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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驹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txt下载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2章驰援安城

    这四员大将和东吴之间的仇恨只能用“刻骨铭心”这四个字来形容。仇恨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人被仇恨冲昏头脑,往往丧失理性,不讲任何道理。这从河东和河西两村相互之间打了一百多年群架,死了无数性命,就可见一斑。

    不过任何事物都有两面,不可一概而言。仇恨的力量要是用的好,也能给人带来莫大好处。春秋时吴王阖闾巧妙的利用伍子胥急于为父兄报仇的心理,先是借助他智慧,杀了自己的堂兄弟,攀上权力的顶峰;又借用他的智慧,营城起邑,兴利除敝,使吴国挤身于大国之林,为日后吴国称霸一方打下坚实的基础;最后还是借助他的智慧,运筹帷幄,出奇制胜,终于谱写了五战及郢的神话,使拥有万乘之国之称,有取周朝而代之实力的楚国从此一蹶不振,苟延残喘,最终为秦所灭。吴国也因此完成了老蛇吞大象的壮举,令世人震惊不已。本来这些烂事,伍子胥根本不必去理会,可是要借用他人的力量,不得不替他人做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到头来伍子胥大仇得报,抽了楚平王尸体好几百鞭子,大大的出了胸中这口怨气。吴王阖闾也如愿以偿的住进了楚国王宫,搂着楚王的妃嫔睡大觉,实可谓是两蒙其利。

    这次刘备也是在利用张辽等降将对吴国的仇恨来达到夺取豫州淮南千里之地的目的。毕竟想要报仇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不然大仇报不了不说,搞不好连小命都要搭上。四员降将听说刘备打算对东吴用兵,都是卯足了劲,或运气培力,或磨拳擦掌,就等出征之日的到来。

    此时的他们早就和饿了好几天没吃饭的恶狗也没什么区别,这一放将出来,能不乱咬人么?四将各领五万军马,齐头并进。进兵不到十日,夏侯渊、曹仁所部连战皆捷,相继攻克西平、吴房、宜春、南顿、上蔡、平舆等城,在豫州治所安城城下顺利会师。夏侯渊扎营于城西,城北。曹仁列营于城东、城南,将安城围得个水泄不通。新任豫州刺史全琮连接败报,知道敌人来势汹汹,凭吴兵的战斗力,出去就是填坑的。当下他一面急使人加固城防,准备大石弓箭,一面差急足前往寿春报信,请程普火兵支援。

    哪知程普的日子并不比他好过多少,张辽、徐晃所领东路军,分从睢阳、小沛两地出,往南略地。所行之地,正是曹操故乡的谯郡,此处属魏国该管。张辽原是魏将,又长期镇守合肥,在这里还是有些人际关系的。当下他写上几封书信,呈交当地守令,所到之处郡守望风而降,不费一兵一卒,不曾有一场厮杀。徐晃也和他差不多,所过之处,众县令都晓得他的厉害,望风迎降,是以他也不曾有一场厮杀。两路军马均军行甚,殊途同归,竟于同一日到达淮南郡下蔡县。下蔡县令听闻张辽、徐晃引大军杀到,当时便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的捧着大印出城投降。张辽、徐晃克了下蔡,马不停蹄,引军直逼淮水下寨。

    程普如临大敌,亲提大军列营于淮水南岸。两军隔江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程普扎营不久,便收到了全琮急报。他虽有心救援,可张辽大军就在河对岸虎视眈眈,随时都有扑将过来的可能。在这当口,他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救援,只有深表同情的分了。

    程普是东吴宿将老成持重,全琮则是6逊之后东吴第五任大都督,为人恭顺,犹善察颜观色,也是个大马屁精,是以倍受孙权器重。不过他年纪轻轻就当此大任,倒也不是一味拍马屁就能拍来的。他为将勇决果敢,小有智谋,又顾全大局,不营小利,极难为人所诱。孙权委以方面,的确量材使器。二人都是能人,当然不可能如此不济,一败再败,转瞬间就被汉军围了个严实。只不过汉军觊觎这片土地已久,早就做好充分准备,所任武将又都是苦大仇深之辈,自然勇于深入。而孙权判断失误,并未要求二将提高警惕。二将见汉吴双方一直都在谈判,照规矩谈判期间是不能用兵的,是以他们难免有些大意轻敌,这也是人情之常,倒也怪他们不得。汉军进兵又是选了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突如其来,接着闪电般的向纵身深入,这种战法在当时没有什么名堂,不过在现代倒有一个响当当的名目:“闪电战”。二将都还没准备好,汉军就已经推进了数百里,兵临城下。有道是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他们不想掩耳,实在是这一切来的太快又太突然,他们来不及掩耳而已。

    刘备不是没给孙权机会,和谈其实就是一个信号,刘备是想通过和谈告诉他,豫州淮南虽广袤千里,但孤悬江北,不是吴国这样一个不擅6战的国家所能保有的,不如借和谈之机,让将出来,两国划江而治,安享太平。可是孙权自以为刘备正全力对付曹丕,无法分心二用,暂时不会拿他开刀,是以有恃无恐,令鲁肃尽量拖延时间。在他心中这就好比做买卖,刘备漫天要价,他自然要着地还钱,拖的时间越久,刘备权衡利弊,必会做出让步,自己不用割地,也同样达到和平共处的目的。他的算盘虽然打的很精,可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豫州淮南没有长江做凭障,而东吴兵士在擅长6战的汉军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豫州淮南接连遇险。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堆到了孙权案前。其时孙权刚刚迁都建业,本来打算眼望捷报至,耳听好消息,没想到接二连三收到败报,不禁郁闷不矣。两边都是战略要地,又都是十万火急,不救哪一边都不行。可他刚吃了一个大败仗,损失惨重,可供调用的兵马实在少得可怜,支援一地,都觉得的勉强,要同时支援两地,根本是没可能的事情。

    这日早朝,他和群臣商议此事,说道:“夏侯渊、曹仁围了安城,张辽、徐晃进逼淮水。四路大军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打下了近千里的土地,而我们呢,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丢了几百里的土地。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

    群臣见他铁青着脸,面面相觑,不敢作答。

    孙权伸手在案上一拍,道:“这叫奇耻大辱!奇耻大辱!这帮统兵上将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强敌犯境,竟不知抵御,让敌军深入如此,朕都替他们感到脸红!”

    群臣不知道这马屁该如何拍,都怕一个不小心拍到马脚上,仍是一言不。

    孙权问道:“平时你们不是很多话么,今天怎么都哑巴了?”

    底下鸦雀无声,孙权问张昭道:“你怎么看?”

    张昭道:“皇上也是知道的,豫州淮南之地孤悬江北,境内又有群山为阻,大军调派及粮草转运都甚不方便。既然敌军悬师深入,豫州大半土地已非我所有,淮南又岌岌可危。依臣之见,不如……不如……”

    孙权冷笑道:“不如将地让给刘备来换取和平?”

    张昭道:“正……正是。”此时他心中惴惴,说话底气自然不足。

    孙权望向群臣,道:“你们怎么看?”

    众文官齐道:“子布之言正合我意。”

    孙权眼光在6逊脸上扫了几扫道:“你怎么看?”

    6逊道:“寿春和长江有水道相通,利于战船行驶。而豫州多山,道路崎岖难行,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大别山横在豫扬二州之间。这段路皇上当年也是走过的,应该很清楚那城情况。子布所言大军调派及粮草转运不便不是无的放矢。况且我军精于水战,6战非我所长,想在粮草短缺的情况下硬碰硬的和汉军打6战,胜算不大。臣认为淮南之地,地当要冲,北有淮河为阻,南有水路与长江相连,正是我军用武之地,说什么也不能放弃。至于豫州多为不毛之地,弃之也不甚可惜。此臣之愚见,具体如何,还请皇上圣裁。”

    孙权缓缓点了点头,问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么?”

    群臣见孙权点头,还道他心中也是这个意思,齐声附和道:“我若全弃江北之地必为刘备所笑,伯言所言弃无用而保有用,唯今之莫有过于此者。”

    孙权冷笑道:“大敌当前,你们不想着如何克敌制胜,尽想着如何弃地自保,怪不得世人都说东吴少丈夫。”

    孙韶、朱桓听孙权这么说,心中不忿,出班道:“皇上,伯言、子布之言,我等不敢苟同。敌军犯境,若不和他们打上一战,便割地求和,势必为天下人耻笑。请皇上拨给臣等一支军马,必能驱逐敌寇,奏凯而还!”

    孙权大喜,可没高兴片刻,便又皱起眉头,道:“你们此行,可保必胜?”

    二人对望一眼,道:“如若不成,甘当军令!”

    6逊暗暗叹气,孙权见他面色不善,问道:“你怎么看?”

    6逊道:“皇上明鉴,二将此行只会自取败辱,不能有成,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二将齐道:“你敢小瞧我们?汉人又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怕的,我就不信我们打不赢他。”

    6逊道:“你们知道可刘备此番挥师南进,用谁为将么?”

    二将冷笑道:“在我们看来刘备此来就是来送死的,用谁为将还不都是一样?”

    6逊摇了摇头,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二位将军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能保必胜?”

    二将自知理屈,一时不知如何辩驳。6逊接着道:“此番刘备对东吴用兵,实是蓄谋已久,所用将领也是经过深思熟悉。众所周知,张辽、徐晃、曹仁、夏侯渊都是魏国降将,这四个人认定我们杀了曹操,心怀忿恨,此来多半是为了公报私仇。敌人盛怒而来,欲致死于我,其锋诚不可当,此时与敌交锋,肯定讨不到好去。为今上策就是弃却无关紧要之地,集中优势兵力,扼险据守。待其气衰力竭,心生怠惰,方可出奇用谋,扭转乾坤。此百战百胜之道也,还望皇上三思。”

    持久战正是对付闪电战的不二法门,6逊一下子就想到这个主意,可谓得其大端。孙权也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敌人来了不结结实实的打上一仗,先当起缩头乌龟,实在太过窝囊,也容易让人小瞧了东吴。是战是守,他心里也是犹豫不决,沉吟良久,方道:“敌人来了,不打一战,总是说不过去。孙韶、朱桓!”

    二将齐道:“微臣在。”

    孙权道:“孙韶领三万军马支援安城,朱桓领三万军马驰援寿春,克日兴师,不得有误。”

    二将都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恨不得独当一队和敌人厮杀,闻言心下大喜,道:“臣遵旨。”

    6逊道:“皇上……”

    孙权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6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孙权眼光在群臣脸上扫了几扫,道:“事情也议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内侍叫道:“退朝。”

    孙韶、朱桓领了圣旨,到校场点起大军,告别之后,分道扬镳。孙韶虽非初生之犊,却没打过几场大战,天不怕地不怕,一听有战打,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战场上去。他嫌走大路太慢,不符合救兵如救火之意。于是他便抄小路,经皖县、夹石,越大别山,过雩娄、西阳在而至新息。一路之上,他害怕敌军先被人打跑了,捞不到头功,不住催攒军士。时当六月,淮泗一带,骄阳似火,酷热难当。军士们往往只跑出十余里就全身是汗,奔上三五十里,就算是体质再好的兵士也都抵受不住烈日暴晒,头昏眼花,几欲虚脱。孙韶最关心兵士疾苦,也不忍他们在大热天里急行军,可他急于建功,心中贪念作祟,于是硬下心肠,上紧催促。兵士日夜奔驰,翻山越岭,不得休息,难免怨声载道。在孙韶的不住催逼下,他们终于创造了一个奇迹,不到半个月便越过莽莽群山,赶到了新息。可是大军个个累得好似死狗一般。军中中暑、感冒、烧、上吐下泄的兵士比比皆是,还有不少因为高烧不退,离开人世,跑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孙韶也看不下去了,传令大军在新息休整三日,再行进兵。兵士们连日驱驰,疲劳不堪,只得到三日假期,如何缓得过劲来?官大一级压死人,孙韶的官比他们要大上十七八级,哪有他们提意见的份?只好逆来顺受了。

    三日后,大军稍适休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向北行进。翻过了几座山,涉过了几条河,这日来到一座山坳。那山坳两边都是乱山,曲曲弯弯,时而螺旋向上,时而盘旋向下。大军走来走去,总也走不到尽头。午牌时分,大军仍在山坳里绕圈子,朱桓早将那笨重不堪,好似乌龟壳子的铠甲去了,掀起衣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行军向导说道:“你到底认不认得路啊,这山坳怎么走来走去都走不到头?”

    那向导说道:“没错,没错。这里地形就是这样的。越过这道岭,再穿过几道山谷,就离安城不远了。”

    孙韶道:“那什么时候才能到安城?”

    那向导道:“一路顺利的话,明晚就可到达。”

    孙韶精神一振,道:“好,好,好。”回头对大军说道:“安城马上就要到了,大伙加把劲,全前进!”

    时当正午,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万里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兵士们起了个大早,行到现在,早已累得走不动了。何况地上土石受烈日暴晒,滚烫如火。有道是南人乘船,北人乘马。吴兵不善骑射之术,大多只凭两只脚一二一,那时又没有皮鞋,脚下穿的都是草鞋,甚是单薄,热气透将上来,烫得众军两脚起泡,疼得走不了路。几名兵士一听这道乱命,登时就是泄了气的皮球,找了片林萌地,一**坐了下去,道:“我们实在走不动了,还是在这里歇歇吧。”

    孙韶大怒道:“安城军民目夜盼着我们赶去救援,救兵如救火?哪容你们胡乱休息?今日不赶到安城,谁也不准休息。”

    这话刚说完,坐下休息的人更多了,甚至有躺在地下呼呼大睡的。孙韶禁止不住,又不忍鞭挞士卒,只得叫道:“也罢,那就休息半个时辰再走。”

    军中欢声雷动,当下兵士们各找阴凉僻静所在避暑。孙韶坐在一株大树下,扒光了上身,拿衣服当扇子,不住扇风。

    过不多时,忽听不远处一阵喧哗:“有奸细,有奸细,别让他们跑了!”

    孙韶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男女数人各背小包,于山僻路攀藤附葛而走。孙韶灵机一动,道:“休要惊动,好生唤那几个百姓来,我有话要问。”

    不多时兵士领着那伙百伙来到孙韶跟前,孙韶板起脸来,喝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大,敢来哨探我军虚实,推出去斩了!”

    那伙百姓吓了一跳,跪倒在地,磕头不已。一名中年汉子颤声道:“将军明鉴,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汝南百姓,因避兵灾,逃难至此,不想撞见大军。还请将军饶命,还请将军饶命!”

    孙韶道:“哦,你们是安城附近的百姓?”

    众百姓纷纷大叫道:“正是,我是宜春的。”“我是慎阳的。”“我是葛陂的。”“我是平舆的。”

    孙韶听他们说话的语气,又瞧了瞧他们的神色,觉得他们不向作伪,道:“你们打算到哪去?”

