲出,忙从袖中掏出锦帕按在唇上,大声咳了两声,吐了一口痰。低头一看,帕上一片殷红,原来刚才吐出的根本不是痰,而是一口血。常人没事干吐两口血玩,倒也无伤大雅,最多回家吃起好东西补上一补也就是了。可他这么一位老人家要是吐上一口血,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他瞥眼间见邓艾并没有注意到锦帕上的异状,右腕一转,迅将手帕揣入袖中。

    邓艾见他一张脸白的吓人,心中一凛,说道:“大人,您像是病得不轻,我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荀攸知道此次长安之行,关系到曹植一方的生死存亡,刻不容缓,适才在道上搭救邓艾已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自己再延医治疗,诊脉、开药、服药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他拖得起,辽东数十万军民百姓可拖不起。当下他颤巍巍的抬起手来,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邓艾道:“我看你咳得厉害,像是病的不轻,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荀攸强忍咳嗽之意,笑了笑道:“我精通医理,自己身子的情况如何,怎么可能不清楚?真的没……没事,睡一觉就好。”

    邓艾见他如此说,也就放下大半,道:“既然……然如此,我也不打……打扰大人了,大人好……好生休息吧。”他急于离开倒不是怕荀攸将身上的怪病传给自己,而是怕自己睡着的时候打起呼噜,搅了他老人家的美梦。眼下自己能不能住上黄金屋,娶上颜如玉,可就全看他了。万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已又得卷起铺盖亡命天涯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出人头地,怎能让这种事情生?

    荀攸缓缓点了点头,道:“嗯,你去县令为我准备的房间休息吧。唉,不能和你彻夜详谈,诚为可惜。”

    邓艾道:“我以后为大人效力,大人想和我详谈还不容易。时候不早了,大人早些歇息吧。”

    荀攸道:“嗯,慢走。我就不送了。”

    邓艾道:“大人,您……您别起来了,我去的时候自……自会把门带上。”说着起身下床,迈步来到门外,随手带上房门。

    荀攸侧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暗叹道:“此子才华横溢,我所见过的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只可惜他性子孤傲。一旦取得些许功劳必会矜功自伐,最终害人害己。看来这块良材美玉,要想成为大器,还须多多琢磨才是,只可惜……只可惜……”想到这里右手缓缓垂下,两眼慢慢的闭紧。

    邓艾浑不知荀攸这一睡再也醒不过来了,喜滋滋的来到新安县令特地为荀攸准备的上房。他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大官了,满心欢喜,翻来覆去的转了好几圈,又哪里睡得着?就这么着翻翻滚滚的过了一夜,他好容易熬到了东方破晓,雄鸡乱叫。他迫不及待的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来到荀攸房门前请安问好。

    奇怪的是,他在门外叫了两声,屋里没人应。他心中一凛,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觉得很不对头,伸手一推,吱呀一声,房门应手而开。邓艾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左张右望,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来到床前一看,只见荀攸面带笑容,侧身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若是正常情况下,荀攸脸带笑容,倒也没什么,可在这种情况下,总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邓艾只感头皮麻,伸手往他的鼻底探去,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叫道:“完了,完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死了!他怎么就死了……”

    只听得隔壁屋内有人大声叫道:“一大清早是谁在大人的门口大呼小叫?好像有些不对头,走看看去。”

    邓艾暗叫不好:“若是给他们见了,我便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拿眼一瞥,见床后有一扇窗户,当下也不及细想,一跃***,掀开窗户,便钻了出去。他甫一落地,还来不及转身将窗户关好,就听见身后有人叫道:“大人,大人。”“噫,里面怎么没有人答应,大人去哪了?”

    邓艾吓了一跳,提气疾奔。此时他一心想离此是非之地,当真饥不择食,慌不择路。他也不再想什么方向了,凭着感觉乱走瞎闯,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带高墙跟前,去路就此断了。正在这时,远远听得原先自己养伤的房里传来一阵喧哗:“大人,你怎么了?”“大人!”“大人!”“***,一定是那小子干得,我刚才还听见他的声音来着,他一定没有跑远……你们别在这里鬼号了,还不赶紧追去,抓住了他,定要剜出他的心来,祭奠大人的在天之灵!”

    邓艾暗暗叫苦,瞥眼见忽见右手边上有小小狗洞一个。他心中一喜,也不管这狗洞通向哪里,洞那头是否有一头恶了三天没吃饭的野狗在等着他,一猫腰钻了过去。值得庆幸的是,洞那头是一条小巷,甚是僻静,而且也没有恶狗呲着牙在那等着他。其时城门已开,他混在人群之中十分轻易的便出城。

    荀攸出使大汉薨于道路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县令闻讯之自,只吓得六神无主,七扭八歪,心想荀攸虽非大汉高官,却为出使大汉而来,他死在自己治下,自己肯定难辞其疚。当下他手忙脚乱的纠集差役杵作来到驿馆,查察现场。杵作仔细检查了荀攸的尸体,既察不出任何伤痕,又没现人为下毒的迹象,不禁大为纳闷。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鱼木脑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要不然自己早就当县令了,又何必整天和死人打交道。当下他将自己观察所得原原本本的告诉县令,县令见荀攸死因不明,不禁大为头疼,将那半桶水的杵作臭骂了一顿,骂得那杵作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抱头鼠窜。跟着他请来县中最有名的几个大夫详细查察,几个大夫认真检查了一番,忙着满头是忙,终于得出了一个正确结论:荀攸原就积劳成疾,在道上又颇历风霜,到此已油尽灯枯,昨夜将尽四更时分,潜伏在他身上的恶疾突然作,他因此猝然而亡,以世长辞。

    县令也认为大夫说的有道理,可随从亲兵却一口咬定是邓艾下得毒手,责令县令迅差精干差役前去捕拿,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县令听众亲随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心中好生为难。无奈之下,只得以荀攸身染重病,离奇猝死上报朝廷,并在奏折上详细写上事情始末,到底荀攸死因为何,让朝廷里的有识之士自己去推敲。

    邓艾出了县城,在荒郊野外漫无目地的奔了一天,到了晚间,他来到这片小树林,正准备上吊,却奔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老乞丐,硬生生的坏了他的好事。此时他躺在长草丛中满脑子想得都是这些天上生的屁事,越想越是烦闷。

    想着想着,他突然现自己学会了乾坤大挪移,明明刚才还躺在长草丛里喂蚊子,转眼之间,竟坐在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马车之中。更奇怪的是,杨瑛竟做坐在他边上。自己伸手揽着她的腰。她非但没有推开,反而笑靥如花。两人并肩细语,情话绵绵。不知不觉中也不知行了多久,自己掀开车帷,放眼望将出去,官道上旌旗招展,长长的队伍行列,一直展到天际,不见尽头,前后左右,尽是卫士部属。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蓦地里竟变成了现实,怎能不叫他大喜若狂?当下他打从心眼里乐了出来,回头对杨瑛说道:“我这不是在做梦么?”

    只见杨瑛红着脸,用她那比黄莺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在做梦,你考中了状元。现在带着彩礼前往太行山上向我爹爹求……求,太羞人了,我不说了。”

    邓艾长眉一轩,道:“我身上的官司还没洗清,怎能参加考试,还中了状元?”

    杨瑛尚未回答,忽听得马蹄声急,一帅小伙子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叫道:“对的,你身上背着人命官司,臭命昭著,如何能配得上杨姑娘?杨姑娘快下来,这等杀人犯的车里片刻也坐不得。”

    邓艾正要作,却见杨瑛脸上两行热泪沿颊而下,哽咽道:“对不起。”说着身形微晃,人已到了车外,来到了那小伙子的边上,那伙子哈哈大笑,右手倏得伸出,揽住了她的蛮腰,轻轻一提,便将她提上马来。

    邓艾大吃一惊,抢步上前,叫道:“杨姑娘,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说着睁开眼来,马车、仪仗、从人、美女、情敌全都不见了,原来刚才那些不过是南柯一梦。

第592章郊外凶坟

    这个梦前半段让人心花怒放,乐得他打心眼里笑了出来;后半段却令人怒如狂,气得他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他细细回想适才梦中所生的一切,杨瑛的话语似乎仍然在他耳边萦绕,而自己的的确确见到她的泪水一点一点的从眼眶中滚落,滴在胸口,她的绸衫不吸水,泪珠顺着衣衫滚了下来。这一切是这么的真实,以至于他根本不相信这是一个梦。当下他抱着万一的指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在小树林里瞎找一阵,叫了几声:“杨瑛。”,却哪里有人答应?不过倒有几头不识趣的畜生在他喊完之后,胡乱叫唤几声,权当回应。

    邓艾苦笑了笑,喃喃自语:“这根本就一个梦,可我却傻乎乎的爬起来瞎找,我还真是个笨蛋。”走了几步,坐在适才上吊垫脚石头上,低头出了一会神,又道:“这真的是个梦么?怎么会如此真实?”说着他又陷入沉思,突然想到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竟和眼下这梦惊人的相似。似乎从他取得豫州解元那一刻起,上天就在和他开玩笑,一忽儿让他喜,一忽叫他愁,高兴得时候当真做梦也会笑,而悲伤得时候则令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而这一切又来得十分突兀,事先又没有半点征兆。就好比昨天,自己奔到新安附近,身患重病,体力不支,眼看就要死于沟渠,无人问津。哪知却偏偏遇上了荀攸,荀攸对他的才华倍加赞赏,打算亲自向曹植举荐,自己毕生的愿望转瞬间就要化为现实。哪知还没高兴半天,荀攸却莫明其妙的死在驿馆之中,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自己直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更气人的事,荀攸死后自己还在他的屋里出现过,这一笔烂帐就这样莫明其妙的算在了自己头上。眼看就要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着成了一场春梦,自己也莫明其妙的背上两条人命,成了人人眼中深恶痛疾的杀人恶魔,天下虽大,自己又何处安身?

    如此巨大的反差,对一个人的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要是只有一次,倒还可以忍受。可自从他中了解元之后,这种事情就接二连三的生,往往他刚沉浸在喜悦之中,一场大难便无情的降临到他头上。可当他正在伤心难过之时,另一场能让他大喜若狂的好事跟着到来,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止歇,到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想着想着他忽得想起了塞翁失马的故事,故事里那个边塞老头真可谓是料事如神,当他的马丢了的时候,别人都在替他伤心难过,可他却笑呵呵的不以为意,对众人说道丢马当然不是好事情,可谁又知道它不会带来好结果?结果如他所料,过了几个月那匹马不但自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还拐带了小马驹一头。街坊四邻十分佩服他的远见,纷纷道贺,可他却面有忧色,对众人说事是好事,可谁又知道它不会带来坏的结果?好几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生,正当众人都以为塞翁越老越糊涂,精神不怎么正常的时候,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塞翁的儿子骑着那匹拐来马驹出去溜弯的时候,不慎从马背上跌将下来,摔断了狗腿,成了跛子。四邻这才知道原来塞翁不是一个神经病,而是神仙,居然连这样的事情都预见到了,纷纷跑到他家嘘寒问暖,塞翁十分平静的对大家说谁知这事不会带来好的结果?大家一听都在背地里偷着乐,心想他的儿子腿摔断了,从此成了跛子,永远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自如,这可是天大的不幸,哪还会带来什么好结果?哪知没过多久,胡人入侵。身强力壮,有把傻力气的小伙子都被强拉去打战,几场大战打下来,参战的兵士十死**,没几个活下来的。塞翁的儿子恰好摔断狗腿,成了瘸子,竟不用参战,得以躲过一劫,幸免于难。不过这次街坊四邻死的死逃得逃,已没有人再来道贺矣。

    他虽然十分佩服塞翁的远见卓识、达观知命,可自问无法做到,心想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遇到高兴的事情,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哪还有空去考虑这事会不会带来负面影响。同样道理,明明一帆风顺,心花怒放,突然形势急转直下,这个时候伤心都来不及,哪还有空去考虑这事会不会带来好的影响。可是经历过这许多大好大坏,大起大落的事情,他不得不考虑荀攸之死这件事将会给自己带到好运还是灾祸。他又将往日之事理了一遍,现一件好事之后总是跟一件坏事,现在荀攸死了,紧接下来出现的事情按理应该是好事,可是依这恶梦所示,接下来要生的事倒不太像什么好事。这恶梦来的甚是突兀,做完之后他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杨瑛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如今杨瑛在他心目中,已不仅仅只是一个貌若天仙的颜如玉,还是一柄打开成功大门的金钥匙。这钥匙要是给人抢跑了,自己打不开门,往日的辛苦岂不白费了?往日的罪不也就白受了?自己当初之所以打消自尽的念头,忍辱偷生,为来为去,还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像苏秦一样,乘着驷马高车,前呼后拥,衣锦还乡,这个愿望要是永远也无法实现,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真像梦中所示那样,杨瑛在长安遇上别的男人,情有别钟,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不是为自己洗脱嫌疑,而是赶到长安去,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种事情的生。当下他站起身来,迈开大步向西方奔去,可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笑道:“这不过就是一场梦,我若傻乎乎的跑到长安,岂不自投罗网?杨姑娘和我虽未有婚姻之约,但我可以看得出来,她此生非我不嫁,我也别为了这种没影事情瞎操心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身上这两桩贼名吧。”低头想了想,心中又道:“荀攸之事与我无关,我想朝中多有明察秋毫之人,不会指鹿为马,把罪名硬安到我头上,这事倒不用担心。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要想个法子解决蹇乂那桩案子,只要我能把这桩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我一定可以扬眉吐气,扬名立万。皇上见我有如此本事,也一定会器重我,重用我。到那时我就可以向梦里那样,坐着驷马高车,前往太行山麓提亲。如今要想这官越做越大,在朝中没有人可不行,杨瑛的父亲杨彪海内人望,朝中官员多是他的门生故旧,我成了他的女婿,将来的仕途一定会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开心,不禁双手插腰,在林中哈哈大笑。笑了一会,他猛地想起自己现在可是官府缉拿的要犯,是一头人人都可是痛打一顿落水狗。既然如此,自己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卧着,岂能如此得意忘形,要是给路人现,小说整理布于.自己又该哭了。当下他收起笑容,到林中打了两头山鸡,架在树枝上这么一烤,不一会就脂香四溢,他一路上历经艰苦,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片刻之间,就将两只鸡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用了晚膳,精神大振,辩明了方向,径向函谷关奔去,在道非止一日,这日他终于到了蹇乂的故乡缑氏。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要是大摇大摆的进城,一定会被官差抓住,拉到牢里严刑拷打。当下他来到城外小树林,将自己的衣服扯个了稀烂,跟着一咬牙,挥拳照着自己的面门狠狠的来了几下,然后胡乱抓几把沙土往脸上一抹。可巧那片树林中有一片小湖泊,他到水边低头一瞧,好家伙,一张脸肿得像个猪头,连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自己来,心道这样的装扮一定能混进城去,不由精神一振。

    可能是上天也觉得这样对他是有些过分,得给他一些甜头。虽说缑氏城外布告栏也贴着他的大头**,可是他此时模样大变,守城将士又大多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懒散之辈,愣是没认出他来,这城还真让他给混进去了。缑氏是洛阳附近的一个小县,其地位有点相当于今日的卫星城。地方不大,蹇家在当地又极有势力,可以说非常好找。邓艾都没向路人打听,便找到了几乎将县城西南角整个占满了的蹇府。但见蹇府府门大开,白带高悬,布幡迎风招展,门前立着两排家奴,个个披麻吊孝,哭丧着脸,就好像别人欠他五百吊钱没还似的。很显然此次杀人事件的唯一幸存者蹇福已将蹇乂的灵柩护送回家,家里正在为他张罗丧事。

    邓艾心想就自己现在这模样,肯定没法以吊丧为名混进府中打听消息。他正没理会处,忽见不远中小巷中,几个人正指着蹇府窍窍私语。他心下一喜,端着进城时顺手牵来的破碗,来到府门口,大叫:“我快要饿死了。求求老爷行行好,给两口吃的吧。”

    站在队尾的家奴心想自己家里又没死人,却要替人挂孝,越想越觉得窝囊,正没好气,挥了挥手,叫道:“死叫花子,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快滚,快滚,再不滚,你爷爷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邓艾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叫道:“各位好心的大老爷,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胡乱给两口吃的吧。”

    众家丁都是属螃蟹的,平时在县里都是横着爬,跋扈惯了,见这个不识好歹的叫化子居然敢惹自己不痛快,恼将起来,齐叫:“没有,没有,快滚,快滚。”

    邓艾像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大叫乞求,叫声十分凄惨。众家奴再也忍不住了,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他一顿好打。几位恶奴仍觉得不过瘾,七手八脚的将他高高抬起,使劲一抛,他的身子像一捆稻草一般平平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落地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就在那条小巷里。

    几个好心人上前将他扶起,一老者对他说道:“小伙子,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邓艾点了点头,道:“我是从襄……襄城来的,怎……怎么了?”

    那老者向蹇府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来告诉你,城里哪家人家你都可以去要,唯独这家人家不行。”

    邓艾问道:“为什么?”

    那老者道:“这可是我们缑氏城里一霸,别人躲都来不及,你却主动往上凑,这不是找死么?”

    邓艾吐了口血,道:“洛阳城的大户人家我都去过,他们最多不给,把我大骂一顿,也没像这家人家这么凶。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尽敢胡乱打人,难道不怕王法?”

    那老者道:“王法?蹇家生意遍及全国各地,十分的有钱,连县令都要让他三分。他们家其实就是这里的土皇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说只是打了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乞丐,就是打死个人,抢了个姑娘,那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又有谁敢多管闲事?”

    邓艾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什么。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事,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情?世上真有这样的事情吗,老人家你可别骗我。”

    那老者最受不得激,叫道:“好端端的我骗你做什么?蹇家少爷叫蹇乂,他在世上的时候就喜欢漂亮女人,只要他在大街上相中哪个姑娘,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招呼家奴一拥而上,抢了就走。张家的闺女、李家的闺女,还有王三的媳妇都曾被他相中,抢到府里,再也没有回来。自从王三的媳妇被蹇乂那小畜生活活打死之后,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吓得再也不敢出门,多亏了这个叫邓艾的大英雄,不然咱们小百姓的苦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邓艾听那老者管自己叫大英雄,打心里眼乐了出来,悄声道:“他这么无法无天,难道官府就不管管?”

    那老者苦笑了一下,道:“官府?县令大人早就被蹇家用钱收买,和他们穿一条裤子,哪会理会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

    一中年妇女叹道:“谁说不是呢!”四下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张大哥,你刚才说到王三的媳妇,我可听说那小畜牲之死,还和她有关,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那姓张的老者显然没有听说,大吃一惊,道:“什么,什么?有这事?”

    站在他右手边的一青年小伙子道:“李大婶,你就别听风就是雨了。我可听说蹇乂那家伙是那个叫邓艾的大英雄、大侠士杀的,官府正到处张榜通缉他呢,这事和已死了好几年的游魂野鬼可扯不上半点关系,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跑到我们这来瞎咧咧。”

    那姓李的中年妇女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在瞎说来着,我这次听来的事情,可是有鼻子有眼,绝对不是瞎说!”

    人本来就是一种充满好奇心的动物,众人听她说得信誓旦旦,都感到好奇,那张姓老者问道:“怎么回事?你快和我们说说。”

    那中年妇女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朗朗乾坤,红日高悬,面目狰狞的游魂野鬼肯定不会窜将出来拔下自己的大舌头,不禁放心不少,道:“那日蹇乂这该天杀的将王三的媳妇抢了去,想要糟蹋她,王三媳妇不愧是贞节烈女,抵死不从。蹇乂这小子简直就不是人,他恼将起来,竟当着众家奴的面,将她的衣衫扒去,捆在树上,亲自鞭打,每打一鞭都要放声大笑,言三语四,那些话难听得很,简直就不是人说的。王三媳妇大伙都见过吧?那是多好的一个姑娘,人也长得十分水灵,就这么着被蹇乂这挨千刀的活活打死。唉,真是可怜啊。我听蹇家的下人说,她临死前曾大声叫嚷,说是死后一定要化成厉鬼来找他报仇,不知有大伙可曾听说过这事?”

    边上不少人纷纷应和道:“嗯,有这事,我们也都听说了。”

    那中年妇女,又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神秘兮兮的说道:“下面我可要说我听来的怪事了,据一个常露宿郊外的乞丐讲,他常在半夜里听到王三媳妇的坟头上出怪声,像是什么人在哭,又像是什么人在说话,可仔细一听却又不像。你们说说,这不是鬼魂显灵是什么?”

    邓艾心中一凛,暗道:“有门,看来这件大案,着落在王三媳妇的坟上,一定能查得个水落石出。”转念又想:“我这么倒霉,但愿这次别要又是空欢喜才好。”

    那老者吃了一惊,道:“什么,有这事?”

    那中年妇女道:“可不,我可是听那乞丐亲口说的,那乞丐和这位小兄弟一般大,也和他年纪差不多。他白天在城东头乞讨,晚上就常在城外露宿。可自从他听到那怪声之后,吓得大病了一场,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敢到城外睡觉了。他的名字我是不知道,不过大伙应该都见过他,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他。”

    边上一外五十来岁的妇女,道:“你可是说常在城东要饭的小三子?”

    那中年妇女叫道:“对的,对的,我是听有人这么叫他。”

    那老年妇女点点头,道:“这事我也听他说起过,可我总是不太相信。”

    适才大放厥词的那青年小伙子道:“仅凭王三媳妇坟头上出怪声,也不能说这事就一定是厉鬼在作祟啊。这人明明是邓英雄杀的,官府贴得告示上可是写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邓艾听这帮人在提到他时,总要在后面加上诸如“大英雄”、“大豪杰”之类的敬语,和其他地方百姓一提到他,就指着他脊梁骨骂个不休大同相同,不禁心中感概万千,寻思这事明明不是我做的,可这罪名却硬生生的安在我头,怎么也无法摆脱。我在其他地方听到大伙提到我时,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我撕成两半。可这里人的偏偏把我当成是英雄好汉,这世上的事当真是难说的很。“那中年妇女道:“这人是邓大侠杀的没错,可我听说这其中另有隐情,可不像官府告示上写的那么简单。”

    那青年大为不忿,道:“这事再明白不过了,哪有什么隐情?”

    那老者道:“官官相护,官门中人有什么好东西,他们还不都是向着蹇乂说话。这告示上当然不可能把什么事都说出来。嗯,这事是另有隐情,我也听人说起过。据咱们城里曾到过曹阳县的人讲,那畜牲死的那间客栈的店小二的对他说,那畜牲之所以会陷害邓英雄,诬陷邓英雄偷了自己十万两银子,乃是因为他看上了跟邓英雄一道去长安办事的女侠……”

    那青年显然不知道这事,道:“哦,有这事?”

    人群中不少人附和道:“嗯,这事我们也听说了。”

    那老者怪那小伙子打断了自己的话头,瞪了他一眼,接着道:“那畜牲设了一个圈套,将邓英雄抓入大牢,想利用这一点来逼那女侠就范。”

    那青年大为愤慨,握紧右拳挥了两下叫道:“畜牲就是畜牲,当真是一点人事也不干。”

    那老者这次倒没怪他打断自己,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那店小二说,那女侠逼不得已只好答应那畜牲提出的无礼要求,可到那去时,却现人已经死了,墙上还留下几个血红大字,表明这事是邓英雄做的。可奇就奇在,邓英雄人还在大狱里,对此事一无所知,他怎么可能赶到客栈里去救人?”

    那青年摇了摇头,道:“邓英难去客栈乃是为了报蹇乂诬陷自己之仇,和救那女侠可拉不上关系。”

    那老者道:“你们年轻人总是人云亦云,从不自己分析分析。我可听说邓英雄被关了十几天,曹阳县令才开始审这个案子,他要报仇的话就应该在那几天里越狱,可他偏偏在自己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越狱,这不是很不合情理么?这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邓英雄不知怎的知道了自己意中人将要受那畜牲的污辱,这才拼了性命不要逃了出去,来到客栈中将那畜牲杀死。”

    那老者分析的甚有道理,那青年一时语塞,道:“这……”

    那中年妇女道:“嗯,这一定是王三媳妇的鬼魂托梦告诉他的。他恼将起来,越狱而出,来到客栈,给那畜牲来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那老者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嗯,除此之外看来没有更好的解释了。”顿了顿,喜极而泣,道:“我们日日夜夜诅咒这小子不得好死,看来老天爷终于听到我们的骂声了,假邓英雄之手杀了那畜牲,替全城老百姓出了胸中这口恶气。老天开眼,老天开眼!自从董卓那厮死了以后,我可再没听过比这更大快人心的悄息了。

    世上的事情当真说不清楚,这么一件和孤魂野鬼完全扯不上一点关系的杀人案,经过这几个自以为断案如神的大妈大爷的一番穿凿附会,竟成了一桩冥案。当下众人议论纷纷,所说的内容自然和鬼神大有关连,其中大多子虚乌有,荒涎不经。

    邓艾虽不是无神论者,却对神话故事不感兴趣。何况按他所知的情景来看,这事和鬼怪绝对扯不上半点关系,至少这公孙邵曾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前面,他总不会是什么王三媳妇的鬼魂显灵雇来的吧。邓艾知道要想解开蹇乂死亡之谜,就必须到王三妇媳妇坟上一探。当下他不露声色的打听到了闹鬼的坟墓所在,又和众人瞎扯了几句,斯斯然的离去。

    那个闹鬼的坟墓在城南十里外的一片乱葬岗,邓艾到乱葬岗,一眼望将出去,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尽是坟堆,一个挨着一个,竟是望不见尽头。他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坟堆中穿梭来往,找了良久良久,蓦地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土包反而引起他的注意,这个坟包乃是用土胡乱堆成,又小又矮,平平无奇,可谓十分不起眼,混在成百上千的坟头中间根本难以现,可是它和其他坟头灰尘堆积,杂草丛生不同,坟包周围干干净净,有稀稀疏疏的几株杂草,邓艾知道这坟定是常有人来祭扫,否则也不会如此干净。他低头仔细观察那坟包,但见坟包前插着一根木牌,上面的字饱经风吹雨淋,已显得模糊不清,无法辩认,不过除此之外,这坟头的所有细节都和众人所说一般无二,当是王三媳妇之墓无疑。

    总算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他却没有如释重负之感。毕竟找到坟墓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一小步,接下来还不只要有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要生,怎容他得意忘形?他拿眼四下观察,但见这坟头在乱葬岗边缘,它的后面是一片树林。一株三四人合围的参天大树正好在坟包之后,那株大树枝繁叶茂,倒是合适躲藏。

    他心中一喜,暗叫自己的运气当真好的无以复加,看来老天开眼,自己终于时来运转,马上就要过是幸福的生活了。他正要上树,忽觉肚子咕咕乱叫。他摸了摸肚子,跟着到了林中胡乱打了些小狐小兔,烤来垫饥。吃过饭后,他上得树来,藏身在一根枝叶十分繁茂的大枝杈之上,两眼透过树叶间的缝隙仔细观瞧。

    四下里万籁俱寂,唯闻风声呜咽,真可以说是百无聊赖。好在邓艾颇能耐心,像是换成生性好动的贾仁禄来这里蹲守,不活活气死,也要活活闷死。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白天终于在寂寞无聊的蹲守中缓缓过去,夜幕降临,一轮明月从东方慢慢升起,一缕清光泄在坟头上,更显得诡异异常。

    饶是邓艾艺高胆大,也不禁心里怦怦乱跳。一个时辰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生。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什么也没有生。很快第三个时辰也就快要过去了,四下里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邓艾这些天来整天都在逃命,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守到这个时候,他已是筋疲力尽,十分想睡觉。忽得一阵困意袭来,他张嘴打了个呵欠,心道:“虽说有人曾见过这坟墓闹鬼,但想来怪事也不是天天出现,现在已近四更,今天应该不会生什么事了,不如我先美美的睡上一觉,明天才有精神继续守。”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躺在大树杈上,双眼一闭,便要到梦乡里和周公下棋去者。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阵晰晰索索的声音从远处的长草丛中传将过来。他大吃一惊,醒了过来,侧耳细听,果听见一阵晰晰索索的声音从草丛那头传了过来,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忙藏好身形,摒住呼吸。那怪声响过一阵,坟前的一片长草向两旁一分,从中走出一个人来。一缕淡淡的月光正好洒在他那清秀的面庞上,来得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跟在蹇乂左右,寸步不离,且又老实木讷书童蹇福。

    邓艾心里的惊诧难以用语言来形容,暗叫:“是他!”一个失足,险些摔下树来,忙扶着枝叶站好。正好其时一阵大风刮过,枝叶来回摇摆,沙沙作响,若非如此,他可真就无所遁形了。

    蹇福显然没有注意到邓艾的存在,来到坟前,伸手在土包上摸了几下,泪水夺眶而出,一点点打在土包上。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开,不多时他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搞来扫帚,仔仔细细的清扫坟墓周围,时不时伸手拔除刚长出来的野草。

    邓艾盯着他,两眼一眨也不眨,心想:“这小子和王三媳妇是什么关系,难道是相好的?不可能,王三媳妇死的时候他还小,说什么也不可能是相好的?嗯,我听人说王三媳妇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来到此间,看来这小子是她的亲戚,很可能就是她的弟弟。”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蹇福忙了一阵,放下扫把,取来祭品摆在坟前,跟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姐姐,我好久都没来看你了,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吧。”这声音呜呜咽咽,又十分小声,若不仔细听还真的很像是鬼号。

    邓艾心中一凛,道:“果然是她弟弟!”

第593章惊悉逆谋

    只听蹇福说道:“姐姐,你可别怪我,我这么久都没来看你,是有原因的。我今天是要带给你一个好消息,蹇乂那狗贼已给我一刀捅死了!我乘他睡熟的时候,举起匕猛地刺了下去。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很高兴?”