    众百姓道:“我们听说皇上爱民如子,打算翻过大别山,到蕲春、庐江等郡暂避一时,待战事结束后,再回归故里。”

    孙韶问道:“你们为何不走大路,而要翻山越岭?”

    那中年汉子道:“将军有所不知,汉军为防吴兵来救,塞闭新息到安阳的官道,我们只好抄小路,南逃避祸。”

    孙韶问道:“这条小路可通安城?”

    那汉子点头道:“通的,通的。这条小路正好可通到夏侯渊主营背后。”

    孙韶心中一喜,道:“你怎么知道?”

    那汉子道:“我就是从那里走的,远远望见汉军大营里飘着面大旗,上面绣着两个大字‘夏侯’我听说来攻安城的两员汉将一个叫夏侯渊,一个叫曹仁。他们原先都是魏将,大名鼎鼎,我们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

    孙韶扶他站起,掸了掸他身上的尘土,道:“离乡背井滋味可不好受吧?”

    那汉子道:“谁说不是呢。好好的谁愿遭这罪。”

    孙韶道:“我听说汉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倘若汉军占了汝南,你们可就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是个死。”

    那汉子叹了口气,道:“唉,我们也听说了,汉军一路烧杀掳掠,好事不做,坏事做尽。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逃难了。倘若汉军真得占了汝南,我们有家不能回,在外地又无以为生,这可如何是好?”

    孙韶问道:“你们想不想回去?”

    那汉子道:“当然想!”

    孙韶道:“好,你领我沿小路抄到夏侯渊大营背后,给他来一下狠的。待我打跑了他,解了安城之围,你们既可以复还乡里,又可以领到一笔数目可观的报酬,岂不两全其美?”

    众百姓听说既不用逃难,又有钱可拿,不禁两眼放光,齐叫:“那赶情好。”

    经过了这场小插曲后,众军继续休息。那中年汉子举起衣袖猛扇几下,道:“这天真热啊。”从腰间取下只酒葫芦,拔下木塞,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他吞了吞口水,将葫芦递给孙韶,道:“将军,您不来两口?”

    孙韶吞了吞口水,道:“多谢了,我不会喝酒。”

    那汉子道:“将军说笑了,哪有将军不会喝酒的?”递给边上兵士,兵士们向孙韶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都不敢喝。

    那汉子笑道:“瞧我这脑子,你们都是城里人,什么好酒没喝过?哪瞧得上我们这乡下土酿?那我就不客气了。”举起葫芦猛灌了两口,塞上木塞,挂回腰间。众兵士一路行来,又热又渴,见到有酒,都两眼放眼。可他们整日价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也知道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这酒里有蒙汗药,喝将下去,岂不糟糕?这酒他们是无论如何不敢喝,不过盯着酒葫芦,舌底生津,倒也不失为解渴良方。

    众人休息良久,稍微缓过劲来。孙韶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大伙继续赶路吧。”

    当下大军兵分两路,偏将领一路军马沿着官道,直逼汉军大营下寨,正面攻打。孙韶则领一路人马,叫百姓带路,沿小路而进。

    孙韶等人在那众百姓的带领下,时而攀山,时而涉水,越走越是荒僻。孙韶见道路越来越是崎岖,担心这是汉人诡计,诱他们走入伏击圈,聚而歼之,心中怦怦乱跳。众兵士也和他一个想法,唯恐汉人突然窜将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都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凝神戒备。

    如此提心掉胆的行了一日,太平无事。初更时分,吴兵来到一座荒山脚下,兵士们累得再也走不动了,孙韶难拗众意,只得传令就地扎营。

    他将那汉子叫到中军帐,问:“此去安城还有多少路?”

    那汉子道:“照这个度,明日午间可到慎阳,再从慎阳抄小路到汉军大营之后,走得快点的话,估计晚上就能到。”

    孙韶笑道:“很好很好。”

    那汉子道:“将军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孙韶点点头,那汉子忽觉口渴难耐,又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孙韶在路上几次三番见他取酒痛饮,喝得甚是爽快,料想酒中当是无毒,不然他早就嗝屁了,如何还能活蹦乱跳,问道:“这葫芦看着不大,倒也挺能装,我看你喝了一口又是一口,却怎么也喝不完。呵呵”

    那汉子摇了摇葫芦,笑道:“可不,这葫芦可是能装。不过也快没了,好在明天就到慎阳,我再去打。”将葫芦递给了他道:“我看将军也是好饮的,就剩几口了,不如您来喝吧。”

    孙韶道:“这怎么好意思?”

    那汉子道:“你要是能打跑汉人,可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喝几口酒值得什么?”

    孙韶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举起葫芦喝了几口,叫道:“好酒!”

    那汉子笑道:“将军真会说笑话,这酒就是在慎阳打的。山僻小县能有什么好酒?”

    孙韶觉得这酒甘冽爽口,天上的琼浆估计也就这味道,闻言吃了一惊,道:“哦,这酒是在慎阳打的?”他哪知道渴极了,喝什么都好喝,就和饿晕了,吃什么都香是一个道理。

    那汉子道:“可不,我这人没有什么嗜好,就是好喝两口,这酒葫芦片刻不离身。我在村里打的酒,不到慎阳就喝完了,这壶酒是在慎阳打的。我听说往南都是荒山野岭,没有酒肆,一直要到新息才能打到酒。就省着喝,一次只喝两口,绝不多喝,不然这壶酒早就让我给喝完了,哈哈!”

    孙韶觉得他甚是豪爽,有什么说什么,对他的疑虑,也就打消了几分。

    次日五更,吴兵起身造饭,用罢早饭,继续赶路。那汉子一边指路,一边和孙韶聊天,两人的感情,又增进不少。那汉子估计时间的本事甚是了得,料得一点也不差,吴兵赶到慎阳,正是午牌时分。孙韶不欲太早赶到,让将士们在城外扎营休息。那汉子告了个假,进得城来,哪也不去,直接踱到酒肆中,叫了一大坛酒,两样蔬菜,自斟自饮,喝得甚是爽快。

    孙韶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跟了上去,见他如此,暗觉好笑。

    那汉子眼尖,瞧见了他,叫道:“将……你也来啦,一个人喝酒没意思。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两杯,痛快痛快。”

    孙韶不虞有他,进了酒店,和他对饮几大碗,算了酒钱。那汉子踱到柜台上,让掌柜的把他的酒葫芦灌满,这才施施然离去,孙韶见了唯有摇头苦笑。

    吴兵休息了一个时辰,拔寨都起,沿着小路赶到夏侯渊大营之后,已是三更时分。孙韶四下看了一圈,只见敌营布置严整有法,不禁暗暗佩服。那汉子什么也看不懂,大眼瞪小眼,又一次掏出了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挂回腰间。孙韶刚差人分路去敌营放火,说了不少话,也甚是口渴,说道:“给我来两口。”

    那汉子笑道:“好。”取下葫芦,横着拿着递给了孙韶。

    孙韶喝了两口,只听敌寨四五路火起,大喜若狂,飞身上马,长剑向前一指,叫道:“破敌只在今日,弟兄们冲……”忽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栽下马来。

    众兵士大吃一惊,正要上前相扶。忽听林中鼓声大震,无数军马杀将出来,当先一员武将,金盔金甲,正是夏侯渊。

第573章乘虚渡淮

    吴兵一路狂奔,到这里早已累得不行。只因孙韶一再和他们说,抄人后路,捅人腰眼,打他人一个措手不及,费力少而见功多。众军心里一想,乘半夜三更,汉军都躲在营中睡大觉的天赐良机,突然杀将进去,冷不防给敌人来一下狠的,还真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们都知道夏侯渊、曹仁是什么角色,打败了他,足以扬名立万,足以震惊天下。他们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勉强打起精神,哪知好处没有捞到,却吃了埋伏。这一巨大的反差,对他们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本来他们就只能在水里称王称霸,一上岸就和霜打了茄子似的蔫了吧叽。一路之上他们又经历日晒雨淋种种非人的折磨,有不少人在半路上便当了逃兵,要不是就被阎王请去喝茶了,还继续留在队伍里的,最多也只剩下半条命,连扛兵器都觉得勉强,哪还能和体整好几日,生龙活虎的汉军主力较量?更何况他们的主帅躺在地上,睡得好似一头死猪,怎么叫也叫不醒。

    两下里一接触,汉军大呼酣斗,刀砍箭射,奋力死战。吴兵则一声响,丢盔弃甲,四下逃命。战斗进行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吴军兵败如山倒,损折极其惨重。夏侯渊领军追出三十余里,剿获马匹器械不计其数,凯旋而回。

    全琮这几日几乎就没合过眼,此时他正在城上巡视,听见远处传来阵阵战鼓声,知道城外生了大事,忙潜细作前往哨探。不久细作来报,孙韶引大军赶来支援,却不想遇到了夏侯渊的埋伏,形势万分危急。他不知道孙韶完全是被夏侯渊引来了,敌人准备充分,瓮中捉鳖,手到擒来,这会去救为时已晚。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正要引大军下去接应,忽听城东城南鼓声大震,曹仁军逼城为阵,准备攻城。全琮权衡利弊,放弃了出城接应的念头,一面组织军民抗敌,一面在心里默默念颂,求各路知名的、不知名的神仙保佑孙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孙韶副将所领的另一路军马,也已逼近安阳下寨。他一直在等孙韶动手,这边便好杀出配合。此时他见北方火光冲天,喊声大震,知道孙韶终于动手了,心下大喜,点起军马杀入夏侯渊大寨,哪知大寨竟空无一人。那将军大呼上当,正要退回,寨外伏兵一齐作,分从西面八方向寨子里杀来,反将吴兵包了饺子。吴兵猝不及防,一上来就吃了大亏,不到半个时辰,大军被杀个七零八落,四分五裂。那将领被三五千军马密密匝匝了围了数圈,回顾左右仅有不到一个百人。那将领叹了一口气,放下屠刀,跪地投降。吴兵见主将投降,纷纷逃散,战斗就此结束。

    那中年汉子,微微一笑,一声呼哨,汉军阵中抢出几名兵士,将孙韶捆了个结实,拖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韶悠悠醒转,现自己上身被扒了个精光,双手反绑在一根大柱子上,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中年汉子。孙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戏耍你爷爷!”

    那中年汉子,道:“在下姓黄名权字公衡,不知公礼可曾听说过在下。”

    孙韶啐道:“没听说过!卑鄙小人,只用会这种下三烂的手段诱人上当,我要是听过你的名字,肯定三天都吃不下饭。”

    黄权道:“兵者诡道也。公礼熟读兵书,不会不知道吧。再者贵国吕子明白衣渡江,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上流手段?”

    孙韶自知理亏,道:“你爷爷我被你这个不成气的孙子捉住了,就没打算要活,乘早给你爷爷来个痛快的。”

    黄权道:“识时务者呼为俊杰,希望公礼……”

    孙韶道:“打住,打住。你少在我面前说这些废话,你难道不知道我姓什么吗?姓孙的岂有降敌之辈?要杀便杀,要我降敌,万万不能!”

    黄权道:“公礼不知道在下,在下却对公礼仰慕已久。你父亲孙伯海,本姓俞氏妫戴变乱时,不慎为其所害,那时你年仅十七岁,收拾父亲旧部,防守京城,用心戒备。孙权为了测试你的能力,佯做攻城,你闻讯迅组织防御,用箭射杀外人。十七岁就能如此,真虎将也,令人好生敬佩。其实你姓俞,不姓孙,你身怀济世安民之才,安邦定国之术,又何必枉自为孙权送了性命?我提得建议,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孙韶怒叫:“考虑个屁,没什么好考虑的。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孙韶不吃这一套。”

    黄权叹了口气,道:“看来公礼一时还没想通,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其实这两天,我真把你当成一个好朋友,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

    孙韶叫道:“我就是把你当成朋友,才知了个大亏。其实我就是个笨蛋,一般老百姓见到将军吓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你说话甚有条理,我早该想到你不是一般的人物。当初没一刀杀了你,悔之晚矣。”

    黄权向他瞧了一眼,一言不,转身便走。孙韶望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越骂越凶,黄权就像没听见一般,只顾低头走路。不多时黄权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孙韶兀自在那喋喋不休。

    夏侯渊此来是为了报汝阴一箭之仇,与那日意气风出镇壶关,心境自是大不相同,所作所为自然也就大大不同。他和诸葛亮对阵于壶关之时,自诩妙才,大意轻敌。骄兵必败,他被诸葛亮所擒也是自然之理。此时为复深仇,唯恐失利,自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以赴。

    孙权不甘心失败,会差人来救。他早就考虑到了,是以他在孙权援军可能会走的几条路上,布下了大批细作,每日用飞鸽传书将消息报到军前。

    楚汉相争时刘邦被项羽追得走投无路,险些解下裤带上吊,千钧一之时,部下放出鸽子一只,召来军马,刘邦这才捡回了小命一条。可见早在西汉时人们就懂得利用鸽子来传消息。只不过那时信鸽的使用还不如何普及,鸽子腿上也没有携带书信,利用鸽子传递书信要在唐时才开始盛行。贾仁禄那大脑壳里杂七杂八的电视剧装了不少。他入主军中后,嫌消息传递实在太慢,异想天开的将信鸽应用到作战之中,用来传递紧急军情,果然大收奇效。

    当时贾仁禄的搭挡是徐庶,他虽然知道刘邦因鸽获救的典故,却也不知道鸽子竟有如许妙用。在他的苦心经营下,不数年,汉军之中信鸽成千上万。传递信息的内容也不仅仅局限于紧急军情,而是涵盖军事作战的方方面面。不过也有不少消息和军事政治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这些消息全都是出自贾仁禄一个人的手笔,他入主军中后,常滥用职权,利用信鸽来传递家书情信甚至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正他官最大,这法子又是他想出来的,别人也不敢不听他的。刘备开始时不怎么看好这些不起眼的小畜牲,可几场胜战打下来,他也不得不留心起来,把饲养信鸽和饲养战马完全分开,单独成立一个部门由专人负责。这此小家伙每日吃的伙食也是有标准的,不得随意糊弄。由于举国上下,都对信鸽十分重视,汉军之中信息传递的度自是大大提高。

    战场军情变化瞬息万变,消息传递快慢,直接影晌到主帅对时局的判断,也直接影响的战役的成败。汉军大规模使用信鸽,这件事情看似不起眼,在当时来说,却是一个飞跃。由于汉军极度保密,魏吴两国都对此事一无所知,传递信息还是凭着十分原始的方法,度自然慢了不少。魏军这些年和汉军作战屡吃败仗,除了贾仁禄太会搞七搞八以来,信息传递不如汉军灵活快捷其实也是主因之一。

    夏侯渊在壶关打了个大败仗,心中甚是不服,此时亲到军中,见到了信鸽。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行踪,敌人总是了若指掌,并在第一时间里作出反应,原来是这个小畜牲在使坏。这样一来他总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吃一堑长一智,他也开始对这些小家伙刮目相看。此番攻打安城,他就利用信鸽来传递孙权援军来援的消息,这些小家伙吃了他亲自喂的不少好料,饮水思源,自然也要为他卖力办事。

    兵贵神,孙韶自认为自己军队行进度已经够快了,敌人一定来不及反应,正可打他个措手不及。哪知汉军的哨探早就探到了吴兵踪迹,并用信鸽报知夏侯渊。信鸽在天上飞,走得是直线,孙韶在地上爬,走的是山路,曲曲弯弯。不以度而言,就与路程而论,孙韶所走的冤枉路不知要比信鸽多上多少,又怎会比它更快?

    夏侯渊得到了消息,立即和曹仁、黄权等人商议,三五个臭皮匠凑在一起,自然顶过一个诸葛亮了。众人商议一阵,终于想出了一个计策。先是黄权带着几个百姓扮作难民,前往孙韶军前提供消息,将他引到主营背后。夏侯渊则埋伏在附近林中,以逸待劳。夏侯渊动手时,全琮一定不会老实,肯定要有所动作。曹仁便虚张声势,佯做攻城,使他不敢乱来。众人都觉得这主意甚好,欣然同意,分头行事。

    本来按众人商议,最好能用个什么办法,将主将除去,敌军没有指挥,这战打起来可就十拿九稳了。不过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不切实际。众人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真打算付诸实行。黄权回营之后整整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或许可以一试。他挖空了酒葫芦的木塞,将花重金搞来的高级蒙汗药藏在其中,木塞外包了几层布。葫芦直置之时,药粉不会落下,当葫芦一打横酒透过布层,浸润药粉,整葫芦酒就都成了洗脚水了。

    他准备好后就带十余名百姓登程上路。至于要找百姓倒不是件难事。豫州淮南之地本属魏国,乍附吴国,老百姓对孙权不是很了解。由于时间太短,孙权也没来得及施什么惠民的仁政,老百姓对他自是不如何亲附。汉军南下时,一路势如破竹,风驰电掣,所到之处又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百姓畏其威而怀其德,都希望汉军能打跑东吴,入主此间。他们听说黄权要让需要百姓干些事情,自的组织起来,拥到黄权帐中,一下子就到了好几百人。黄权精心挑选了十来个聪明伶俐的,相携就道。

    由于他们的出色表现,孙韶没有现一点破绽,被黄权牵着鼻子走,来到预定的伏击地点。本来如此顺利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而关键时孙韶想喝酒,更让黄权大喜若狂。他将葫芦将葫芦取下横着拿,这个动作太过细微,孙韶又满腹心思,一点也没留意,登时中招,栽下马来。没了指挥吴兵登时大乱,大败亏输。

    三日后黄权再次来劝孙韶,孙韶说什么也不降,黄权和夏侯渊商议一阵,决定如此如此。当天下午,汉军逼城为阵,夏侯渊另人将孙韶拖出,绕城一周。众百姓乍附孙权,好感度本来就不高,见汉军竟将吴人援军打的落花流水,落捉其主将,如此勇猛,比吴人不知强大多少。老百姓当然希望有一个强盛的王朝来保护他们,不希望在一个懦弱王朝宇下,整日里担心受怕,于是他们纷纷缒下城去投降。吴兵本就不善6战,见汉军队伍整肃,士气高涨,又听说孙韶的援军不到一个时辰就给他们解决了,吓得浑身抖,也是无心恋战,找机会溜出城去投降的不计其数。全琮见军心不稳,民心不附,也知道这城没法再守下去。领着惯战亲随,奋力死战,突围而走。一路上又遇到不少拦路虎,虽然一一摆脱,损失却也不小,等到了汝阴身边只剩不到一百人。汝阴县令正在写降表,准备出城降汉,听说全琮到来,吓得险些坐到地下。他哆哆嗦嗦的上城一看,只见全琮身边稀稀疏疏的站着几个随从,个个浑身是伤,不由得长长的松了口气。传令四门紧闭,所有兵士上城防守,不放吴兵进城。

    其时汝阴县从县令到士兵都是魏国时那套班子,没有任何变动。兵士们对吴国本就没好感,只是魏国照不住他们了,只好在孙权的屋檐下混口饭吃。现今全琮大败,这落水狗哪有不打的道理?当下兵士紧闭城门,张弓搭箭,对准全琮。

    全琮算是领教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本来这种弹丸小县根本不在他眼里,这会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忍气吞声,绕城而走。过了汝阴,全琮抢了条船,沿颍水而下,经慎县、阳泉而入芍陂,折而向北,沿着淝水北上来到寿春。程普听说他到来,将他接入军中,善言抚慰,全琮和程普、朱桓说起孙韶落入敌手之事,朱桓气得跳了起来,当即便要领兵杀了夏侯渊、曹仁救回孙韶。亏得程普、全琮死命拦住,不然他也就要步孙韶的后尘,成了阶下囚了。

    全琮身为守将却丢了城池,这可是条大罪过,虽然他这次丢城,情由可原,非战之罪,但是他心里却无法咽下这口气,拐弯抹角的向程普提出要借兵收复失地。其实程普也想收得失地,可是张辽就在对岸,实在不能分兵。全琮也体谅他的难处,老老实实的在营中协助他防守,不再提此事。

    张辽徐晃仓促南下,并未预备战船,到了淮河,一时无法渡河,只得一面向民间征集船只,一面临时赶造。程普因此获得了充分的时间着手布置防线,倘若没有淮河阻挡,程普这会怕也只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份了。张辽徐晃虽然在很短的时间里赶造了一批战船,但临时赶造的船只,质量上难免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根本无法和东吴装备精良的艨舯大舰相比。幸好这支东吴军马大多参加过合肥之役,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张辽放对。就这样一方战船粗糙但士气高昂,另一方战船精良可士气低落,两下里交了几次手,各有胜负,不过汉人毕竟不善水战,损失远要比吴人来得多。张辽徐晃急于杀到建业找孙权报仇,可是被阻在淮河,前进不得,不禁郁闷不已。

    这日张辽在中军帐中和徐晃商议,张辽道:“听说妙才、子孝等人在汝南着实打了几场大胜仗,连安城也给占了。我们却被程普老贼堵在这里前进不得,真是窝囊死了。我们要是再想不出法子,这头功可就给他们得了。得不到头功是小,这仇要是给他们先报了,咱们在九泉之下可是没面见曹公了。”

    徐晃叫道:“气死我了,明日我亲领一队军马和程普老贼拼了!不撕开一道口子,让大军渡河,我决不回来见你!”

    刘巴说道:“将军不可造次,有道是‘南人乘船,北人乘马’,论起大江面上乘船作战,我军肯定不是吴人的对手,须当想个法子避其长而击其短,这样我们才有胜算。”

    张辽点头,道:“嗯,那怎样才能避其长而击其短?”

    刘巴沉吟片刻,道:“淮水毕竟没有长江宽阔,想要逾越,应该不是没有办法。”

    张辽点点头,道:“嗯,是这个理。长江浩瀚无边,一两日内大军根本无法过完,不得不和吴人打水战。而淮水河道可比长江窄太多了,只要安排合理,不到半日大军便可渡完,只要到了南岸,谅程普老儿也奈何我不得。我一直想着如何打跨程普老儿,竟没有想到乘虚渡河。不过这段江面都是吴人巡哨船只,想要渡河,怕没有那么容易,不知子初有何高见?”

    刘巴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具体法子,我还没想出来。”

    张辽道:“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咱们合计合计,定能想出法子来的。”

    三人在帐中嘀咕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子。次日一早,吴军细作探听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马上赶到南岸报知程普,程普大吃一惊,忙集众将商议,说道:“哨探来报,徐晃、刘巴别领一军欲从上游渡河,攻打阳泉。”

    全琮皱眉道:“我军人数上、气势上都大大不如汉军,之所以能和他们平分秋色,就全靠有淮河这条天然凭障,倘若任由徐晃南渡,站稳脚根,大事去矣。”

    程普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打算分兵防守阳泉,不知你们两个谁愿去?”

    全琮道:“末将丢了安城,惭愧无地,若是守住阳泉击退徐晃,还能稍赎前罪,希望都督给我这个机会。”

    程普点了点头,道:“徐晃当世名将,不可轻敌,我遣休穆助你。你俩须当小心在意,决不可令徐晃南渡。”

    全琮应道:“是。”

    朱桓喜欢独当一面,节度自由,最不喜欢和他人配合,受人节制,但程普既然下令,他也没有办法,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含恨出帐。

    二人领着军马乘船溯淮而上赶往阳泉,甫到城中,还来不及坐下,哨探来到徐晃大军已在河对岸扎下营寨,预计明日就会渡河来攻。

    全琮道:“来得好快。明日我们五更造饭,平明进兵,就在河上和徐晃好好打上一战,让他见识我们吴人的厉害。”

    朱桓摇了摇头道:“这个法子不妥,大大的不妥。”

    全琮道:“哦,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朱桓道:“你一定认为我们善于水战,所以想在淮河上和徐晃见个真章,如此一来十有**可胜,是也不是?”

    全琮道:“嗯。”

    朱桓道:“你没有来时,我们同汉军在水上打过几战,不瞒你说,胜负各半,可见既便在水上作战,我们也不可能稳操胜券。我这里倒有一个百战百胜的法子。”

    全琮道:“哦,什么法子?”

    朱桓道:“我军隐蔽行军,敌人一定不知道我们已赶来救援。我们正可就其势而用之,明日你我揠旗息鼓,外示虚弱,诱敌来攻。敌人不是就里,自以为得计,冒冒然前来攻城,上我算矣!”

    全琮连连点头,道:“诱敌深入,以逸待劳,果是好计,就照你说的办。”

    二人又详细的计议一番具体方案,各自准备。当晚二人都没有心思睡觉,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了一个晚上神经,好不容易,群鸡乱叫,一缕曙光洒在大地上。二将草草用罢了早饭,领军在埋伏之处蹲守。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汉军没有来。两人互望一眼,悄声嘀咕一阵,又耐心蹲守。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汉军还是没来。两人开始有些坐不往了,聚在一起悄悄商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全琮认为汉军可能再耍什么诡计,最好派支军马攻打敌营,试探虚实。朱桓最烦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指手划脚,当下固执已见,主张守株待兔。两人争论良久,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时间就是争论中一点点溜走,他们直吵到口干舌躁,嗓子冒烟,这才停了下来。二人喝了两口水,正打算继续,全琮抬头看了看天,已是红日西斜,这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说道:“照此情景汉军今天不会来了。既然敌人不动,那我们就先动,打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再来从长计议,岂不是好?”

    朱桓道:“你这个想法要不得,汉人巴不得我们去打他呢,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依我看还是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全琮道:“敌人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渡河南下。可如今却扎营固守,无心渡河,这明显不合常理。哨探来报敌人至扎营之后就没有动静,我看这里面很不对劲。有些事情细作是没法打听出来的,我认为还是当派小股军队前往北岸打他一下,摸清敌人的情况,才好定计。”

    朱桓摇了摇头,道:“我想汉军一定是知道我们来援的消息了,故意固守而让我们先动,他们好反客为主,占尽便宜。这个时候,谁也沉不住气,谁就输,我们一定要比汉人更沉得住气。”

    全琮颇不以为然,正要说话,突然间细作来报:“不好了,大队汉军渡河南下,占了附亭。”

    全琮瞪了朱桓几眼,面色铁青,怒道:“你呀,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传令道:“传我将令,固守城池,有敢妄动者斩!”

    朱桓没想到汉军竟然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心中大是不忿,道:“汉人方才渡河,立足未稳,当乘此时杀将上去,给他来一个下马威,打得他们倒爬回去,若让他们站稳脚根,那可就糟了。”

    全琮道:“汉军已到南岸,我军无法匹敌。唯今上计须当固守城池,坚壁清野,敌人野无所掠,前进不得,必不逞而退。若是主动出击,正中了敌人的诡计。”

    朱桓道:“敌人一路南下,战必胜攻必取,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各县守令畏之如虎,我若不出兵,各地县令认定我们怕了汉人,肯定争相投降,汉人得了城池,不愁无粮可用,到那时我们要想将他们赶走可就难了。”

    全琮道:“我们若轻出,倘若中了敌军埋伏,连程都督那里也守不住。我认为还是不可造次。”

    朱桓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争论的功夫,早就把敌人打跑了。你要是不敢去,我自引本部前去。”

    全琮虽然为人恭顺,但朱桓一而再而三的顶撞于他,也不禁怒火中烧,骂了他几句。朱桓愤然出帐,不通知全琮,自引本部军马赶往附亭。

    行到半路,两侧乱山上突然杀出无数军马,一员大将纵马向他驰来,大叫道:“来将是谁,快快报上名来,张辽不斩无名下将!”

    吴兵一听来人是张辽,大叫一声:“我的妈啊!”散了个干净。朱桓正要麾兵冲上,回顾左右,已不见一人,叹了口气,拨马落荒而走。

    奔出里许,他回头一看,只见张辽离自己越来越近。又奔了片刻,张辽从后赶上,大刀一挥径向朱桓后颈削去。朱桓急忙缩头,当的一声大响,金盔掉地。朱桓大吃一惊,催马狂奔,张辽在后紧追。张辽马快,眼看又要追上,正危急间,忽听前方一人大声叫道:“张辽休要猖狂,全琮在此!”