    邓艾虽然一见他出现,便已经猜到人是他杀的,可听他亲口说了,还是心中一凛:“他姐姐死得凄惨,他背负如此血海深仇,杀人报仇倒也无可厚非,可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为何要将贼名强安在我的头上,害得我亡命四方,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富贵也成了泡影,是可忍孰不可忍!臭小子,你先惹到我头上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听蹇福咬牙切齿的说道:“姐姐,你的仇我已经报了一半了,接下来就该轮到蹇乂父亲蹇泰这条老狗了,当年他也有份污辱你,也是他命令蹇乂如此对侍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被活活毒打致死。蹇乂打你时,他就站在边上看着,狂言涎语,不堪入耳。他不是很会折磨人么,哼,这笔血债我定要他加倍偿还。”

    邓艾心道:“这事比我想像的要复杂,原来当年蹇乂和他父亲蹇泰都曾污辱过他姐姐,估计他姐姐不堪受辱,万念俱灰,蒙生死志。也不知蹇泰用了什么歹毒的法子,居然没让她死成。其后估计是他姐姐顽抗到底,甚至有可能还生过打斗,打斗中他姐姐重创了蹇泰或是蹇乂。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总之蹇泰恼羞成怒,命蹇乂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将他姐姐活活打死,以泄其愤。杀死蹇乂不过是他整个复仇计划的其中一环,他自然不愿因为杀人而被官府抓起来,于是便找我来当替罪羔羊。没想到他这么一副老实木讷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这么深的心机。”

    蹇福沉默寡言,模样老实之极,一眼望将过去,就像一个呆头呆脑的乡巴佬一般。邓艾偶尔猜测凶手是谁,只想到了武功高强、爱财如命的公孙邵;口齿灵便、市侩一般的店小二;心怀机诈,精明乖巧的客栈掌柜。连他的意中人杨瑛,以及那个神龙见不见尾的老乞丐,也都曾怀疑过,就是对这个半点不像凶手的蹇福,从来不曾有过疑心,当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既然知道了真凶是谁,接下来只要想个法子让他招出真相,原形毕露,就算大功告成了。当下邓艾心念电转,苦思诱他说出整个杀人过程的法子,没想到幸运之神又一次站在了他这一边,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听蹇福说道:“姐姐,你一定也想知道蹇乂这畜牲是怎么死的吧?蹇泰那老狗见他独生爱子惨死,生了一场大病,这会喝了药刚刚睡下,我有很多时间可以跟你慢慢说。”

    跟着他便从跟蹇乂上京赴考说起,如何在半路上听到过路人说孟津一带的风景秀美,如何蹇乂心血来潮带着自己和几个恶奴赶到孟津一带游玩,又是如何在一段僻静的河道上**美人出浴,跟着蹇乂如何上前打讪,却又如何被美人打得鼻青脸肿。蹇乂回到客栈,如何为那女子着迷,以致茶饭不思,卧病不起。自己和下人如何雇车送他回家,他父亲又是如何雇公孙邵行凶,公孙邵又是如何功败垂成。蹇乂如何恼将起来,亲自追赶,又是如何在新安附近遇上了邓艾及杨瑛。二人如何蒙在鼓里,浑不知转眼就要大祸临头,蹇乂如何让自己和公孙邵联络设计陷害邓艾,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切的一切邓艾都已经知道,蹇福不擅长说书,穿插也不甚佳,而且心情激动,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这番话估计也只配说给鬼听,要是说给人听,那人听完之后估计也要变成鬼了。邓艾越听越无聊,耐着性子,好不容易才听他说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邓艾不知道了,他不由得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只听蹇福说道:“多亏爹爹妈妈给我生了这副娃娃脸,蹇乂那畜牲见我长得老实呆板,又不爱说话,对我十分信任,联络公孙邵这么大的事他竟也放心让我去办。这公孙邵什么东西都不喜欢,就喜欢钱,为了钱他连老娘都敢卖。只要有钱,让他为我办事,当真易如反掌。他为了一千两银子,就肯替蹇乂绑架杨瑛,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给他五万两银子让他助我杀了蹇乂这头畜牲,他又岂有不干之理?哈哈!”

    邓艾大吃一惊:“五万两,好大的手笔,他哪来这么多钱?”

    蹇福说道:“姐姐,你一定会问我一个穷下人,哪来这么多钱?这钱其实不是我的,而是蹇乂这头畜牲的,他曾故意试探我,放些钱在我周围,看我会不会见财起意,而我身负血海一样的深仇,又怎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动心?他试了我几次,见我手脚干净,便放心大胆的将十万两银子交由我保管。十万两银子虽多,可和姐姐的一条命及蹇家的庞大家产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哈哈,哈哈!”

    邓艾暗道:“这小子疯了,这小子一定疯了。”

    只听蹇福道:“那畜牲起初将钱交给我也不是很放心,看管甚紧,后来他见我一直老实规矩,没有什么动静,再加上他当时一颗心全都在杨瑛身上,对这种小事情,也就不怎么上心了。邓艾入狱后,我乘他不注意,找了个机会,将钱全部取出,转存到了甄家开的商号里。这样一来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就成了我的私有财产了。当然我可不是想卷跑这钱,躲到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里去做富家翁,这样我又怎么为姐姐报仇?这笔钱对我来说可至关重要,有了它,我轻而易举的收买了公孙邵,让他将邓艾那小子从监狱里放出,替我顶罪。”

    “那天晚上,我先用酒将蹇乂这畜牲灌醉。挨到三更时分,我估摸公孙邵已将人救了出去,便取出花重金买来的匕,蹑手蹑脚的来到那畜牲跟前,低头瞧了他两眼,举起匕猛地向他心脏刺去。唉,我实在太笨了,杀一头狗居然还会感到害怕。这一心慌,手腕一歪,匕登时刺偏了,没捅到要害。他痛哼一声,睁开双眼,向我瞧了一眼,眼睛里满是恐惧,叫了一声:‘是你!’我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我想他一定是在临死前那一刻认出我来了,可又有什么用?这时我仿佛看见你站在我面前,面带笑容对我说道:‘快刺啊,一刀刺死他,不可容情。’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的对他说了一句:‘没错,你打我姐姐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这话刚开始说的时候,我便握紧匕往下重重一戳。这匕上淬着一种毒药,不会致命,却能使人四肢无力,那畜牲先前中了一刀,这会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我将匕重重插下。”

    “我本来想像对他对付你那样,将他扒光了活活打死,可是杨瑛就在隔壁,掌柜的就在楼下,这样做动静太大,他们一定会现的,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我现在想起此事,总觉得这么一刀捅死他,当真是太便宜他了。我杀了他之后,就蘸着地上的血在墙上写下:‘杀人者,义阳邓艾是也。’这几个大字,县大老爷见了墙上的血字,又得知邓艾越狱,一定会以为是他干的,这样我就可以什么罪责也不用当,回到这里继续完成我的计划。”

    邓艾气得七窍生烟,心想自己没遭他,没惹他。他竟为了自身完全而陷害自己,当真死有余辜,当下他好几次忍不住想要窜将下树,三拳两脚,送他到阴曹地府去陪伴他姐姐,可一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便又冷静下来,强自克制。

    蹇福接着说道:“我刚写完那几个字,便听见隔壁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那间客栈的地板年久失修,只要一踩上去就咯吱咯吱作响,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我听见了脚步声,知道杨瑛马上就要来了,吓了一大跳,情急之下,我来到一根石柱边上,一咬牙,弯下腰来,将头对准柱子用力一撞,额头破了,登时鲜血长流。好在我撞的时候力道使的恰到好处,没有当场晕去。迷迷糊糊中,我瘫倒在地。就在这时,杨瑛走了进来,现蹇乂死了,大失惊色,跟着她又见到墙上的血字。她出了一会神,想要将其擦去,这可是我精心布下的杰构,怎能让她毁了?于是我在关键时刻装着清醒过来,和她博斗,终于阻止了她那几个血字完全抹去,前面几个字没了倒也没什么,‘邓艾是也’这四个字留下来,就足够撇清我的嫌疑,做实邓艾的罪状。更何况我当时还奋不顾身的和杨瑛搏斗,被她打得头破血流,再精明的人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

    “一切都按照我所设想的方向展。掌柜见店里出了人命案,吓得魂飞魄散,当时派人到县衙报了案,县令大人亲自赶来查察,这个笨蛋一不检查尸体,二不勘察现场,仅凭墙上的四个血字及邓艾越狱的消息就认定凶手是邓艾。当时我胸口被杨瑛狠狠的撞了一下,伤势不清,正在杨瑛住的房间里将养。我害怕县令大人盘问我时露出破绽,满脑子竟盘算到底该如何应对大人的盘问,哪知那个糊涂大老爷竟连问也不问,就招呼衙差打道回府,这不得不我长长的吁了口气,我当时就在想,这一定是姐姐你在天上保佑我,不然这事情也不可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我在客栈里住了几日,觉得伤势已无大碍,便来到县衙求县令大老爷让我扶灵还乡。县令原本和颜悦色,一听这话,脸立时拉到老长,张口便说什么尸身是重要物证,案子没结说什么也不能让我领走。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我一听便知道他想要钱了。我不待他说完立即取出早就备好的一万两银子,那县令大人的脸立时又变得笑容可掬。姐姐你是没见,不然你准会笑得前仰后合的。那县令手脚麻利的收了银子,不待我开口,就说道如今正当早春,春雨连绵,尸身老停在曹阳迟早是要腐烂的,还是及早入土为安来得妥当。我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大赞大老爷英明。”

    “就这么着我扶着灵柩回到了蹇府,蹇泰这条老狗扶着灵柩哭得死去活来,晕倒数次。当天晚上他便得了一场大病,为了这病他请遍了城中所有大夫,这药也吃了不少,病却总是不见起色,看来是快不行了。哼,他和他儿子狼狈为奸,丧尽天良,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害死了多少人,要是这次还能起死回生,可真是老天不长眼了。他们蹇家从蹇乂的爷爷那一辈起,就坏事做尽,老天自然不会保佑恶人。他们家前后两代都是单传,人丁不旺,蹇乂这畜牲糟蹋的姑娘虽多,孩子却没有一个。如今蹇乂死了,蹇泰又已奄奄一息,他要是死了,他们家可真就要绝后了。蹇泰也查觉出这一点,想在府里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继承香火。天可怜见,他什么人都不选,偏偏选中了我,想认我做义子。”

    “哼,这可正中我的下怀,等我成了他的义子,掌握了府中实权,这条半死不活的老狗焉能奈何得了我?到那时他的小命可就攥在我的手心里,我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我知道这一切之所以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全都是姐姐在天上保佑我的结果。今天我特地备了些祭品来答谢姐姐。姐姐,你的仇马上就要报了,你在天上瞪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邓艾心里很矛盾,蹇福姐姐的际遇比自己要惨上百倍,按理说自己不该阻止他报仇雪恨。可是若不阻止他,这贼名就永远无法洗清,自己的锦秀前程,荣华富贵可真就可了一场美梦了。爱财之人为了钱财可以不顾一切,好名之人为了名声可以不择手段,对他这个打小就对指挥作战十分感兴趣的人来说,为了能当上将军,指挥万马千军,那也是可以豁出性命不要的。如今蹇福让他背上贼名,让他无法再见到心上人,让他不得不像落水狗一样亡命天涯,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可蹇福让他没法再当官,这一点他说什么也无法愿谅。权衡良久,他终于决定阻止蹇福报仇,可如何阻止倒是破费踌躇。当然此时冲将下来,一掌拍去,将他脑瓜打成肉泥固可以消自己心头之恨,可是真凶死了,自己的贼名将永远无法洗清,自己也就只好一辈子东躲西藏,永无出头之日,这样做肯定是不行了。看来是得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揭露他的阴谋,还自己清白。

    树下的蹇福仍在喋喋不休,他干的事情十分机密,这种话最好永远都烂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可这些话显然已经憋在他心里很长一段时间了,不找一个人诉说,心里十分难受。而且他自认为自己精心设计的杰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若是永远烂在心里,没有人喝采岂不太也没趣?既然这话不能对人说,那就对一个鬼说说,让自己死作古多年的姐姐为自己能想出这么一个妙绝当世的主意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却也聊胜于无。

    以他的心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话不能叫人听见,可他这种人有一种最要不得的毛病,那就是过于自信,说得难听一点,叫做自恋。他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办不到了,也没有什么破绽是自己想不到的。毕竟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在半夜三更跑到乱葬岗附近闲逛,就算无家可归的乞丐,听到坟头附近传来哽哽咽咽、如泣如诉的声音,肯定会以为是厉鬼作祟,当即吓得有多远跑多远,哪里还会上前一探究竟?由于他行动十分隐蔽,又是等府里大小人等都睡下,这才从狗洞里钻将出来,是以根本不可能有人尾随至此,窍听机密。这些个因素他全都考虑到了,自然就放心大胆的将这此话在坟前对他死去的姐姐说了,哪知这世上还真有不怕鬼的。

    大树上,邓艾听他所说的已和案件毫无关系,大部分都是在自称自赞,自吹自擂,听起来只有三分像人话,倒有七分像鬼话,半夜三更在坟头前对着鬼魂说鬼话,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不过邓艾身负的咸鱼翻身的重要使命,自然对这连篇鬼话不感兴趣。当下他不再理会蹇福,任由他在树下胡说八道,静下心来,沉思应对之策。

    从坟墓的整洁程度就可以看出,蹇福常常来这祭扫。他今天居然有恃无恐在坟前将这么重要的话都给说了出来,看来他和姐姐是无话不谈的。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只要引官府来此,蹇福自然无所遁形,自己的冤屈也就彻底洗清了。

    主意是想到了,可是蹇福就是树下,他脱身不得,只好坐在树枝上听着这个疯子在絮絮叨叨的说些自己听不懂的疯话,不禁郁闷不矣。

    蹇福又在坟前说了好一会,将这段时间已来积在心中的屁话全都说了出来,这才屁颠屁颠的收了祭品,施施然离去。邓艾在树上呆到天色大明,这才爬下树来,赶到县衙,举起鼓槌就是一通乱敲。他这一举动可是在赌命,倘若县令大老爷识破伪装认出自己,自己可真就死翘翘了,不过眼下除了置之死地外,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毕竟他不会轻功,没法高来高去,神不知鬼不觉将消息递进县衙。

    其时虽已日上三竿,缑氏县令却仍搂着三姨太,高卧未起。他睡得正香,忽闻鼓声震天价响起,吓了一大跳,睁眼醒来,喃喃的道:“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把我的美梦都给搅没了!”原来刚才他正梦到自己当上了宰相,属下官员为了巴结他,纷纷向他进贡美人金宝。他见满屋珠光宝气,粉黛妖娆,正在乱流口水,忽然间鼓声大震,珍珠、象牙、美人、玉器登时全都不见了。如此绝美的黄梁一梦被一通烦人的鼓声打断,的确会让人歇丝底里。

    不过县令听到了鼓声,不升堂问明情由,要是给上官知道了,这官肯定是当不成了。对他来说宰相当不上倒也没什么可惜,毕竟他不是这块料,这个能刮地皮的县令要是当不成,他可真就该上吊了。当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公堂,正中一坐。差役各执大棍,有气无力的立在两旁。县令一拍惊堂木叫道:“何人击鼓,带将上来。”

    不多时邓艾走上堂来,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县令见他面青目肿,衣衫破烂,便觉得恶心,不愿多看,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为何击鼓?”

    邓艾道:“小人昨夜露宿荒……荒郊,听到有人对着一个坟头说话……”

    那县令不耐烦的道:“半夜三更,有人对着坟头说话,那人一定是个疯子!大胆刁民,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拿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本官处理公务,可知该当何罪?”

    邓艾连日来屁屁上已不知挨了多少板子,早就被打怕了。他见县令将手伸向县牌,知道**又要受苦了,吓了一跳,叫道:“这事关乎人……人命,还请大人听我……我说完!”

    那县令道:“快讲,快讲。”

    邓艾道:“那人在坟前不是在说疯……疯话,而是在说一桩惊……惊天阴谋。那人处心积虑想要害死蹇府的老……老爷蹇泰,计划已进行到了紧要关……关头,而蹇老爷至今仍蒙……蒙在鼓里,对此事一无所知。您若……若不敢紧通知蹇老爷,他一定会死……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县令哈哈大笑,邓艾道:“大人,您笑什么?”

    那县令道:“你还问我笑什么?你说有人在坟头前诉说自己要加害蹇泰,是也不是?”

    邓艾道:“正……正是。”

    那县令道:“既是杀人逆谋,便须当格外保密,以恐稍有泄露,后患可虑,这一点连傻子都知道,那人居然在坟头前公然诉说,不是疯子又是什么?这种荒涎不经的胡言乱语你也相信,看来你也是个疯子,哈哈。”众差役跟着笑了起来,县令道:“你去大街看看去,那些个疯子哪一个不是叫着嚷着要杀人,倘若本官一个个过问,还忙得过来么?”

    邓艾道:“不……不是的。那个坟墓是王三媳……媳妇的,那人是她的亲戚,来找蹇泰报仇的。”

    那县令心中一凛,道:“果有此事?”

    邓艾道:“千……千真万确。”

    那县令满脸堆笑,道:“多谢你为本官提供了这么有用的情况,来人,赏他五百钱。”

    邓艾千恩万谢,告辞离去。

    那县令回到内堂脱了官袍,换上便服,乘着马车来到蹇府。蹇福听说县令来了,迎了出来,道:“不知县令大人到了,有失迎讶,望乞恕罪。”

    那县令道:“罢了。你们老爷呢?”

    蹇福道:“老爷卧病在床,不能出来迎候,故托我代劳。”

    那县令点了点头,向左右瞧了一眼,伸嘴在他耳边悄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到你姐姐坟前诉说杀人逆谋!”

    蹇福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悄声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请大人随我来。”说着领着县令来到自己住的小屋,关上门,闩上闩。县令大人低声道:“今天一个乞丐到衙门里出,说有人在你姐姐坟前诉说自己要加害蹇泰。我一猜便是你,特来提醒你凡事要小心些。”

    蹇福面色凝重,打开衣箱,取出一只小木箱,放在县令面前,轻轻将箱盖揭起,登时满屋金光闪闪,道:“区区五百两黄金,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那县令见到黄金,脸上的皱纹登时舒展开来,嘴角上也有了笑容,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由我在外面替你周旋,你尽管放心。本来蹇泰对我也不错,按理我不该害他,不过他们父子俩仗着有我照拂,横行乡里,胡作非为,民间对此颇为微词。据说这案子都告到了京城,上面曾不止一次派人到城里来查察,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将这些事情给压住,没让上官查出什么破绽来。不过这种提心掉胆的日子我可不想再过了。你既然想取蹇泰而代之,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咱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像蹇泰那样横行不法,不让我有好日子过,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蹇福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早就同大人说过了。蹇家各地商号一年的收入多达数千两黄金,可蹇泰每年孝敬大人的还不到其中百分之一,可谓少得可怜。只要大人能替我办成此事,蹇家的财产不是落到我的手里,而是落到大人手里。每年各地送上来的收入,未入蹇府,先进县衙。我其实不过是替大人经手钱粮的管家,大人才是蹇家真正的主人,试问一个管家又怎敢不听主人教训,在外面胡作非为?”

    那县令笑的脸都变形了,道:“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里可是是非之地,我就不多呆了,告辞告辞。”

    蹇福眼珠一转,道:“你刚才说有人去县衙出,那人长什么样子?”

    那县令道:“那人不过是一个乞丐,穿的十分破烂,样貌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蹇福道:“那他有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说话结巴?”

    那县令吃了一惊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人说话是结结巴巴,不怎么清楚。难道你是说……你是说……”

    蹇福笑道:“大人认为呢?“那县令道:“唉,我怎么竟把这家伙给放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嘛!”

    蹇福道:“他一定十分关心这事的结果,应该不会跑远,大人这就差人四下搜寻,一定能有所收获。大人捉到朝廷要犯,升官财,指日可待,我在这提前恭贺大人了。”

    那县令急道:“不多说了,我得回县衙布置。”

    蹇福道:“大人来了,不见老爷一下就走,老爷怕是会起疑。”

    那县令缓缓地点了点头。

    邓艾离开县衙后,便在县衙附近瞎转,探听进一步消息。过不多久,他便看见县令火急火燎的赶到蹇府,心里暗暗好笑。他在府外暗巷中蹲了好一阵,忽见大门开了,县令在门口和蹇福亲切交谈几句,气极败坏的上了车,口中不断催促车夫赶紧驾车。

    邓艾见县令和蹇福关系暧昧,心下狐疑,蓦地里一拍脑门,心道:“我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他如何不找一个靠山?唉,这里看来不能多呆了,我得赶紧走。”他叹了一口气,提气急奔,好在县令还没赶到县衙布置,城门口不知他就是邓艾,他也就得以鱼目混珠,大摆大摆的溜出城去。

    出得城来,他一路小跑,如此奔了一日,将到偃师,猛听得身后马蹄声大震,一彪人马追将过来,为一人举着一副画像看了看,又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叫道:“就是他,弟兄们上!”

    邓艾哪还等他把话说完,撒开脚丫子,有多快跑多快。奔了一阵,追兵渐近,眼看就要赶上,便在这时官道上迎面来了一队人马,正中一人骑着一匹赖皮瘦马,人长得也和马差不多,一张长条马脸,面目狰狞。两个清丽绝俗的女子各骑骏骑,一左一右的立在他边上。右边的那个女子蹙眉道:“关天化日之下,一队官差竟欺负一个乞丐。这难道就是你说的天下太平,安居乐业?”

    那中年汉子不乐意了,伸手一指官差领叫道:“呔,你们在做什么呢,还不给老子从实招来!”

    邓艾觉得这队人大有来头,一个箭步,冲进了人群之中,叫道:“他们要杀我,快救我。”

第594章同归于尽

    差役见有人居然敢阻止他们办差,勃然大怒,叫道:“官爷正在缉拿要犯,识趣的快些闪开,不然连你们也拿了!”

    那马脸丑汉指了指自己道:“拿我?老子没听错吧?你要是这么说,老子还偏不识趣.这人既然到了老子队伍里了,就算是老子同伴了,既然都是自己人,老子就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看你们能把老子怎么样?”

    县尉正是缑氏县尉,怒道:“你知道他是谁吗?可怜你们这帮人到了鬼门关,还不知道为谁送命!”

    那马脸丑汉向邓艾瞧了一眼,问道:“哎,你谁啊?”

    邓艾心想自己不说,那此官差也会说的,叫道:“只我便是……是邓艾,这事和你……你们不相干,你……你们赶紧走吧。”

    那马脸丑汉一听反而乐了,道:“什么,什么。你就是邓艾?”

    邓艾点了点头,那人笑道:“当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县尉见他根本当自己不存在,自顾自在那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定,勃然大怒,叫道:“你嘟嘟囔囔的在说些什么,还不赶紧给我让开,阻碍我们捉拿朝廷钦定要犯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就是杀了你们,那也是有功无罪。”

    那人从怀中掏出小小金牌一面,叫道:“祝融,给这帮不开眼的家伙瞧瞧,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放声音。”

    那个叫祝融的女子应道:“是。”接过金牌,策马来到县尉跟前,高举金牌,在县尉眼前晃了晃,道:“你可看仔细了。”

    那县尉瞪圆眼珠,仔细一瞧,吓得魂飞天外,身子不由自主的起抖来。跟着他手脚麻利的滚鞍下马,哪知他心里怕得厉害,手脚便不听使唤,一个不小心,但听砰的一声,他整个人平平的摔在地下,来了个狗吃屎。那领来不及喊疼,挣扎着爬起,跪倒在地,伸手在自己脸上狠狠地打了三个清脆的耳光,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说完连连磕头,好似捣蒜一般。

    众差役都知道他们的头头除了县令大人之外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竟对这马脸丑汉如此恭顺,看来这人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忙跟着跪倒。

    那马脸丑汉不是别人,正是贾仁禄。那面金牌就是他的官凭,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那县尉倒也不是文盲,看了上面的字,知道他是朝中一品大员,这才作出比见到他亲爹还要恭敬的举动。贾仁禄此番东来旨在办一件机密大事,是以没武装官袍,所有随从也一律作行商打扮,差役们只当他们是过往客商,这才大呼小叫,哪知却惹到鬼了。

    贾仁禄问那县尉道:“知道老子是谁了?”

    那县尉道:“知道,知道。您老人家就是鼎鼎大名的贾司空,小人听说过你的光辉战绩,对您佩服的……”

    贾仁禄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好了,好了。老子还有要事,没空听你瞎扯淡。既然你已经知道老子是谁了,那就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那县尉道:“启禀大人,邓艾可是朝廷要犯……”

    贾仁禄道:“老子当然知道他是朝廷要犯。他现在已经在老子的手掌心里捏着呢,就算他是孙猴子也蹦不出去,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还是你嫉妒老子抢了你的头功,想从老子手里把人抢回去?”

    那县尉吓了一跳,道:“不敢,不敢。这人是大人施展神功独自拿到的,大伙可都是有目共睹,这功劳自然也是大人的,小的们何德何能敢和大人争功”

    那贾仁禄微微一笑,道:“那你还不赶快滚?”

    那县尉不满足在小县里当一辈子捕拿盗贼的小角色,本指望抓到邓艾能升个一级两级的,没想到这块眼看就要到手的肥肉竟硬生生的被其他人伸筷挟了去,而且那人比自己大了十七八级,自己不但作声不得,还要恭祝他克成大功,不禁郁闷得要死。当下他叹了口气,飞身上马,心想自己不能拿人出气,还不能拿畜牲出气么?于是他挥起马鞭狠狠地在马**上来了一下。那马显然也很讨厌这个动不动就拿自己出气的主人,一个虎跳。那县尉啊地一声惊呼,从马背上跌将下来,再一次摔了个狗吃屎,众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那县尉暗骂:“你这畜牲要我好看,看我回去之后怎么收拾你!”嘿嘿一笑,上马绝尘而去,众差役跟着他飞也似的去了。

    邓艾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丑得见了就想吐的家伙居然就是闻名天下的贾司空,登时懵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如死灰,呆若木鸡。待他清醒过来,想要逃走,为时已晚。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自己,而那个叫祝融的女子,看似神色漠然,对自己不加一瞥,实则耳目心灵,全神贯注,每一片筋肉都鼓足了劲,一见有变故之兆,立即便扑向自己,自己这点点功夫,遇到了她只有束手待擒的份了。当下他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就是威名赫赫的贾司空,如今我若到你手里没什么好说的,只求你给我个痛快的,别送我到官府,让我零碎受苦。”

    贾仁禄笑道:“你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转头对他右手边上的女子说道:“老子一直都以为你的卜算是骗小孩的,没想到还真灵。那日你拿着个乌龟壳子一卜,对老子说老子此行将大有收获,果不其然,哈哈!”

    那个女子正是徐氏,笑靥如花,道:“嘿嘿,说实话了吧。原来之前你对我的卜算赞不绝口,都是在逗我开心的啊!”

    徐氏此次来寻贾仁禄,依旧别有用心。原来吴国太自孙尚香远嫁他方后,日夜想念。起初孙刘双方虽有些小磨擦,但总得来说倒也和睦共处,相安无事。刘备和孙尚香之间一来没有第三者介入,二来没有国事纠缠,这小日子倒也过得和和美美、相亲相爱。

    孙尚香随身侍女都是从本国跟将过去的,这也是古代的规矩,陪嫁的随从都由女方提供,这在当时还有个名目叫“媵”。著名的人才伊尹及百里奚在不得志时,都曾干过这种工作。其时东吴陪嫁诸女大多都是吴国太精心挑选的,相互间自有一套联络手法,即便隔着深墙大院、千山万水,这消息还是能顺顺当当传到吴国太耳朵里。吴国太听说他们小两口相敬如宾,恩爱非常,倒也由衷替他们高兴,悲戚之情不免稍减可是好景不长,匈奴被刘备打得抱头鼠窜,送女乞和,刘贵妃妖艳善媚,一上来就把刘备迷得神魂颠倒,从此刘贵妃擅耑房之宠,出入仪制,拟于皇后。孙尚香见宠爱被夺,难免醋海兴波,这日子也就不如以前和美了。

    要是仅仅只有一个刘贵妃在作祟,倒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毕竟孙尚香在刘备被困东吴时,不惜同兄长决裂,护送刘备安邸京城。有道是患难之中见真情,孙尚香对刘备的感情有多真挚,刘备自然心中有数。他虽然特别宠爱刘贵妃,但决对也不会冷落了孙尚香。

    可偏偏就在孙尚香的感情生活出现危机的时候,孙权因屡次北伐合肥失利,转而觊觎襄阳之地。他既想要挑起事端,伺机夺地,又害怕刘备拿他的妹妹开刀。毕竟孙尚香是吴国太所生,打小就被视为掌上明珠。吴国太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起疯来,自己非大大倒霉不可。其实自己受点委屈,挨几句骂倒还是小事。万一吴国太在疯过程中有个什么闪失,自己可就要背上不孝的罪名,遭千人指万人骂,这可还真不闹得玩的。于是他采纳张昭建议派周善遣入长安伺机将孙尚香及刘禅诓到东吴。怎奈刘备那有一个未卜先知的半桶水神仙贾仁禄,他熟读《三国演义》,一见孙权撅**,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禀明刘备之后,他和赵云立即赶到宫中,挫败了周善的阴谋。虽然贾仁禄事后忆及此事曾万般后悔,可是大错业已铸成,后悔又有何用?

    孙权阴谋既然败露,孙尚香也就没有走成,继续留在汉宫之中母仪天下。孙权也知道这种计谋只能用一次,既然这一次失败了,敌人有了防备,下一次自然也不会成功。于是他索性将自己妹子的生死置之肚外,铁了心了和刘备作对,今天在刘备碗里下点泄药,明天在他背后捅把刀子,害得刘备忽冷忽热,上吐下泄,好不难受。

    其时孙权有长江天险做屏障,刘备胸中虽有万丈怒火,却是奈何他不得,只好把这气全都撒在了孙尚香身上。本来因为刘贵妃的关系,孙尚香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再加上这么一档子事,孙尚香在宫中的地位立即一落千丈,虽挂名皇后,却倍受冷落,连一个宫女都不如。孙尚香心直口快,性格莽撞,见自己独处禁宫,顾影自怜,而刘贵妃却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双宿双栖,不禁心中不忿,见到刘备时难免露些微词、使个小性,这更惹得刘备不高兴,刘贵妃再乘机火上浇油,宫闱斗争自然越演越烈。孙尚香在斗争伊始便处于下风,终日肝肠寸断,以泪洗面。到了后来她已对刘备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不抱任何感情,不禁万念俱灰,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分生气。

    这些消息早有细作报给吴国太知道,吴国太心中大恸,只要一见到孙权定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孙权自知理亏,而且对方又是自己的老娘,虽非亲娘,但总之是母亲一辈,不敢反唇相讥,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任由她辱骂,不敢作声。当然没有人喜欢挨骂,孙权贵为人主,颐指气使,自然更不喜欢被骂。吴国太骂了他两三次后,他心中大为不忿,自思吴国太不懂得为东吴万载基业着想,就知道顾念自己女儿的安危,当真是头长见识短。这一恼将起来,便不欲多和吴国太照面,每日请安也是例行公事,连坐也不坐,只是进来问一句安,不待吴国太唠叨,就借故辞去。吴国太多次劝他将女儿接回来,他也只当没听见。久而久之,吴国太对这个宝贝儿子大失所望,心想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孙权将孙尚香当成了外人,不管不顾,要想救人就只有靠自己想办法了。

    她虽心急如焚,恨不得女儿立马就出现在她面前,可她的智商却苦不甚高,一连想了大半年,愣是一个法子也没想出来。于是她将大乔、小乔、徐氏这帮寡妇军团统统动起来,集思广益。可人多也不一定力量就大,众女七嘴八舌,唧唧喳喳,讨论了几年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其时孙权不顾孙尚香死活,采纳吕蒙、6逊的建议白衣渡江,不料再一次被贾仁禄识破,偷鸡不成大大的蚀了把米,连天下第一船“长安”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孙刘两家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化,已经到了不可调和,非用武力解决的地步。孙尚香的性命也因此危如累卵,吴国太心急如焚,上紧催促,可越催众女吵得越凶,这主意始终没能想出来。

    其实这法子徐氏早就想出来了,只是太难以启齿,是以始终不说。又过了两年,吴国太因思念女儿,抑郁成疾,看看待死。徐氏再也忍不住,说了出来。这法子看着神秘,其实说白了倒也不值一文。如今大汉威望最重,最能影响刘备心意的当属贾仁禄,只要贾仁禄肯出面周旋,这事十九可成。贾仁禄无他喜好,唯爱美女,只要着一美人到他府上大施美人之计、色诱之术,他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哈拉子乱流之下,必会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此一来,孙尚香想要脱出樊笼,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可贾仁禄几位夫人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大美人,他见惯了美人,眼光自然是很高的,一般二般的女人他肯定看不上眼,要想让他动心,非用绝色美女不可。而吴宫堪称绝色的,也就她们这几个寡妇。只要她们其中一人前去,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众女听了之后,均觉眼下之妙计无逾于此,可是她们一想到贾仁禄那长相便想要吐,都不愿以自身为香饵,跑到长安去钓鱼。再者她们都是寡妇,心中都十分钟爱自己死去的丈夫,雅不愿晚节不保,受世人唾骂。于是徐氏提出听天由命,由卜卦来决定,众女寻思这法子倒也使得,均没有异议。这用乌龟壳决疑本就是徐氏的拿手好戏,当下她煞有介事的拿只乌龟壳晃了几晃,须臾卦成,她胡乱念了几句卦词,跟着叹了口气,说道依卦像所示,要想执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在场所有人中没有一人比自己更适合。

    众女素知她卜卦奇准,孙翊之难她事先仅凭一只小小的乌龟壳就断得毫厘不爽,当真神乎其计,无不信以为真。哪知她这次其实是在假公济私,装神弄鬼。吴国太原也不希望徐氏牺牲自我而救回孙尚香,可是她心悬爱女安危,肝肠寸断,再三权衡之下,她不得痛下决心,同意此事。大小二乔想了几夜,突然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对外假称徐氏心念其夫,郁郁成疾,染病身亡。这样徐氏既可保全令名,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贾府乱施色诱之术,当真两全其美。

    这个计划很快便在宫中秘密进行。不久宫中便传出消息,徐氏好端端的突然身染恶疾,一病不起。孙权吓了一跳,忙传召太医进宫诊治。太医们收了大把贿赂,都变得不那么妙手回春了,这病不治还好,越治越重。徐氏病势日甚一日,终于在某年某月某日香消玉殒,以世长辞。其时孙权只顾着在徐妃、步妃、王妃等妃子的石榴裙边打转,哪有空理会这些细枝末节?他听说徐氏死了,象征性的流了几滴眼泪,跟着下旨厚葬。吴国太找了一具和徐氏相像的宫女尸体鱼目混珠,孙权也没觉。就这样那个宫女已达皇亲国戚的规格葬在建业郊外,九泉之下倒也荣耀无比。徐氏则隐姓埋名,悄然出城,跑到长安,名曰实行卑鄙龌龊的色诱计划,实则跑去和贾仁禄双宿双栖去者。毕竟她和孙翊之间的婚姻属于父母包办,两人之间并没有真感情。而且孙权一再倒行逆施,她对江东孙氏也已大失所望,不再打算替他们卖命了,这次她出谋献策,并不是为江东孙氏着想,实是为了自己脱身打算。

    贾仁禄老脸一红,道:“也不全是,也不全是。”他怕徐氏穷追猛打,岔开话题,对祝融说道:“这是到了哪了?”

    祝融微微一笑道:“这家伙便抓到痛脚,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呵呵。前面不远就是偃师城了。”

    贾仁禄手搭凉棚,抬头看了看天,道:“天色不早了,今天就住在偃师吧。徐象,你拿老子的片子进城,让县令大老爷给咱准备几间敞亮的房间,再准备香汤,老子要和两位夫人沐浴。”

    徐氏和祝融白了他一眼,齐叫:“美死你,谁和你一起沐浴!”

    当下队伍开拔,邓艾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索性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去了。

    徐象先行一步,拿着写有贾仁禄名字官号的片子往县衙一递,县令大老爷大吃一惊,一面吩咐差役扫除馆驿,一面亲率合县文武官员出城迎讶。贾仁禄在官场摸爬滚打混了多年,已非吴下阿蒙。居移气,养移体,他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这种应酬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当下他只是淡淡地夸奖了县令几句,便大摇大摆的进城。再看那县令,笑得口歪眼斜,肌肉扭曲,老脸变形,一时难恢复,过了良久良久,各个零部件这过各就各位。

    贾仁禄是偃师县令上任以来接待的级别最高的领导,自然不敢怠慢,在县衙正堂摆下酒宴为贾仁禄接风洗尘。贾仁禄摆出廉节奉公的作派一再推辞,县令盛情邀请,贾仁禄推托再三不得,只得屁颠屁颠的入席。席间他也不和县令客气,酒还没过三巡,他就公然索贿,旁若无人。县令早就知道这位司空大人不是什么清官,还没出城时就已先让人备下厚礼一份,待他索要时,第一个献上,其他官员也都各备礼物,争先恐后献将上去。贾仁禄不是正人君子,也非悬鱼太守,自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笑得个嘴歪歪。

    徐氏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瞧你这作派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正经人物,可当初吴侯许下重赂,要你归顺,你却死活不肯,对那些钱财也是无动于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贾仁禄低声道:“老子虽然贪财,可也知道什么钱能要,什么钱不能要。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这里面的道理太也深奥,谅你这个小学也没毕业的家伙是不会省得的。”

    徐氏笑靥如花,道:“少臭美了。给你这么一说,好象别人都是傻瓜,就你什么都懂似的。”

    贾仁禄没啥优点,就是脸皮奇厚,恬不知耻的道:“那当然,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

    徐氏笑道:“少吹牛了。你也别光顾着和我说了。县令大人在尽地主之谊,你可不能太过冷落他。”

    当晚酒宴尽欢而散,贾仁禄回到馆驿,舒服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来到正厅,正中高坐,祝融、徐氏坐在一旁。亲兵押着邓艾进来,贾仁禄命却了绑缚,令亲兵退出。贾仁禄向他瞧了两眼,笑问:“邓艾,你喜不喜欢扬名立万,为世人所知?”

    邓艾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怔了一怔,道:“自然喜欢。”

    贾仁禄笑道:“据老子所知,最近老百姓晚上吃饱撑着没事干,就在谈论关于你的英雄事迹,你可算是大大的出了名,露了脸。你不是喜欢扬名立万么?怎么还绷着个脸,像别人欠你八百吊似的?”

    邓艾闻言哭笑不得,说道:“这样的名我宁可不出。”

    贾仁禄道:“大丈夫既不能流荒百世,便要遗臭万年。这可是桓……嗯,这是老子的至理名言!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总之青史上是记下了你这么一号人物,总比籍籍无名要来得好得多吧?”

    邓艾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大人,说得……有道理。”

    贾仁禄从案上拿起一长条白帛,双手捧定,大声念了几段,邓艾大吃一惊,道:“这……这……这……”

    贾仁禄道:“怎么样,听起来很熟悉吧?这就是你参加豫州乡试所答过的试卷。”侧头问徐氏道:“你怎么看?”

    徐氏道:“文辞华美,见解独道。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经世大才,只可惜……”

    贾仁禄道:“只可惜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徐氏点了点头,邓艾大声叫道:“我没……没有杀人!”

    贾仁禄冷笑了两声,道:“你没有杀人,那人好端端的又怎么会死?”

    邓艾道:“荀公达是得病……病死的,至于蹇乂也不是我……我杀的,凶手另有其……其人!”

    贾仁禄道:“每个凶手都这么说,而且说的都比你要好听的多。你叫老子怎么相信你?”

    祝融道:“对付这种嘴硬的家伙,我最有办法了,你把他交给我吧,保证不到三个时辰他就什么都招了。”

    邓艾可不知道祝融的南蛮怪刑可比县衙里的板子要厉害千百倍,说道:“这事我亲自调……调查过,已有了一些眉目。”当下他将蹇福在他姐姐坟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众人见他随口说出,没有丝毫踌躇,种种情由若合符节,决非顷刻间捏造得出,不由得都信了。

    徐氏打了个寒噤,道:“这个叫蹇福的,居然能隐忍这么多年才作,心机如此深沉,可比妫览、戴员要厉害得多。”

    祝融怒道:“这家伙要是撞在我手里,我定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贾仁禄道:“人家也是为了替姐姐报仇,其情可悯,其罪可宥。”问邓艾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邓艾摇了摇头,贾仁禄道:“老子看在你在乡试上写了一篇好文章的份上,就帮你这一次。”侧头对祝融说道:“你这就赶往缑氏,潜入蹇府。一有蹇泰要认蹇福为义子的消息,你立即回来报我。”

    祝融应了声是,转身退下。贾仁禄叫来徐象,道:“你领着大队人马,打着老子的旗号继续往东行,我们在这里办些事,过几天就赶来和你们会合。”徐象应命退下。

    贾仁禄对邓艾道:“你这就以公孙邵的口吻写一封信给蹇泰,信上该写些什么内容,不用老子叫教你了吧?”

    邓艾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道:“大人真神……神人也,怪不得能屡……屡……”

    贾仁禄打断他,道:“你马屁少拍。”

    蹇泰中年得子,爱若珍宝,不想到头来,白人倒先送了黑人,自是痛不欲生,一病不起。这日他自觉病体不支,即将驾鹤西游,便将蹇福叫道病榻边上,有气无力道:“你来府里多少年了?”

    蹇福道:“四年零五个月。”

    蹇泰道:“你记得倒明白。这段时间我待你如何?”

    蹇福泣道:“老爷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蹇泰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我将不久于人事,府里下人虽众,只有你一人忠厚老实,可托大事。”

    蹇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道:“老爷长命百岁,旦夕小病何足道哉?愿老爷善保贵体,不久定当痊愈。”

    蹇泰叹道:“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大限已到,命不久矣!今天我就正式认你为义子,蹇家虽然家道中落,但底子仍在,你领着大伙好好干,定能再造辉煌,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可以瞑目了。”

    蹇福连连磕头,泣道:“愿老爷将养贵体,小的们一定尽施犬马之劳,以报大恩!”

    蹇泰摆了摆手,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两人又私语片时,蹇泰叫来府中大小人等,当众宣布认蹇福为义子,众人纷纷道贺。蹇福回到自己屋中,双手高举,仰天长笑,良久良久,笑声仍是不绝。

    当晚婢女服侍蹇泰喝了药。蹇泰躺在床上,两眼呆看屋顶,双道泪水沿颊而下。将近二更时分,忽听得嗤的一声轻响,一样物事破窗而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手掌心晨,滴溜溜了转了两转,停了下来。他低头一看,乃是一颗蜡丸。当下他捏碎蜡丸,取出帛书,展开一看,啊地大叫一声。

    门外守卫吓了一跳,推门而入叫道:“怎么了?”

    蹇泰道:“蹇福呢?”

    守卫道:“少爷已睡下了,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

    蹇泰道:“嗯,你带上三五十个身强体壮的下人,随我出去一趟。”

    守卫道:“老爷,有什么事,我们去就成了,你病还没好……”

    蹇泰瞪了他一眼,道:“赶紧去叫人!”

    王三媳妇坟前又已摆上了祭品,蹇福双膝跪倒,道:“姐姐,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当时我看得十分真切,你就站在蹇泰那老狗床上,笑盈盈的看着我,我想你一定听到了那老狗对我说的话了吧。我们的仇马上就要报了,你在九泉之下一定很高兴吧!”说着放声大笑,过了良久,又道:“蹇泰那条老狗,真是老背了,我一刀捅死了他儿子,他居然认我为义子,这不是引狼入室么?这样还不要了他的老命?哈哈!”

    突然间,只听蹇泰说道:“想要我的老命,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蹇福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草丛中现出三十几条大汉,当先一人正是蹇泰。蹇福只吓得魂飞天外,叫道:“你……你……你……”

    蹇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公孙邵对我说是杀我儿子的凶手邓艾将会在这里出现,我依言在此守候,没想到竟等到了你。好,好,好,当真好的很啊!”

    蹇福暗叫不好,可这会他已原形毕露,不论再说什么,蹇泰也不会再信任自己了。他出了一会神,扑通一声,双膝跪倒,道:“老爷,饶命啊,我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不敢了。”说着声泪俱下,当真是悔不当初。

    蹇泰冷笑道:“你还想有以后?”挥了挥手,道:“乱棍打死!”

    恶奴们大喝一声,执棍冲上。蹇福一猛子窜了起来,脚底抹油。可没走多远,右腿内侧挨了一棍,摔倒在地。众恶奴一拥而上,木棍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还没叫几声,便七孔流血,到地府陪他姐姐了。

    蹇泰向地下尸体瞧了一眼,仰天叫道:“乂儿,杀你的仇人被爹爹打死了,你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吧,哈哈,哈……”说到此,吐了一口血,身子向后便倒。

    众恶奴见主人死了,大呼小叫,乱成了团。

第595章飞来艳福

    蹇泰虽然老了,却不糊涂。蹇福所做所为虽然隐蔽,但日子久了,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开始蹇泰的确没有怀疑到老实巴交的蹇福头上,只是隐约觉得府里有人要对自己和蹇乂不利。他曾多方查察,由于蹇福隐藏的甚好,蹇泰查来查去也不得要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蹇福扶灵还乡,蹇泰见爱子出去的时候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却成了躺在棺材里的一具冰冷尸体,不禁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可是他毕竟在商海里混了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哭过之后,他旋即收泪,强行压抑心中悲痛之情,开始寻思是谁杀了他的宝贝儿子。虽然当时是邓艾杀了他儿子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四邻皆知,可他却没有人云亦云。不知怎的他总觉的这事不像表面所示那么简单,里面隐藏的很深的玄机。他知道府里有人处心积虑的要自己和自己宝贝儿子的命,蹇乂去长安赴考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人焉能不把握机会?蹇乂之死到底是和邓艾有关,还是系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物所为,他暂时还不敢肯定。于是他详详细细的询问蹇福事经过,他虽然不会断案,却老于世故,从一些细枝末节中瞧出了破绽,现蹇福所言不尽不实。

    就这么着蹇福成了蹇泰的重点怀疑对象,蹇泰暗遣心腹不分昼夜的跟着他,以图现蛛丝马迹。蹇福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尚完全蒙在鼓里。在蹇泰心腹的严密监视下,蹇泰对蹇福的行踪了若指掌,直到现在他总算知道原来人是不可以貌相,海水是不可以斗量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蹇福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乡巴佬竟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尽管蹇福的嫌疑虽大,也还只是嫌疑,蹇泰也没证据证明蹇乂就是他杀的,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隐藏在府里的幕后黑手。

    蹇福毕竟在做亏心事,行踪自然十分诡秘,那些哨探没有系统的学过侦察,常会出现跟丢人的情况。蹇福到他姐姐坟上汇报工作这件事,蹇府的哨探就没有打听到,要不然不用等邓艾报信,蹇福便已被扔到油锅油炸了。蹇泰虽不知蹇福的身分却已对他起了疑心,认他为义子不过是蹇泰放出的烟幕,一来可以稳住他,二来也可以使他掉以轻心。恰在此时蹇泰收到了公孙邵送到的密信,上面说邓艾将会在三更左右出现城外乱葬岗。蹇泰曾托公孙邵探查邓艾行踪,得到这个消息,自是心下大喜。他决定亲自前往,以便确认邓艾到底是不是凶手。由于他对蹇福已产生怀疑,是以这次行动没有支会蹇福,而且他所点的人手都是自己的心腹。蹇福对此事一无所知,他装了这么多年孙子,终于当上了蹇泰的义子,大仇转眼得报,心里的高兴之情自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番心情憋在他心里,这难受之情自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按理说他上次在墓上诉说案经过已被人见到,他就不该再一次干这样的蠢事,可是他太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是天下间最聪明的人,只有他耍别人的份,别人是永远也没有办法耍他的。再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自是十分的刺激,而他正需要这样的刺激。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最终他还是决定前往姐姐坟上汇报工作,哪知等待他的竟是死亡。蹇泰满心希望能等来邓艾,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蹇福。不过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知道自己儿子死亡的真相。

    蹇福众寡不敌,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而蹇泰也因太过激动而呜呼哀哉。两人一前一后的赶到阎罗王那报道,蹇乂和王三媳妇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了这个消息,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离乱葬岗百步开外的小土坡上埋伏着几个人,当先是一个马脸丑汉,正是贾仁禄。其时没有望远镜,他只好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虽然这副臭皮囊原先的主人贾福不是近视眼,但天色既暗,距离又如此之远,他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眼中只有一个模模糊糊轮廓。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布置的,到底会生什么事,他早就心中有数,只有一个模糊轮廓,倒也不妨碍他预测事态的展。他煞有介事的查察良久,说道:“好家伙,黑帮火并!只可惜实力相差太也悬输,看起来不得劲。要是蹇泰这老狐狸队伍里混有几个奸细,临阵倒起戈来,那可就有得瞧了。”

    邓艾道:“蹇福屈身侍仇,苦心经营……营数年,不可能没些死……死党,怎的到了关键之时竟无……无人相帮?”

    贾仁禄目视徐氏,徐氏答道:“蹇泰为商多年,老谋深算,不可能仅凭市井之言,就认定他的儿子是你杀的。蹇福毕竟年轻,在这老狐狸面前不可能一点破绽也不露。蹇泰其实对他早有提防,认他为义子不过是安他的心罢了。此番他所选的家丁肯定都是他的心腹嫡系,这些人一般难以被收买,当然不会倒戈助敌了。”跟着想起孙翊,长叹一声,垂无语。

    贾仁禄笑道:“好了,好了。如今这结果正是咱们想要的,可谓皆大欢喜,咱也别在这里唉声叹气了。”侧头在祝融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祝融点了点头,道:“可是你这里……”

    贾仁禄笑道:“没事,孔明、元常就在新安,老子跑到他们那里趴着,他们自然会照着老子,不会有事的。”

    邓艾闻言心中一凛,贾仁禄向他瞧了一眼,道:“你可是想问孔明、元常在新安做什么?”

    邓艾被他看穿了心思,嘿嘿一笑。贾仁禄笑道:“自然是来查荀攸之死一案。皇上听闻荀攸猝死于新安,又听说在他死前你小子曾和他趴在一起,龙颜震怒。特命孔明、元常及老子等人组成治丧领导小组前赴新安,一来为荀攸治丧,二来查察他的死因。孔明是治丧领导小组组长,元常是副组长,两人位高权重,自然责无旁贷,不可擅离。老子不过是小小顾问,挂名而已。老子既没什么事干,又不想天天对着荀公达的遗体呆,于是找个借口,溜将出来,搂着美媚逛逛风景,透透气。没想到半路上却遇上了你。既然你小子自投罗网,老子当然要押着你到新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跟孔明、元常解释清楚。”

    邓艾吓了一跳,道:“皇上肯……肯……肯定认为是我杀了荀……荀公达,我若去新安哪……哪还有命在?我不去,我不去。”

    贾仁禄笑道:“要是皇上驾临新安,你小子去了,不被五牛分尸,最起码也要被扔到锅里煮了。可现在坐镇新安调查事情真相的是孔明和元常。这两人都是通情达理,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这事要是你干的,你小子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拉回来枪毙。可这事要不是你干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冤枉你,审问明白后,自会还你清白。现在你若是堂堂正正的随老子去新安,证明你小子心里没鬼。你要是一心想逃,老子自然不拦着你,可到时你不慎被人逮着了,你可别指望老子替你说话。”

    邓艾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对。我行得正,坐得正,又有何惧?”

    贾仁禄点头微笑,道:“这里怪渗人的,又没有热闹可以看了。咱也别在这趴着了,还是赶紧闪人吧。”

    当夜一行人回到偃师,贾仁禄命偃师县令立即准备囚车一辆,精干差役若干。偃师县令也不多问,接令后亲自去牢中挑了特大号囚车一辆,然后召集全县差役亲自挑选,选了身手极佳的差役三十余人,由县尉领着来到贾府。次日一早,贾仁禄令县尉将邓艾绑了,装上囚车,一行人策马扬鞭,途前往新安。诸葛亮见贾仁禄去而复返,不由得有些莫明其妙,亲自出城迎接。贾仁禄将事情始末说了,诸葛亮向关在囚车里的邓艾上下打量,问道:“你就是邓艾?”

    邓艾点了点头,诸葛亮笑了笑,对贾仁禄道:“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也能给你遇上,怪不得皇上总夸你是福将。”

    贾仁禄脸皮虽厚,但在师父面前倒也不敢吹牛,嘿嘿一笑,道:“这运气来了,当真是连城墙也挡不住。”向邓艾瞧了一眼,在诸葛亮耳边低声道:“老子怎么看也觉得这小子不像是杀人惯犯。一码归一码,咱可不能因为杨瑛的事而找他麻烦。”

    诸葛亮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咱们先进城吧。”

    县衙正堂,诸葛亮屏退左右单独与贾仁禄叙谈。诸葛亮道:“这邓艾可是杨瑛的意中人?”

    贾仁禄点了点头,诸葛亮轻摇羽扇,道:“你打算怎么办?”

    贾仁禄道:“不知道。这事难办的很,为私,老子自然希望杨瑛能得到幸福,和心上人百年好合;为公,老子却希望杨瑛能以大局为重,前往鲜卑和亲。老子现在左右徘徊,进退两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师父,不知您是怎么看的。”

    诸葛亮道:“邓艾乡试时的试卷我调来看过,答得很不错。只可惜此人桀傲不逊,稍立微功,必会得意忘形,目空一切。不甘居人之下者,必想要居人之上,若重用此人,必将给国家带来后患。如今国家人才济济,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我看不如……”

    贾仁禄笑了笑道:“师父就是师父,一眼就看出这小子的毛病所在。”

    诸葛亮道:“你可同意我的想法?”

    贾仁禄叹了口气,道:“人才难得。小子辈中除了姜维无人能望其项背,就这么废了,怕是有些可惜。”

    诸葛亮道:“我也有同感,只是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计,有时不得不做些牺牲,何况现在他还左右着杨瑛的决定,只有除了他,杨瑛才会心甘情愿的嫁入鲜卑。”

    贾仁禄沉吟片刻,长长叹了口气问道:“师父,你认为杨瑛出塞,真能阻止轲比能扩张,给汉鲜两国带来长久和平?”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世事如浮云,将来的事情到底如何可难说的很。”

    贾仁禄道:“既然如此,让这么一个弱小女子舍弃至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跋涉千里,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岂不太委屈她了?”

    诸葛亮笑道:“你问得真好笑。婚姻大事向来是由君父作主,哪管他们之间是否情投意合?小两口成了夫妻,开始总会有些磨擦,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好了。你和貂婵成婚不也是由曹操作主的么?我想貂婵当初心里肯定一万个不愿意,可现在呢?呵呵,不用我多说了吧?”

    贾仁禄一时语塞,道:“这个……这个……唉,老子是辩不过你。不过既便杀了邓艾,杨瑛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前往鲜卑,倘若这小妮子十分烈性,殉情而死,咱们可都傻了眼了。”

    诸葛亮缓缓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你有何妙策化解此事?”

    贾仁禄苦笑道:“宁拆十座庙,不悔一门婚。这种烂事你自己不愿搞定,就扔到老子手里,不明摆着让老子遭报应么?”

    诸葛亮笑道:“我可不是不愿处理,而是真的束手无策。”

    贾仁禄一脸无奈,道:“谁叫你是老子师父呢,好吧,老子就想一个法子。”

    五天后,贾仁禄命人将邓艾从监狱里放出,带到馆驿。邓艾跟着差役来到大厅,只见大厅正中并排坐者三个人。正中坐着的是诸葛亮,坐在他右手边是贾仁禄,坐在他左手边的那人自己不识得,不过想来便是此次治丧领导小组副组长钟繇。三人神情肃穆,不苟言笑,有点三堂会审的架式。邓艾慑于气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贾仁禄满脸堆笑,上前扶住,道:“随行太医已详细检查了公达的遗体,证实公达乃因积劳成疾,猝然而死。这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蹇乂那桩案子也已证实非你所为,如今真相俱已大白天下,你也就不用在牢里趴着了。今天把你叫到这来,就是想和你打个招呼,你已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尽可自便。”

    最近一段时间邓艾日日夜夜就盼着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当下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贾仁禄笑了笑,道:“会试之期虽过,可是榜单尚未公布,你还有机会。我们冤枉了你,害得你无法参加考试,自会做出相应补偿。”指着案上放着的一卷白帛,又道:“这就是今番会试的试卷。我们三人连名上表,替你陈述冤情。皇上怜你遭遇,破例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在这里考试。我们三人就是主考官,具体规矩一会元常自会对你说明。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你可得好好把握,倘若你拉稀摆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老子饶了你,皇上也不会饶你。到底是要老老实实的展试你的才华,还是要投机取巧、混水摸鱼,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邓艾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良久,跪倒在地道:“多谢三位大人,多谢三位大人。若非三位大人连名上书,小人将永无出头之日。三位大人之恩,小人定当铭于五内不敢一时或忘!小人能获此机会,已是檄天之幸。若是执迷不悟,投机专营,又怎对得起三位大人的厚恩?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钟繇道:“你可别谢我们,要谢就谢皇上。”

    邓艾连连磕头,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当下钟繇将考试的规矩一一讲明,然后将卷子下。笔墨砚台等物自是早已备好,不用邓艾操心。邓艾定了定神,来到案前坐好,摊开试卷,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微一吟神,提笔作答。

    贾仁禄煞有介事的看了一阵,突然间一阵困意涌来,势如排山倒海。他打了个呵欠,跟着趴在案上,打起呼噜。诸葛亮轻摇羽扇,笑吟吟的看着邓艾,默不作声。三人中就属钟繇最敬业,时不时来到邓艾跟前,低头细看。他有了一次监考经验,收放更加自如,此时他表面上虽神色漠然,心里却啧啧称赞。

    显示时间的沙漏还只漏到一半,邓艾便已飞快的将题答完。这场考试可是关系到他一生的命运,千万马虎不得。当下他从头到尾仔细仔细的看了几遍,这才将卷子交给钟繇。诸葛亮微微一笑,伸手推醒贾仁禄。贾仁禄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道:“你小子真不给老子面子,怎么这么快就答完了?”

    邓艾不知该如何回答,怔在当场。诸葛亮笑道:“这家伙就这德性,你别理他。馆驿已为你准备好了。你先下去稍适休息,过几日便有分晓。”

    邓艾不停的对三人鞠躬作揖,千恩万谢,过了良久良久方告辞离去。

    钟繇待他走后,又低头看了看试卷,由衷赞道:“你们说得一点也没错,此人果是天赋奇才,各道题目答得好极了,想前人之所末想,道前人之所未道,只可惜末了那篇赋不是上乘之作,或多或少会影晌他的成绩,不过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一篇赋,也属难能。”一面说,一面来到诸葛亮跟前,将卷子递上,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想要除掉他,不知可有此事。”

    诸葛亮低头阅卷,缓缓地点了点头。

    钟繇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此人才堪大用,就这么斩了太过可惜。”

    诸葛亮目中那两道好似冷电般的目光在卷子上扫了几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此人恃才傲物,久后必反,不如乘皇上心中狐疑之际先斩之,以绝祸根。”

    钟繇道:“如今他的冤曲业已洗清,杀之无名,徒惹天下学子非议,不可,万万不可。”

    诸葛亮向贾仁禄瞧了一眼,道:“你小子快别打瞌睡了,有什么好主意,赶紧说出来吧。”

    贾仁禄从睡梦中惊醒,定了定神,说道:“这小子是杀不得,眼下有一件大事,没他还真是不行。至于杨瑛那边,老子也有一计在此,保管可让杨瑛痛下决心,远嫁鲜卑。不过师父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小子桀傲不逊,目中无人,久之必为祸患,倒也不可不防,至于如何防微杜渐嘛……”向诸葛亮瞧了一眼,道:“这个师父可比小徒厉害多了,就不用小徒在这里浪费口水了。”

    诸葛亮笑道:“好了,我要判卷了,没空跟你饶舌,赶紧滚吧!”