    朱桓长长吁了口气,拨马回头,和全琮一起,双战张辽。张辽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斗了三五十合,二将不是张辽对手,拨马败走。张辽引军大杀一阵,直杀得个尸横山积,血染河红。吴兵大败亏输,逃到阳泉,不料城池已被刘巴城陷了,吴兵进不得城,只得落荒而走,逃回寿春去者。

第574章订立盟约

    原来攻打阳泉的不是徐晃而是张辽主力,约有六七万人,大军来到阳泉对岸,依险立营。张辽虚建徐晃大旗,留下老弱守寨,尽驱精锐,衔枚疾走,往下游奔了三五十里,来到一段十分偏僻,吴军哨探不到的河岸,筏竹为筏。

    人多力量大,五六万人齐心合力,不片时竹筏排满江面。大军乘着竹筏顺利渡了淮水。这时程普正指挥大军和徐晃相峙,两下里角斗甚剧,对这边的事情全然不知,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唯有徒唤奈何。而阳泉这边,全琮朱桓正在吵架,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执一词,吵得个不亦悦乎,对这边的事情也是全然不知。这样一来彻底便宜了张辽,原先准备的许多后着,全部派不上用场,大军轻轻松松渡了淮河。还好这只是淮河,水道不宽,要是长江,他们可就不能说过便过了。

    大军来到南岸,张辽担心敌人另有诡计,不即上岸,先差斥候远出哨探,不多时各路哨探来报,附近并未现大军踪迹。张辽这才命兵士抓紧时间,分批上岸。上得岸来,张辽让刘巴引一军打着他的旗号抄小路赶到阳泉,告诫他一定要小心,只要全琮、朱桓二人有一人在,就不可攻打城池,扼守险要,阻断敌人救援道路,等他和徐晃合力消灭了程普,腾出了手,再来收拾他们。

    刘巴领了将令,挥戈西向,抄小路赶到阳泉。一路行来,他现自己运气也不比张辽差多少。他差去的哨探,先后遇到了朱桓和全琮这两路人马。当然两路人马都顾着赶路,根本没有现哨探正躲在一个僻静阴暗的角落里**。

    刘巴闻报大喜,打正张辽的旗号杀到城下,守城军马最怕看见的就是这面旗子,一见之下,一半的兵士逃之夭夭,另一半有不少人两眼一对晕倒在地,其余的手脚麻利的拉起吊桥,打开城门。刘巴不费一兵一卒,就占了城池。“张辽”这两个字在吴兵之中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一斑。若刘巴打着自己的旗号,估计就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吴兵看到旗号先会问:“刘巴是谁?没听说过。”接着就会用羽箭、大石来欢迎他们。

    全琮听说朱桓引本部军马去攻打附亭,恐他有失,点起军马赶去救援。可他到时朱桓已经中了张辽设下埋伏,大败亏输。凭他手下那点可怜的军马根本无法扭转乾。何况他的部下和朱桓的部下一样都有恐张症,一见张辽神威凛凛,杀气腾腾,挥刀向他们劈来,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各使浑身解数,逃之夭夭。全琮、朱桓既打不过张辽,又禁不住败兵,只好随波逐流,赶到阳泉才现城池已易主了,无奈之下只得掉头逃往寿春,没想到半路上又遇到张辽,两下里混战一场。二人所领都是残兵败将,斗志全无,如何是张辽大军的对手?幸亏二将都小有智谋,关键时连使诡计,这才逃得性命,等到了寿春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其余军马都不知去向。不过二人一路共历患难,相互扶持,相互间的好感度倒提升甚快。

    此时程普和徐晃的大战仍在继续,程普见汉军明显比之前几次少了很多,率先挑战,却全取守势,又总不见张辽,心下疑窦重生,可两军战船已紧紧的咬在一起,难分难解,他就算想撤退,也是不能够了。又斗了良久,汉军越死越多,渐渐支持不住,徐晃命战舰驶入港汊中,负隅顽抗。

    程普见自家军马渐占上风,喜上眉梢,将鼓手斥退,援枹连击,吴兵久战不下,正在焦躁,听闻鼓声,精神大振,浆手出力摇浆,弓箭手拼命放箭。汉军抵敌不住,阵势微见散乱。程普手中令旗一挥,船上三声鼓响,左右两路生力军马包抄上来,将汉军围在垓心。

    程普连连挥动鼓槌,密如连珠般的击在鼓上,大皮鼓咚咚咚地响个不停,程普叫道:“今天若容汉军一个生还,绝不回军!”

    忽听河对岸一阵大哗,程普大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自家大寨狼烟四起,尘土飞扬,显然自家兵马遇到了敌人,乱成一锅粥。

    吴军中不少兵士都注意到老巢有失,心气一馁,作战也就不如适才那般全力以赴了。徐晃见吴寨大乱,知张辽得手了,心中大喜,麾军大进。汉军大声疾呼,奋起反击,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登时打坏了吴人好几艘战船。

    程普见军心浮动,急忙叫道:“大伙不要慌,这不过是汉人的诡计,来犯的不过是敌人小股部队,目的就是为了扰乱我们。弟兄们先一鼓作气,拿下这伙残败军马,杀了张辽,再回过头来对付袭寨之敌!”

    话音刚落,忽听得战船上有人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程普愕然回,只见绣有“程”字的大旗飘然而落,另一面大旗冉冉升起,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张”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的醒目。

    众吴兵见张辽大旗挂在了自己家营中,吓得面如土色,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蓦地里,一艘船上有人一声喊:“张辽占了大营,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弟兄们快跑啊,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受喊声的感染,吴兵战船像没头苍蝇一般四下逃窜,散了个大半。其余船只虽未逃走,却也是无心恋战,士气低落。

    徐晃见敌军阵势大乱,忙指挥战船聚在一起。不久汉军船上战鼓雷鸣,弓箭手齐声喊杀,径向中军杀来。东吴前军抵敌不住,纷纷向两旁闪避。有些战船闪避不及,被汉船撞翻,吴兵纷纷跳水逃生,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程普见前方之敌离自己越来越近,周围已方战船越来越少,而背后之敌已经占了寨子,杀到河边,准备渡河来攻。他叹了一口气,传命鸣金收军。吴人到底长于水战,虽败不溃,闻得金声,不少已逃之夭夭的船只又纷纷聚拢,精兵殿后,缓缓向西南方向退走。徐晃倒也不敢追赶,收拢败军,渡河与张辽会合。

    程普军退到岸边,弃舟登6,行不多时,正遇张辽。吴兵大多都是识得张辽的,吓了一跳,四下奔逃,阵势大乱。程普大怒,拍马直取张辽,约斗三五十合,程普气力不济,一双眼四下乱瞥,想要觅路而走。

    忽然间,徐晃领一支军马斜刺里杀到,将程普大军拦腰截断,程普料不是头,拨马败走。张辽、徐晃乘势麾军掩杀,吴兵大败亏输,不少兵士被硬生生挤到水里淹死,其余护着程普落荒而走。张辽、徐晃在后紧追。

    败兵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是漏网之鱼,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跑到了寿春。朱桓开门放入。程普上了城楼,这个心总算是放到了肚子里。他向二将瞧了几眼,面色不善。二将对望一眼,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程普道:“淮河可以说是我军的天然凭障,也是我军克敌制胜的关键,绝不能让敌军逾越。我让分兵让你们守阳泉,就是为了防止敌军绕到上游渡河。临行间我说过甚话来,你们难道都忘了么?”

    全琮低头不语,朱桓面有怒色,道:“都是全琮和我争论不休,以致贻误战机,让张辽觑空渡了淮河。倘若只委一人防守,如何会出现这种情况?统兵将领贵在临机专断,节度自由,无人掣肘,若事事都要请示讨论,不把什么都给耽误了么?”

    全琮低垂着头,一言不。程普气得面色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定了定神,正要说话,忽听城下鼓声阵阵,一队队汉军直逼城下,担石运土,赶筑长围。

    程普叹了口气道:“罢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乘汉人还未全面合围,赶紧派人赶往建业求援。休穆!”

    朱桓应道:“末将在。”

    程普道:“汉军主力在北,我分你一支军马防守北门。你不是要独当一面么,我让你独当一面,若是北门失守,我唯你是问!”

    朱桓应道:“是!”

    程普正要接着令,忽有哨探来报:“报!夏侯渊、曹仁占了安城后,传檄弋阳、安丰、庐江等郡。檄文中言道各郡守令有哪个不愿降,先移兵伐之。各郡守令惧汉兵威纷纷归降。夏侯渊休整数日,长驱大进,想要攻打合肥新城,截我后路。前锋已到雩娄!”

    程普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今汉军欲攻合肥截我后路,如之奈何?”

    朱桓道:“都督若信得过末将,给末将一支军马,定能守住合肥。”

    程普点点头,道:“嗯上次派你们俩同去,结果争吵不休,坏我大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这样了。就由你去,须当小心在意。”

    朱桓应道:“是!”点起万余兵马,乘张辽军尚未合围之时,急奔出城,向南去了。

    程普道:“子璜因何不一言?”

    全琮道:“末将一败再败,惭愧万分,无话可说。”

    程普道:“这次是不是休穆一再顶撞于你,使你的命令无法贯彻实行,以致大败?”

    全琮道:“是我固执已见,不听休穆之言,以致让张辽钻了空子。”

    程普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开始布置守城任务。

    其实程普都不用差人求救,汉军大举渡淮,寿春合肥吃紧的消息早有细作渡江报知孙权。

    其时正在早朝,孙权闻报,一张脸登时白得吓人,说道:“悔不听伯言之言,以致吃了大亏。伯言现在你还有何高见?”

    6逊摇了摇头,道:“张辽军长驱渡淮,遮我之前;夏侯渊掩袭合肥,断我归路。淮南天险已失,虽孙吴复生亦无法取胜。”

    张昭道:“如今豫州淮南之地,大半已落入敌手,不如割给汉朝,以换取和平。倘若再犹豫不决,汉军长驱大进,进取江南,到时割的可就不只是这些土地了,还请皇上三思。”

    6逊点了点头,道:“子布之言有理,如今也只有如此了。皇上若实在不想和谈,唯有命程都督迅撤出淮南,退守濡须,凭险据守,徐图恢复。”

    张昭道:“战者危计,倘若汉军挟累胜之威击破濡须,长驱渡江,江南震恐,人心不稳,臣恐长江以南不再为皇上所有。还请皇上三思。”

    6逊:“其实很想凭借濡须天险和张辽好好打上一战,破了他不可战胜的神话,可听了张昭这话,倒也不敢再说什么,点头附和。

    孙权缓缓的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千里之地不到一个月就只剩下淮南一郡。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子布,你着人通知子敬,让他和汉人正经谈和,虽然给的地少了不少,不知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不辱使命。”

    鲁肃接到圣旨,摇头苦笑,次日一早,鲁肃主动来找孙乾,要求和谈。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孙乾自然受宠若惊。辰牌时分谈判于刺史官邸正厅内进行。孙乾已收到前线大胜的消息,底气足了不少,认为原先要求的土地现在已大部分归属大汉,这一条已不符合现时形势,须当重新商定,提出孙权若不拿出另一块面积相当的土地来换,就得拿出一定数目的金钱出来充数。鲁肃则坚持,说汉军在和谈期间进兵,这本身就不符合规矩。孙权海量汪含,不予计较,汉人若再得寸进尺,可就说不过去了。两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直谈到目落西山仍没有结果。

    谈了一整天,双方又饿又累,谁也没有心思再谈。孙乾就在厅中摆下酒宴,点了歌舞,权当放松。酒酣宴罢,鲁肃辞回,孙乾迅写就表章一道,差人星夜送往洛阳。

    刘备接了表章差他前往邺城传旨,着贾仁禄立即将帮他人泡妞把妹的烂事放到一边,迅滚到洛阳来见他。

    这边在两村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河西村重建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原来的残垣断壁早已不复存在,整个村子焕然一新,村中的主要干道均用青石铺就,以非原来的烂泥地。村中小鬼上学堂念书的时候早也不用担心雨天路滑摔得全身是泥的尴尬场面生了。

    栾祁担心鲜卑骑兵心中不忿,前来报复,固请马留在村中。这时北面传来消息,鲜卑骑兵窜入广平境内,接连袭击武安县附近几道村落,恶贯终有满盈之时,汉军终于摸清了他们的行踪,集中优势兵力,给予其致命一击。鲜卑骑兵众寡不敌,几乎全军覆没,余下的狼狈逃回鲜卑,不敢再来进犯了。

    两村百姓听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大喜若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燃放爆竹,就像过年一般。栾祁见再无后患,便和马一起,回到邺城。虽说在两村和好这件事上贾仁禄没有帮上什么忙,不过他最先提供了鲜卑人要来进犯的消息,又派马驻扎在附近以防万一,栾祁对他还是很感激的。一进城她哪也不去,带上村里的土特产来到贾仁禄家里道谢。

    贾仁禄听下人来报马、栾祁求见,忙和貂婵一起迎了出来。

    貂婵笑着对栾祁道:“瞧你来就来吧,还带东西。”

    栾祁道:“这些是村里的土产,也不值几个钱,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贾仁禄道:“这是什么话,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老子这个大流氓,从来不知道啥叫客气,别人给老子送礼,老子从不嫌七嫌八,总之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哈哈!”

    貂婵嗔道:“你这个人,当着栾姑娘、马孟起的面也这么没正经,也不怕人家笑话。”

    贾仁禄笑道:“这有什么,反正老子就这派,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伸手肃客。

    栾祁见府中下人行色匆匆,来来往往,搬东搬西,大为纳闷,问道:“怎么,将军要走?”

    贾仁禄道:“皇上刚来圣旨,着我立即赶赴洛阳。这座府邸老子今后肯定是用不着了,便让下人们收拾收拾,腾出地方来,好供地方大员居住。”

    贾仁禄为人随和,栾祁和他聊天觉得十分愉快,听说他要走,甚是失落,道:“你以后不再来了吗?”

    贾仁禄道:“这里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老百姓渴望和平,最讨厌打打杀杀。这次我军连续作战,疲劳已极,必须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休整,才有力气再和人打架。老子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了。老子离家已久,也该回长安和老婆该子享享清福了。”说到这里,话语中殊无欢愉之情,而满是失落,就好像一个酒鬼,猛然间不给他喝酒一般,浑身不得劲。

    栾祁道:“哦,将军有很久没回家了么?”

    貂婵抱怨道:“可不,他一次出征多则三年五年,少则一年半载不能回来,我们终日提心掉胆,倚门而望,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栾祁向马瞧了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马智力虽比张飞要高,却也高明的有限,愣是没听出栾祁说话的语气有何不对,道:“仁禄为国而忘家,实在令人好生敬佩。”

    貂婵向栾祁瞧了一眼,见她表情古怪,白了马一眼,暗怪他不会说话,岔开话题,说道:“孟起,你镇守此间。仁禄要走了,你总该摆下酒宴为他送行吧。”

    马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当晚贾仁禄不是酒量大增,还是借酒浇愁,一口气喝了小半坛酒,醉得人事不知,被人抬了回去。

    次日一早,贾仁禄不愿和地方官员照面,虽说那样可是乘机索贿,两袖金风,但送别时啰里啰嗦的规矩一大套,着实烦人。而且马会去,栾祁肯定也会跟去,若让她看见了官场上最黑暗的一面,对马的映象自也会大打折扣。是以他也不知会马等人,身着便服,跨着劣马卢柴棒,雇了辆车子载着貂婵,文钦等亲随紧策马紧随其后。一行人出了中阳门,取路径往洛阳而来。

    其时天气炎热,行不多时,贾仁禄就已经受不了了,汗流浃背,趴在马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貂婵将他请进马车,取锦帕替他擦了擦汗,道:“你命人假扮鲜卑骑兵,辛辛苦苦的布下这一大盘棋,终于使两村和好如初。你为什么不和栾姑娘说说,让两村百姓感激你?”

    贾仁禄道:“这事可不能说,说了可就全都露馅了。那帮刁民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恼羞成怒,一定又会走上大起内讧的老路,老子的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貂婵笑靥如花,道:“这批人可都是张飞手下。为了这档子事,可是死了不少人,你怎么和张飞解释?”

    贾仁禄道:“解释个屁。他**来的精兵攻打一个小村子居然还会死人,这事他要是不脸红,老子都替他感到惭愧,这小子还有脸要老子解释。我看他该好好反省,为什么他**来的兵战斗力如此差劲。”

    貂婵道:“河北有那么多兵马,都是你的老部下,你为什么不用,偏偏要用张飞的兵?”