    贾仁禄道:“弟子遵命。”笑嬉嬉的扬长而去。

    钟繇和诸葛亮对望一眼,不禁莞尔。

    贾仁禄别了诸葛亮,来到邓艾下榻之处,邓艾不意他猝至,受宠若惊,抢步上前,纳头便拜。贾仁禄伸手相扶,问其所学。邓艾倾倒胸中,尽展所长,贾仁禄欢喜赞叹一番,告辞离去。邓艾不知他此行是何用意,微感奇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下意识伸手挠了挠头。

    此后数日,贾仁禄每天都到邓艾下处嘘寒问暖,言语中似乎对他的生活情况、家庭环境很感兴趣,常拐弯抹角的询问他的生辰八字、可曾婚配、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等等情况。邓艾见他打听的比媒婆还要详细,不由得更加纳闷,不知他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日贾仁禄差人将邓艾请到自己居住的馆驿内,邓艾一心想攀上这株大树,日后好乘乘凉,听闻传唤,大喜若狂,在衣箱里翻找了老半天,这才选了一件自认为十分得体的衣袍换上,随着那人来到贾仁禄下处。甫入大殿,只见贾仁禄坐在正中,笑容可掬。他身边依旧坐着些莺莺燕燕,不过和上次相比,又大为不同,犹其是坐在左手边上的女子,出落的清雅难言,好似画中神仙。邓艾原以为杨瑛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可和眼前这个女子一比,相形之下,也难免见拙,不禁怔了一怔,这才上前行礼。

    贾仁禄摆了摆手,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快起来,快起来。”顿了顿,又道:“呵呵,今天在场诸人和前一次相比大不相同,气氛也完全两样。怎么样,有点晕吧。来,我给你介绍。”指着左手边的女子道:“这位是我的夫人名唤貂婵。”

    邓艾听过貂婵大名,心想难怪她长得这般好看,原来是天下第一美人,上前请安:“夫人好。”

    貂婵笑道:“快别这么客气。”

    贾仁禄指着右手边的女子道:“这位是老子的另一位夫人姓曹名静。”

    邓艾躬身请安:“曹夫人好。”

    曹静还了一礼,坐了下来。贾仁禄指着曹静下手的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道:“这位是小女贾元春,元春,你还傻戳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见过士载,真没礼貌!”对邓艾说道:“这小丫头片子,自幼娇生惯养,没规没矩,还请士载别见怪。”

    邓艾看这阵势也知道是见家长了,不由得心如鹿撞,只觉心里好似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道:“哪里,哪里。”

    贾元春白了贾仁禄一眼,盈盈起立,福了一福,邓艾慌忙还礼不叠,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贾仁禄侧头和两位夫人咬了几下耳朵,悄悄的说了几句话,道:“既是如此,你们先下去吧,这里就由老子来搞定了。”

    众女起身应是,齐刷刷的向贾仁禄行了一礼,退入后堂。

    邓艾仍傻乎乎的跪在那里,不敢起来。贾仁禄微微一笑,伸手扶起,道:“老子膝下只有一女,你方才也看到了,样貌还算过得去。这书嘛她也读过几年,肚子还算有几两墨水,虽比不上她几位娘亲,却比老子强太多了。我看你一表人才,满腹经纶,有心和你结亲,将小女许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邓艾乍闻好音,心里乐开了花,傻笑了好一会儿,方道:“大人乃当朝司空,官居……居一……一……一品,小人不过一介寒……寒……寒儒,无品无级,这门……门……门不当户不对……”

    贾仁禄摆了摆手,道:“世人皆重门第,老子却视之如同狗屁。别看老子现在人五人六的,想当年还不是一堆臭狗屎,给人踩来踩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老子之所以能有今天,也不是靠着哪个世家大族的福萌,而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打拼出来。”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两下,道:“小子,老子很看好你。以你的才学,想要取万贯家资,荣华富贵,直如探囊取物。何况小女年纪尚幼,今日不过只是结亲,我料成婚之时,你必为朝中大员,富贵荣华,到那时又有何门不当户不对?”

    这一番话说得邓艾心里舒坦,心道:“原来世上知我者,不只有荀公达一人,如今遇上了贾司空,我终于有出头的一天了。”道:“可是………可是……可是……”

    贾仁禄道:“可是什么?难道你有心上人了?”

    邓艾立即想到了杨瑛,心中一阵酸痛,可是这酸楚、愧疚之情转瞬即逝。寻思杨瑛虽是前朝太尉杨彪之女,可杨彪业已归隐,在朝中虽有根基,毕竟差了一层。如今朝中最得时令的就属眼前这位贾司空,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像这种高门大户,就算是官宦子弟削尖脑袋也不一定能挤得进去,如今人家不计门第爵位,只看人品本事,主动求亲,这样的机会真可谓是千载难逢。只要结成了这门亲事,这爵位门第,富贵荣华,也就随之而至,自己从小到大的一番雄心壮志,也可得以实现。想到这里他脸色苍白,手指微微抖,正要答应,可不知怎的又想到了杨瑛,心中又是一阵悸痛。杨瑛一路上对他关心照拂,深情款款,他自然看在眼里。何况他曾听蹇福说过,杨瑛为了搭救自己不惜舍却毕生幸福,这番情意,实是世上少有。他一心只想飞黄腾达,于儿女之情看得极淡,但杨瑛对自己如此情深一往,又岂能动于衷?

    这时突然间要舍她而去,另行去追求仅有一面之缘的贾元春,他虽觉得理所当然,却也于心不忍。当下两种想法在他心里反复交战,过了良久良久,他忽得想到:“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英雄大豪杰,须当勘破‘情’字一关。何况贾元春明艳照人,也不见得就输给杨瑛。待我出人头地之后,三妻四妾,自是十分平常,贾元春名媒正娶,自然做为正室,这杨姑娘做为侧室,也就是了,到时我多宠爱她一些,又有谁管得着?”

    当下他微一沉吟,便不再以杨瑛为意,道:“没……没有!”

    贾仁禄长眉一挑,道:“既然没有,那你可是什么?”

    邓艾道:“小人口……口……口吃,怕配……配……配不上令爱。”

    贾仁禄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女素爱英雄,常对老子说:‘爹爹是个大英雄,我将来嫁人就要嫁像爹爹一样的大英雄。’……”

    贾元春听了,嘟起小嘴,悄声对曹静说道:“妈妈,爹爹胡说八道,我哪有说过这话。再说爹爹什么时候成大英雄了?”

    曹静笑靥如花,低声道:“你爹爹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吹牛,别理他。”

    只听贾仁禄接着道:“你小子在小子辈中出类拔萃,将来一定是大英雄,大豪杰,正是小女良配。区区口吃,何足道哉?”

    邓艾打心眼里乐了出来,道:“既是如此,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贾仁禄哈哈大笑道:“好,好,好。过两天老子就差人到你家里下骋礼,待小女……”

    刚说到这里,一个白衣女子从后堂转了出来,泪流满面。她向邓艾瞧了一眼,冷冷道:“恭喜你结成了这门好亲事。”哇的一声,掩面奔出屋去。

    邓艾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杨瑛,吓了一大跳,背上冷汗直流,伸手指着贾仁禄的道:“你……你……你……”

    贾仁禄没想到杨瑛不进而反出,急道:“你什么你,还不赶紧追去!”

    邓艾犹豫了一阵,却见贾仁禄展开不知叫什么名目的轻功,手脚并用,追出屋去。他没想到贾仁禄为追杨瑛急得竟四肢着地,相比之下自己便显得自私凉薄,心中一急,也跟将出去。杨瑛轻功尚佳,奔行奇。片刻之间,便窜到馆驿围墙之外。由于她窜房越户,不走寻常路,把守在大门的亲随差役都没瞧见她身影,想拦也无从拦起。

    贾仁禄见杨瑛轻轻一纵,便从丈许来高的围墙顶上飞越而过,不禁脸上变色。当下他气极败坏的叫人搬来梯子,吭吭哧哧的爬上去一瞧,但见街道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又哪有杨瑛的影子?

    正当他心灰意冷,准备回屋分派人手四下找寻时,忽见西北角屋顶上一道白影一闪即逝,赶忙叫道:“在那里,在那里。快追,快追,叫上府中所有人手齐往西北方向搜寻!”

    邓艾听了鬼号,知杨瑛向西北方向奔去,忙辩明方向,疾追而前。

    适才一应布置其实都是贾仁禄的诡计,旨在试探邓艾对杨瑛是否真心。杨瑛自认为邓艾对自己情深一片,绝对不会变心,觉得贾仁禄这样做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过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心上人心目中占了多少份量,便十分配合的躲在后堂偷听,哪知听来的却是这么一句。适才邓艾说自己没有心上人时,她就是伤心欲死,泪水盈盈欲滴。待邓艾答应了那门亲事,她再也忍不住了,冲了出来,言不由衷的道一声贺,飞奔而屋。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甘为之舍弃毕生幸福的心上人,却为了荣华富贵,弃其如敝履,不由得伤心欲狂,几乎要吐出血来。她心里一个劲的在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我不是在做梦么?他原先的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

    她心乱如麻,自然不辩东西南北,向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不知不觉出了县城,来到郊外一片小湖前。湖中碧水如镜,反照她那凄凄惨惨的面容。她低头瞧了瞧水中的自己,心痛如绞,几滴珠泪滴下,落在水面上,泛起了涟漪,几个小小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她盯着湖面怔怔出神,过了良久良久,方道:“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我还是死了吧。”

    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叫道:“杨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瑛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拓跋力微策马疾奔而前,叫道:“你别来管我,我不……不……不想活啦!”

    拓跋力微吃了一惊,勒马不前,道:“杨姑娘何出此言?”

    杨瑛道:“你少假惺惺的关心我,哼,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你,你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拓跋力微苦笑道:“真不知道你们中原人怎么想的,姑娘若是不喜欢在下,尽可言明,何必自寻短见?既是我惹得姑娘不快,我这便向姑娘陪罪。”他说到做到,滚鞍下马,双膝一屈,登时便跪在他面前。

    杨瑛怔了一怔,冷冷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动不动就下跪,还叫男子汉么?”

    拓跋力微道:“你们中原人古怪规矩就是多,我们草原人可不讲这一套。我们草原人干什么都爽爽快快,只要自己错了,就低头认错,绝不拖泥带水。”

    杨瑛道:“你少自作多情啦,我自己伤心,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赶紧走,我不想见你!我不想见任何人!”

    拓跋力微走上两步,道:“姑娘,你到底遇到什么为难的事,能和我说说么?”

    杨瑛嗔道:“和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没法帮助我!”

    正说话间,邓艾气端吁吁的追至,向拓跋力微瞥了一眼,不再理他,道:“杨姑娘,你听我解释。”

    杨瑛冷冷地道:“解释?我当初为了救你甘心舍弃毕生幸福,可你却为一己荣华弃我如遗。你自己说说,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邓艾道:“杨姑娘,我……我……我……”

    杨瑛走上两步,伸手挽着拓跋力微的胳膊,笑盈盈的道:“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么?”

    邓艾摇了摇头,杨瑛道:“我在长安遇到了比你好一百倍的小伙子,就是他。他叫拓跋力微,是鲜卑族拓跋部的王子,拥有无数的金银,无数的牛羊。而且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对我别提有多好了。不像你,认识你这么久,你竟连一根钗子都舍不得买给我。我已决定了,这辈子非拓跋公子不嫁。我觉得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就打算来这里和你解释清楚,没想到你竟也另有新欢,这样倒省得我费神解释了,可好的很啊!”

    邓艾没想到恶梦真的成了现实,只觉天旋地转,喃喃地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说着转头疯般的向远处奔去。

第596章杨瑛出塞

    拓跋力微推开她的手,道:“你怎么不去追?”

    杨瑛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刚才为什么要伤心,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么。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跟他在一起,除了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之外,还能给他带来什么?为了我的事,皇帝赫然震怒,下旨在全国范围内通辑他,他区区一人又如何与整个大汉帝国的抗衡,估计不出数日他便会被官府抓住,身异处。既便他有法子逃脱官府缉拿,他也永远无法实现他的理想,无法扬名立万、出人头地,这样他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如今只有让他恨我,忘了我,他才能过上好日子。只要他能快快乐乐的活在世上,便是要我立时死了,也是心甘,区区一点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她也不管拓跋力微听不听得懂,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大堆,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在对拓跋力微说的,倒不如说是她在自言自语。

    拓跋力微道:“你适才说他另寻新欢,弃你如遗可是真的?”

    杨瑛心中一恸,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拓跋力微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铮地一声拔出弯刀,抓住马缰便要飞身上马。

    杨瑛道:“你要干什么?”

    拓跋力微道:“你应该知道的。虽然这事我不便出面,可我最看不惯这种人,说不得只有得罪了。”

    杨瑛拽着他的手,道:“你别去。”

    拓跋力微回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杨瑛道:“他答应贾司空提亲,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实现毕生抱负。而我除了给他带来痛苦,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拓跋力微道:“他如此对你,你居然还为他说话?不过事情始末,我不清楚,不便多所置喙。你们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事,可以对我说说么?就算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你把伤心事说出来,心中也会好过些。”

    杨瑛将方才的事情复述一遍,说完便伏在拓跋力微肩头,哭了起来。

    拓跋力微双眼精芒暴盛,右拳紧紧握着,道:“我不清楚你们中原人的处事逻辑,不过这种事在我草原绝对不会生。我们那既便是三岁孩童也是知道要取得猎物,得靠自己手中的弓箭。靠别人施舍过活,那还算是男人么?这个叫邓艾的居然为了能当大官,而弃你不顾,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同情?”

    杨瑛心痛如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要拓跋力微弯弓射雕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要他劝杨瑛不哭,却也是老鼠拉乌龟,没有下嘴的地方。当下他像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的戳在那里,不敢有半点动弹。他虽生于草原,长于草原,却没有被培养成豺狼之性,倒也有几分柳下惠的本事,这两只手竟老老实实的垂在双腿外侧,既没有上下其手,也没有大吃豆腐。这情景要是被那个一向视有便宜不占为王八蛋的贾仁禄撞见了,肯定要骂他是全宇宙第一级大傻蛋。

    杨瑛哭了一阵,心里好过了些,抬头向拓跋力微脸上瞧了两眼,道:“我听说你当着皇上的面,说对我有意思,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脸上微微一红,点点头。

    杨瑛道:“我知道你只是对我有意思,不一定非娶我不可。皇上拿着鸡毛当令箭,竟差人到我父亲那游说,要他答应这门婚事。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竟也同意了,来信劝我当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可使小性。好,我现在不使小性了,我决定嫁给你。”

    拓跋力微瞧了她一眼,道:“这可不是胡乱答应的事,你可要考虑清楚。”

    杨瑛道:“我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思前想后,才作的决定的。”

    拓跋力微道:“你嫁给我,那邓艾怎么办,你有没有替他考虑过?这人才华横溢,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你们俩郎才女貌,又两情相悦,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虽是域外蛮夷,却也知道礼义廉耻,强逼他人成亲这事,我是不会做的。”

    杨瑛笑道:“呵呵,两情相悦?两情真的相悦么?我心里有他,可他心里却只有理想抱负。你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这里我不想再呆了,你带我回长安吧。”

    拓跋力微道:“你不是也说邓艾这么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一路之上他迭遇危难,自然极希望有一个机会能杨眉吐气,一展抱负。而这个机会就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你叫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若换作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顶住如此大的诱惑,坚执原则,你们这样试他,也太难为他了。这事其实没有大不了的,你们两个现在都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是无用,等气消了。你们约个日子,好好的谈上一谈,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皇上那头,我自会去和他说明原委。皇上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见我主动退让,自也不会再和邓艾过不去的。”

    杨瑛暗暗叹了口气,心下感激。适才那一幕终于使她认清了邓艾的嘴脸,之前他用全部的钱搭救自己,并不表明他甘为自己舍弃荣华富贵。他其实就是在赌,只不过他运气好,碰巧赌对了而已。其实就算他赌错了,所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三年时间而已,区区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真的终归真的,假的毕竟是假的,不管一个人平时伪装的多好,一到大是大非面前,总要露出马脚。倘若邓艾真的对自己情深一片,适才贾仁禄提亲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会婉言谢绝,而他居然答应了,此人只计利害,天性凉薄,犹此可见一斑。

    而拓跋力微对自己则完全两样。他来到长安后,时常以各种理由到贾府拜访,而且每次去都带了一大堆的礼物。自己当然知道,他来贾府名为叩领教益,实则**美人。贾仁禄那老流氓迫于上命,每次都想方设法给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而自己每一次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拂袖走人,害得他下不来台。可是他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来的更加勤了,自己虽觉得他有些无赖,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耐心。何况以他的身分,想要自己嫁给他,只要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劲。其后贾仁禄在偃师附近凑巧遇到邓艾,差祝融来通知她,要自己赶到新安与邓艾会面。自己随同贾府家眷在文钦、祝融的卫护下赶往新安,一路之上总是遇到奇怪的事情,沿途所有客栈酒家,见到他们总是殷勤相待,美酒美食,又不肯收受分文。自己几次三番设辞套问,对方总说店钱饭钱已早有人先付过了,至是那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对方总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当初觉得十分纳闷的事情,现在见到拓跋力微,一切便都豁然开朗。定是他得知自己要去新安的消息,暗中护行,此时出现也根本不是偶然撞见。两相比较,一个对自己情深意重,另一个自私凉薄,她纵欲自欺,亦复不能,何况那个疯疯颠颠的半仙贾仁禄和高瞻无瞩的甄宓都曾提醒过她邓艾这人不可信任。

    通过她这一件事,她终于知道到底谁才真心喜欢自己,而谁接近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给他带来名誉地位。当下她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来到拓跋力微坐骑跟前,一跃上马,笑着对拓跋力微道:“走,带我回长安。”

    拓跋力微皱眉道:“怎么,你还要回长安?”

    杨瑛道:“嗯,长安可是京畿之地,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很多好吃的小吃。上次我心事重重,也无心游览,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逛逛,你陪不陪我啊?”

    拓跋力微虽见过大风大浪,但却从没见过女孩子一会哭一会笑,有些招架不住,道:“可是……”

    杨瑛小嘴一撅,道:“可是什么,难道你打算让我一个人回去?”

    拓跋力微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姑娘非要回去,在下又怎敢不从?”右手一挥,随从牵过马来,拓跋力微猱身而上。二人并肩驰马,绝尘而去。

    行不多时,忽地一骑奔至,马上之人见到拓跋力微,面带喜色,大声叫道:“拓跋公子,可算找到你了。鲜卑轲比能部在白山集结兵马,屯集粮草,想要攻打素利部。素利部闻报,一面撤回攻打辽东的大军,于平刚深沟高垒,扼险据守,一面遣使进京告急。如今满朝之中只有公子一人熟悉鲜卑之事,皇上请公子火进京商议。”

    拓跋力微长眉一轩,道:“轲比能若是灭了素利,接下来就轮到我拓跋部了,此事不可不。杨姑娘,这事和你无关,我先行一步,你和亲随随后赶来。”

    杨瑛道:“你怕我受不了颠沛流离之苦?我虽是个女子,却也弓马娴熟。你若不信咱比比,看看谁先到长安!”

    拓跋力微笑道:“好!”

    话音犹未落,杨瑛右手一扬,便要挥鞭打马。那马是拓跋力微的坐骑,甚是神骏,不待她挥鞭,便放开四蹄,几个起落便已在数十丈外。

    杨瑛但觉路旁树林犹如倒退一般,不住往眼边跃过,更妙的是马背平稳异常,绝少颠簸起伏,知道自己捡到宝了,乐得嘴歪歪,叫道:“这样比没意思,咱赌个彩头怎么样?”

    拓跋力微苦笑,道:“好,输了便当如何?”

    杨瑛笑道:“谁输了谁就要拿出一百……不,一千,二千两银子出来!”

    拓跋力微笑道:“好是好,可就要姑娘输了,拿不出这许多银子。”

    杨瑛道:“我怎么可能输?嗯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

    拓跋力微道:“我们草原人物向来说一不二,极讲信用。杨姑娘,从这里到长安路还长着呢,你不养马力,到时可是要输。”

    杨瑛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一定是想骗我跑得慢了,你好追上我,是也不是?”

    拓跋力微苦笑了笑道:“姑娘既以在下的金玉良言为别有用心,那尽请自便,不过到时是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杨瑛道:“哼,我才不上当呢?”说着不住提缰催马,那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笔直向前冲去。拓跋力微不知是有意相让,还是妙悟太极至理,想要后先至,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又奔了一阵,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渐渐的相差有三五里之遥。

    邓艾在林中漫无目的的奔了一阵,渐渐冷静下来,心想:“杨姑娘不可能变心,一定是那小子使什么诡计让她如此,我去杀了那小子去!”瞥眼间只见三四丈开外的地上有一根木棍,颇为粗大,虽然不如何趁手,但一闷棍打将下去,不管对方的头有多硬一准开花。邓艾急红了眼,力气也是大增,操起木棍,往来路奔回,奔到小湖边上一看,四下里一人也无,杨瑛和情敌都已不知去向,想是**完毕,双宿双栖去者。

    邓艾站在湖边了一阵子呆,忽得想到贾仁禄和杨瑛窜通一气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让自己鸡飞蛋打,这仇不可不报。当下他扛着大棒,大踏步向城中奔去,才及半路,便见贾仁禄带着三五十个随从气极败坏的赶来。贾仁禄一见到他,便大声叫道:“可曾见到杨瑛?”

    邓艾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喝道:“我和你无…无冤无仇,你为何……何要如此戏弄……弄……我?”

    贾仁禄见他这架式,也知他在杨瑛那碰了一鼻子灰,道:“杨瑛曾多次和你提起她在长安有一门亲戚,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邓艾心中一凛,道:“难道那人就是你……你!”

    贾仁禄道:“正是。老子是她大哥,当然不是亲的。不过我和她之间虽不沾亲带故,照样血浓于水,她的事就是老子的事。她和老子说,她看上一个小伙子,人长的不错,胸中也甚有才学,老子自然替他高兴。可是这年头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这专骗女孩子的花心大萝卜到处都是,老子害怕你小子欺骗杨姑娘的感情,害得她懊悔终生,便整了这么一出。你应该听过老子的事迹,老子给狗吃食物从来都是放了七步断肠散的,你自己不查之下,大口大口的吃将进去,这会拉起稀来,又怪得了谁?”

    邓艾怒道:“我对杨姑娘是真心的,她跟着我这日子肯定不会差,你又何必多举一此?”

    貂婵冷冷地道:“你对他是真心的么?其实你只是想靠着他父亲的影响力往上爬吧。就算这次你没遇到仁禄,之后你挤身官场,也必会遇到比杨彪更加有权势的人,到时他们若是将闺女许配给你,你必也会向今天这样一口应承下去,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置杨姑娘于何地?亏得她天天都在想如何救你脱苦海,你却这么对她?”

    邓艾气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说话也就不经过大脑,想说什么说什么,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事么。贾司空不也三妻四妾,这杨姑娘既便不能明媒正娶做正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我多宠爱她一些,也就是了。”

    貂婵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只为你自己考虑,一点也没有考虑杨姑娘心中的感受。”

    贾仁禄道:“你别跟他这种人说这些大道理,他听不懂。小子,我想当初你一定是想贾元春和杨瑛兼收并蓄,大小通吃,你想得倒挺美。这鱼和熊掌能这么容易让你兼得?你没老子一半本事,也妄想像老子一样左拥右抱,这不是找死么?亏你还和杨瑛混了那么久,竟一点也不了解她,她虽是个巾帼,却丝毫不让须眉,这当小做妾的日子她要想过,现在早就跟着老子混了,还能有你小子什么事?她漂泊江湖寻寻觅觅就是想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所以大小通吃,你是想也别想。这就是一道选择题,而且正确答案只有一个,选鱼得鱼,要是你一时按耐不住选了熊掌,恭喜你,你连鱼也别想吃到。这道理其实很简单,你小子却偏偏不开眼,恁是要吃熊掌,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这是你自己选的,又不是老子拿把菜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做出的决定,你怪老子做什么?”

    邓艾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心中懊悔万分。可这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这就像是在赌大小,先一铺他赌赢了,赢得了杨瑛的芳心。这一铺他赌输了,之前赢来的本钱全都赔了进去。他虽然很不甘愿,可愿赌服输,也只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了。

    貂婵瞧了邓艾一眼,目光里满是鄙夷之色,道:“相公,这样的人你还理他做什么,咱们走吧。”

    贾仁禄道:“你小子人品虽然不咋地,但还算是个可造之才。老子把你转眼就要到手的美媚给气跑了,肯定会做出相应补偿的。不过元春你是不要想了,这小妮子虽小,却已名花有主了。就算她没有主,她老妈也不放心把她的心肝宝贝交给你。既然赔不了女人,老子就赔给你前程,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邓艾心中一喜,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贾仁禄道:“嗯,你心里想要什么,老子当然知道。老子此番到这来也就是例行公事,没什么事干。我这就带你回长安,亲自向皇上举荐你如何?”

    邓艾日日夜夜就盼着这一天,乍闻好音,欢喜的几欲晕去,也就不以杨瑛为意了,跪倒在地,道:“诚如是,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将铭于五内,永不敢忘。”

    贾仁禄道:“好了,别净说这些干甜不垫饥的,老子这人其实很实在,你小子日后达了,把几万两黄金来给老子也就是了。”

    邓艾没想到他还没办成事,就公然索贿,而且一要就是几万两黄金,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不禁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次日一早,贾仁禄一行人辞了诸葛亮、钟繇途前往长安,在道非止一日,这日众人安抵长安。贾仁禄令文钦、祝融护送诸位家眷及邓艾回府,自己则来到未央宫见刘备。

    其时拓跋力微是已到了长安,那场所谓比赛也已尘埃落定,自然是拓跋力微输了。他既叫力微,力量微弱,输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他自幼生于草原,天性豪爽,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从无说后不作数的。这二千两银子推了出去,漫不在乎。杨瑛虽是大家闺秀,又做过一段时间的山大王,二千两银子却也是极少见到,不禁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进城之后,拓跋力微便让杨瑛回贾府等候,自己进宫议事后便来看她。杨瑛说什么也不肯和他分开。无奈之下,拓跋力微只好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砰砣也拎进皇宫。

    刘备得知二人联袂进宫,打**里乐了出来,当即在宣室殿召见二人,与之商议鲜卑战事。如今轲比能与素利部还只是相互对峙,积蓄力量,这战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不过长安距鲜卑几达数千里之遥,选派良将、调拨军队、转运粮草这些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若不未雨绸缪,到时有起事来,再仓促准备,可就连黄花菜都凉了。而且刘备对鲜卑各部的兵力部署,钱粮物产、山川地势、风土人情,以及鲜卑各部大人谁精明、谁平庸,相互间谁和谁有仇,谁和谁有亲等情很感兴趣,这番谈话进行的时间难免长了些。以至于贾仁禄到时,刘备兀自和拓跋力微讲论不休。

    刘备听闻内侍来报说贾仁禄在外等候召见,心下大喜,道:“来得正好,快宣,快宣。”

    贾仁禄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宣室殿,甫一进殿,便见杨瑛撅着个小嘴,坐在那里呆,微微一怔,来到刘备跟前便要屈膝跪倒,三呼万岁。刘备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我之间就不用这一套了。你不是去邺城替朕办事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事情办完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这件大事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完成,臣已命有关人等先去办理。臣啥也不懂,到那也就是打磕睡,亲临不亲临也没多大差别。臣在道上遇到了一件大事,甚是棘手,臣束手无策,只好乖乖的回长安向皇上请示机宜来了。”

    刘备笑道:“你哪里是来向朕请示机宜,分明是来将朕军的。有什么事快说吧。”

    贾仁禄向二人瞧了一眼,欲言又止。刘备道:“他们也不是外人,你有话但讲不妨。”

    贾仁禄实在不敢当杨瑛的面说邓艾之事,怕她暴起走来,要自己好看,道:“这……”

    刘备道:“你是想和朕说邓艾之事吧?”

    刘备和拓跋力微所谈论之事都和杨瑛无关,又甚是枯燥,她早已听得不耐烦,一听刘备说到邓艾,双眸一亮,侧耳细听。

    贾仁禄心下骇然,瞪视着刘备,过了半晌,说道:“皇上定是神仙下凡,怎么微臣心里想说的事情还没说出口,皇上就知道了。”

    刘备道:“你少拍马屁。日前你与孔明、元常三人连名上表替他陈述冤情,朕虽破例给他一次机会。心中仍未释然,毕竟公达死前曾和他彻夜长谈,若不重处,怕是难以塞悠悠众口。而且如今朕正要对轲比能部用兵,曹植在其中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若是他心怀忿恨,和轲比能狼狈为奸,我们可是要吃大亏的。”

    贾仁禄道:“经臣等详细查察,邓艾的确是冤枉的,倘若皇上一心要斩,怕是会寒了天下学子之心。学子们见参加考试搞不好会掉脑袋,谁还敢来?荀公达显然是暴病而亡,我们拿着太医的验尸报告去跟曹植解释,曹植若是硬要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如今曹植内为良臣,外无良将,自保尚且不及,如何能生事于人?皇上若是为了安抚曹植做此不义之事,既便百姓没有微词,这上天怕也会有些意见吧。这事可关系到皇上的清誉,还请皇上熟思之。”

    拓跋力微道:“皇上,臣是草原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不当讲?”

    刘备笑道:“但讲不妨。”

    拓跋力微道:“皇上一再和邓艾过不去,多多少少也和微臣有些关系,微臣是喜欢杨姑娘不假,不过也不愿用如此手段得到她的人。皇上若是一意孤行,臣就此告辞,从此不再踏足中原半步。”

    刘备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朕又何必斤斤计较。邓艾现在何处?”

    贾仁禄道:“在微臣家中。”

    刘备道:“轲比能于白山集结兵马欲攻打素利部的事情你可知道?”

    贾仁禄道:“臣在道上略有所闻。”

    刘备道:“朕要见一见邓艾,你们先在偏殿计议此事。”

    贾仁禄等人齐声道:“微臣告退。”退了下去。

    刘备令内侍将邓艾叫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就是邓艾?”