    贾仁禄道:“河北这些兵,以后肯定要长期在这一带混,和这帮乡亲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让他们现了破绽,可就解释不清楚了。张飞的兵多从荆楚一带来,熟悉水战,以后肯定要回到荆楚对付孙权,不会再来这里了,老百姓再也见不着他们,这帮也不穿不了。”

    貂婵伸指在他额头上一点,道:“你这人,还真是一肚子坏水。”

    贾仁禄道:“要不是一肚子坏水,在这个狗屁时代里混,怕是不上三天,就被人……”

    貂婵按住他的嘴道:“别说不吉利的话。孟起和栾姑娘忽冷忽热,连我也看不下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帮帮他们?”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家务事,老子又是贪官,哪有什么招?过说句实话,若非两人爱得死去活来,老子是不赞同他们两个啃在一起。对栾姑娘来说,找一个憨厚朴实的乡下人嫁了,比跟着马终日担惊受怕要强得多。”

    貂婵点了点头道:“嗯,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眼下这事……”

    贾仁禄道:“这事老子也没辙,马腾现在是朝中一品,马本身也是从二品的大官,身分地位在那摆着。在这注重门弟的时代,这可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墙,栾姑娘要想攀上这门亲婚,那可是难于登天,我看她也有些死心了,所以最近见到马总是闷闷不乐。”

    貂婵道:“真的没有一点法子?”

    贾仁禄道:“除非皇上肯认她作干女儿,那又另当别论。最好再封她个公主什么的。有皇帝老儿在后面照着,谅马腾这老鬼也不敢说个不字。”

    貂婵道:“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正好要去洛阳,乘机向皇上进言,这事十有**能成。”

    贾仁禄一脸郁闷道:“你以为让皇上认干女儿就这么容易?如今他可是皇帝,想当他干女儿的,估计能绕着地球排上三圈。若什么人都能当他的干女儿,皇帝老儿以后啥也别做了,一天到晚就认干女儿玩吧。这事可没那么简单,马这小子有没给老子什么好处,老子何必要替他淌这浑水?”

    貂婵撅起小嘴,作势欲拧道:“你去不去?”

    贾仁禄忙道:“去,去,老子去还不成!”

    在途非止一是,这日一行人来到洛阳,贾仁禄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刘备道:“仁禄你可算来了。”

    贾仁禄明知故问:“皇上急着召微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刘备道:“孙乾日前上表,言道孙权被我们打怕了,已同意和谈,不过只肯归照原定要求,割豫州淮南之地给我们,这事你怎么看?”

    贾仁禄道:“恕臣斗胆,皇上一定是嫌孙权给得地少了吧。”

    刘备点点头,道:“是这么回事。这地大部分已被我们打下了,孙权不加土地,就想换取和平,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贾仁禄道:“不同意和谈,可就要打战了,不知皇上可曾作好渡江作战的准备?”

    刘备道:“这……”

    贾仁禄道:“自去年四月以来,我军攻城略池,连战皆捷,拓地千里。可是连番劳师动众,也使士气低落,粮草匮乏,国库空虚。若皇上想在此时用兵,吞魏灭吴,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翘翘。皇上要是不想看着曹丕收复失地,跑回邺城翘脚丫子,最好还是不要动兵。何况收了淮南之地,孙权彻底被我们卡在江南,无法动弹,我们的最初目的已经达到了。皇上须当见好就收,倘若把孙权这头疯狗惹急了,胡乱咬人,结果可是大大不妙。”

    刘备道:“嗯,朕已通过书信和孔明先生交换了意见,他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你们两人都这么说,那准错不了,就这么办。接下来这段时间,朕就不出兵了,致力于巩固新得土地,收拾民心。朕已下旨免了冀州、幽州、兖州、豫州、淮南等新得州郡三年钱粮徭役。这几个地方的老百姓在战争中吃了不少苦,也该过过好日子了。”

    贾仁禄道:“皇上真是爱民如子,古时都拿尧舜禹汤来比喻贤明君主,要臣说这四个圣主要是见了皇上,一定也会自愧不如的。”

    刘备笑道:“你马屁拍的太过,朕哪敢和这四位有道明君相比。”

    贾仁禄道:“对了,皇上,微臣想求您一件事。”

    刘备道:“你我虽未结拜,其实也和兄弟差不了多少,你有什么事就说,还要用到一个求字。”

    贾仁禄道:“和皇上称兄道弟,微臣可不敢当。是这么回事。”说着将栾祁和马的事说了。

    刘备笑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事好办,只是下一道旨,对朕来说又没有少了什么。哈哈。”

    贾仁禄道:“皇上圣明,臣替栾姑娘谢谢您了。”

    刘备权衡再三,终于做出让步,和谈得以顺利进行,不到两日双方便商议妥了全部条款,吴兵同意割让淮南之地,两国以长江为界,共享太平。由于东吴给地给的十分爽快,刘备心下大喜,也就没要太子入侍。当然张辽、夏侯渊两支军队逼的甚紧,孙权不想给地也不成,自然就爽爽快快的交了出来,其实这心里别提有多痛了。

    和谈结束,两方重新确立盟好,息兵罢战。刘备采纳贾仁禄诸葛亮的建议,令曹仁驻守襄阳、夏侯渊驻守安城、张辽驻守合肥,以防孙权这老流氓翻脸不认人。其余军马退回驻地休整。这场前后长达一年的战争总算是告一段落,汉朝虽然取得决定性胜利,却已伤筋动骨,没有一两年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

    刘备见和谈顺利结束,不用再打战了,心里也甚是高兴,又在洛阳呆了几日,带上贾仁禄等一帮文武大臣,施施然回到了长安。

    对贾仁禄来说没有战打的日子总是很容易过,时光匆匆,转眼两年时间过去了。贾仁禄的骠骑将军一职早已给刘备捋了,专心做他的司空。司空顾名思义就是专司空闲,贾仁禄一天到晚闲的慌,只好鼓捣生孩子,可是天不遂人愿,不论他如何努力,这人是一个也没有造出来,不禁使他郁闷不矣,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575章大比之年

    贾仁禄所担任的司空一职在官制改革前属三公,佐天子理阴阳,平邦国,无所不统,权职相当于宰相。虽说权力完全被架空,但好歹还有列席朝会的资格。可官制改革后,司空连列席朝会这最后一点权力也被剥夺了,彻底成为身分地位的象征,就和公、侯、伯、子、男这些爵位一样,只是个虚衔,一点实际权力也没有。

    当官不能上朝听政,这对热衷权势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可对贾仁禄来说不啻于天外福音。按当时规定,朝会在卯时进行,当时的卯时也就是指现在的五点到七点这段时间。既然朝会在卯时举行,也就是说与会官员比须在凌晨五点之前就要起床,穿戴整齐,赶到宫里上朝。这样的上班时间,对极度爱睡懒觉的贾仁禄来说,当真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这么多年过来了,他对三国的一切早已适应,唯独对这一点说什么也无法适应。于是上朝打瞌睡,对他来说自是家常便饭,在刘备特许下,其他大臣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这个司空所有权力都被剥夺,连朝也不用上了,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贾仁禄知道这个消息后,高兴之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和疯子一样,又是叫,又是跳,若是陈群就在旁边,他肯定会抱着他啃上两口,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之情,至于陈群会不会领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好景不长,贾仁禄才睡了几天懒觉,还没睡过瘾。刘备觉得了放着这样一个人才在家里搂着老婆热炕头,属于严重资源浪费,特地给他挂了个“参知政事”的头衔,让他以司空参议朝政。当然这个头衔也不是刘备能想出来的,自是出自陈群手笔。

    从此之后贾仁禄又得天不亮就起床,像梦游一样来到朝堂,一言不的渡过一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朝会,跟着又像梦游一样回家,吃完早饭后,立马躺在床上补眠,直到午时方才起来,这日子当真过得苦不堪言。

    刘备见他人虽在朝上,可心却不在朝上,来了和没来也没有太大差别。他也知让贾仁禄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天天上朝,是难为他了,于是又一次给他开了绿灯,规定只要没有什么大事,他可以不用来上朝。这恶梦般的日子对他来说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其时魏国丢了黄河以北广大地域,退守青徐,元气大伤,已无力再向外扩张。曹丕逃到临淄后不久,便表了一番重要讲话,说了几句豪言壮语,表示从今而后一定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群臣见浪子回头,无不精神大振,翘着盼望他能重新振作,励经图治,带着魏国重新走向昔时辉煌。哪知曹丕这股劲头只坚持了三天,便又回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老路上去了。本来偏安的王朝历来都是这样,越偏越安,安到最后连重新蹶起的力气都没有了,终于成了一只疲软无力的羔羊,任人宰割。曹丕也是这样,他吃了几次大败仗之后,深悔用兵,只想守住这一亩三分地,风风光光的做他的皇帝,终此一生。不过这个想法虽然懦弱,就当时魏国的形势来说,倒算是个明智之举,事实早已证明,国小而穷兵黩武只能是自取灭亡。在这种想法的支配下,曹丕一改过去争强好胜的性格,治国方针渐趋清静无为,以民休息。既然无为而治,他啥事也不用管,算是彻底清闲了,终日饮酒作乐,泡妞把妹,只是地方小了,想要找到庸姿俗粉容易,可要找到长相气质俱佳的上等美人可就难了,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老百姓也因他无所作为,彻底的闲了下来,展生产,恢复经济,日子也比以前好过不少,对他的感激之情,倒也与日俱增。不过相对于他们对汉朝轻徭薄赋仁政的向往及对汉朝无坚不催的军事实力的崇拜,这点好感度自是微不足道的。

    吴国这边,孙权偷鸡不成大大的蚀了把米,不费吹灰之力取得了千里之地,又不费吹灰之力的丢了。当真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来得快去的也很快。孙权经此一役,终于大彻大悟,也和曹丕一样深悔用兵。不过他的国家远比曹丕要大,穷奢极欲之心也比曹丕要大得多。于是他又和过去一样,拼命搜刮民脂民膏,来满足自己日益奢华的生活。老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相继揭竿而起,窜到深山老林中打游击。其实这些老百姓也是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孙权却不可怜他们,将这伙因交不上繁重赋税,被迫造反的良民统统视为山贼,差得力干将前往剿灭,可是越剿山贼越多,当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孙权整日价忙着调派军队围剿山贼,再没有多余精力进取中原了。

    就这样汉、魏、吴三国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三国皇帝都忙着念好这本经,无心向外扩张,老百姓因此过了两年太平日子。虽然大部分人都因不用打战而高兴万分。可贾仁禄、张飞、马这些个没战打就浑身不自在的将领,终日闷闷不乐,这日子当真是过的苦不堪言。

    章武六年夏七月,这日卯时刘备和三省六部的几位官员在未央前殿议事。刘备事先差人通知了贾仁禄。贾仁禄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上朝,跪坐在那里打磕睡。

    今天刘备之所以会叫贾仁禄来,就是有几件大事想要和他商量,见他如此,摇头苦笑,道:“仁禄,朕每次在朝堂上见到你,总觉得你像是怎么睡不够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贾仁禄心道:“老子在现代养成了一个习惯,没到深夜一两点,说什么也睡不着。来到三国后,就算晚上实在没什么事可做,也要找些事情来干到三四更天方才睡觉。睡得晚自然就起得晚,哪像你们戌时就熄灯睡觉,卯时自然起得来。”道:“嘿嘿,这个……这个……那个……哪个……臣晚上都顾着这个那个了,没怎么睡觉了,所以这时候就有些想睡。”

    刘备沉吟半晌,总算明白“这个那个”是什么意思了,一脸坏笑,道:“你小子这身子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你肩上可是挑着中兴汉室的万钧重担,可要多多保重啊!”

    贾仁禄老脸一红,道:“一定,一定。微臣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刘备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要你小子早点睡觉,估计甚难,朕也不强求。今天朕可有几件大事要和你商量,你可得给朕打起精神。”

    贾仁禄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刘备道:“乡试照惯例当在三年前举行,可那时仁禄正在对邺城用兵,为了确保此役必胜,举朝上下全力以赴,转运粮草,调拨军队,增补官吏,忙得是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再处理这当子事了。再者其时兵荒马乱,疆界变迁,也对生员应试造成很大困难,是以朕下旨暂停科举,具体恢复日期,朕再另行通知。经过两年休整,大汉国力蒸蒸日上,基业日益稳固,加之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粮食比年大熟,国库充盈,粮积如山,百姓安居乐业,军中士气高昂。新归顺地域的所有官吏也均已重新委派,当地老百姓也渐渐适应大汉的体制。凭此国力,一统天下已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了,可打天下易而治天下难,孔明曾对朕说过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朕每每思及桓灵乱世,未尝不痛心疾。要想治理好国家,贤臣显得犹为重要。这事不能再拖了,朕打算恢复科举,兹定于下个月于各州举行乡试,朕希望这次多选几个贤才出来,希望有司用心办事,不要让朕失望。”

    群臣齐声应道:“臣等一定努力为国选才,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备捋了捋胡须道:“嗯。仁禄,这制度是你提出来的,你这个司空也不能给朕闲着,躲在一旁看笑话。这几日早朝后你便到中书省议事堂,就此事和孔明、元常等人好好合计合计。朝中文武就属你鬼点子多,你要有什么建议想法,也别给朕憋在肚子里,都提出来,好的咱就用,不好的咱也可以改进。”

    贾仁禄一脸郁应道:“是。”心想:“本来早朝后,回去还可以继续睡懒觉。现在可倒好,出了朝堂还得进议事堂,咱还有啥时间睡懒觉?”

    刘备象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不再理他,道:“这事就这么着了。还有一件事,要和诸位商议一下。适才朕说了如今国库充盈,粮积如山,军中士气高昂。一统江山此其时也,当然江南险远,又有长江天堑,孙氏赖以抗衡中国,不服王化,至今以历三世,一时倒也难以平定,可以先放一放。曹丕篡汉自立,其罪莫大,不可不讨。如今他窜身青徐,若任由他坐大,后患无穷。朕打算先平魏国,再徐图灭吴。日前朕与和孔明、元常等人合计过了,他们也都认为该当如此,这事不用再议了。当初魏国将豫州淮南之地割给吴国,表面上是着大笨旗,丧权辱国,可现在看来却是一着妙着,当时出这个主意的也不知道是谁,当真聪明的紧。豫州淮南之地,既割给东吴,如何防守,便由东吴去操心了,而原选防守两地的近二十万魏兵,则被曹丕用来重点防守下邳及历城二城,扼我进兵之路。这该如何灭魏尚费踌躇,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底下群臣面面相觑,一言不。

    刘备道:“仁禄,你怎么看?”

    贾仁禄道:“青州之险可以说尽在历城,历城北有济水,南有泰山,一夫当之,万夫莫开。而下邳是徐州冲要,皇上曾任徐州牧,对那里自是十分熟悉,不用臣在浪费口水了。如今曹丕集中优势兵力守此二城,可谓万无一失,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备道:“嗯,朕也知此事甚难,所以才来问你。不过要你马上就想出破解之道,也是强人所难。嗯,朕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

    贾仁禄嗫嚅道:“三天?”

    刘备笑道:“怎么,你嫌三天太多,那就一天好了。”

    贾仁禄一脸郁闷,道:“不多,不多,还是三天好了。不过这事臣要集中精神,这中书省议事堂……”

    刘备笑道:“就你滑头。中书省议事堂你暂时不用去了,等想到主意再说。”

    贾仁禄跪倒磕头,道:“臣遵旨,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备哈哈大笑,道:“还有一件事,也得由你来拿主意。”

    贾仁禄脸上愁云惨淡,眉着紧锁,暗骂:“***,今天的屁事怎么这么多?”说道:“哦,是什么事呢?”

    刘备道:“是这样的。原先强大的鲜卑早已无昔日辉煌,内部分裂,大起内讧。其他部落也就罢了,轲比能和步度根这两个部族各不相下,相互间大小战事不断。”

    “轲比能出身低贱,本来不配做领,不过他为人勇健,断法平端,不贪财物,深得部众爱戴,部众共同推举他为大人。他所领部落原先也不甚强大,只因邻近幽州,袁曹争锋时,不少中原百姓为避战祸逃往轲比能所部,带去冶铁锻造等先进技术及文化知识,轲比能所部学会如何制造兵器铠盾,如何用旌旗鼓节等物步署军队,号司令,战斗力大大提高。所向皆捷,接连吞并附近不少小部落,逐渐成为鲜卑诸部中最强大的一支。”

    “而檀石槐后人,鲜卑名义上的领步度根为人懦弱,御下无方,阿护亲党,断法不平,部落日渐衰微。他麾下诸部大人不满他所作所为,纷纷背叛,率部众归属轲比能。轲比能得了这些部落,实力大增。他雄心勃勃,想要像檀石槐那样统一鲜卑诸部,于是主动出击,攻打步度根。几场大战打下来,步度根屡战屡败,众叛亲离,领地丢失大半。如今他率残部退保阴山南麓盛乐,并遣使进京,纳贡称臣,希望大汉能够派兵助他消灭轲比能。就在步度根表上称臣的同时,轲比能也上表称臣,提出的要求和步度根差不太多,他希望大汉派兵助他们打败步度根。两部使臣同一天到达,所提要求又是如出一辙,朕心里好生为难,不知是否该插手异族纷争,又不知到底该帮谁?仁禄,你替朕拿个主意吧。”

    贾仁禄不假思索,道:“肯定不能帮轲比能。”

    刘备道:“哦,那就帮步度根?”

    贾仁禄道:“皇上好像和大臣们商量过了吧,不知他们是如何看的?”

    刘备摇头苦笑,道:“那日朕就此事和众文武商议。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到散朝时兀自没个结果。那些话朕不想再重复了,你们自己说说吧。”

    钟繇道:“鲜卑强盛之时,常与匈奴狼狈为奸,兴师入寇,抢夺财物,杀掠人民。边境狼烟四起,殆无宁岁。今天幸鲜卑分裂,轲比能、步度根自相攻杀,此大汉之幸,万民之幸。臣以为不救为当。”

    钟繇话刚出口,底下便有不少大臣,低声附和。刘备缓缓点了点头。

    诸葛亮道:“倘若步度根为轲比能所并,轲比能内无祸患,必向外扩张,入侵中原,这对大汉来说又何幸之有?”

    这话十分有道理,刘备不得不然,又点了点头。

    钟元常道:“步度根虽屡战屡败,但阴山南麓地形险要,匈奴因之迹,步度根据有此间,依险固守,胜负还未可知。如今双方势均力敌,我若是插手,不管帮哪一方,这平衡都将彻底打破,到那时不管步度根还是轲比能,总有一方要统一鲜卑,入寇中原。以其如此,还不如体任自然,让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我既不用劳师动众,又可坐视鲜卑灭亡,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听起来也是十分有理,刘备又点点头。

    陈群道:“臣认为元常之言甚善,皇上可许两部以必救,以安其心,挑其内斗,坐观成败。”

    诸葛亮道:“皇上,步度根与轲比能内斗数年,势不相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一但一部灭了另外一部接下来要遭殃的可就是我大汉了。”

    钟繇道:“倘若两败俱伤呢?孔明说的情况不就不会出现了么?”

    刘备大声叫道:“够了!”

    群臣立即噤声,玉阶下寂然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刘备苦笑道:“仁禄啊,你也听见了吧。那天更热闹,翼德回京述职,碰巧遇到这档子事,当即向朕请缨,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将两个部落都给灭了,不然就不回来见朕。只可惜你没来,不然可有的瞧了。除了翼德的谬论之外,孔明,元常的话朕都觉得有理,心中委实难以抉择,不知你怎么看?”

    贾仁禄道:“鲜卑和匈奴一样,天生就是中山狼,残忍无亲,唯利是图,忘恩负义,那可是万万救不得的。救了他们,日后他们养好了伤,肯定会对救命恩人下手的。”

    钟繇点点头,道:“仁禄之言甚和我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请皇上万万不可兵相救。”

    诸葛亮皱起眉头,正要说话,贾仁禄抢先道:“可若是不救,任由两方自相兼并,若是其中一方并了另一方,以鲜卑人喜欢扩张的性格,还是会来和大汉过不去的。”

    钟繇皱眉道:“仁禄,依你之见,救和不救都不对?”

    贾仁禄点点头,道:“正是,步度根退守盛乐,情见事竭,走投无路,若不救必为轲比能所灭,所以主张不救的不对。步度根和轲比能都是狼,咱们可是人,就算再不济,也不能自甘下流,和一群狼咬在一起,那咱们不也成了狼了么?因此主张救的也不对。”

    刘备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贾仁禄道:“皇上难道忘了匈奴了么?和我们相比,他们更加不愿看到鲜卑强大。原先匈奴强大时,鲜卑人是他们的奴役,受尽他们的折磨虐待,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鲜卑人强大之后,将匈奴人世代居住的阴山、祁连山一带肥美草原据为己有,住在那里的匈奴人不是被同化为鲜卑人,就是被赶了出去。现在的南部匈奴就是因为干不过鲜卑人,才背井离乡,跑到并州西北部那块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住了下来。有了这一层关系,双方仇深似海。倘若轲比能灭了步度根,第一个要消灭的就是匈奴,第二个才轮到咱们。因此匈奴人肯定不会让轲比能统得逞,想尽办法也要搞破坏。咱们正可以就其势而用之。让度辽将军李严挑拨离间,栽赃嫁祸,激化匈奴单于和轲比能之间矛盾,迫使匈奴和步度根站在同一条战壕里。这样一来步度根有了匈奴的支持,便有和轲比能一拼的实力,这战可就有的打了。二来匈奴、鲜卑都是狼,让他们咬在一起,不管死了谁,咱们也不会心疼。”

    刘备哈哈大笑,道:“这借刀杀人可真是被你用绝了。哈哈。看在你今天出了个好主意了份上,朕准你提前退朝。下面的事,没有你也可以解决,滚你的吧。”

    贾仁禄跪倒磕头,大声叫道:“谢主隆恩。”站起身来,正要依言滚蛋,忽然想到:“孔明这么聪明,不可能连这个都想不到,他为什么不说。”不由得向诸葛亮望了一眼,只见他愁眉紧锁,问道:“孔明先生,难道你认为我的主意不好么?”

    刘备向诸葛亮望去,问道:“孙明,你有何高见?”

    诸葛亮笑道:“没什么,臣刚才在想科举制的一些事情,不觉出神,让仁禄误会了。”

    刘备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仁禄,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贾仁禄向诸葛亮瞧了几眼,双方用眼神交流了千言万语。贾仁禄知他心里有话,只是场合不对,不便说出口,便不再问了,倒退数步,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几位夫人迎了出来,见他一脸不乐,都是心中一凛,貂婵问道:“怎么了,上朝时还好好的,回来怎的就不开心了?”

    贾仁禄叹道:“好日子过到头了。”

    祝融道:“怎么?难道真是你功劳太高了,皇上害怕你抢了他的位子,找茬治你的罪?”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狡兔尚未死尽,他怎么可能把老子这头走狗烹了下酒吃?”

    甄宓笑道:“我想也不能。如今皇上正要仰仗他攻灭魏国,断不会轻易开罪他。准是皇上要他想个平定魏国的法子出来,他没有懒觉可以睡了,才在我们这里牢骚。”

    贾仁禄吃了一惊,向甄宓上下打量,道:“难道你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老子想什么你全知道?”

    甄宓啐了他一口,道:“呸,我怎么会是那么恶心的东西?”

    貂婵笑道:“就是,你见过这么漂亮的蛔虫么?我看啊,她就是只狐狸精,善于窥测他人心思。”

    甄宓面含薄怒道:“好啊,才三天不打,是不是皮又痒了?看我怎么泡制你。”冲将上前,提起粉拳就往她的胸上手上乱锤一气。其余几位夫人也加入战团,分成同盟协约两派,一场小型世界大战就在贾府上演,霎时间众女唧唧喳喳,嘻嘻哈哈,乱锤乱打,乱踢乱扭,乱作一团。贾仁禄本着大吃豆腐的目的上前解劝,哪知豆腐还没吃着,一个射闪不及,右眼中了祝融一粉拳,肿起老高。几位夫人见贾仁禄受伤,这才停了下来,围在他身边,又是上药,又是按摩,一场风波就是消无无形。

    上完了药,几位夫人正要继续嬉闹,贾仁禄忽地想起一件事,对甄宓说道:“有件事和你商量一下。”把鲜卑二部如何纷争及自己如何出了个借刀杀人的主意对她说了,甄宓沉吟半晌道:“你这个主意虽好,却不可能实现。”

    贾仁禄急道:“为什么不可能实现?”

    甄宓道:“刘贵妃是哪里人,你难道忘了?”

    贾仁禄一拍脑门,道:“老子怎么把她给忘了,她是单于义女,决不会让匈奴卷入鲜卑内部的混杀之中。”想了一会,道:“不管了,主意老子是出了,用不用可是刘备的事了。”

    刘备给贾仁禄三天时间,贾仁禄当然充分利用,前两天他连朝也不上,搂着几位夫人听歌看曲,享尽人间艳福,到了第三天下午,方才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打坐用功,直想到了深更半夜,还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忽的灵光一动,心中大喜,嚎的一声叫了出来,有如夜半狼啼,将睡得正香的小贾睿等小子辈吵醒,大声啼哭。贾仁禄也不睡觉,挨到天亮兴冲冲的上朝,刘备一见到他,立即宣布退朝,将他召入宣室殿,屏退左右,密议一阵,贾仁禄施施然离去。

    其实恢复科举考试的诏书早在年初就下去了,此时东至辽西,西至敦煌,南至永昌,北至右北平,这消息已传到大汉广袤数千里疆域的每一个角落。那些饱受十年寒窗之苦的莘莘学子们听到了这个消息,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画面,自己披红挂彩,策着高头大马游走在长安大街上,两旁人潮汹涌,万众瞩目,欢呼声震耳欲聋。万千美少女,拥在道旁,两眼直勾勾的瞧着自己,意乱情迷,嘴里燕语泥喃,轻轻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想到这里不由得血脉贲张,热血沸腾,来不及说什么豪言壮语,抄起书本,带齐笔墨纸砚等文房必用之物,胡乱将破衣烂衫,包成一包,找隔壁大妈大婶借了几惯盘缠,大叫一声:“颜如玉、黄金屋,我来了!”跨上劣马向各州治所冲去。

    七月到八月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弹指即过,章武六年秋八月乡试在各州治所顺利进行。由于有了前一次科举的经验,考场布置依旧严密异常,使得那些妄图混水摸鱼的学子们缚手缚脚,只得硬着头皮提笔作答,至于是不是答非所问,以不是他们关心的了,他们此时只想把卷子涂满,要知道交一张白卷上去,解元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好歹把卷子涂满,万一天可怜见,自己将所有的题目都蒙对了,这解元说不定就手到擒来。不过林中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学子中还是有些胆大包天之徒,妄图行险侥幸,或夹着几张字条,或在衣衫上抄满了四书五经,踱进考场。他们哪里知道这些早就是贾仁禄玩剩下的了,对付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这些人连考场都没进去,便被箅了出来,带着副大枷站在考场门口示众,以儆效尤。这些人看着众学子对自己指指点点,羞愧欲死,心里誓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一定要出人投头,至于这个誓言管不管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考试很快结束,这次不像上一次那么急,过了十余日方才统计出结果,各地解员应运而生,豫州解元是邓艾,兖州解元是王基,扬州解元是王祥,并州解元是王昶。雍州解元是因年龄未到,改了岁数混到考场中体验生活的姜维,其次是石苞。考官都知道这两位出自贾府,只是小了几岁,无伤大雅,何况他们又没有作弊,凭真本事角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贾仁禄对他们的这种胡闹的行径自是大大的头痛,不过生米既然作成熟饭,且他们的成绩都还不错,贾仁禄也不好说什么,厉声斥责几句,也就不了了之。几位夫人见他们如此了得,更是对他们呵护倍至。益州的解元是郭攸之。其余诸州解元也都有人,只不过其名不如这几个这么出名,左右不过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就不一一表述了。

    刘备欲借用匈奴来平息鲜卑内部纷争的诡计,果然被刘贵妃拐弯抹角打听到了。那日她特地来到刘备跟前,也不说话,几滴眼泪一掉。刘备心头一酸,嘴根一软,便答应不再施行此计,另想主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时光飞逝,章武六年很快便过去。会试照规定将于三月份在长安礼部举行。年一过完,各地举子便纷纷拥向长安,官道上车马不息,人潮涌涌,好不热闹。

    颍川国襄城县附近有一个小村落,村子西头住着一户人家,一贫如洗,仅有茅屋三间,一应生活器具也不齐全,家中人口单薄,只有母子二人。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为人浆洗衣衫,儿子就替人放牛,以此糊口。可风水总也轮流转之时,如今这个寒门敝户可是了不得,豫州解元便出在这户人家。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出间道平定蜀国的邓艾。他为人口吃,说话含糊不清,又是为避战祸,从外地迁来,不为当地人所喜,本来难有出头之日。不过贾仁禄提出的这个制度,以笔为媒,张扬自己,不用通过嘴。他虽然口吃,但胸罗万有,才华横溢,参加这种考试,自是得心应手,轻轻松松的拿下了豫州解元。

    这本来是件大好事,只要他去长安参加会试,出人头地,封侯拜相,自是不在话下。可是他家实在太穷了,这次去许安城参加乡试的钱还是他千辛万苦凑来的,欠了他人一**债,至今还没还上。长安可比安城远多了,又是大都会,住宿什么的要花的钱更多,是以他明知试期日近,却仍像没事人似的,替人放牛,一句也不提上长安的事。

    邓母自然知道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由得暗暗焦急,可是这差旅费对他们这个小户人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实在没法子凑到。这日她再也忍不住了,问邓艾道:“艾儿,娘听说会试之期已近,你怎么不去长安?”