    邓艾第一次见皇帝,难免有些紧张,呆了一会,说道:“正……正是。”

    刘备道:“你会试的卷子,朕已看过,写得很不错,足以参加殿试。孔明等大臣也在奏折中大力举荐,说你才堪大用,朕心里总是不怎么相信。嗯,要知道你有没有才能也很简单。去年淮南大旱,粮食欠收。淮南边吴,乃是战略要地,田谷之事自是重中之重。朕打算派一人巡行陈、项、寿春等地考察灾情并拟定应对措施据实上奏,可斟酌良久,至今也未定下人选。既然他们都说你有才,那朕就派你去。”

    邓艾道:“皇上交下的事情,草民自当照办,可是这殿试……”

    刘备道:“这就是朕给你出的题目,只要你答的好,朕一样会点你为状元。”

    邓艾心下大喜,道:“草民谨遵圣谕。”

    刘备道:“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百姓,官府的公文薄籍你可是无权调阅的,一切情况都要靠你自己用眼去看,用耳去听。而且朕急于想知道结果,就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要按时办好这事,朕自有封赏,倘若你办砸了,那朕就当你没通过殿试,你从哪来就给朕回哪去吧。至于你此番远行所需费用,就不用你操心,一会自有内侍领你到府库领取川资。”

    邓艾道:“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不辜负皇上期望。”

    刘备道:“嗯,你下去吧。”

    邓艾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退了下去。

    刘备待他走后,轻击三掌,贾仁禄等人从偏殿进来,贾仁禄道:“臣和拓跋公子商量一阵,总觉得轲比能此番用兵大是古怪。鲜卑人用兵和狼群觅食一样,讲求出其不意,狠狠啃上一口,然后撒丫子跑人,再寻找下一次机会,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大造声势。拓跋公子认为轲比能别有所图,他担心部落的情况,想回去帮助他的父亲打理事务,还请皇上允其归国。”

    刘备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朕就不留你了。不过轲比能大举引进汉人文化,这作战方法脱离鲜卑旧俗,变得和汉人一样,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也别太过着急,最起码也得成了亲再走吧。”

    杨瑛偷瞧了拓跋力微一眼,脸颊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晕红,转过了头,不敢和他目光相对。拓跋力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吱唔片刻,正要说话,却听刘备说道:“婚姻大事,向来不是由你们作主的,这事朕说的就算。你们都别管了,朕这就令礼部择吉,到时朕亲自为你们主婚,哈哈!”

    二人走后,贾仁禄笑着对刘备说道:“嘿嘿,皇上真是神仙下凡,您怕邓艾呆在长安参加殿试,会破坏他们两人的婚礼,特地找了个差事将他远远的支了开去。等他回来之后,生米已然做成熟饭,杨瑛也已到了鲜卑,他再想搞七搞八可也来不及了。”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刘备笑骂:“滚你的蛋的,给这样一说,朕不成无赖了么,哈哈!”

    次日早朝,刘备就令孙乾择吉,由于轲比能所作所为大违常理,拓跋力微担心部落安危,急于返国,孙乾倒也不敢从容议定日期,一接到圣旨之后,他立即找到精擅天文谯周,谯周闻言对着深邃的天空了一个晚上呆,时不时掐指计算,在快要天亮的时候,他突然大叫一声,在帛书上写下一个日子,交给孙乾,兴冲冲的跑回狗窝睡大觉了。孙乾将日子呈给刘备御览,刘备点头认可,孙乾便迅布置人手安排新房,采排仪式,印制请谏,忙得个焦头烂额。

    吉日很快便到了,婚礼在刘备的亲自主持下顺利进行,贾仁禄依旧事先饿了三天,和头疯狗一样胡吃海塞,闹得举座皆惊。洞房花烛时光总是很快就过去了,拓跋力微觉得还没整出什么实事来,天就亮了。小两口起床后,匆匆洗漱一番,便到宫中辞行,刘备再三挽留不得,只得放行。

    一行人在五千御林军的护送下,吹吹打打,渐行渐北。

第597章济河之论

    邓艾从未央宫领了任务出来,整个人兴奋的乱抖,经过横在护城河的桥上时,一个不留神,险些一猛子栽到河里。好在守门卫兵都见多识广,晓得他是第一次面圣,会有这种反常的举动倒也不足为奇。何况比这夸张百倍的举动他们也见过,自然也就不以为意,连扶也懒得去扶一把。邓艾虽然年幼,却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何况他刚在感情上遭到重创,心烦意乱,极须通过工作也忘却烦恼。出得宫来,他没有乘机游览长安的大街小巷,直奔府库领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川资路费,紧接着便到兵部牵了三五匹骏马。有司早已接到刘备的上谕,自是一路绿灯,他要什么给什么,也不须经过层层审批,层层盖印。他领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在当时来说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接着他回到贾府,略加收拾便即就道,陈瑛、拓跋力微成亲时,他人已在数千里外的陈县,奔波在田间地头,向当地农民了解去年旱灾以及他们是如何抗旱自救等情,忙得是不亦悦乎。对此事自然一无所知,想要捣乱也就无从捣起。没了这个不安定因素,杨瑛婚礼上的火药味自是少了不少,刘备见奸计得售,背地里笑得个嘴歪歪。

    刘备此番差邓艾巡行豫州淮南诸郡,根本不是看重他的才干,只是想找个事情将他远远支开,至于邓艾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刘备倒不是很在乎。可邓艾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毕竟是百年难觅的经世大才,他所欠的只是一个施展才能的舞台。如今这一阴差阳错,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自然放手大干一番。在不到一个半月时间,他便已踏遍陈郡、汝南、谯郡、安丰、庐江、淮南等郡的山山水水,对那里的山川地势、河流走向、田土状况了若指掌,跟着施施然回到长安。

    其时殿试方毕,刘备正在判卷,听闻内侍报说邓艾求见,长眉一轩,道:“宣。”

    不多时邓艾进殿,纳头便要下拜,刘备摆了摆手,淡淡地道:“罢了,此行可有收获?”

    邓艾道:“嗯,草民此行途……途经七郡数……数十县,对当地的田……田地情况已……已有一定的了解。”

    刘备随口应道:“哦,说来听听。”

    邓艾道:“草民查察现……现豫……豫州淮南等地田良水少,不足以尽……尽地利,宜……宜开河渠,一来可以引水浇溉,大积……积军粮,二来可以通运……运漕之道。当年皇上龙兴……兴长安,起兵诛……诛除暴乱,故积谷于关中……中以制四方,今天下底……底定,不服者仅吴魏二国……国,俱在东南。一旦有大军征……征调,运兵未半,功费巨……巨亿,以为大役。陈、蔡之间,土下田……田良。草民以为可令……令淮北屯二万人,淮南屯……屯三万人,十二分休,常有四……四万人,且田且守,水丰常……常收三倍于西,计除……除众费,岁完五百……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三千万……万斛于淮上,此则十万之众五……五年之食也,以此乘吴……吴魏,无往而不克……克矣。草民口……口吃,恐词不达……达意,特著《济河论》一篇,请皇上御览。”说着从袖中掏着一份帛书,双手捧着,恭敬呈上。

    历史上司马懿就是采纳了邓艾的《济河论》,开广河渠,每东南有事,大军兴众,沿新凿河渠,泛舟而下,达于江淮,而江淮也因河渠、屯田之策,资食有储而无水害。吴国屡屡兴兵攻合肥新城而不克,兵力不如固是主因之一。魏国开渠引水,交通便利,粮草充足,自也大大占了便宜。待司马炎代魏而有国之后,之所以能一举荡平吴国,就是因为江淮粮积如山,大军远征,不用怕饿肚子,邓艾在其间也可说是厥功至伟。邓艾区区一言为利于数十年之后,怕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只可惜那时他已成了一堆朽骨,想领功劳也领不了矣。

    刘备听贾仁禄等人述说他的英雄事迹,本就十分鄙薄其为人,再听他说的含含糊糊,结结巴巴,不禁一个头变两个大,当下也无心游览什么《济河论》。他不知道这一篇区区数千字的论文将会自己的国家带来质的飞跃,从内侍手中接过奏章,淡淡的说了一句:“嗯,朕暇时自会亲自批阅,你先下去吧。”

    邓艾没想到刘备竟对自己三个月来的劳动成果不加一瞥,虽郁闷不矣,却无可奈何,告辞离去。刘备将这篇凝结邓艾心血文章随手塞在一堆奏折之中,继续低头判卷。他年世已高,改了小半天,只改了三份,只觉头昏眼花,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今天就到这里,这些卷子先别动,朕明日再来批阅。”

    内侍答应一声,问刘备道:“那这些奏章呢?”

    刘备道:“朕没空批了,拿到中书省,交长文审阅。”

    内侍应道:“是。”刘备站起身来,兴冲冲的跑到后宫为非作歹去者。

    陈群从内侍手中接过成堆成堆的奏章,自是郁闷的要死,不过这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倒也无可抱怨,当下他将奏章一份份展开,慢慢批阅。不知不觉红日西斜,他草草用过晚饭,继续奋斗,这头前的几十道奏章都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甚是枯躁无聊,批得他连打了数十个呵欠,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他随手取过一道奏章,展将开外,开头一行上写了三个大字:“济河论。”他读了两行,精神一振,一口气将其看完,叫道:“妙极,妙极,妙之极矣。这是谁的文章,见解如此精辟,眼光如此长远。军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若照此施行,不出十年,淮南淮北之地将钱粮丰足,吴魏二国不足平矣!”

    他嘀嘀咕咕的念了一堆,这才低头看了看文末的署名,眉头一皱,吃了一惊,道:“是他!”过了半晌,喃喃地道:“人才倒是个人才,只可惜运气太差。像这样的人才埋没民间,实在太可惜了。”说着将奏章珍而重之的卷好,放入袖中,继续批阅奏章,没批几份又开始呵欠连天了。其时天下底定,各地哪有可能天天生大事,因此报上来的事情,大多无关痛痒。当时没有报纸,也没有电视,朝中大臣就是通过奏折得知各地实情。众所周知,新闻一般都是枯燥无聊的,陈群批阅时会有如此表情,倒也不奇怪了。

    他直忙到三更左右,总算将各份奏章一一批完,当然其中大多数批语都只是“知道了”这样的字眼,只有极少数犹为重要的,他才收入袖筒,准备明日一早将到议事堂与其他大臣商议。

    次日早朝,刘备估计在刘贵妃那练功,甚是疲劳,起得有些晚了,待群臣都已入朝跪好,他才珊珊来迟,向内侍看了一眼,内侍大叫:“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陈群从袖中抽出邓艾的奏章,窜出班来,道:“臣这有一份奏章,想请皇上御览。”

    刘备从内侍手中接过奏章,低头一看,说道:“济河论……好像很熟,似是在哪听说过。”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了,接着往下看,蓦地里大声叫道:“好文章,真是好文章,若真能如此,朕何优吴魏哉!长文,如此文章定是出自你手,来,来,来,和朕详细分剖分剖,讲的越详细越好。”

    陈群不敢贪他人之功为己有,道:“此非臣之……”

    刚说到这,却听刘备叫道:“是他!这怎么可能!这小子有这本事?”

    诸葛亮笑道:“皇上是在说邓艾吧。”

    刘备点点头,道:“嗯,朕想起来,昨日他出巡淮南回来,是对朕说过写了一篇济河论,朕当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三言两语将他打走了。哪知……哪知……”侧头对内侍说道:“邓艾人呢?”

    内侍道:“现在馆驿之中等候皇上召见。”

    刘备道:“快请他来,快请他来!”

    邓艾在内侍带领下急匆匆的赶到未央前殿,他无品无级按理是无法列席朝会的,不过刘备要垂询淮南漕运方略,破例让他与会。当下他战战兢兢的来到殿中行礼,跪在诸人之末。

    刘备淡淡的道:“你的《济河论》,朕看过了,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不过朝中几位大臣还不知道这事,你将你这次在淮南所见所闻及你心中的想法详详细细的跟他们说说。”

    邓艾精神大振,结结巴巴,连比带划的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再看大殿,依然屹立不倒的只有诸葛亮等廖廖数人,其他大部蜷在一旁打起呼噜,还好贾仁禄外出公干,不在现场,不然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来。这世上本来就是附庸风雅的多,真正的知音又有几人?他结结巴巴,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大堆,居然还有几个能听懂他意思的知音,他就应该打**里乐将出来了。

    刘备打了个呵欠,心道:“早知就看奏章了,叫他来说反而更加不清楚。”说道:“嗯,你说的不错,你这次出巡成绩斐然,朕已心中有数,你先退下,待放榜时,自有分晓。”

    邓艾今天在刘备等大臣前大大的露了一番脸,本就心花怒放,再听刘备这么说,更是乐开了花,心想这次殿试自己既便不是状元,怎么也得是个探花。当下他笑呵呵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乐陵郡厌次城东百余里的海边小村,贾仁禄和徐氏站在码头上,翘盼望。贾仁禄喃喃地道:“好几天了,这帮家伙不会又喂鱼了吧。”

    徐氏一脸歉然,说道:“我虽从东吴来,却是女流之辈,只晓得坐船,从未造过船,你让我督工,不等于要了这些好汉的性命?”

    贾仁禄一面郁闷,道:“有道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老子想你生于江东,长于江东,坐船就和老子骑马一样,直是家常便饭,这船里的构造你自然也是再熟悉不过,哪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唉,你也别内疚了,这事不怨你,怨我,是老子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徐氏泪水满面,道:“那是一群多好的小伙子啊,我每次一想到他们活蹦乱跳的出海,却葬身鱼腹,再也没能回来,就心痛如绞,恨不得一头撞……”

    贾仁禄忙按住她的嘴道:“别,你死了,老子和谁洗鸳鸯浴?”

    徐氏大窘,嗔道:“你这人,这时候还在疯言疯语,也不怕人家笑话。”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老子就是这派,这就叫我是流氓我怕谁!你也别太难过了,别人不知道,老子还不知道。最近你白天都和长年出海打渔的老渔民打交道,询问有关海船构造之事,晚上就独自一人在帐中绘制船只图样,常常整宿整宿都不睡觉。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最近这几个月,你在这事上花的功夫,就是有十根铁杵也都磨成绣花针了。这次出海前,你不是卜了一课,依卦象显示,此番出海定能一帆风顺,平安回转。”

    徐氏道:“相比那些甘于牺牲的壮士,我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别看你整天嘻嘻哈哈,不做正经事,其实半夜里都在营帐里筹划。你最近也很辛苦,这里我看着就成了,你先回去歇息吧,一会船来了我叫你。”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老子亲自送他们出海的,不看着他们安然无恙的回来,说什么也睡不着。”

    徐氏秀眉一蹙道:“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赶紧去歇歇吧。”

    贾仁禄道:“真的睡不着。”

    徐氏嗔道:“睡不着也得去睡。”

    贾仁禄见美女标,愁眉苦脸,道:“睡不着怎么睡。要不你陪我一起睡,只要有你在我身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肯定打呼噜。”

    徐氏嗔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没个正经,快滚你的吧。”

    正说话,一名亲兵大声叫道:“快看,快看。”话音内满是欢郁之情。

    贾仁禄循指望去,只见海天相接处一个小黑点缓缓在海上移来,虽说隔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不过应当是那只下水试航的海船无疑。这船八天前出海,迄今为止杳无音信,贾仁禄担心它和前几次试航一样,一去不回,所有船员葬身海底,成了鱼虾的美食,不禁心急如焚。这猛地见它回转,自是欢喜逾恒。当下他一把将徐氏揽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两口,道:“成了,成了,成了,哈哈,哈哈!”笑声中满是疯颠之意,若是现在他做一个有关精神状态的检查,一准被当作神经病,抓去关起来。

    徐氏这个南方人虽乘过无数次船,不过造船对她来说也是第一次,再经过了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取得了成功,她心里也是高兴万分,也就不以贾仁禄疯颠举动为意了,反而跟他一起又笑又跳,大呼小叫。众亲兵一个个也都是大喜若狂,他们有的冲着海面大声呼喊;有的扒了长袍冲入海中,将长袍拿在手中来回挥舞;有的相拥大笑;有的抱头痛哭。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海船移到近处,船上的水手不待海船靠岸,纷纷跳下船来,游到岸边,和岸上亲兵抱在一起,或哭或笑,一片静谧海滩,多了这群疯子,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又过了好一会,海船靠岸,魏延下得船来,拉着贾仁禄的手走到一旁,悄声道:“军师,咱们相识十来年了,交情非同一般,这些年你尽将功劳给了别人,没我的份,说实话我这心里十分憋屈,这次你说什么也要让我去。”

    贾仁禄笑道:“只是出海求个仙,派你去不是大材小用了么?”

    魏延嘿嘿一笑,道:“能给皇上找来仙药,咱做臣子不也光荣?”

    贾仁禄笑道:“滚你的吧,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种不务正业的小事,就不劳你费神了。”

    魏延舔着老脸,道:“军师,你再考虑考虑。”

    贾仁禄道:“这求仙可不是小可事,神仙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那得有仙缘。皇上已经请高人卜过了,老子这么玉树临风的人居然没有仙缘,无缘此次求仙大业。你小子长成这样,也敢毛遂自荐?哪凉快给老了趴哪去,别来这碍手碍脚。”

    魏延一脸郁闷,道:“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神仙,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你就让我见见吧,哪怕在船上当个浆手也成啊!”

    贾仁禄道:“这求仙大名单可是皇上定的,你给皇上打个报告,申请申请,这事我看十九可成。”

    魏延点点头,道:“嗯,到时还望军师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

    贾仁禄道:“这个倒是小事一桩,你放心,我一定在皇上面前将你赞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魏延心中一喜,和他说了几句,笑呵呵的去了。

    白山,轲比能大帐,轲比能在帐中焦急的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一名亲信进帐,轲比能不待他说话,抢先道:“怎么样?”

    那亲信道:“迁往阴山以北的河西鲜卑听说拓跋鲜卑背弃祖宗,投顺汉朝,也很是气愤,愿意和我部联合诛杀此贼。”

    轲比能搓着手,道:“好,好,好。那帮家伙有什么要求?”

    那亲信道:“他们说事成之后,阴山之北的草场归他们所有,我部不得染指……”

    轲比能叫道:“什么,这帮家伙也太霸道了吧!”

    那亲信道:“他们的要求是苛刻了些,不过他们也答应只要大人同意他们的要求,他们将臣服大人,受大人调遣。”

    轲比能转怒为喜,道:“哦,只要他们肯归我调遣,区区一片草场又算得了什么?答应他们!你再辛苦一逛,去联络河西诸部,约定师期。”

    那亲信应道:“是。”退了下去。

    拓跋力微、杨瑛此行有五千御林军马护卫,走得又是山僻小路,自然甚是安全,一路无话,自长安经冯翊、上郡而至朔方。这个武帝时大力兴筑的边塞名城,如今已是赤地千里,满目荒凉。两人一路也没闲着,谈谈说说,自是熟络不少。杨瑛这才觉得贾仁禄说的很有道理,拓跋力微温文而雅,善解人意,除了非我族类,一辈子只洗三次澡之外,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好小伙子。心想贾仁禄那家伙虽然油嘴滑舌,流氓气十足,不过看人的眼光的确十分独到,他说邓艾没有好下场,邓艾多半就没有好下场。自己若是嫁给邓艾,以他的性格,日后取得了功劳,定要飞扬跋扈,自己势须受他连累,身陷囹圄,大受屈辱。可自己当初不知怎的,对他的诸船缺点视而不见,如同瞎了眼睛一般,对他一往情深,此刻想来,兀自深感羞惭。

    渐行渐北,一路上绿草如茵,一眼望不到边际,与中原风光相较,又是另一番景象。

    杨瑛少年心性,从未见过大草原,只觉这也新鲜,那也有趣,拉着拓跋力微的手,唧唧喳喳问个不停。

    这一日傍晚,众人行了一日,都有些疲惫,就地扎营。

    拓跋力微在草丛中打了几只小兽,架在火上烧烤,不片时便脂香四溢。他拔出匕,割了一块最肥润的递给杨瑛。

    杨瑛慢条斯理的吃着,问道:“咱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你家啊?”

    拓跋力微指着远处淡淡的山影,道:“快到了,前面那道山就是阴山,翻过了阴山,就是拓跋部了。”

    杨瑛道:“你们那有什么礼节讲究,你先跟我说说。别到时我见到族中长辈,不会行礼,大出洋相。”

    拓跋力微笑道:“我们草原人不似你们中原人,没那么多讲究的,爹爹虽是一部大人,人却是挺随和的,再说有我在边上照拂,你还怕什么?”

    杨瑛笑道:“反正我什么也不懂,到时要闹出什么笑话,人家也只会笑你,不会笑我。”

    丑媳妇总有见公婆的时候,当此要紧关头,杨瑛自是万分紧张,当晚她说什么也睡不着,拓跋力微陪着她在篝火边上坐了一夜,谈谈说说,不觉东方白。

    次日,一行人翻过阴山,行至天黑,离拓跋部已不足五十里。拓跋力微这头猎狗在外游荡一圈,又回到狗窝,心情自是十分激动,他正要向杨瑛说知狗窝快到了。却见她手指东北角,失声惊叫:“哎哟,那起火了!想是哪家人家火不小心,走了水。”

    拓跋力微顺着她手指瞧去,果见东北角上几股狼烟冲天而起,大吃一惊,道:“不好,这不是哪家人家走水起火,定是河西诸部大举进犯我部。爹爹年纪老迈,几个哥哥又不成气,如此劲敌叫爹爹一人如何应付?这里较为安全,你先在这里呆着,我赶去打退敌人再来接你。”

    杨瑛道:“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即嫁了你,就是拓跋部的一分子了。如今部落有难,我却置身事外,这像什么话?放心,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山大王,领兵打仗的事情我也懂,区区几股草寇奈何不了我。”

    事态紧急,拓跋力微也不婆婆妈妈了,道:“嗯,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在正面吸引敌人,你迂回包抄,当可大获全胜。”

    杨瑛点了点头,一声呼哨,五千军马分兵一半,随她去了。

    拓跋力微领着其余兵马径向北行,行不里许,远远望见河西诸部约三万余骑正冲击自己的部落,而族民们则匆忙从毡帐里逃出,拖男拽女,四下乱窜,场面极度混乱。

    也许是河西鲜卑蓄谋已久,乘夜偷袭,拓跋鲜卑不意敌军猝至,失了防备;亦或是拓跋鲜卑中有内奸,故意撤了守卫,好使敌人乘虚而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河西鲜卑起攻击时,拓跋鲜卑完全蒙在鼓里,个个躲在帐中蒙头大睡,待到闻得喊杀声才知有敌人来袭,仓促出帐应敌,可为时已晚。河西鲜卑乘敌人阵势未稳,大杀一阵,拓跋鲜卑匆忙组织起来的零星军队立时被便打散,守军一去,整个部落便毫无保留暴露到这群恶狼面前,接下来要进行的显已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拓跋力微见河西鲜卑骑兵高举弯刀向正在乱奔乱窜的族民头上砍去,又见他们将族中女子从毡帐里拖出,不顾对方反抗,伸手将其衣袍扯下,摁倒在地,不禁怒如狂,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大叫一声:“贼子休要猖狂!”挥舞手中弯刀,指挥军马冲上。那二千余骑人数虽少,却是汉人骑兵中的好手,大呼酣斗,以一当十。

    这一支军马突如其来,奔行如飞,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河西鲜卑还搞不清楚敌人是谁,拓跋力微所部已然冲到,河西鲜卑仓促应敌,锋锐尽失,登时落于下风。两下恶斗片时,杨瑛所部赶到,从侧翼包抄过去,河西鲜卑阵脚大乱,纷纷后退。拓跋力微瞧见便宜,奋勇冲杀,河西鲜卑再也抵敌不住,大败亏输,夹着尾巴,狼狈逃窜。拓跋力微命族民灭火,自己和杨瑛赶往中军大帐来见拓跋诘汾。

    一路上拓跋力微问了几个族民,都说没有看见拓跋诘汾,不禁心里暗暗叫苦。其时中军大帐附近烈焰腾吐,火势甚是炽烈。拓跋力微不愿杨瑛以身犯险,不顾她的反对,硬将她留在安全所在,自己冒烟突火,冲进火海,找寻老父。帐中烟雾弥漫,咫尺不辩,他找了半晌,也没找到拓跋诘汾,正焦急间,忽听得角落里一个微弱已极的声音说道:“力微,是你吗?”

    拓跋力微大喜若狂,叫道:“爹爹!”冲了过去,只见拓跋诘汾蜷在角落里,奄奄一息,忙一把将他抱起,向外疾奔,甫出大帐,但听砰嘭一声大响,大帐轰然而倒。杨瑛见丈夫出来,忙安全所在冲出,助他将拓跋诘汾平放在地上。

    拓跋诘汾见到杨瑛,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道:“你独自一人出去,怎么带着一个女子回来?”

    杨瑛满脸通红,将头扭向一边。拓跋力微正要解释,却听拓跋诘汾说道:“力微,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我不知道做了什么得罪上天的事,养了这许多儿子,可到临了,只有你一人在我身边。当年你大哥秃匹孤不服我管束,改姓秃,率众迁居河西,我一怒之下,将其从族中除名。而你其他几个哥哥,恼我偏向你,竟和河西鲜卑蒲头部勾结,率众夜袭,我仓促应敌,结果吃了大亏。如今族民离散,留在此间的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就凭这点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河西鲜卑抗衡,何况还有个轲比能在边上虎视眈眈。我死之后,你切记不可报仇,否则我泉下有知,也不会愿谅你!”

    拓跋力微泪流满脸,哽咽道:“爹爹教诲孩子自当铭于五内,不敢或忘。”

    拓跋诘汾道:“那样我就放心了。此间东南方向三百余里处五原一带是没鹿回部的辖地,其大人窦宾虽隶属轲比能,却和我交情过命。我死之后,你就率领残余族民前往投奔。他看在我的面上,定会好好待你。此后你寄人篱下,不比在家,凡事都要忍让,不可盛气凌人。汉人书中记载越王勾践就是因为能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灭了强大的吴国,报仇雪恨,咱们现在要的也就是这股子气势。眼下的情形,和当时勾践所遇相比不知要好多倍,而你的才能绝不下于勾践,我相信你一定能带着拓跋部走出困……困境,最终一统鲜卑各部,只……只……可惜我……我……”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拓跋力微叫道:“爹爹!”

    忽听得帐前一阵大哗,道:“不好了,轲比能和蒲头连和,领军杀过来了,大伙快跑吧,跑晚了可就没命了!”

    拓跋力微大怒,道:“轲比能,这一切一定都是你在搞鬼,我和你拼了!”拔出弯刀,便要冲上。

    杨瑛抓住他的手,道:“爹爹刚说了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你现在冲上去只有白白送死,你死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你爹爹!”

    拓跋力微冷静下来,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走!”说着匆匆向拓跋诘汾的尸体拜了三拜,把心一横,飞身上马,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598章虎落平阳

    拓跋部和没鹿回部相隔约三百余里,自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对贾仁禄来说估计到了这腿也跑断了,可对拓跋力微和杨瑛这一对武功高强的亡命鸳鸯来说,倒也不在话下。何况他们身后跟着一大串尾巴,只要稍慢,立时被人把去喂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此千钧一之时,他们也不知从哪儿激出一股力道,策马狂奔,不到一个时辰,就将追兵远远甩在了后头。

    五千御林军没了主帅,登时和没头苍蝇一般四散奔逃。

    轲比能虽没读过卧心尝胆的故事,却也知道若让狼仔子逃走了,长大了可是会乱咬人的,见拓跋力微南窜,当即率部紧追。

    轲比能雄心勃勃,一心想成为第二个檀石槐,一统草原诸部,和正在崛起的大汉帝国较量较量,见个真章。说不准运气好的话还能入主中原,登极称帝。虽说在此之前还没有草原部族当过中原人的皇帝。可是中原皇帝也是人,他们能当,自己论块头,论气力一点也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就不能当?

    在五胡乱华前无数草原部族领都有此雄心壮志,可都被打得灰头土脸,不敢在放声音了。汉人以农耕为主,故可以在中原大地上吃香喝辣,穿绫披绸;草原部落以蓄牧为主,故只能趴在草原上吃涮羊肉,牧马放羊,这似乎上天有意安排的。可他狂妄自大,却不以为然,有心打破这个铁律,入主中原。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他脑子烧糊涂了,变得更加热衷于扩张。他原以为自己灭了鲜卑共主步度根,其他部落就会怕了他,像头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听从他的命令,哪知全不是那么回事。各部大人听闻步度根死了,就和听说一头狗死了一样,马照跑,舞照跳,该干啥还干啥。

    轲比能在弹汗山自立为鲜卑诸部大人那日,仅有几部大人到贺,场面十分冷清。轲比能事先已将牛皮吹出去了,说自己即位时鲜卑各部的大人都会到场,可只来了不到二十个人,试问他这面子怎么能挂得住?这一恼将起来,他又想要打打杀杀了,让敌人屈服在他的弯刀之下。他和素利有仇,想找人开刀时,自然第一个想到他。可转念一想,如今素利在东部混得有声有色,兵强马壮,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不是不能打败他,不过损失将会十分惨重,倘若一个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而会引起其他各部的耻笑,自己这鲜卑诸部大人可真就没脸当下去了。既然素利这只鸡不好杀,轲比能自然不会宰他来吓猴子。于是他开始在众多部落之中挑选软柿子,别看鲜卑部族虽多,适合攻打还真没几个。太弱的虽然好打,却起不到恐吓作用,打起来没什么意义;太强的打起来虽然很震憾性,可却会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忽然听说拓跋诘汾遣儿子拓跋力微前往长安朝贡。他正愁没有标的机会,上天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怎不叫他大喜若狂?河西鲜卑为了争夺草场和拓跋部生争斗的消息,他已经知晓,心想拓跋诘汾倒向汉朝,一定会引起河西鲜卑的恐慌。毕竟只有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拓跋鲜卑这一举动,明显是想借助汉朝的力量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草场。只要自己乘这个机会招揽河西鲜卑,河西鲜卑害怕被拓跋鲜卑消灭一定会倒向自己,自己有了这个强援,要灭拓跋部就是易如反掌。

    不过他也知道拓跋诘汾虽老,却不糊涂,自己倘若在两部交界处集结兵马,他这只老狗肯定会闻到味道,提前作出防患。于是他把自己关在毡帐里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先故意放出攻打素利部的烟幕,并煞有介事的在白山一带集结兵马,当全天下人都以为他要对素利部下手时,他却暗中派遣心腹和河西鲜卑取得联系,约其攻打拓跋部。白山和拓跋鲜卑王庭所在地虽相隔千余里,可对灵活机动,善于在草原上驱驰的鲜卑铁骑来说也不用几天就到了。

    这其实也就是贾仁禄谈草原部落事变的原因,西汉初期,汉朝和匈奴为敌屡占下风,国力未复固是主因,而匈奴铁骑来无影去无踪,利用草原地利和汉人打游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终于使汉军疲于奔命,精神崩溃。匈奴人则乘其疲惫伏兵半路,以逸待劳,自是无往而不胜。如今鲜卑人与匈奴人通婚,匈奴人的行之有效的游击战法鲜卑人自然也学会了,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比之下鲜卑铁骑的行踪比匈奴骑兵要来的更加诡异,更加难以追踪,无怪乎贾仁禄谈到鲜卑铁骑就一个头变两个大。

    河西鲜卑正愁拓跋鲜卑和汉朝连和不好对付,见到轲比能的使者,自是心花怒放,当即同意连和,不过他们也提出了一个非分的要求,那就是要独占阴山以北草场,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同意臣服于轲比能部。轲比能自然舍不得将阴山之北那一大片肥美的草场拱手送人,但他也知道舍不住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一咬牙就答应了。河西鲜卑见轲比能如此爽快,也不得不爽快的出兵。

    要是只有河西鲜卑和轲比能两路人马,以拓跋诘汾的能力还是有办法应付,可偏偏他的部落也不像表面那样紧密团结,拓跋诘汾的几个儿子本就不满他宠任拓跋力微,此番汉人遣使要求拓跋部臣服,拓跋诘汾的几个儿子都不同意,只有拓跋力微一个人赞成。按照道理要少数服从多数,可是拓跋诘汾偏偏给他们来了个多数服从少数,他们心里自然更在不乐意,心想父亲在世的时候尚且没有自己表意见的权利,等父亲自己指不定要怎么死了。于是他们先下手为强,和河西鲜卑勾结,反攻拓跋部。谋杀亲爹对中原人来说自是大逆不道,可对豺狼成性的草原部族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由于有了内奸,拓跋诘汾对河西鲜卑进兵之事一无所知,结果仓促应敌,吃了一个大败仗。

    河西鲜卑和轲比能连和也不过是为求稳妥,如今有了内应,轲比能自然就用不着了。于是河西鲜卑不待轲比能军马赶到,率先动攻击。哪知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约定的日子正好就是拓跋力微到家的时候。拓跋力微突然出现,彻底打乱了河西鲜卑的步署,河西诸部大人一时不查,还以为汉人援军大举开到,自然吓得逃之夭夭。跑到半路,正遇轲比能所部,两军合兵一处,声势大为不同。拓跋部已经被打过一次,如何经得起第二次蹂躏,即时溃散,还好拓跋力微见机得早,不然可真就成了瓮中之鳖。

    杨瑛虽对草原一无所知,拓跋力微却是土生土长,而且他为人机警,在他的巧妙安排下,追兵都被他引到了别的地方,而他两人却平平安安的抵达了五原。没鹿回部大人窦宾听说他们来了,很是高兴,亲自出迎。

    窦宾虽隶属于轲比能,却只须按时交纳贡赋,出兵替他打战而已,没必要唯他之命是听。他是没鹿回部的大人,没鹿回部的内部事务及官吏任命,都由他一人说的算,轲比能是无权过问的。如今他收留拓跋力微,轲比能就算知道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攻击已臣属自己的部落,会在整个鲜卑部落中造成极恶劣的影响,最终导致众叛亲离,四分五裂。这事倒也不需刻意保密。

    草原上最缺的就是水,虽然他们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可是这热水澡却没得洗。拓跋力微早已习惯了,倒是满不在乎。可杨瑛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入乡就得随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澡是没得洗,不过食物倒是管够,二人吃饱了饭,精神都是大振。

    窦宾待他们吃饱,这才问及来意,拓跋力微将事情始末说了,说到伤心之处,不禁泪流满面。

    窦宾安慰了他几句,最后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吧。草原上那么多部落,你父亲偏偏让你来投奔我,那是他看得起我,我若是亏待了你,如何对得起他?你放心,到这里就是到自己家里一样。”

    拓跋力微如今人如其名,力量微弱,就好似一头被打得半死的落水狗,有一个地方趴着就已经不敢嫌了,哪敢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当下自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正说话间,忽听帐外一个女子声音说道:“爹爹,你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打猎,怎么还不动……”那女子转进帐来,见帐中有客人,吐了吐舌头,转身便要离去。

    窦宾哈哈大笑道:“兰儿,你力微哥哥来了,还不过来见见?”对拓跋力微道:“这是我最爱的女儿窦兰,只因她母亲生她时梦到了兰花就给她起名为兰。你小时候和你爹爹来部落作客时,也是见过她的。”

    拓跋力微向窦兰瞧了两眼,一脸迷茫,显是没什么映象。

    窦兰向他打量一阵,叫道:“对了,我想起来啦,当年我学骑马,怎知马儿忽受惊吓,狂奔乱窜,我不会控驭,从马上摔下,右足被马蹬缠住,无法脱身,只得任由马拖着到处乱走。那时我还小,急得大叫救命,危急时候就是你挺身而出,制住惊马,救了我的性命。那时我还不懂事,非但没跟你说谢谢,还伏在你身上大哭,把你的衣衫都弄脏了,真是不好意思。”说这话时,看他的目光里大有温柔缠绵之意。

    杨瑛心中无明火起,幽幽的白了拓跋力微一眼,像是在说:“好啊!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罗曼史没向我坦白!”还好这事生在拓跋力微身上,要是生在贾仁禄身上,回去之后估计就得跪搓板了。

    拓跋力微听她这么一说,仔细一想倒真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也现杨瑛看他的目光有异,心想场面尴尬,这话倒是不敢乱说,淡淡的道:“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件事。当时情况紧急,不论是谁都会上前相助的,我恰好离姑娘最近,这才先于他人出手。区区小事,姑娘也别太放在心上。”

    窦兰生于大草原,自不是礼义廉耻是什么东西,想什么就说什么,说道:“我要和爹爹一起去打猎,你也一起去吧。”

    杨瑛不待拓跋力微说话,抢着道:“我和力微跑了几天的路,着实有些累了,想要好好休息一下,这打猎什么时候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时吧。”

    窦兰向杨瑛作了个鬼脸,对窦宾说道:“既然力微哥哥不能去,那爹爹你陪我去吧。”

    窦宾显然也对这个宝贝女儿大为头痛,皱着眉头,道:“力微刚来,爹爹要款待他,不好离开。部落里擅长打猎的小伙子有的是,你何必让爹爹这把老骨头陪你去?”

    窦兰嗔道:“哼,部落那些小伙子打猎的本事可差劲的很,还没我这个姑娘打得多。爹爹,你陪我去嘛。”

    窦宾摇头苦笑,道:“好,好,好!去,去,去!真拿你没办法。”对拓跋力微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要陪女儿去打猎,先失陪了。你们先好好休息,至于起兵复仇的事,等我回来,再慢慢商量。”

    拓跋力微向他瞧了一眼,便知他没有出兵的意思,道:“爹爹临终有言,要我不必为他复仇,所以起兵复仇之事,不劳大人费心。”

    没鹿回部不大,根本不是河西鲜卑的对手,何况自己辛辛苦苦出兵攻敌,最后坐享其成却另有其人,这事就算是傻子也不一定会干。窦宾这么说不过是句场面话,其实他心里根本没有出兵相助的意思,听拓跋力微这么说,叹了口气道:“唉,你父亲怎么会这么说,看来是临死前有些糊涂。不过这既是他的遗言,咱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嗯,出兵的事以后再说。公子原先在拓跋部也是一部大人,有万余部众及大片草场,牛羊骏马更是不计其数。如今你到我这,我要是太薄待你的话,其他部落也会笑话我的。不过我辖下各片草场都有主人了,也不好将他们赶走。嗯,你先在我帐下听用,待有空闲草场时我再交给你打理,你看如何?”

    拓跋力微拜了几拜道:“大人肯收留力微,已出望外,焉敢有非分之想?”

    窦宾哈哈大笑,道:“好,你们长途跋涉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陪女儿去打猎了。”

    拓跋力微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帐外,回头只见杨瑛撅起小嘴,坐在那里,一言不。拓跋力微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索性也给他来个闷声大财。

    过了半晌,杨瑛先沉不住气了,道:“哼,我们大老远赶来投奔,这个窦宾一不兵助你收复失地,二不给你片草原让你展壮大,收拢旧部,只是淡淡说了几句话就将你给打了。公公生前也是瞎了眼,居然对这个家伙推心置腹。现在才刚来就如此,往后还不知要受什么气呢。哼,我看咱们也别呆这了,到汉朝去,我去找那家伙,只要他肯帮忙,别说收复失地,就算是统一鲜卑各部,也不是什么难事。”

    拓跋力微怔了一怔,道:“原来你是为这事生气啊?”

    杨瑛气鼓鼓地道:“可不!”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事生气?”

    拓跋力微忙道:“没什么,没什么。”顿了顿,又道:“这汉朝咱不能去。”

    杨瑛道:“为什么?”

    拓跋力微道:“这事只能靠咱自己的力量解决。倘若借助汉朝的力量打平收复失地,别说河西诸部不服气,就连旧部族民也会不服,汉朝人又不能长期呆在草原上,等他们走了,河西诸部势必卷土重来,旧部族民也会乘机叛乱,我双拳难敌四手,这江山又如何坐得安稳?”

    杨瑛道:“可是旧部属投降的投降,逃散的逃散,拓跋部现在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如何能收复失地,报仇雪耻?”

    拓跋力微叹了一口气道:“成亲那天,我对你说这辈子一定要让你快快乐乐的生活,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哪想到……”

    杨瑛笑道:“快别这么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再苦再累,我也觉得十分快活,十分欢喜。”

    拓跋力微心中一喜,不过只高兴片刻,又愁惨淡,道:“叫你一个中原女子陪我在塞外吃苦,是难为你了。我打算先将你送回汉朝,待我有了自己的草场部落,再接你回来。”

    杨瑛道:“不,我不要离开你。”

    拓跋力微道:“听话,现在我没了草场部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草原上的生活实在太苦,不适合你,你还是先回汉朝,待我有了起色,便到长安接你。”

    杨瑛嘟起嘴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定是你讨厌我了,想赶我走,却娶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拓跋力微老脸通红,嗫嚅道:“哪有这事?我和窦姑娘清清白白的,什么事也没有。”

    杨瑛道:“现在你们是没有什么事,可将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又有谁知道?我不放心,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拓跋力微苦笑道:“好吧,我说不过你,你要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这日是殿试放榜的日子,长安城未央宫前挤满了各地学子,邓艾也在其中。宫门前广场正中竖起一面硕大的告示牌,牌上贴着一张黄榜,榜上列着一长串名字。众学子围在榜单前东瞧西找,在密密匝匝的名字中寻找着自己的大名。现自己名列榜单的自然大喜若狂,找了半天始终没瞧见自己大名自然抱头痛哭。有人欢喜,总有人愁,这也是一定之理。

    邓艾来时信心满满,自以为今番自己不是第一,也是第二,至不济也能混个第三。当下他分开人群,举目向告示牌上望去,可看到的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只见榜单上第一个名字是:“王祥”。两个字倒也是两个字,不过和自己的名字差别甚大,可谓风马牛不相及,说什么也不能混为一谈。再往下看,第二个名字是“王昶”,第三个名字是“郭攸之”。邓艾原以为自己肯定名列三甲,没想到前三名中都没有自己名字,不禁微感失望。他接着往下看去,第四个名字,不是。第五个,不是……他一直看到第三十余名,竟还没找到了自己名字,搔了搔头,暗叫:“奇怪,奇怪。皇上对我的《济河论》大加赞赏,怎么我竟会榜上无名?”他贼心不死,又接着往下看,直看到他心灰意冷,不想再往下看时,忽得瞥见榜单上最后一列赫然列着两个大字:“邓艾”。

    邓艾大怒,叫道:“这……这……这不是欺负人……人……人么!”分开人群,大踏步来到宫门口,道:“我有急事要……要……要……要见皇上,快让我……我……我进去!”

    守卫瞥了他一眼,道:“你谁啊,皇上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还不快滚,再乱叫,就把你抓去关起来!”

    邓艾定了定神,叫道:“我叫邓……邓艾,有十……十万火急的事情要面……面圣,请守卫大哥通……通报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锭黄金,递了上去。这是他上次出差用剩下的,事后刘备没向他要,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据为己有。

    守卫见了金子,精神一振,又见边上无数道异样的目光望着自己,叫道:“去,去,去。我可不吃这一套。我劝你还是快些走吧,你要是再在这胡搅蛮缠,可别怪我将你抓起来。”

    邓艾一脸郁闷,转念一想,最后一名总好过没有,只要自己能挤身官场,他日终有飞黄腾达的一日。想到这里,心下稍感释然,转身正要回馆驿。忽见一队骑兵衣衫褴褛,分开人群,迎面奔来。

    只听身后守卫叫道:“罗将军,你不是护送新城公主去塞外么,怎地如此狼狈?”杨瑛既肯嫁入鲜卑,解决了刘备一大难题,刘备自是高兴万分,当即认她为义女,封了她一个新城公主的头衔。毕竟大汉公主嫁鲜卑王子,这样才叫门当户对。

    那姓罗的将军道:“别提了,我有要事要面圣,请张大哥替我通报一声。”

    那守卫叫道:“你等着,我马上给您通禀。”

    邓艾见机会难得一猛子窜到那将军边上,道:“在下邓……邓艾,有要事要面见皇上,请将军一会待为转达。”

    罗将军瞧了他一眼,道:“你好生面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对了,对了,是在新安。当时我在诸葛大人帐下效力,曾见过你一面。既然都是熟人了,我就给你通报一声吧,你在这里等着,不可擅离。”

    邓艾道:“多谢将军,多谢将……”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群人拥了上来,道:“我要见皇上!”“我也要见!”“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就没考上,不行,我得找皇上评评这个理!”

    罗将军吓了一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其时贾仁禄方才回转长安,正在宣室殿汇报工作。刘备听说求仙用的大海船已然造就,而且还通过地狱似测试,决无质量问题,不禁大喜,道:“好,好,好!这样的海船你造了几艘?”

    贾仁禄道:“微臣急于向皇上复命,只造了一艘,不过图样俱在,只要照着图样兴造,就是要造一万艘也非难事。”

    刘备笑得合不拢嘴道:“这几个月辛苦你了,一会你到户部支五百两黄金,五千两白银,一百匹蜀锦,权当朕赏给你的。”

    贾仁禄跪到在地,道:“谢主隆恩。”

    刘备道:“罢了,这船是有了,可这件大事非你不能办理,你再辛苦一趟吧。”

    贾仁禄道:“臣正要和皇上说这事……”

    内侍匆匆进殿,叫道:“启禀皇上,护送新城公主御林军马回来了,其领罗将军有要事要面见皇上。”

    刘备长眉一轩,道:“宣。”对贾仁禄道:“我心里总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这罗将军带来的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仁禄你且留下。”

    贾仁禄急着要回去洗鸳鸯浴,闻言一脸郁闷,道:“是。”

    过了好一会,罗将军进殿,正要行礼,只听刘备说道:“罢了,罢了,你有何事要和朕说?”

    罗将军道:“启禀皇上,轲比能部勾结河西鲜卑蒲头等部灭了拓跋部……”

    刘备吃了一惊,道:“什么,什么?那拓跋力微呢?”

    罗将军道:“混战中臣只见拓跋公子向东南方向逃了,不知下落。回来的路上,臣听人说,他和新城公子投奔五原一带的没鹿回部,不过这只是道听途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刘备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下去吧。”

    罗将军道:“臣还有一事要启奏皇上。”

    刘备没好气的道:“什么事?”

    罗将军道:“外面有一个叫邓艾的学子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面见皇上。”

    刘备怒道:“他能有什么事,不见,不见!”

    贾仁禄道:“眼下有一件大事,非这小子出马不可,皇上还是见一见吧。”

    刘备道:“好,那就见见吧。”

第599章大举伐魏

    过不多时,邓艾进殿,行礼已毕,他正要开口说话。刘备笑道对他说道:“你看过榜单了吧?定是你对名次不满意,来找朕评理,是也不是?”

    邓艾被说中心事,微微一怔,下意识点点头。刘备道:“那依你之见,你该第几?”

    邓艾心道:“当然是第一。”不过这话可不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嗫嚅道:“这……这……这……”

    刘备瞧出他的心思道:“是第一吧?”

    邓艾老脸一红,又点了点头。

    刘备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对内侍说道:“去把王祥的卷子调来。”

    内侍应道:“是。”退了下去。

    少时,试卷取来,内侍正要递给刘备,刘备指着邓艾,道:“给他看。”

    邓艾从内侍手中接过试卷,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大吃一惊道:“这……”

    刘备道:“你可是想说王祥的文章不论是文采还是见地都不如你的《济河论》?”

    邓艾不敢嗯声,点了点头。刘备笑了笑,道:“实话和你说了吧,朕也是这么认为的。”

    邓艾一急,实话实说:“那……那……那……他怎……怎……怎……”

    刘备道:“那他怎么能名列榜?”

    邓艾点点头,刘备从案旁抽出一卷白帛,展了开来,道:“朕前几日心血来潮,偶作一画,你来评评。”

    邓艾道:“草民岂敢?”

    刘备道:“这会你倒谦虚起来。你要真谦虚,又何必来朕这?过来吧。”

    邓艾老脸一红,走到画前,仔细一看,只见一带远山绵延起伏,山脚一条小河结了厚厚一层冰。河边一株老树弯弯曲曲向上长着,一根树枝之上,挂着一件破衣。树下一少年赤着上身躺在坚冰上,他身旁的坚冰被他体温晤化了,裂开了一条小缝,两只鲤鱼从中跃出。

    只听刘备道:“朕的画功,朕自己心里清楚,就不用你品评了。朕只是想问你,你可明白画中之意?”

    邓艾知道刘备在考他,精神一振。可是他偏偏不知刘备好端端的为何会画这么一副画,一时倒也不该如何应答。贾仁禄心下好奇,踱将上前,低头一看,叫道:“卧冰求鲤!这是二十四孝故事!”

    贾仁禄这一嗓子,刘备倒来劲了,问道:“哦,哪二十四孝?”

    元代郭居敬辑录古代二十四个孝子的故事,编成《二十四孝》,序而诗之,用训童蒙,成为宣传孝道的通俗读物。三国时自然不会有这种东西,何况二十四孝里面的不少人物当时还没出生,他们父母也不知身在何处,这故事又怎会生?贾仁禄一时嘴快,喷了出来,等到他想到这又是在泄露天机时,为时已晚,不禁一张脸胀得通红,道:“这……这……这……臣也记得不全,只知是有关古代二十四个孝子的感人故事,卧冰求鲤就是其中之一。”

    刘备精神一振,道:“记不全不要紧,好歹说出几个来让朕也长长见识。”

    贾仁禄努力回想过去在网上看过的关于二十四孝的故事,道:“第一,孝感动天。”

    刘备道:“哦,这是关于谁的故事。”

    贾仁禄道:“虞舜。他的父亲和继母多次要害死他,而他凭着机智,一次又一次逢凶化吉,事后仍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就好像什么屁事也没有生过一样。传说他的孝行感动天帝,他耕田的时候,大象替他耕种,小鸟替他锄草。”

    刘备道:“虞舜之事朕清楚,他的孝行足以感天动地。”说着向邓艾瞧了一眼,目光里满是鄙夷。

    邓艾似有所悟,不敢和他目光相触,低下了头。

    刘备道:“接下来呢?”

    贾仁禄挠了挠头,道:“接下来好象是戏彩娱亲。春秋时期楚国有一隐士叫老莱子,为躲避世乱,自耕于蒙山南麓。他孝顺父母,尽拣美味供奉双亲,都七老八十了尚不言老,常穿着五色彩衣,手持拨浪鼓如小孩子般戏耍,以博父母开怀。一次为双亲送水,假装摔倒,躺在地上学小孩子哭,二老大笑。”

    刘备道:“嗯,这事朕也听说过,老莱子之孝也足以感人。还有呢。”

    贾仁禄沉吟半晌,道:“还有一个亲尝汤药。讲的是先汉孝文皇帝。其母薄太后卧病三年,他常常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母亲所服的汤药,他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母亲服用。”

    刘备缓缓点头道:“嗯,孝文皇帝之孝行宗族典籍内有详尽的记载,朕每读至此,感动的热泪盈眶。还有呢?”

    贾仁禄心道:“和老子差不多,老子每读至此,感动的只想睡觉。”说道:“还有一个是卖身葬父。讲的是后汉孝子董永,他少年丧母,因避兵乱迁居安6。其后父亲亡故,董永卖身至一富家为奴,换取丧葬费。一天,上班路上,他在槐荫下遇到一个绝世美女,自称无家可归,董永自然扬风格,主动收留。二人非法同居之后,日益亲近,这一来二去就结为夫妇。他妻子用一月时间织成三百匹锦缎,为董永抵债赎身。返家途中,行至槐荫,女子告诉董永,自己是天上仙女,奉命帮助董永还债,说完就不顾他老公,飞到天上去者。”

    刘备笑道:“什么感人的故事,到了你嘴里,总是乱七八糟。嗯,这董永之事,朕也听过,的确很感人。还有呢?”

    贾仁禄道:“皇上,您就饶了臣吧,臣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刘备道:“难为你了,好了,别的不要你讲了,你就讲讲这卧冰求鲤的故事吧。”

    贾仁禄指着画着那少年,问邓艾道:“你可知画上少年是谁?”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邓艾懂了这个道理,不愿强对,摇了摇头。贾仁禄道:“他就是王祥。”

    邓艾心中一凛,心想王祥既和什么二十四孝扯上关系,显也是百年难觅的有德之人。而自己虽是有才,可却和那个因盗嫂受金而臭名昭著的陈平一样,品行不端。虽说乱世讲究唯才是举,只要真的能为统治者打平江山,出谋献策,别说只是盗嫂受金,就算是杀人放火,又何足道哉?可是乱世终会过去,到了治世,像他这种有才无德,人品极度有问题的所谓人才,若不深自收敛,痛改前非,肯定无法同这类老实巴交的有德之人竞争的。

    他博古通今,自然知道无为而治的一项重要举措就是找几个老实巴交、傻了巴叽的老实人出来封与高官,给与厚禄,显荣于民上。由于统治者要借重的不是这些人的才干,而是他们的德行,所以他们当上大官,却啥事也不用干,什么功劳也不去抢,可谓十分轻松。而老百姓见老实人能当大官,自然趋之若鹜,争着去当老实人,上行则下效,这老实都不用上面乱喊口号,乱下命令,就自然而然蔚然成风。现今大汉已拥有天下三分之二,统一进程已近尾声,如何治理天下已摆到议事日程上来,在这种情势下,王祥这样的人明显要比自己这样的人要来的有用的多,毕竟像自己这样有才能的人好找,而像王祥那样德才兼备的实可是说是万里挑一。

    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惴惴,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只听贾仁禄接着说道:“王祥这小子也是苦大仇深之辈。他幼年丧母,继母朱氏对他十分差劲,经常在他老子面前给这小子上眼药。他老子经不起色诱之术,信了朱氏的胡说八道,对王祥也十分冷淡,时常指派他去干些粗活,稍微做得不好,非打既骂。而王祥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对继母而如同生母一般的孝顺。父母有病,他也和孝文皇帝一样,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凡有汤药也必亲尝后才敢让父母服用。”

    “一天朱氏得了一场大病。这娘们生病了却不好好在床上趴着,反而耍起小心眼,想乘机整死王祥,她对王祥说自己想要吃新鲜鲤鱼,让他到河边去钓。其时乃是隆冬腊月,寒风凛冽,河上结成厚厚一层坚冰,别说用脚踹,就是用石头砸,也不会开,这种鬼天如何能打到鱼?这很明显是在刁难人。可王祥这傻小子听了乱命之后,二话不说,穿着单衣,扛着鱼杠就窜到河边钓鱼。到河边他费尽心思也没能凿开冰面,情急之下,这小子脱下单衣趴在冰面上,妄图用体温将冰面晤化。还别说,这法子虽然笨了点,倒还挺管用。河冰虽坚终究没有他的心坚,最后不得不服软,自行化开,两条鲤鱼从冰缝中窜将出来,跃到他身上。这小子大喜过望,拽着鱼回去交差去者。”

    “朱氏见这样都没能整死王祥,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可她毕竟也生了一个儿子,自然希望自己儿子将来能独占家产。一计不成,她又生一计,对王祥说自己想吃烤黄雀肉,让王祥上树去掏鸟窝。她本打算乘王祥上树时在下面搞七搞八,好摔死这小子。哪知王祥孝心格天,这黄雀都不用他去逮,自行飞到他家里。朱氏见连老天都在帮着王祥,这人哪能斗得过天?倒也不敢再乱来了。”

    刘备道:“听听,你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他名列榜了吧?他的文采虽不如你,可也差不到哪去,而他的孝行,你怕是比不了吧。虽说现时讲究唯才是举,可这样的人朕让他位列你们之上,有何不可?这些事情,你要是都能做到,那朕也让你第一。”

    邓艾天性凉薄,这种事他自然做不来。当下他老脸通红,嗫嚅半天,方道:“草民知错了,草民告……告……告退。”

    刘备摆了摆手,道:“嗯,你去吧。”

    邓艾走后,刘备望着殿外,呆呆出神。贾仁禄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小子?”

    刘备道:“朕打算派他到云南郡青蛉县去当县令。”

    贾仁禄道:“云南。皇上,您哪是让他当官,这不是充军配么?”

    刘备笑道:“这小子是块良才,只可惜恃才傲物,不让他到边远地区励练励练,磨磨他的性子,那是不能用的。”

    贾仁禄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刘备大吃一惊,道:“不成,不成。这事怎么能派他去。”

    贾仁禄道:“其一,若是由臣或其他将领去,太过显眼,这小子初出牛犊,敌人自然就会掉以轻心。其二,这小子贪恋权势,一门心思直想往上爬,这么大的功劳摆在他面前,这小子怎能不玩命?一夫拼命,万夫莫当。皇上要是委任邓艾,定能马到成功。”

    刘备沉吟半晌,道:“朕还看好你,这事还是你辛苦一趟吧。”

    贾仁禄道:“这次臣只能当配角,若是用臣,敌人闻风修备,大事去矣!”

    刘备缓缓点点头,对内侍说道:“邓艾才刚出宫,料未曾走远,你去把他追回来。”

    邓艾正走间,听闻内侍在后呼唤,莫明其妙,只得又随内侍回转宣室殿。

    刘备道:“魏主曹丕窜身青徐,于今已两年有余。此为朕腹心之疾,朕为此寝食难安。朕早就想要诛此逆贼,可他却用重兵防守历城、下邳扼我进兵之路。不知你有何良策可以助朕平贼。”

    邓艾精神一振,道:“草民曾按察地图。依草民……民之意,可先集大军于历……历城、下邳城下,以敌……敌军相峙,再引一军沿海道出东……东莱、当利,用奇兵径……径取临淄。下邳、历城之敌若……若是撤兵来救则我军便可乘势占据天险,打通道路,里应外合。倘若……若敌人不救,奇兵便可乘虚直……直捣临淄,如此不出三月魏国必当殄灭。”

    刘备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且回馆驿稍适休整,等候上谕。”

    邓艾知道自己这块金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精神大振,应道:“草民遵旨。”

    次日早朝,刘备叹道:“朕原打算用新城公主笼络拓跋部,让其拖轲比能的后腿,没想到这个拓跋部竟如此不堪一击。据报轲比能与河西鲜卑连和,灭了拓跋部。拓跋力微与新城公主兵败奔窜,往依没鹿回部大人窦宾。阴山之北的大草原,尽为河西鲜卑所有。如今轲比能并了拓跋部,又得到河西鲜卑的支持,已尽有匈奴故地,控弦近二十万骑。依他的性子,定不会在草原上老老实实的呆着,肯定想要在边境上惹点事。不知诸位有何高见,能消此边患?”

    阶下大臣面面相觑,一言不。

    刘备皱起眉头,道:“每到这种时候,你们就静得出奇。仁禄,你说说看?”

    贾仁禄一大早起来,本就头昏脑涨,加上这事又十分棘手,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如何能想得出主意,道:“这个……这个……皇上,这次臣真的没有主意了。皇上最好令边境诸太守加强防患,以防轲比能突然来袭。”

    刘备问诸葛亮道:“你怎么看?”

    诸葛亮道:“臣认为当暂缓攻魏之议,兴兵攻打轲比能。轲比能穷兵赎武,务胜不休,诸部肯定不服,此战我军将有**成胜算。”

    钟繇摇头道:“如今轲比能尚未与我决裂,若我先出兵,彼有辞矣。兵凶战危,胜负难期。既便此战得胜,其后兵连祸结,当无了时。不可,万万不可。”

    贾仁禄心道:“孔明他老人家估计是想七擒轲比能了。南中才屁点大,这猛获又是白痴,自然好擒好放。可草原广袤无垠,那里都能打战。要想抓住狡滑的如同狐狸一般的轲比能可就难了。抓他一次都难,何况要连抓七次,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唉,我想他肯定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

    只听刘备说道:“嗯,如今对轲比能用兵的确不合时宜。”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没接着说下去。

    刘备见众人束手无策,心里也是郁闷,道:“看来轲比能非一时可定,须当做好长期相峙的准备。嗯,就按仁禄说的办,令驻边将领提高警惕,随时防备轲比能进犯。”顿了顿,接着说道:“轲比能东征西讨,疆域越来越大。汉鲜之间这一战早晚是要打的。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平灭魏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腾出手来对付轲比能。这事朕意已决,勿庸再议。仁禄!”