    邓艾道:“娘你最近身体不适,没人服侍怎么成?反正三年后又有会试,那时再去也不为迟。”

    邓母缓缓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没什么事了,吃了饭早点歇着,明天一早好给人放牛。”

第576章北地血战

    当晚邓艾用过晚饭,说是晚饭其实不过是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野菜汤,吃将下去,和没吃其实也没多大差别。他躺在床上,听着母亲那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咳嗽声,心中思如潮涌,各种想法纷至踏来,好似一团乱麻般纠缠在一起,说什么也理不清楚。

    胡思乱想中,之前的一幕幕又在他脑海之中浮现。他原是荆州义阳人,和现在叱咤风云的中军将军魏延是同乡。魏延原先也不过就是义阳城里一流氓,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可是他现在是义阳的大名人,乡里乡亲终日魏延长魏延短,挂在嘴边说个不停,好像每天起来不念上几遍,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一般。邓艾虽远在异乡,对他的大名,却也是耳熟能详,如雷贯耳。

    他心里在想,同人不同命,这句话当真说的一点错也没有。魏延和自己出生在同一个地方,吃着一样的米,喝着一样的水,然而他现在如此风光,指挥千军万马,攻城略地,建功立业。而自己本事也不比他差多少,每天却只能指挥着一群牛,吃草喝水,两人之间的际遇当真相差十万八千里。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撒手人寰,离他而去,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虽然艰苦,但好歹是本乡本土,倒也无忧无虑。可好景总是不长,也许是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于是便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他没过几上年好日子,便赶上夏侯惇领军攻打荆州,新野襄阳一带沦为战场,兵凶战危,狼烟四起。他母亲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带着他离乡背井,逃往汝南,替农民养牛糊口。十二岁那年,汝南那里闹饥荒,他母亲不得不再次迁徙,带他离开汝南来到颍川。半路上,他无意之中瞧见了故太丘长陈寔刻在道旁的碑文,里面有“文为世范,行为士则。”这么两句,邓艾见了,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范士则,可能是他觉得邓艾这个名字太逊,不能给他带来好运气,想改个名字转转运。可是他时运未至,老天爷专门和他作对,他到了颍川,现村子里就有一个叫范士则的,只好老老实实的改回原来的名字,还叫邓艾。他们娘俩到了襄城县这个小村中,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总算是安顿下来,可却无以为生,于是邓艾干起老本行,替人放牛,当起了牛司令,这一干就一直干到现在。

    他打小就对指挥作战十分感兴趣,每见高山大泽,就比比划划,安排军营处所,何处设伏,何处拦截,无不了然于胸。其他小孩子见他手上比个不停,嘴里嘟嘟囔囔,不明所以,还道他在神经,常常取笑于他。他是个口吃,心里一急,更加解释不清楚,只好离群独居,每日里只和牛打交道。他把牛当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将心中所思所想和牛诉说。不过对牛弹琴,牛听不懂,对牛谈兵,牛自然也不明白。听得烦了,往往哞哞乱叫。可他却听不懂牛语,不知牛已经烦了,还在那喋喋不休,终于惹得群牛暴动,四散奔走,惊起哞声一片。

    他除了对行军打战感兴趣之外,还很喜欢读书。当然他喜欢的行军打战和张飞马所喜欢的打打杀杀大不相同,他对使用莽力狂攻猛突没什么兴趣,而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着实感兴趣。可想要学兵法,先就要读书识字。倘若连兵法书上的字都看不懂,想要学会兵法,又从何谈起?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还是有些例外,有不少流氓,大字不识得几个,却于实战中习得兵法,一样能布勒千军万马,战必胜攻必取,贾仁禄便是一个典型例子。可是小聪明总有用尽的时候,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事家,还是要老老实实的苦读兵书。不过邓艾家里太穷,学习对他来说也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是没有钱,上不起学,于是他就乘放牛的间隙,猫在学堂墙根下听白书。私塾先生姓陈,是个好心人,见他一心向学,孺子可教,本着有教无类精神,免了他的学杂费,见他着实聪明,举一反三,还时常给他开些小灶。这株幼苗在私熟先生的关照下茁壮成长。知识毕竟无法从娘胎里带将出来,这次他所以能成为解元,和私塾先生的大力栽培那是分不开的。

    静夜之中,忽听得母亲重重的咳嗽几声。他的思路登时断了,侧声细听,只听得隔壁屋中传来一阵呼噜声,显是他母亲睡得正熟,心想:“母亲长年在外奔波,饥寒交迫,落下了这个病根。近年来这病一天重似一天,得赶紧想个办法赚上很多很多的钱,给母亲治医。”沉吟片刻,又想:“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参加会试,然后是殿试,若是考中了状元,便可是挤身官场,那时还怕没钱给娘治病?科举制这个法子也不是谁想出来的,那人能想出这么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法子来,着实令人好生佩服。他多半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穷苦人,知道穷苦人怀才不遇的难处。像我口吃,说话含糊不清,有哪个中正能看得上我?要等中正选举征辟,怕是一辈子也别指望出人头地了。科举制虽然给我一个一展所长的机会,可是这盘缠……”

    他的想法倒不是无的放矢,历史上他就是因为口吃,不受中正待见,一直没有被中正推举,沦为下吏,直到遇到了司马懿,这一切才有所改变,不过他也因此在稻田里虚耗了二十余年的光阴。一个人才二十年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是常人难以想像,可邓艾这块真金却被埋没在田里近三十年才被人刨将出来,白白错过了多少次挥才能的机会,这怎能不叫人扼腕叹息?

    《三国志》邓艾传有云:“……以口吃,不得作干佐,为稻田守从草吏。同郡吏父,怜其家贫,资给甚厚,艾初不称谢……后为典农纲纪,上计吏,因使见太尉司马宣王。宣王奇之,辟之为掾,迁尚书郎。”这段话的意思就是,中正以为邓艾口吃,不能但大任,便派他去看守稻田。同事们见他家贫,可怜他,常常资助,邓艾也是来者不拒,并不称谢。后来他因为干得出色稍稍升为典农纲纪这么一个小官,进京述职时见到司马懿,司马懿和他聊了几句,大叫:“人才啊!”把他留在了身边。邓艾这个苦大仇深的孩子这才拨云雾而睹青天,终于找到了组织。不过那时他已老大不小,蜀汉相争也已进行到了后期,诸葛亮早已成了朽骨一堆,前期所有轰轰烈烈的战争都没他什么事,要是他早为世人所知,魏国说不定能提前几年灭蜀,也未可知。

    如今有了科举制,一个人是不是人才不再通过中正的嘴来决定了,这给他提前出山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可是魏汉制度不同,汉朝不实行屯田制,没有典农中郎将这样的组织,他虽到了作官的年龄,却不能和像历史上那样去看守稻田,只好继续替人放牛,可他家里实在太穷,出不起差旅费,没法到长安去参加考试。眼见着这么好的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却因没钱而白白错过,怎能不使他抓耳挠腮?

    当然这钱其实并不难搞,只要他一句话,别说只是区区盘缠,便是百亩良田,也能轻易搞到手。他中了解元之后,在十里八乡大大的露了面,别说左近的几个村落,就是整个颍川国,乃至豫州,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的。这粉丝团很快就建立起来,而且人数还不少,当然以少女**居多。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打算资助他上长安参加会试,盼着他日后飞黄腾达,自己能分润些好处。当地官员也对他着实巴结,襄城县令就亲自登门拜访,嘘寒问暖。甚至还有不少媒婆拥到他家,向他提亲,左右不过是张三的女儿,李四的闺女,这些庸姿俗粉他自然是看不上的。何况他为人冷傲,不喜食嗟来之食。最看不惯就是这种穷困时就看不到人,一旦富贵了就和苍蝇似在耳边嗡嗡地吵个不停的小人。历史上别人瞧他可怜,接济他,他连一声谢谢也不说,刻薄如此,如今对这些别有用心的卑鄙小人又怎会有好颜色?是以这种人来到他家只受到一种待遇,那就是吃闭门羹,连县令也不例外。当然有不少人不死心,屡次三番上门打扰,都被他关在门外,不由得死了心了,往地上吐了几百口唾沫,叫道:“不就是个乡巴佬,拽什么拽!”扬长而去。

    人都给他得罪完了,这钱自然是没法搞到。他原以为从秋八月到来年春三月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还有把子傻力气,区区几贯盘缠很容易赚到,既然能自力更生,为什么要拿人钱财,受人以柄,遭人蹊落?哪知天公不作美。由于刚实行科举制,各项制度还都有待完善,举人在当时可不像清朝时那样有势力,只是有参加会试的资格,并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也就无法给他带来钱财。而乡里人知道他中了解元,想当然的以为他生财有道,而且他现在身份大大不同,自然不屑再干放牛这种小活了。于是原先雇佣他放牛的那人,亲自上门,拐弯抹角的将他给炒了鱿鱼。村里的其他人也不敢再雇佣他。虽然后来他好说歹说,终于又找到了一个雇主,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离试期已近,连还债都困难,这盘缠说什么无法凑齐了。他没想到连老天都和他过不去,不禁喟然长叹。

    当下他暗暗的骂了几句老天,寻思:“陈先生为人和善,我在他那读书,他从不收学费,本来找他借钱,倒也没什么。可是我去安城考试的钱就是向他借的。他家里也穷,教一年书也收不了几个钱,听说这些钱也是他向亲戚朋友借来的。原来的钱还没还上,我怎么好意思再向他借?本来想有半年多的时间,弄些许盘缠小事一桩,哪知太出名也不是什么好事,村子里竟没一个人敢雇我放牛。虽然我又找到一家人家,但到了现在也只攒到几十文钱,刨去用度,连还债都不够,上长安那是想也不要想。唉,早知当初就不要得罪那些小人,这会也不会这么狼狈了,现在那伙小人受了不少窝囊气,肯定不会再接济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什么良策,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再等三年吧,我安安心心替人放三年的牛,除了还债之外,剩下钱足够上长安了。”心里虽如此想,可仍是觉得郁闷不矣。毕竟眼看就要到手的功名随风而去,还要再等上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任谁心里想起来,都和吃了头苍蝇似的。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次日,他起了个大早,牵牛来到河边喂养。群牛来到河边,便自由嬉戏,啃草的啃草,饮水的饮水的。邓艾则从怀里掏出一卷简牍,埋头苦读。

    这本书并不是什么四书五经、论语孟子。而是《孙子兵法》一十三篇。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及无数的口水,才从书贩手里搞来的,自然视若珍宝,用心研读。读着读着,整个人自然而然就进入到书里,忘了周围的一切。眼前仿佛见到无数的兵马,东一堆西一团,此来彼去,好不热闹。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傻子,牛跑了!”

    这句话曾无数次在邓艾耳边回响,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陈先生的闺女陈兰,笑道:“你来了。呵呵,你就别逗我了,每次都这么说,不觉得很没意思?”

    陈兰急道:“谁逗你了,这次是真的!”

    邓艾被她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这话的免疫力,自不是一般的高,笑道:“别闹了。”低头看着简牍,念道:“‘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你瞧,说得多好啊?你等等,等我看完这篇,再和你聊。”当然他说话可没有这么流利,这段话说的是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个中情景,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陈兰抢上前来,夹手将他的书夺了过来,道:“别曰了,你的牛真跑了!”

    邓艾吃了一惊,抬头数了数牛,果然少了一头。他只觉得头皮麻,背上汗水涔涔而下,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又数了一遍,确实少了一头,叫道:“怎么……会……会这样!”伸指又在数牛。

    陈兰道:“别数了,我早就数过了,的确少了一头,赶紧找找吧。”

    邓艾点头道:“嗯。”他并没有像寻常牧童那样一丢了牛就四下乱找一气,而是低头在小河边上仔细查察,过了半晌,只听他大叫一声,声音里满是欢愉之情。

    陈兰叫道:“怎么了?”

    邓艾道:“牛……牛的蹄印,丢的那头牛……牛的蹄印!”

    陈兰走上前一看,嘴里嘟嘟囔囔:“这地上都是牛蹄印,你怎么知道就一定是那只?”

    邓艾笑道:“我养的每头牛……牛……我都是十分了……了解。不是我吹……吹牛,它们的蹄印我……我都能辩得出来。这牛……牛有些跛,蹄印深浅不一……一,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陈兰低头仔细一看,笑了笑,道:“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邓艾道:“你在这等……等着,我去看看。”

    陈兰道:“嗯,你要小心些。”

    邓艾点了点头,顺着蹄印往前走。那牛蹄印开始时只是分布在小河左近一带,显然是安分在己在河边上吃草喝水。蓦地里两行蹄印向河对岸的小树林沿伸。邓艾顺着蹄印来到小树林,那里的土地颇为干躁坚硬,蹄印就此断了,邓艾在附近找了良久,终于在林边一片洼地中找到了一些清晰的牛蹄印,在牛蹄印的旁边明显可以看出还有几个男人的脚印。

    他心里咯蹬一下:“那牛肯定是遇上偷牛贼了。近年来战乱四起,附近的几处村落中满是从各地逃来的难民。这些人无以为生,腹中饥馁,往往就偷牛偷羊为食,那牛遇上这伙人估计凶多吉少。不管怎么说,先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来得及也未可知。”

    当下他追踪前进。那两种足迹时断时续,若有若无。他在足迹的指引下终于来到了摩陂附近的一座山坳。隔老远便闻到一阵肉香,他蹑手蹑脚的欺到高阜处的一片长草丛中,拨开长草向下一看。只见那牛已被架在长竿之上,底下堆满干柴,大火烧得正旺,一阵阵肉香扑鼻而来。十余精壮汉子上身赤祼,围在篝火边上,各执匕从牛身上割下一大片肉,张嘴大嚼。

    他知道凭自己那点傻力气,根本不是这十来个汉子的对手,冒然冲将下去,只有白白送死毫无益处。于是他游目四顾,记好周遭地形,悄悄离开了山坳,以最快度跑去报告当地亭长。汉时亭长主管一方治安,负责捕拿盗贼。那亭长一天泡妞把妹有多少大事要做,哪会在意他这么一个小牧童?听了之后,不即动身,来到后堂和几房小妾温存半晌,生离死别一番,这才慢腾腾的点起差役,迈着官步,四平八稳的来到山坳。到那只现了一堆白骨,几块焦炭,还有几根烧焦了的树枝。盗牛贼却不知死到哪里了,一个也没有找到。

    邓艾年纪尚轻,毕竟经验不足,没有跟踪追击,顺藤摸瓜,现贼匪巢**,说不定还能因此破获几桩大案,这盘缠也就有着落了。他竟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官府身上,殊不知官府一般都只在尘埃落定之后,才会赶到现场,邓艾把希望全寄托在他们身上,还不把什么都给耽误了?