    贾仁禄道:“臣在。”

    刘备道:“朕已决定,此次兵分两路,北路军二十万,由子龙、孟起统率,主攻历城。南路军二十万,由翼德、文长、俊乂统帅,主攻下邳。仁禄,你坐镇洛阳,总督诸路军马。”

    贾仁禄心想:“这好日子又过到头了。”应道:“臣遵旨。”

    刘备道:“长文,你这就传旨各部,令其迅准备兵甲器仗,粮草钱物齐备,随时听候调用。”

    陈群应道:“是。”

    刘备道:“此役关乎大汉生死存亡,众位当克尽职守,助朕成此大功。”

    群臣齐刷刷跪倒,道:“臣等定当竭忠尽智,以报大恩。”

    贾仁禄从未央前殿出来,没有回家,直奔馆驿来见邓艾。

    邓艾方才起床,正在吃早饭,闻报忙将刚吃进嘴里的稀饭喷了出来,不及穿鞋,赤脚奔出屋迎候。昔日周公吐脯,天下归心,如今他也整了这么一出,能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贾仁禄见他穿着睡衣,赤着双脚,嘴上犹带饭粒,暗觉好笑。邓艾不待他说话,跪倒磕头,道:“不知大人此来有何见教。”

    贾仁禄道:“新安城外老子答应你什么,你难道忘了?”

    邓艾道:“这么说……这么说……”

    贾仁禄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道:“邓艾接旨。”

    邓艾忙整了整衣衫,跪地听宣。这是一道升邓艾官职,让他听从贾仁禄调遣的上谕。贾仁禄在现代是大学生,可在古代就是个半文盲,圣旨上的字十个他最多只看得懂四五个。他早叫陈**了念熟,这时一个字一个字背将出来,总算记好甚好,倒也没有背错。匆忙中将圣旨拿倒了,邓艾用心倾听,倒也没有觉。邓艾听得皇上在圣旨中对他赞赏有加,封他为威远中郎将,归于已官复原职的骠骑将军贾仁禄麾下听用,不禁心花怒放,大呼万岁,叩谢皇恩浩荡。

    贾仁禄道:“殿试最后一名能当什么官,你心里清楚。皇上原打算将你配到云南当县令。兄弟我既然答应给你前程,就要说到做到,不然老子成什么了?老子在皇上面前替你说了不知多少好话,皇上这才收回成命,改封你为威远中郎将,归在老子麾下效力。你小子能有今日,拜谁所赐,你可得心里有数。他日你达了,若是翻脸不认得人,可别怪老子让你从哪来,回哪去。”

    邓艾吓了一跳,道:“属下跟着大……大人办事,一定尽……尽忠效命,奋不顾……顾身,以报皇上天恩及大人知遇……遇之恩。”

    贾仁禄道:“好啦,这些官面上的文章也做过了。接下来咱说说正经事。”

    二人来到屋中,贾仁禄屏退左右,道:“你向皇上进的伐魏之策,皇上很满意。这既然是你的主意,就由你去完成。皇上决定那只海道奇兵由你指挥,我军中没有海船,不过皇上为求仙,造了一艘,对你来说肯定是不够用的。好在图样俱在,你督率人手,按图打造,凑齐出海船只,应该也不用多少时候。”

    邓艾点了点头,道:“只要人员充足,昼……昼夜兴造,不用一……一月,便可完成。”

    贾仁禄道:“嗯,战场之事顺息万变,你小子也是学过兵法,这点常识不可能不知道,你尽快吧。我已盘算好了,这次由我亲自出马领军攻打历城,吸引司马懿的注意力。由张翼德引军攻打下邳,吸引夏侯惇的注意力。你呢,啥事也别干,就在乐陵给老子造海船。这事一定要保密,倘若走露了风声,致使功败垂成,你这个威远中郎将就算干到头了,自己提着脑袋到长安去见皇上吧。”

    邓艾道:“皇上和大人如……如此信任下……下官,下官要是将事情办……办砸,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贾仁禄从袖中取出一张大地图,放在案上,道:“这是老子在乐陵替皇上造求仙海船时闲着无聊,询问当地渔员,依当地渔民所说绘制的海图,哪里适合航行,哪里适合靠岸上面都标的清清楚楚。不过这条海道从来没人走过,虽然世上本没有路,只要人走得多了就成了路,但第一个吃螃蟹的难免被螃蟹钳子给夹到。这一路之上自然困难重重,艰险异常,搞不好还要全军覆没,匹马不得回转,你可考虑清楚了?”

    邓艾毫不犹豫地道:“大人待属下恩……恩重如山,属下便是粉……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贾仁禄心想:“你心里一定在想,只要能独占伐魏全功,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吧。”淡淡一笑,道:“那你自求多福吧。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多坐了。皇上怜你这一路来多历危难,特给你三日大假,你好好逛逛长安城,说不准以后就没机会了,然后收拾就道不迟。”

    邓艾道:“长安也……也没什么好逛……逛的,属下明日便动……动身前往……往乐陵。”

    贾仁禄点点头,道:“嗯,那我走了。”

    邓艾道:“属下恭……恭送大……大人。”

    贾仁禄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从邓艾家里出来,贾仁禄骑着芦柴棒回到家里,将奉旨出征的事情说了,诸位夫人心中自是怏怏,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随时都有可能送命的丈夫,也只好顺其自然,暗暗替他捏把汗了。

    邓艾言出如山,当天下午他就将一应东西准备齐整,去有司领了官凭、印信,寻思自己刚当上大官,晚上肯定会兴奋的睡不着觉,不如索性连夜赶路,来得实在。当下他将破衣烂衫扔到垃圾堆,用上次出差剩下的银子买了几件体面的丝制长袍,毕竟自己现在好歹是个中郎将了,穿太寒酸,一来有辱官体,二来也会让人笑掉大牙。他将长袍包成一包,再买了匹马,径出东门,途前往乐陵。

    贾仁禄可不像邓艾那般敬业,回家之后先和老婆孩子一一话别,其间自不免温柔缠缠一番.三天之后,他才收拾齐整,前呼后拥,左拥右抱,在文武百官的夹道欢送下,施施然离开长安。沿途官员迎送,贿赂从丰。贾仁禄自然来者不拒,迤逦东行,行李日重。邺城之役后,他每次出战必有夫人陪同,这次也不例外。刘备正要仰仗他平定天下,这种事无关痛痒,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番有此殊荣的是徐氏,毕竟当时全国只有她一个人会造大海船,其他夫人虽然嫉妒,但都无此本事,却也无可奈何。徐氏见他带头败坏吏治,不禁大皱眉头,不过贾仁禄多捞些油水,她也可以跟着沾些好处,倒也不便多说什么。

    其时马驻守邺城,赵云驻守平原,张飞驻守濮阳、魏延驻守廪丘、张郃驻防小沛,除了贾仁禄之外,有份出征的几员大将都离前线不远。众将接到上命之后,均兴奋的大叫一阵,跟着直奔校场,点起军马,浩浩荡荡杀奔前线而来。

    北路军赵云所部离魏国最近,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几路军马之中,他是最先起攻击的,接到圣旨的当天,他便点齐军马,次日大军便渡过黄河占领高唐,然后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攻占漯阴、著县,进抵济水,与司马懿大军隔河对峙。南路军张郃所部离魏境最近,他也憋了许久,闻令即动,一鼓作气攻下彭城,吕县,进邸下邳。夏侯惇如临大敌,不敢出战,指挥军马登城防守。

    魏国南北两路同时被袭,边境线上烽火连天,告急文书如雪片一样堆到临淄城曹丕御案上。吓得曹丕神经病大作,扒光了衣服,一个猛子扎到了荷花池里,亏得郭皇后会水,跳进水里,费了老大劲,这才将他打捞上来。

    和平时光总是很容易过,两年时光很快就过去了,一场大战一触即,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600章跨海击敌

    临淄城皇宫,曹丕哆哆嗦嗦的来到龙椅上坐好,伸手拍了拍胸脯,心中稍定,颤声道:“汉朝分南北两路进犯我国。北路军主帅赵云已进抵济水同仲达隔河对峙。南路军主帅张郃也已开抵下邳城外和元让相持。强敌两面夹攻,大魏岌岌可危,如今国难当头,不知诸位有何退敌良策?”

    阶下大臣个个面如土色,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敢放声音,大殿上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过了好半晌,还没有人表意见。曹丕不耐烦起来,摆了摆手,道:“退朝!”

    众文武参差不齐的跪倒,死气活样的叫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丕双眉向上一挑,拂袖入内。

    众文武如获大赦,鱼贯而出。蒋济正要回家搂着小妾亲嘴,毕竟大魏危如累卵,这样的日子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再有,不乘现在好好快活快活,以后怕是想快活也不能够了。他刚走到殿门口,忽听得身后有人尖声尖气,叫道:“司徒大人,请留步,皇上有请。”

    蒋济对这个只知醉生梦死的皇上已是大失所望,心中有些不愿意替他出主意了。何况敌人四十万大军两面夹击,青州弹丸之地,如何能抵挡得住?再者这次敌军总指挥又是那个专搞歪门邪道,让人如堕五里雾的骠骑将军贾仁禄。这家伙和西汉著名将领霍去病同官职,霍去病凭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和匈奴人决机两阵之间。而这家伙各种缺德死不要脸的法子层出不穷,随便将上一军都能让人在大冬天里急出一身痱子。他这种人就只配在街上当流氓混混,如今当上骠骑将军,当真是骠骑将军这个官职的耻辱。这次他又会耍什么鬼花样,谁也不知道,自己完全不知该防哪里,这主意又如何出?当下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内侍走入后宫。

    御书房内,曹丕问道:“殿上你为什么一言不?”

    蒋济道:“微臣无能,实在想不出什么破敌之策。”

    曹丕面容憔悴,想是昨夜一夜没睡,叹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蒋济道:“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心,仲达和元让都是当世名将,智勇双全。历城、下邳兵精粮足,又依险而守,敌军便有百万也不足为忧。皇上洪福齐天,这次一定能化险为夷。”

    曹丕苦笑,道:“洪福齐天?朕真的洪福齐天么?怕不见得吧?”

    蒋济心道:“这么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只听曹丕接着道:“兵精粮足,依险而守就真的万无一失么?这次敌军主帅又是那个该死的贾福。朕亲自坐镇邺城,兵马数十万,粮草上千万斛,可这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被他给打下来了。最气人的是,朕输得无话可说,只有自认倒霉。其后濮阳一役,那个宁死不降被放回来的乐文谦,当年曾孤军守合肥,力抗孙权十万大军。可贾福只用半个月就将他打得落花流水,硬生生的将城占了。他用诈能打城,用信照样也能打城,这天下间估计没有他打不下来的城池了。试问碰到这么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人物,朕又焉能不怕?要是骂人能将人骂死,那该有好啊!”

    蒋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一通牢骚,索性一言不。隔了半晌,曹丕忍不住先开腔:“朕知道难为你了,可通国就你能和贾福较量一番,你要是不替朕分忧,朕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蒋济道:“不是微臣不替皇上分忧,实在是微臣根质鲁钝,无能为力。”

    曹丕叹了一口气,道:“嗯,那你下去吧。”

    蒋济行礼告退,曹丕如行尸走肉一般转入皇后宫。前些日子曹丕天天都沉迷于歌舞之中,连朝也很少上。毕竟他实行的是无为而治,天下太平,群臣无本可奏,他天天蹲在朝上打呵欠又有什么意思?朝中现行的那几套歌舞曹丕都已看得不爱看了,郭皇后一来为了讨好他,二来想让他放松放松,别整天为汉军之事烦心,今天特地在自己宫中采排新乐。曹丕到时殿中管簧齐鸣,几名舞姬迈着优雅的舞步翩翩起舞。

    要搁在平时,曹丕一准流着口水,驻足欣赏。此时他心事重重,根本提不起劲,大声叫道:“都别跳了,给朕滚!”

    音乐声嘎然而止,众舞姬四散奔逃。

    郭皇后瞥了他一眼,道:“又怎么了?”

    曹丕叹道:“朕这个皇上看来是当到头了。”

    郭皇后笑道:“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这皇上不还是当得好好的么?”

    曹丕道:“朕有种不祥的感觉,这次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郭皇后道:“有仲达守着历城,元让守着下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曹丕道:“这次汉军统帅又是贾福,朕现在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这心里就好像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

    郭皇后蹙起眉头道:“嗯,这贾福实在才厉害了,打战从来不按章法,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你不是才上朝么,朝上大臣有什么主意?”

    曹丕苦笑道:“要不那帮大臣有主意,我会是这表情么?”

    郭皇后道:“仲达颇为智谋,你可以写封信去问问他。”

    曹丕摇了摇头,道:“算了,他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这事看来还得你想个法子。”

    郭皇后叹了口气道:“我能有什么法子?”

    曹丕呆呆地看着屋顶,过了半晌,才道:“刘备日前下了一道上谕,封贾福为骠骑将军,令其坐镇洛阳,总督诸路军马进剿。洛阳离历城、下邳俱千余里,既便交通再便利,消息传递也是需要时间的。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这一来一回,还不把事情全给耽误了?刘备、贾福不可能傻的连这点都看不到,这份圣旨一定是在迷惑朕。四十万大军不可怕,赵云、马、张郃、张飞这些人也不可怕,可怕的只有贾福一人,现在最糟糕的事,朕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你和汉宫中的细作时常保持联系,不知可有这方面的消息?”

    曹丕攻下邺城时不久,刘备就窜将进城,名曰视察工作,实则泡妞把妹。他虽然人老,可心却一点也不老,终日都在邺城曹丕旧宫和一帮十几二十岁的宫女妃嫔把屁聊天,为非作歹。这一来二去,这些宫女和他混得熟了,自然不愿离开这株摇钱树,纷纷死缠烂打,软磨硬泡,要刘备将她们带到长安去,长相厮守。刘备被美女迷得神魂颠倒自是胡乱答应。不过他毕竟是皇帝,答应的事情总是要做到了,返京当日,他就将这些美女全都带到了长安。这些人中固多争名逐利之辈,却也不乏郭皇后的铁杆粉丝。郭皇后乘机利用这些人,打听汉宫之中的消息,是以汉宫之中哪怕再私隐的事情,对郭皇后来说都不算什么秘密。

    郭皇后摇了摇头,道:“刘备的口风一向很紧,这种军国大事,他哪会轻易对人言讲?我安插在汉宫中的细作没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来,只是她们曾听刘备提到,要派贾福去做一件大事。具体事情虽不是很清楚,不过很明显是要对我国不利。”

    曹丕沉吟片刻,道:“如今想什么也是无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贾福的行踪。朝中那帮酒囊饭袋,死气活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时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关键时候没一个靠得住。这事还是由你去办。”

    郭皇后点点头,道:“好吧。我替你打听打听。”

    三天后,曹丕来到皇后宫。不待郭皇后行礼,抢先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

    郭皇后向边上的宫女瞧了瞧,白了曹丕一眼,似在责备他太也沉不住气,这事岂是在这种场合下说的。

    曹丕和郭皇后混久了,倒也心有灵犀,拉她走进大殿,屏退左右。郭皇后道:“据细作来报,贾福鸣锣开道,大摇大摆的到了洛阳。不过他在洛阳只呆了三天,就身着微服,带着几名亲随秘密赶往济水北岸的漯阴县。”

    曹丕吃了一惊道:“你是说,他人现在就在和历城仅一河之隔的漯阴县?”

    郭皇后点点头道:“正是。”

    曹丕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方道:“和朕分析的一样,汉军此次主攻方向还是在历城。历城跟临淄不过两三百里,大军驰骋,不过一日一夜便可到达。而由下邳北上,道路就迂远的多了。”

    郭皇后道:“历城由司马仲达坐镇,他已和贾福较量过多次最熟悉他的路数,应不会有问题。”

    曹丕摇了摇头,道:“仲达虽然智计出众,但和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贾福相比,还是差了老大一截。朕可不放心将筹码都压到他一个人身上。朕决定将驻守临淄的五万精兵调往历城支援仲达。”

    郭皇后道:“这五万精兵可是拱卫京畿的,没了这支军队,万一都城有起事来,如何应付。”

    曹丕笑道:“妇人之见。敌军主力尽在历城,只要历城安全,京师自然也很安全。”

    郭皇后道:“可事情总会有意外,和贾福为敌这意外可就更多了,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曹丕道:“意外?有什么意外?青州北临黄河,东靠大海,南有泰山之险,是一个堪以关中相媲美的险要所在。汉人只有从历城、下邳两路进兵,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除些他们长上翅膀,那又另当别论。”

    郭皇后思索良久,道:“你说敌人会不会走海道袭我后方?”

    曹丕哈哈大笑,道为:“你觉得可能么?且不说汉人不会造海船,就算他们能造,海上气候多变,大风大浪说来就来,稍一不慎就船毁人亡。汉军之中唯一能做这傻事的也就只有贾福了,如今他秘密前往漯阴,很明显要和仲达较量一番,杀出一条血路。”

    郭皇后想了一会,道:“嗯,你说的倒也有理,汉人中除了贾福怕是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走这条从来就没人走过的路。不过万一贾福声东击西,明里是到漯阴,暗里却跑到其他地方,这又该如何是好?”

    曹丕道:“嗯,有这可能,你再替朕详细打探贾福的行踪。”

    郭皇后缓缓的点了点头。又过了三天,郭皇后来到御书房,说道:“我查过了,贾福人就在济水北岸的汉军大营。敌军来势汹汹,昼夜猛攻城池,仲达麾下兵马颇有损折,亏得仲达平时御下有方,军民人等上下一心,同心协力,不然这城还真守不住。”

    曹丕脸上变色,道:“他不会又搞什么猛攻十五天攻不下就撤军的鬼方法吧?”

    郭皇后摇头道:“敌军营中没有传出这样的消息,贾福这次显然不打算这么干。他这次打法十分正规,每日但以云梯、霹雳车猛攻城池。只是汉军休整近三年,锐不可挡,我军屡次接战,均损失惨重,若非仲达智勇双全,这城可就丢了。”

    曹丕道:“嗯,朕得到的消息也和你的差不多,敌南路军在张飞的统帅下也已对下邳形成合围。元让在城下与张飞大战四次,胜负居半,不过敌军势大,元让恐城池有失,不敢再出城抗敌,只得闭门拒守。张飞每日里也是想尽办法猛攻城池,不过攻势不如北面猛烈。看来敌主攻方向就是北面,一旦历城有失,临淄危矣!”对内侍说道:“去把蒋子通、乐文谦叫来!”

    郭皇后道:“你要做什么?”

    曹丕道:“朕打算将临淄精兵尽数调往历城。”

    郭皇后道:“你疯了?”

    曹丕道:“如今南北两路险要俱有大军守把,敌军插翅难入,后方要兵何用?不如拨去支援前线,来得实在。”

    郭皇后道:“万一敌人浮海东来,我国后方空虚,如何抵挡?”

    曹丕笑道:“上次就和你说了,汉人不会造海船,如何跨海作战?前段时间,朕听说刘备欲浮海求仙,命人赶造海船,结果新造海船屡屡在海上遇风沉没,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汉人连求仙用的一两艘海船都造不来,这上万人渡海用的庞大舰队他又如何拿得出手?”

    郭皇后点点头,道:“可是……”

    曹丕道:“没什么可是的,朕意已决,勿庸再议。朕就是不信贾福真的不可战胜,朕这次就是要集全国之力和他见个真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贾仁禄可算是臭名昭著了,他所在的地方,敌人肯定要予以高度重视,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也就是福尔摩斯为什么惧怕出名的原因,出名虽然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生意,可也给他破案带来难度,罪犯听说他接办案子,都会掐断线索,转入地下,福尔摩斯无迹可寻,自然也就束手无策。如今贾仁禄东征西讨,未尝一败,凡是他出现的所在,敌人也必会严防死守,他要想再钻空子可就难了。

    其实这一点贾仁禄早就考虑到了,于是他把邓艾祭将出来,这小子血气方刚,初生牛犊不怕虎,办事很有冲劲,这种随时都能把小命给搭上的活,他不去谁去?何况他初出茅庐,其名不显,敌人既便知道他领军跨海偷袭,也只会嗤之以鼻,不会给予重视,毕竟将这样大的事交给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伙子本身就儿戏的厉害。可贾仁禄偏偏还就喜欢做一些出乎他人意料的事情。红花需要绿叶来衬才显得美丽。这次历城、下邳城下浩浩荡荡的四十万大军不过是只几片作为陪衬的绿叶,真正的红花实际上就是邓艾所领的三万渡海军团。奇正之道,变化万端,不一定人多的就一定是主力,曹丕这一失之毫厘,自然就谬以千里。成功和失败相隔往往只有一线,他一念之差,将全部赌注都押在了历城。殊不知正中了贾仁禄的下怀,贾仁禄就是想要利用自己的臭名声吸引更多的敌人,给邓艾乘虚而入创造有利条件。失败其实从曹丕作决定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

    郭皇后见他态度坚决,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了。过了一会,乐进、蒋济进屋。濮阳之役,乐进被俘,刘备曾亲自劝降,他也不为所动,刘备念其忠心耿耿,有心结交,便将他放回。毕竟在刘备心目中他只是一个三流将领,放不放都无关大局,既是如此,又何必杀一个无用之人,而坏了自己的清白名声,索性作个顺水人情,将他释放。乐进没想到刘备竟会放了他,活命之恩之是铭于五内,不敢一时或忘。曹丕和两人耳语一阵,二人犹豫片刻,应承离去。

    虽说攻打下邳、历城的四十万汉朝大军只是个吃力不讨好的龙套,但这龙套要是演得十分差劲,主角这戏也是没法唱下去的。贾仁禄从头到尾都是主角,如今第一次当配角,这戏唱得倒也有板有眼。他抵达济北大营后次日便率军渡过了济水,在历城城下同司马懿大战一场。

    司马懿不知道贾仁禄欺上门来找他晦气,还道河对岸汉军主帅是赵云、马,放心大胆出战,结果喝了贾仁禄精心准备的洗脚水,大败亏输,狼狈回城。他这才知道那个最爱钻人空子的贾大流氓再次莅临指导,吓得再也不敢出城了。

    贾仁禄知道上次司马懿之所以会败,不过是没想到自己会来,大意轻敌,如今他打起精神,再想取胜可就难了。于是贾仁禄也不再搞七搞八,老老实实的领军攻城。汉军休整近三年,士气正盛,每次冲锋都大呼酣斗,锐不可挡。虽然每次进攻都被司马懿成功击退,可是魏军的损失竟和汉军相当,这对有城墙遮闭的魏军来说,损失已算是极其惨重了。司马懿虽然连获胜利,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

    这日一大早,汉军擂鼓攻城,魏军严阵以待。城上城下,攻拒恶斗,战事十分惨烈。忽听得东北角鼓声震天,一支军马打着魏军旗号开到,汉军阵势微乱,纷纷后退。司马懿瞧到便宜,右手一挥,城上鼓声雷震。城门开处,城中军马杀出,汉军虽勇,却也挡不住两路大军夹击,大败亏输。只听得汉军阵后锣声响起,鸣金收兵。汉军精兵殿后,箭如雨,射住了阵脚。司马懿见汉军虽败不乱,倒也不敢穷追,接应援军进城。

    城楼上,司马懿与蒋济、乐进寒喧一阵,道:“我并未向朝廷求援,皇上为何派你等前来?”

    蒋济道:“皇上闻说敌军势大且有贾福亲自坐镇,恐太尉不敌,失了险要,故差我等前来相助。”

    司马懿道:“此番调多少兵来?”

    蒋济道:“城中五万精兵尽集于此。”

    司马懿道:“倘有疏虞,如之奈何?”

    蒋济道:“太尉领军守把历城,大将军领军守把下邳,扼敌进军之路。汉人便是插翅亦难飞入,怎会有疏虞?”

    司马懿向蒋济瞧了一眼,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蒋济低头不语,司马懿长叹一声,道:“大魏将亡矣!”

    乐进道:“我军虽少却占尽地利,胜负还未可知,太尉何故说此不祥之语?”

    司马懿道:“和贾福为敌那是要多长几个心眼的。皇上但顾目前,不计背后。倘若敌人铤而走险,出奇兵浮海袭我后方,如之奈何?”

    蒋济道:“这我不是没有想过。海道航行有多艰难,太尉您应该知道,这样的大事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如今贾福、庞统、徐庶、赵云、马、魏延、张飞、张郃等当世名将尽集于历城、下邳,其他如郝昭、庞德、马岱等则驻守北方以防鲜卑来袭。除了这些人之外,汉人之中还有谁可当此重任?历城乃临淄门户,汉骠骑将军贾福亲临,就说明刘备对历城十分重视,志在必得。皇上恐历城有失,社稷不保,这才差我等前来相助,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司马懿出了一会神,点头道:“嗯,这么大的事,是只有上述这几个人才能办到。我前几日还在纳闷,以贾福的个性,必会渡海袭我后方,可他却顿兵于雄关之下,和我相峙。现在想来他年纪大了,性格日益稳重,顾虑良多,不再像当年那样行事肆无忌惮了。”苦笑了笑,道:“毕竟他也快到知天命之年,老这么疯疯颠颠,像个什么样子?”

    司马懿的分析倒也不无道理。贾仁禄如今权势也有了,美人也有了,孩子也有了,可供顾虑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一儿女情长,难免英雄气短,和当初相比,他是少了敢作敢当,雷厉风行的气势。就算他现在的名声不会妨碍他偷袭,他也没有魄力做这样的事了。可是司马懿不知道的是,贾仁禄对三国的人才了若指掌,他自己不能干,还不会找能干事的人来干?

    其实渡海攻敌的鬼点子,早在科举考试之前,贾仁禄就想出来了。他想出这个主意的同时,也想到这事自己干不来,于是他便在朝中物色适合做这事的人。魏延、马、赵云、孙礼、郭淮、郝昭,甚至连还没长大**的姜维他都考虑过,可是最后都被他否决了。魏延、赵云名气实在太响,敌人自然会留心他们的动向,世人没有不透风的墙,敌人只要用心打听,总是能了解到情况,自己的全盘计划可就都暴露了。做这事的人既要名不见经传,又要有胆有识,有魄力有担当,汉朝虽大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也是找不出来。以当初贾仁禄认识的人只有姜维一人符合条件,他曾拐弯抹角的同家里人说了。姜维母亲知道这事,倒也没说什么。而姜维未来的岳母曹静却说什么也不干。贾仁禄也觉得姜维太小,做这事是有些力不从心,也就不为己甚。正在他心烦意乱之际,杨瑛突然出现,将他和一件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屁事挂上了钩,也使得一个完全符合条件的人进入他的视线,那就是邓艾。历史上邓艾就是因为走了一条从没人敢走的阴平小道偷袭蜀国,而声名雀起,可谓有胆有识,而如今他正好名不见经传。贾仁禄从杨瑛嘴里听到邓艾的名字,心里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于是他卖力替邓艾擦**,又在刘备面前大力举荐。刘备不知道未来历史,觉得这样子太过儿戏,可是他对贾仁禄向来盲目信任,既便自己觉得不妥,还是硬着头皮准他所请。这一着果然大出司马懿料外,司马懿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贾仁禄会整这么一出,他见所有名将俱在前线,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被打消了,殊不知一把尖刀已脱颖而出,随时插向他的心脏。

    乐进回想起濮阳之战,心中犹有余悸,听了这话,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好了。”

    司马懿笑了笑,道:“真是这样么?怕不见得吧。我已和他交过几次手,已有些力不从心,你们来了也好。”

    下邳对张飞来说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好酒贪杯,酒后兴起,打了曹豹百余鞭子。曹豹无故被打,恼将起来,勾结吕布夺了城池。张飞因此第一次尝到了祼奔的滋味,当真是味道好极了,既便今日回想起来,他仍是难以忘怀。如今虽已物是人非,吕布也早已成了一堆枯骨,可是他一看到下邳城,不知怎的,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吕布,愤得牙痒痒的。这一恼将起来,便不待大军列好阵势,舞动蛇矛,大呼小叫,冲了上去。军师徐庶吓了一跳,忙令魏延、张郃等人抢上护卫。一场大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拉开序幕,其后双方在城上城下,冲突多次,汉军大多取得了胜利。不过下邳城先后经陶谦、刘备、吕布等人大力经营,城高池深,汉军虽然勇猛,一时倒也难以攻下。恼得张飞在城下大叫大囔,扬言攻进城后要将城中男女老幼杀个精光,以泄其愤。不过这也只是一句气话,喊出来只是心里痛快些,倒也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汉朝滨海小郡乐陵一个一向平静的海边小镇突然间变得热闹非凡。邓艾领着三万军马在此秘密兴造海船。汉朝兴起关中,只擅6战,通国仅有一艘海船,还是贾仁禄为拍刘备马屁,前不久才刚造好的。三万大军出征所需战船起码在五十艘以上,仅仅一艘如何够用?跨海伐魏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败了固当粉身碎骨,可万一徼天之幸,侥幸成事,这可是不世奇功。邓艾本也和贾仁禄一样爱赌命,再加上他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有功劳可立,如今这么大一件功劳摆在他面前,怎不叫他心急如焚。他恨不得今天就造好船只,明日便乘船远行。

    只是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造船也需要一个过程。他虽然焦急万分,这脑子还大抵保持清醒。他知道要在旬月间造出五六十艘大海船,必须的昼夜赶工。而昼夜赶工,很容易引起兵士疲劳,产生抵触情绪。于是他将当年吴起那套搬将出来,以身作责,带头玩命。受命之日,在军中与兵士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见兵士扛抬大木,负重行走,必上前相帮。有士卒病倒,他总要到营中慰问,亲为调药,嘘寒问暖。士卒起初见他人长得不咋地,说话又结结巴巴,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的命令也不如何服从,待见他身先士卒,爱兵如子,感其恩德,无不对其忠忠耿耿,甚至为他去死,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如此三万官兵及乐陵渤海两郡民伕,上下一心,玩了命的狠干,终于创造出了一个奇迹,他们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共造成大小海船五十余艘。当然徐氏这个唯一的工程师在其间也是出了大力,据说她曾一连四五个晚上不睡,通宵在外指挥。也许是邓艾运气太差,或者是上天看他太顺了,想给他的点罪受。在造船尾声之时。突然间从海面上刮来一阵怪风,随后天上下起暴雨。邓艾、徐氏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台风登6,只觉这风大的异乎寻常,或不果断采取措施,刚造好的海船有可能被大风大雨打散了架,那样自己近两个月来的心血可全白费了。当下二人不约而同的从帐中奔出,顶风冒雨,指挥兵民护船。风刮了一晚,雨下了一夜,二人忙里忙外,也是整宿都没合眼。邓艾少年心性,恼将起来,顶着风大骂老天,徐氏却无此雅性,默默干活。可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到了天快亮时,再也支持不住,两眼一闭,仰面而倒。附近兵民忙将她扶起,送入大帐。经过众人的不懈努力,所有船只安然无恙,众人不禁兴高采烈,大声欢呼。徐氏病得不轻,不能随众欢呼,难免美中不足。

    这日经徐氏推算乃是兴兵吉日,邓艾起了个大早,来到徐氏帐中,探问病情。徐氏经过这几日调养,略见起色,邓艾安慰了几句,忽道:“我夜来做……做了一梦,素闻夫人通……通晓易理,烦您为我解上……上一解。”

    徐氏说道:“哦,是什么梦?”

    邓艾道:“我梦见……见登高山,望临淄,忽然间……间脚下迸出一泉,水势上涌。我吓了一跳,便醒……醒了过来,浑身汗流。不知这梦主……主何吉凶?”

    徐氏想了一想,道:“周易有云,山上有水曰蹇,遇蹇卦君子当反身修德.孔子云:‘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将军此行,必然有功,但若不修德养性,恐不能回转。”

    邓艾闷闷不乐,过了半晌,嘀咕一句:“若此行……行真能成功,虽死何恨!”说着拂袖而出。

    徐氏叹了口气道:“又是一个喜欢听好话的。”

    当天邓艾别了徐氏,率领三万水师,大小战船五十余艘,出海扬帆而去。

第601章窦宾兵败

    徐氏送走了邓艾,望着海面出了一会神,缓缓摇了摇头。贾府亲兵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蹄得得,车声辚辚,一行人径向西南而行,不一日,便到了济水北岸汉军大营。

    其时正值盛夏,蝉鸣鸟叫,酷热难当。贾仁禄在现代吹惯了空调,在这个制冷设备奇缺的时代住了十来年,仍不十分适应,一到夏天就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在家里,倒还好说。毕竟在家一有小池可以游泳,二有美女可以养眼,三有冰镇酸梅汤可以解渴,倒也不觉得怎么热。可在营中,既无泳池,又无美女,冰镇酸梅汤更不知到哪去搞?每当热浪袭来,他也顾不得礼义廉耻,当着大小将领的面光着膀子,号司令,闹得一军皆惊。虽说军中都是武人,见他那套原该不以为怪,可是古代人犹其是官门中人讲究礼节过门,当真是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可丢,除了张飞等少数流氓之外,其他人既便天再热也是全装惯带,宁可晤出一痱子,也绝不堕了官威。他们见贾仁禄在大庭广众之下赤祼上身,号司令,旁若无人,自是瞠目结舌,好在营中没有孔孟传人,不然定当大放厥词矣。

    这日天上一丝风也没有,热得出奇。贾仁禄脱得只剩一条裤衩,坐在矮榻上,八个婢女执着团扇站在他身后,不住的扇风,他仍是汗流浃背。这么热的天,他干什么也提不起劲,胡乱的布置一番后,便令婢女为他洗脚,打算上榻小憩片刻。

    恰在此时,亲随来报徐氏造船完毕,回转大寨。贾仁禄大喜,不及穿鞋,光着脚奔出中军帐大帐,远远的望见马车驶来,抢将上去,搂着徐氏的脖颈,便往她的脸上啃去。徐氏久不见情郎,也是**如火,强撑病体,婉转相就。良久吻分,贾仁禄坐在她边上,听她诉说别来之事,这才知道她病了,心中好生后悔,连声致歉,跟着忙让人请大夫诊治。徐氏笑了笑,道:“我在乐陵已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我的病乃过度劳累所致,只要休息几天便不碍事了。那几天我依照大夫吩咐,按时服药,好好休息,已经好多了。”

    贾仁禄瞧她面容憔悴,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找大夫看看。乐陵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大夫。老子军中的大夫是朝廷御医,他老人家说你没事,你才没事。”

    徐氏笑靥如花,道:“好,就依你。”

    当下贾仁禄小心翼翼的将她搀入中军大帐,扶她躺好。御医闻唤,急忙赶来,摇头晃脑的号脉一番,煞有介事的责备徐氏几句。无非是说她身为女子不好好躲在家里绣花,还跑到外面瞎鼓捣。以致积劳成疾,风寒内侵,亏得早叫他诊治,不然小命玩完。贾仁禄吓了一跳,忙问该如何是好,那御医见三言两语就把名震天下的骠骑将军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大变,不禁暗暗得意。当下他拍着胸脯保证,这病到了别人手里,或许没救,可到了他手里指定药到病除,着手成春。贾仁禄听了这话,自是千恩万谢。殊不知先将病人病情说得危在旦夕,无可求药,再伺机骗取诊金,正是这帮御医的拿手好戏。贾仁禄世情烂熟,原也不致于轻易上当,只是关心则乱,便坠了御医的彀中,乖乖送上了一大笔诊金。御医开了张药方,拿了诊金,乐呵呵的去了。

    那御医能在尚药局混,倒也非浪得虚名,徐氏吃了他开的药,面色日渐红润,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这日贾仁禄见她大好,方屏退左右,询问造船的详细情景,徐氏一五一十的说了。贾仁禄皱起眉头,道:“你说邓艾临出征前梦见登山望临淄,忽然脚下迸出一泉,水势上涌?”

    徐氏点了点头,贾仁禄道:“娘的,这家伙要糟糕。历史上他就曾做过这梦,结果虽克了成都,却不得好死。如今历史被老子改成这样了,这梦居然还缠着他,当真不给老子面子。”但凡贾仁禄的女人进贾府的第一天总会从其他姐妹那里得知贾仁禄未卜先知的真相,徐氏自也不例外。她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贾仁禄对各地隐藏的人才了如指掌,只因他早就知道了。听了这话,她蹙起眉头,道:“山上有水,属蹇。蹇卦坎上艮下。卦词有云:‘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彖曰:‘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蹇之时用大矣哉。’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贾仁禄头大了一圈,道:“打住打住,你也知道老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你动不动就和老子彖曰象曰的,老子怎么听得懂?”

    徐氏笑靥如花,道:“我原先见你不读周易,不识卜卦,竟也能未卜先知,不禁好生佩服。哪知你根本就是个草包,只是机缘巧合,这才对未来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羞得满面通红,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贾仁禄问道:“后悔了?”

    徐氏点点头,道:“嗯,后悔了。我后悔直到数年后才想到法子,没早些和你这个草包在一起。”说到后来,声音细如蚊鸣,几乎不可听闻。

    贾仁禄感激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扑将上去,就要为非作歹。徐氏推开他,嗔道:“你这人,也不看看时候!”

    贾仁禄老脸通红,傻笑几声,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你刚那一大堆呜呼哀哉的,是在说些什么啊?”

    徐氏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呜呼哀哉,太也难听。刚才那一大段是在解释蹇卦。按易经上的意思,蹇卦也不是不可避免。易彖当头一句:‘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就是说蹇卦虽险,但只要见机的早,还是有办法转祸为福的。那要怎么转祸为福呢?君子以反身修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梦不一定就能喻一人之祸福。你说他在历史上也做了同样一个梦,这说明那时他和现在一样,十分专注自己要攻打对象,有这样的梦又何足为奇?现在他梦见登山望临淄,而历史上他所梦见的肯定不是临淄吧?”

    贾仁禄道:“嗯,那时他要灭蜀,梦见自己登山望汉中,忽然脚下一泉涌出。那时也有一个通晓易理的高人给他解梦,那人也是先子曰诗云一番,然后再告诉他此行必然克蜀,但但可惜蹇滞不能还。”

    徐氏道:“哦,那人是怎么说的,能和我说说么?”

    贾仁禄想了想,道:“那人好像是说,《易》云:山上有水曰《蹇》。《蹇卦》者:‘利西南,不利东北。’孔子云:‘《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将军此行,必然克蜀,但可惜蹇滞不能还。”

    徐氏笑道:“这人只是和他讲这些,却没有告诉他如何趋吉避凶,一来估计知道说了他也听不进去,二来估计这人和邓艾不对付,巴不得他死,不欲提醒他。”

    贾仁禄道:“嗯,邓艾这小子作人忒也差劲,估计没多少人喜欢他。”

    徐氏道:“我方才说了,这梦不一定就能喻一人之祸福。而他的性格确能,我和他共事近两个月,现他契而不舍,百折不挠,永不服输,天道酬勤,他此行虽会遇到世人难以想象的艰难,不过定能成功。可他这人还有另外一面,沾沾自喜,一有点功劳就夸夸其谈,目中无人。一旦他成此不世奇功,定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不听话的将领既便才高八斗,皇上想必也是不会要的。他若是由着性子胡来,不亡何待?我就是看出他有这些毛病,这才借着那个梦,委婉的告诉他要反醒悔悟,痛改前非。可惜他明显没有听进去。”

    贾仁禄笑道:“他要是听得进去,也就不叫邓艾了。”

    徐氏道:“这人很有才能,就这么死了,实在怪可惜的,你有没有法子救上一救?”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没法子。你看吧,一旦他打下临淄,一定将自己夸到天上去,跟着把我们这些心甘情愿替他绊住强敌的龙套贬得一钱不值。这些人可都朝中宿将,官职不是正二品,也是正三品,他们没捞到功劳本就心里不痛快了,再受邓艾奚落,这口气还能咽的下去?别人会怎样,我不敢乱说。张翼德这老流氓要是知道邓艾在背后骂他,肯定舞起蛇矛杀到临淄,将邓艾绑起来打,直到打死为止。别的人要是被张飞打死了,皇上还会厉声斥责,这样的人被张飞打死了,皇上估计连问都不会问。你说说,有皇上在后面撑着,老子又有什么法子叫张飞鞭下留人?”

    徐氏笑道:“你是真没法子,还是不想救他?”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徐氏道:“我和他共过事,知道他的才干。虽说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只要勤加琢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若只因一时之失,就将他废弃不用,或是除之后快,对国家来说,将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贾仁禄道:“你这人就知道瞎积极,当年你一门心思的替孙权着想,如今你跟着我,就一门心思的替皇上着想。好吧,看在你这番良苦用心的份上,老子就想个法子救他一救。不过现在说这些会不会早了点,说不定这小子福薄命短,出海没几天就遇到大风浪,掉到海里喂鲨鱼了。”

    徐氏道:“你太小看他了,既便他坐船失事沉没,他就算是游也会游到彼岸的。”

    贾仁禄点点头,道:“嗯,这一出这小子是能整出来。好了,你病刚好,不可太过劳神,咱也别替这小子操心了。你好好躺一会,我先去大帐处理军情,过一会再来看你。”

    徐氏道:“嗯,你去忙吧,我累了,正想好好睡一会。”

    贾仁禄细心的检查她的被子是否盖好,又说了几句,这才转身出帐。

    五原以北约百余里便是风景秀丽且极富传奇色彩的阴山,阴山南麓一片不大不小的草原上,孤零零的屹立着十几座毡包。一座毡帐前,杨瑛穿着连自己也不清楚是用什么兽皮制成的长袍,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头奶牛前挤奶。这样的活在中原她怕是连做梦也不会梦到,如今却做得十分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头奶牛身上的奶水剥削得干干净净。当然要她这个大汉公主一开始就适应草原上的艰苦生活,的确是不太可能,最起码她第一次剥削母牛奶水资源的时候,就曾遭到母牛的顽强抵抗,两下里混战一场,她虽然武功高强,却没有学过斗牛,这奶没挤成,反被母牛用蹄子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在家躺了两三天,这才勉强能下地干活。

    原来她和拓跋力微逃至没鹿回部,窦宾看在拓跋诘汾的面上,对他们倒还算客气,待以上宾之礼,每日里只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啥事也不让他们干。拓跋力微闲居无事,一日起身更衣时,见髀肉横生,不知怎的心中郁闷,寻思父亲拓跋诘汾力排众议率部众迁往阴山以北匈奴故地,部落在他的治理下也是好生兴旺,他老人家是何等英雄?而自己寄人篱下,磋砣岁月,髀里肉生,是何等窘迫?想到伤心处,不禁放声大哭。历史上刘备寄于刘表之下,久不骑马,髀里肉生,一日如厕时,也曾有此感慨,痛哭流涕。如今拓跋力微会有此举动,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都是劳禄命,有活干时便觉得精神健旺,一旦闲下来,便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从茅坑里出来,径奔窦宾大帐,鼓动如簧之舌,再三肯请他让自己到边远草原上当一个普通族民,牧马放羊。窦宾觉得让他这样的人才在草原上牧牛放羊,属于严重的资源浪费,也实在太委屈他了,怎奈拗他不过,只得依从。就这样,拓跋力微虽说越混越回去了,不过总算离开了那个让人闷得慌的金丝笼子,和杨瑛来到阴山南麓一片颇为荒芜的草原上打猎放羊,这日子虽然苦了些,倒也逍遥自在。

    杨瑛这个新城公主一天也没在皇宫里混过,自然没有公主应有的架子,主动帮助拓跋力微料理家务,这开始的时候自不免今天被牛踹,明天被马踢,笑话百出。可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由金枝玉叶的公主蜕变而成在草原上十分常见的大妈。这怕不是她来草原上的初衷,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她心甘情愿随拓跋力微到了草原上来,就要作好在这里吃一辈子涮羊肉,挤一辈子牛奶的准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这些都还好说,最让她难以容忍的就是不能经常洗澡,虽说拓跋力微想尽办法给她搞来了水,却也无法满足她天天洗澡的需要,不得不使她郁闷不矣。不过她也知草原上的水可比黄金还贵,虽然不常洗澡使她浑身上下十分不舒服,可是她倒也不敢胡乱抱怨。谁叫她当初要舍邓艾而跟拓跋力微,现在她爱情是有了,可却过得十分不自在,这估计就叫做自作自受吧。

    在轲比能及河西鲜卑的强大攻势下,拓跋部彻底覆灭,族民四散奔逃。由于拓跋诘汾治下有方,深受部众爱戴。不少部众摆脱追兵,惊魂稍定之后,便千方百计的打听拓跋力微下落。众人几经辗转,终于探听到拓跋力下微居于阴山南麓一片没长几根草的草场,心下大喜,三五成群赶去投奔。如今拓跋力微寄人篱下,雅不愿太过招摇,引起窦宾的疑忌。倘若窦宾恼将起来,不罩着他,仅凭现在这点点人马在草原上怕是连一天也活不下去,真可谓是得不偿失了。当下他好言好语将前来投奔的族民劝散。大部分族民听到他的消息,兴高采烈,不远千里赶来投奔,没想到热脸竟贴了冷**,不由得大为光火。草原上的人有什么涵养,受了委屈,自然张嘴就骂,将他的十七八代祖宗骂了个狗血淋头,并誓再也不为拓跋部卖命了。不过还是有少数部众明白他的深意,洒泪而别。杨瑛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不过三从四德她还是知道的,既然丈夫放话了,她也只得萧规曹随,不敢为何异议。

    正当杨瑛心无旁骛,专心挤牛奶之际,忽见一骑奔近,乘者乃是一女子,正是窦兰,叫道:“拓跋哥哥呢?”

    其时鲜卑人开化未久,似乎还有一点母系氏族的影子,女子在生产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男子取亲时也不讲求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相互对上眼就行。成亲之后,男子一般要在妻家作一两年的奴役,当剩余价值被剥削干净了之后,这才气喘吁吁的带着妻子回转自己家中。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农奴翻身了,其实这苦难才刚刚开始,在家中男子属于从属地位的,凡事都要唯妻命听从,只有打战时才能自己作决定。杨瑛对鲜卑人规矩一无所知,拓跋力微有心提高自己地位,对这些事也是笔削春秋,略过不提,是以杨瑛不明就里,便将中原那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繁文俗礼搬了来,拓跋力微由从属地位一跃而成主导地位,真可谓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矣。鲜卑人尊重女子,而且不像中原那么多规矩,鲜卑女子上自然是逍遥自在,行事越肆无忌惮起来。

    自打拓跋力微来到草原牧马放羊的那一天起,窦兰就常找各种各样借口,来这里乱晃,并千方百计的和拓跋力微聊天。杨瑛见到她就来气,叫道:“不在!”

    窦兰也不生气,道:“那他去哪了?我爹爹找他有急事,你快带我去见他。”

    杨瑛道:“不知道!”

    窦兰急了,叫道:“既然这样,那我可走了,你们可别后悔!”

    杨瑛虽觉她多半在危言耸听,大言唬人,可也怕万一真有大事生,给自己耽误了,到时拓跋力微怪责起来,自己须不好交待,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事?”

    窦兰道:“哼,有你这么问话的么,凶巴巴的。不过看你不是草原上人,不识尊卑,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本姑娘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不然定要将你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

    杨瑛冷笑道:“哦,那我倒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窦兰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拓跋哥哥,没空和你痴缠。拓跋哥哥呢?快带我去见他。”

    杨瑛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见他想做什么!草原上的女人真是蛮不讲理,自己不要脸,还说我不懂规矩。”说道:“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窦兰嗔道:“怎么一样,这事和你说有什么用?”

    杨瑛道:“你都没和我说,怎么知道没用?”

    窦兰道:“好啦,好啦,告诉你吧。要不是看在拓跋哥哥的面上,我才懒得和你这个中原人多说一句话呢。”

    杨瑛怒道:“中原人怎么了?”

    窦兰道:“中原人懦弱无用,什么也不会,真不知拓跋哥哥怎么会看上你。嗯,八成你贪图富贵,死缠烂打,要他带你到草原来。”

    杨瑛满脸通红,挽起袖子,摆了也不知是什么掌的起手式,叫道:“谁说我贪图富贵的?说实话若不是力微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这个破草原我才不来呢?”

    窦兰道:“哼,敢说我们草原破,你们中原才破呢!”

    杨瑛抢上两步,道:“你再说一遍。”

    两人原本只是情敌,为了一个男子争风吃醋,仅此而已,也不是真的不可调和。可是两三句话不对付,两人竟开始互相攻击对方的民族,这样一来矛盾就上升成为民族矛盾,当真不可调和矣。起初杨瑛见窦兰是窦宾之女,不愿惹事;窦兰见杨瑛是拓跋力微之妻,不愿生非,两人只是相互抵毁,可越吵越凶,终于大打出手。杨瑛忍无可忍,也懒得再浪费口水,冲将上去,抡拳便往她面门上击去。窦兰见她率先制造事端,怒不可遏,也是一拳往对方左眼打去。这一招以攻为守,攻的是杨瑛眼目要害,武学中所谓“攻敌所必救”,敌人再强,也得乖乖回手自救,那就摆脱了自己的危难,原是极高明的打法。不料杨瑛盛怒之下,脑袋烧糊涂了,竟不躲避,手臂继续递出。砰的一声,两拳虽分先后,却同时击中对方。杨瑛左眼中拳,肿起老高;窦兰鼻梁中招,鲜血长流。两人两败俱伤,更加愤怒,也就不顾得章法,抱在一团,乱扭乱打,乱踢乱踹,一面打还一面声嘶力竭的大声叫喊。

    临近毡包的族民见二女斗殴,吓了一跳,赶忙报与拓跋力微知晓。拓跋力微正和族人在阴山南麓打猎,听说这事,大吃一惊,忙策马回转,见二人仍拳打脚踢,斗得个不亦悦乎,一叠连声叫起苦来,忙上前相劝。可是二女争夫,和寻常武人相斗大为不同,两人都已处于半癫狂状态,出招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拓跋力微武功虽高却也架不住乱拳相加,一个不留神,面门和**上重重的挨了一记,好不疼痛,二女见情郎中招,这才冷静下来,同时相搀,两手相触,不由得对看一眼,下意识笑了笑。一笑可泯恩仇,可二女这一笑,能不能起到这个效果,那就不得而知了。

    杨瑛笑了一笑,便觉不妥,一把将窦兰推开,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小心翼翼的为拓跋力微上药。

    拓跋力微见二女不再放对,放心不少,问窦兰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窦兰被打得鼻青脸肿,正没好气,道:“没事难道就不能来了?这是爹爹的草场,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管得着么?”

    杨瑛白了她一眼,道:“草原人就是不可理喻。”

    拓跋力微道:“你们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扯到草原人和中原人之间的矛盾。”

    窦兰定了定神,气消了大半,对拓跋力微说道:“我找你真有急事。是这样的,河西诸部得了阴山之北草原,实力大增。他们中绝大多数部落不愿寄人篱下,受轲比能的领导,相约反叛。轲比能辛辛苦苦的忙了一场,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自是暴跳如雷。可是他的部落屡屡出战,已疲不能兴。于是他令爹爹及附近几个小部落连和起来攻打河西诸部。爹爹知道你急于想要收复失地,决定用你为将,拨一支军马由你指挥,和他一起出征。我知道这个消息,便自告奋勇来通知你,哪知却遇到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杨瑛这才知道窦兰找拓跋力微不是为了联络感情,而是真有要事,一脸歉然,道:“不好意思,适才我太也无礼。我在这给你赔不是了,求你别见怪。”说着盈盈拜倒。

    窦兰见她主动退让,也就不为己甚,道:“我适才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别见怪。”

    拓跋力微听说窦宾要用他为将,去打河西诸部,自是激动万分,也就无心去理会二女之间的小恩小怨,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咱马上赶回部落。”

    没鹿回部中军大帐,窦宾瞧了瞧窦兰,又看了看杨瑛,登时明白二人之间生了什么屁事了,当下也不多问,对拓跋力微说道:“最有附近的部落都在说当年你爹爹在世时,对我如何如何。而我不但不替报仇,还让你到边远地区牧马,当真忘恩负义。”说着长叹一声,道:“这帮小人,没事就会瞎咧咧,哪里知道我的难处。你爹爹和我亲如兄弟,你的仇其实也就是我的仇。可这仇我不是不想报,而是没法报。河西诸部原本就比我没鹿回部大许多,加上他们新得了阴山以北的匈奴故地,声势更盛,就是十个没鹿回部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我若是一时意气用事,为你报仇,怕是连我也要不得好死了,这一节你需得理会的。”

    拓跋力微投奔没鹿回部后,窦宾一不兵替其复仇,二不分他土地让他坐强坐大。草原上和没鹿回部不对付的部落乘机大放厥词,谣言甚嚣尘上。窦宾怀疑这谣言是拓跋力微心怀怨望,故意放出的,故有此一言。

    拓跋力微一本正经的,道:“大人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铭感五内,不敢忘怀。至于其他人要胡说八道,嘴长在他们身上,咱们也管不着。汉人有句话叫:‘谣言止于智者’,大人待我如何,自是有目共瞩,谣言毕竟谣言,不久自当不攻自破,大人又何必往心里去?”

    窦宾哈哈大笑道为:“你能明白我的苦衷,我就很开心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才不管那么多了。如今河西诸部得罪了轲比能,轲比能令我率领西部诸部落讨伐,这可是天赐良机。此役朔方、五原、云中、定襄一带共计三十余个部落参战,归我指挥,我打算将他们分成三路,我指挥中路,你指挥西路,剩下一路由我大儿子窦虎指挥。这只是初步构想,具体如何,正要和你商议商议。”

    众人在帐中密议良久,方各自散去。三日后,五原、云中一带诸小部落军马齐集没鹿回部,一向平静的大草原变得热闹非凡。经过一个短暂的誓师仪式,大军分成三路,浩浩荡荡开赴前线。

    没鹿回部就在阴山边上,离背叛轲比能的河西鲜卑蒲头等部也不是很远。蒲头又不是傻瓜,他眼皮子底下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当下他差人打听备细,微微一笑,道:“我正要让你们见识我的厉害,没想到你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拓跋力微所领西路军由五原出,向北翻越阴山,奔出三五百里,沿途竟没有遇到一兵一卒。杨瑛随夫出征,见此情景,大为纳闷,道:“我们一路行来,竟然连一个敌人也没遇到,实在太奇怪了。”

    拓跋力微低头不语,过了良久良久,大叫一声:“不好。大人有难了。”

    杨瑛笑道:“瞧你,一惊一乍的。你怎么知道大人有难了?”

    拓跋力微道:“当时我就不同意三道并进,可窦宾窦虎父子俩都主张如此,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三道并进,是可以相互应援,分进合击,可要是敌人乘我兵力分散之际,集中优势兵力击破一路,剩下二路焉能独存?”

    杨瑛也带过兵,打不战,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窦宾将会遭敌军主力袭击?”

    拓跋力微道:“嗯,当是如此。”

    杨瑛道:“这家伙对咱们这么差劲,死了活该,咱别去理他。”

    拓跋力微摇了摇头,道:“他不即出兵助我复仇也是为他部落考虑,若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咱不能因为这个怪责人家。我们孤身投奔,人家非但没有将我们绑了去献给轲比能,反而还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已是对我们仁至义尽了。你们汉人不是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他有难,咱可不能见死不求。退一万步来讲,现在就他一家肯收留我们,倘若他败了,我们再投靠谁去?”

    杨瑛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嗯,你说的倒也有理。”

    窦宾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一眼望将过去,草原上旌旗招展,长长的队伍行列,一直展到天际。他一生中还从指挥过如此多的军马,不由得心花怒放,放声大笑。不一日,大军翻过阴山,前军报称遇到敌人小股骑兵。窦宾数万雄兵在手,自以为天下无敌,他正要在敌人面前摆摆谱,显显手段,眼见敌人自己送上门来,心下甚喜,暴雷也似的大喝一声,率军冲上。众将士见主帅如此神勇,身先士卒,纷纷鼓起勇气,大呼而前。小股敌军不勾一扫,不到片刻,便被消灭。

    窦宾胜了一阵,得意洋洋,指挥军马继续前进,行不数里,又遇小股骑兵。窦宾列阵接战,不到片时,敌人就呼爹唤娘,四下逃窜。如此胜了三五阵,窦宾越骄傲起来,高踞马上,哈哈大笑:“人道河西诸部骁勇善战,我看也不过如此,哈哈。”

    忽见一骑奔至,乘者正是拓跋力微差去提醒窦宾提防埋伏的亲随,道:“启禀大人,拓跋将军觉得敌军行踪十分诡异,特让我来提醒大人小心埋伏。”

    窦宾颇不以为然,打着官腔道:“力微到哪了?三道分头并进,于故拓跋王庭会合,痛歼强敌,要是哪一路迟到了,咱的全盘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那亲随道:“拓跋将军已率部驰出三百余里。”

    窦宾点点头道:“那打了多少胜仗?”

    那亲随尴尬地道:“我部并未遇到一兵一卒,拓跋将军觉得敌人举动不测,这才差我来提醒将军。”

    窦宾道:“我部频遇敌人,你部怎么可能未遇一兵一卒?”

    那亲随道:“我部行出两三百里的确未遇到敌军。”

    窦宾道:“怕是力微胆小怕事,见到敌人就逃之夭夭了吧。”

    那亲随也觉得行出两三百里,竟未遇到敌军,大是古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正要回话,却听窦宾道:“罢了,你让力微自己小心在意,我这边就不劳他操心了。”

    那亲随道:“这……”

    窦宾瞪了他一眼,道:“这什么这,还不快滚!”

    那亲随抱头鼠窜而去。窦宾斥退亲随,以为敌军旦夕可灭,志得意满,指挥军马浩浩北进,殊不知自己正一步步钻进敌人早已设好的口袋。

    这日晚间大军离昔日拓跋王庭不足三十里,队伍正行间。忽听得不远处响起一阵号角,呜呜之声未歇,一支军马杀到,为一人一见窦宾便大骂他祖宗一十八代。窦宾大怒,策马上前和那人单挑,斗不数合,冷不防一支军马不声不响杀到,将大军截成两段。跟着四下号角之声大作,月光下但见旌旗猎猎,无数军马分成四面八方杀来,将没鹿回部围在垓心。

    窦宾没想到拓跋力微真有先见之明,自己果然成了饺子馅,大吃一惊,手下略慢。对方觑定破绽,暴喝一声,奋平生之力,挥刀向他胸口砍来。窦宾挥刀横架,当地一声大响,双刀相击,火星四溅。窦宾啊地一声惨呼,虎口震裂,鲜血长流,身子一个不稳,翻身下马。

    那马受了惊吓,撇下主子不顾,飞也似的逃命去了。和窦宾放对的那壮汉哈哈大笑,策马冲上。窦宾没了马,又没有兵器,只得闭目待死。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呼喝:“大人快走,如此鼠辈,我自当之。”数名亲随冲上,拼死抵挡,窦宾乘乱撒腿狂奔。奔了一阵,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倒地,正惶急间,忽见一生面孔骑着骏马奔来,叫道:“大人骑此马逃走,迟了怕是性命不保。”

    当此千钧一之时,窦宾也不顾着千恩万谢了,骑上骏马,飞也似的逃回部落。大军没了主将四下乱窜,大败亏输。拓跋力微说的没错,中路一破,另外两路也不能独存。拓跋力微其时正在左近,闻败即令精兵殿后,缓缓后退,河西诸部见对方有备,不敢穷追。拓跋力微全师而退,不曾折了一人。窦虎也是初生之犊,仗着一股锐气,和敌人大杀一阵,结果吃了个大败仗,损失部众近万,马匹器械更是丢了不计其数。

    窦宾虽吃了个大败仗,且喜有人给他马骑,捡回了一条小命。回到部落后,他让自己的小妾好好给自己按摩一阵,心神稍定。他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否则拓跋诘汾也不会和他结交了。安顿好了之后,他便思报恩,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曾在哪见过,而且他问了从征诸将,诸将都说不知此事。于是他在部落内悬下赏格:“凡有知道是谁给我骏马,助我逃生的,立即来报,一经查证属实,即赏黄金百镒。献马之人若见此状,来见,当加重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748/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 作者:关驹所写的《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为转载作品,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介绍:
贾仁禄外号“路人甲”,一个小公司的网管,痴迷于网游。因疲劳过度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现自己重生在了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成了曹操手下一个普通普通的曹兵甲,而三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色大美女貂婵竟是他的老婆。手里捧着这个级烫手的大山竽,在三国乱世中挣扎求存,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决定竭尽全力的保护这个身世可怜的美女,但以他那微薄的力量,他能做到吗?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