    那亭长没抓到盗牛贼,白白跑了一趟,心里当然很郁闷。更主要的是,每年乡里都会差人来核查他的政绩,倘若看到了这一笔,自己怕是升迁无望,永远都要在这小乡村里当什么劳什子的亭长了。突然间他心念一动,斜眼侧睨,瞧着邓艾,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邓艾心想:“前段时间你还假惺惺的到我家问长问短,怎么这会就不认识了?”老老实实答道:“邓……邓艾。”

    那亭长吃了一惊,道:“邓艾,莫不是今年豫州解元?”

    邓艾点点头,道:“正是。”寻思:“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亭长道:“噫,如今已近二月,会试在际,你因何不前往长安赴考?”

    邓艾实话实说:“只因盘……盘缠无着,权……权替村农牧牛,待凑足盘……盘缠之后再行上路。”

    那亭长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据我所知,替人牧牛一日收入可是不多。你还要养家糊口,又怎有多余的钱来做盘缠?”

    邓艾以为那亭长又想接济他,他虽然急于想上长安赴考,却说什么也不愿接受小人恩惠,更不愿低三下四向人求告,冷冷地道:“这个小人自……自有办法,不劳亭……亭长大人费……费心!”

    那亭长向他瞧了两眼,笑道:“自有办法,好一个自有办法。我来问你,你急于前往长安赴考,却因无有盘缠而忧心忡忡,是也不是?”

    邓艾点点头,道:“正是。”

    那亭长道:“你急于筹钱,于是你就监守自盗,偷了他人之牛来凑盘缠,是也不是?”

    邓艾没想到那亭长竟把这污水泼到了自己头上,叫道:“冤……冤……冤枉!哪……哪……哪……有此……此……此事!”

    那亭长道:“瞧你说话含糊不清,言词闪烁,定是心中有鬼,还敢狡辩!”

    邓艾气得手足冰冷,说话更加含糊不清,道:“那……那……那这……这堆白……白骨又如……如何解……解释?”

    那亭长道:“这还不容易,定是你为免事情败露,故布疑阵,诱我们上当。我在这里干了小二十年了,什么样刁滑之徒没见过?你这点鬼域伎俩,焉能瞒得过我!”

    邓艾气血上涌,满脸通红,这一急口吃更加严重,辩解之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亭长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心想:“那天我到你家,瞧你那趾高气扬的样。我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你推了出来,跟着你砰地一声,就把大门关上,害得我的鼻子险些给大门撞到。你现在还没怎么的,就如此骄横,倘若当上了大官,我们岂不都要给你踩在脚下,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哼,你不是很能么,现在我看你还怎么脱身?”说道:“怎么样,没话可说了吧?”

    邓艾道:“你……你……你……”

    那亭长瞪了他一眼,道:“来人,把这小子拿下!”

    众差役平时也看不惯他这股子傲劲,闻令之后,一拥而上,将他捆了个结实。

    那亭长道:“带走!明日具文申报乡里,请主管奸盗的游檄差人前来复核。”

    邓艾这个报知贼踪的有功人员,就这样莫明其妙的被当成了盗贼。他心里虽有千言万语,却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恰巧几名村妇就在那片林中采桑,见邓艾被差役抓走,不明所以忙赶到他家来告知邓母,可找到找去都找不到人,最后一村妇在小河边见了陈兰,忙将这事一五一十的对她说了。

    陈兰大吃一惊,忙托人照顾群牛,飞也赶去村里寻找邓母,可找来找去,怎么也找不着。她询问了几个乡亲,都说邓母一大早就出村向南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兰急忙沿着村子向南找寻,走出十余里,天色向晚。她一个大姑娘家夜里孤身一人在荒山野岭中乱窜是十分危险的,不过找人要紧,她硬着头皮,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眼见天色越来越晚,道旁林中时不时出奇怪的声音,似鸟非鸟,似狼非狼,说不出的可怕。她身子抖个不停,心想这样硬来怕是不行了,再找下去说不定连她自己也要搭进去,不如回村通知他父亲,约齐人手一起寻找。

    当下她转身正要回去,忽听见林中砰地一声大响,像是有什么物事轰然倒地。她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尖叫,蹬蹬蹬的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株大树后,探头向外张望。

    只听林中有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兰……兰……兰……是你吗?”

    陈兰听出这是邓母的声音,此时虽可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但她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听声音邓母像受了严重的伤。她忙奔上前去,拨开长草一看,只见邓母躺上草丛上,嘴角上面颊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刚被人打过,叫道:“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邓母叹道:“唉,艾儿千好万好,就是性子太傲,不善和他人交往。那些人上门来接济我们,也不全是不安好心,别有所图。可艾儿却不分清红皂白,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倒好为了一点点盘缠,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相似。我今天去县里找了几户大户人家借钱,他们都曾被艾儿拒绝过,心中不忿,不但不肯借钱,还拿我这个老婆子出气。”

    陈兰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

    邓母道:“这事你可千万别和艾儿说。”

    陈兰泪水滚将下来,道:“他……他……他……”

    邓母心中一凛,道:“他怎么了?”

    陈兰道:“您听了可千万别着急。”

    邓母道:“他到底怎么了?”

    陈兰定了定神,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了。邓母只觉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阴山南麓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两队骑兵列成阵势正在恶战。两方的装束均是一般,头带皮帽,身着皮衣,手中执着一柄弯刀,在阳光下闪耀生光。这两支骑兵一望便知不是中原人物,他们嘴里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声音,挥舞手中弯刀,弯刀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竟向对方身上劈去。

    两支军马似乎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两军主力在统兵上将的带领下,冲突几次,都没冲乱对方阵势,反被射死砍死了数千军士。两方酣斗良久,但见羽箭长矛弯刀在天空中飞舞来去,杀声震天,血肉横飞。绿草茵茵的大草原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尸马尸,绿草也登时被染成鲜红,看上去十分怕人。

    忽然间,一阵大风刮过,激起漫天尘沙,径向迎风而立的那支军马卷去。那支军马正全神贯注和敌人纠缠,冷不防大风吹到,不少军士迷了眼睛,登时阵脚大乱,纷纷后退。对方营中鼓声雷震,迎风军接战片时,便即败退。背风军向前追杀,气势锋锐。

    迎风军中一个身着白虎皮袍,白虎皮帽,服饰华丽的魁梧大汉眼见自家军马越来越少,一声呼哨,招呼军马仓皇退走。

    背风军中一名精壮汉子大叫一声,手中弯刀向前一指。军中鼓声雷鸣,背风军受鼓声所激,大呼酣斗。迎风军再也支持不住,四散奔逃。那魁梧汉子策马正要奔逃,突然间两万骑兵从侧翼包抄过去,截断他的归路。他一犹豫间,前方骑兵追上,将他围在垓心。那汉子叹了一口气,呛啷啷一声响,手中弯刀掉地,道:“罢了,这大草原之主,就让给轲比能吧。”

    这人正是当年叱咤草原,开创一代霸业的鲜卑领檀石槐的后人步度根。要是檀石槐泉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后代如此争气,估计会给气活过来。

    轲比能军裹了上来,将他捆了结实。这时军中金声大震,各队骑兵井然有序,扫战场的扫战场,扎营的扎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不片时,大营立好,布度根在几名亲兵的押解下,进了中军大帐。帐中坐着的正是轲比能,双目如电,霍地在步度根脸上扫了几扫。步度根双膝一软,道:“部落女人牛羊马匹,我都不要了,只求你饶我一命。”

    轲比能站起身来,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道:“你要我饶你性命?”

    步度根颤声道:“求求你饶我一命。”

    轲比能冷笑道:“好。”铮地一声响,弯刀出鞘,在他颈边一划。步度根人头掉地,一股鲜血激飞而出,溅在轲比能脸上。他狞笑道:“没想到大草原上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怪不得你会败在我手里。”走到帐口,双手高举,大声高呼:“这片大草原永远都只属于勇士,而不是懦夫!”

第577章鲜卑演义

    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汉都长安,宣室殿外,大雨如注。一内侍撑着雨伞,快步走上台阶,来到滴水檐前合上雨伞,取过侍卫递上的干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身上的雨水。

    只听刘备在里面叫道:“别擦了,快进来。”

    那内侍放下湿布,依言进殿。刘备不待他说话,抢先问道:“怎么了?”

    那内侍道:“据西河郡传来的六百里加急文书报称,步度根与轲比能两部在云中大草原上生激战。激战中,草原上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步度根部眼睛为沙尘所迷,阵脚大乱。轲比能部乘机突击,大获全胜,阵斩步度根。”

    刘备心中一凛,道:“什么,什么。这么说,轲比能并了步度根?”

    那内侍点点头道:“正是。有消息说轲比能胜了步度根后不久就率部撤出云中,将王庭设在昔日檀石槐王庭所在地高柳城北三百里处弹汗山啜仇水上,休整士卒。”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跟着半空打下一个霹雳。刘备颓然坐倒,以手支着额头,摆了个思考者的造型,怔怔出神。过了良久良久,挥了挥手,道:“去把仁禄、孔明二人叫来。”

    那内侍一想到天上下这么大的雨,自己竟还要出去传旨叫人,不禁一脸郁闷,应道:“是。”倒退而出,张开雨伞,消失在风雨之中。

    乡试时贾仁禄每天上完朝后就要来到中书省议事堂,和诸葛亮、钟繇等人讨论有关考试的一切事宜。他这个人一般只在拍马屁又或是聊女人时才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聊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可是上命不可违,他不得硬着头皮和诸葛亮、钟繇等人讨论这些他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虽说科举制和三省六部制都是他提出来的,但他那也是迫不得已,只为交差。至于什么为国选才,振兴汉室之类大道理,他嘴上说起来头头是道,可心里去完全不那么想。就和韦公小宝满嘴都是忠字的成语,其实心里所想完全和忠君爱国靠不上半点关系如出一辙。

    其实这江山姓刘也罢,姓马也好,就算是姓驴,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只要他有吃有喝,有钱使,有妞泡就成。他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刘备,主要是因为形格势禁,他出不了许昌,而大耳儿就在许昌,近水楼台,不靠他还能靠谁?而他后来一再为刘备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也不是出于什么忠君爱国之心。前期刘备势力弱小,随时可能被他人消灭。在那个时候,他和刘备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要竭尽所能。到了后期,刘备势力大了,声威日盛,如日方中。这其中可是凝结了他无数的汗水,无数的艰辛,有谁愿意看到自己辛苦多年的成果毁于一旦?贾仁禄自然也不想看到这一幕,于是只好拼死老命将刘备越扶越高,以其说他在千方百计的维护刘备统治,倒不如说他在千方百计保护自己的劳动果实。

    既然上了贼船,想下来可就难了。他如今心里所想就是怎么才能下贼船,至于通过考试能拉到多少贤才已不是他最关心的了。不过话说如此说,但他见到各地榜单上那几个震惊世人的名字之后,还是激动不已,那一个晚上他彻底失眠了,不过至于睡不着之后他干了些什么,那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议事堂他只去了几天,便一个头变两个大,说什么也不想再去了。于是他想出了一个主意,故意在议事堂搞七搞八,时而大嚼狗肉,时而大看春宫,要不就是胡说八道,乱出些牛头不对马嘴的狗屁主意,闹得诸葛亮、钟繇等人头痛欲裂,连解下裤带上吊的心都有了。接连几天下来,议事堂被他闹得鸡飞狗跳,最夸张的一次,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除了诸葛亮等少数几个正人君子之外,其他人都被他引到妓院中办公去者。诸葛亮、钟繇等人被他这么一闹,白天憋了一肚子气,晚上说什么也睡不着。几天下来,眼睛黑了一圈,精神越来越来不济,办公时时常出错,甚至在早朝时当着刘备的面,把孙权地盘给安到了青徐,把曹丕的地盘给安到了江南。至于两人愿不愿意调换地盘,他们实在太累,也没空考虑这种细枝末节了。

    后来他们实在受不了了,连名上表,肯请刘备收回成命,别让贾仁禄这匹害群之马再去议事堂了。刘备对贾仁禄的胡闹也有所耳闻,其实他也是很反感这些终日一本正经的老学究,眼见贾仁禄这一插科打诨,原本死气沉沉,好似一潭死水的议事堂气氛登时活跃不少,也不禁感到欣慰。不过诸葛亮、钟繇都是国之干城,他们的意见还是不可不听的,于是刘备当即准奏,大笔一挥。贾仁禄总算如愿以偿,彻底地解放了,高唱:“翻身农奴把歌唱。”回到家中继续为非作歹,鼓捣生孩子。议事堂清除了这个不安定因素,又回复往夕的庄严肃穆。毕竟这里是国家最高权力机关,每天讨论的都是关系国家安危、百姓福旨的大事,严肃认真才是它应该有的氛围。不过众人心里总觉得的好像少点什么,浑身不对劲。

    这天夜里,贾仁禄当然还和往常一样,在自己的屋中和甄宓下象棋。其实下象棋本身没什么旖旎,只不过他下棋的规矩和他人略有不同,其他人下棋最多是赌赌钱,小赌娱情,大赌伤身。他不,他和夫人下棋赌脱衣服,谁输了谁扒一件衣衫,两人都扒光了,就熄灯睡觉。在这条残酷规矩的激励下,贾家几位夫人的棋艺突飞猛进,连最笨的祝融都和现在的国手不相上下,甄宓自然更加了不得,犹其是两门大炮用的好极了,实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在它的火力范围内,敌人的一切军事行动,都显的软弱无力,徒劳无功,其水平似乎有望问鼎棋王这一光荣的头衔。贾仁禄只不过把下棋当名目,吃豆腐才是真正目的,是以下来下去,水平还是停留在臭棋篓子这个档次。两相较艺,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几局棋下来,他就脱得只剩条裤衩,而他的夫人仍包得严严实实,到了最后贾仁禄输得实在不想下了,大叫一声:“熄灯睡觉。”棋赛就此结束。

    那内侍来到贾府的时候,贾仁禄刚研究出来的,自认为天下无敌的,一定能如愿以偿的几个阵法都被甄宓轻轻松松,应手而破。贾仁禄全身上下又只剩下一条裤衩,正抓耳挠腮,捏着一只大车,贼眼乱瞄,不知该往哪摆。忽听赵二在门外叫道:“老爷,内侍前来传旨,着老爷火进宫。”

    甄宓柳眉一蹙,道:“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要进宫,明天再去不成么?”

    赵二道:“那内侍说了,轲比能并了步度根,这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皇上没了主意,请老爷进宫商议。”

    贾仁禄如释重负,嘿嘿一笑,道:“皇上着我进宫呢,这棋看来是下不了。”

    甄宓服侍他穿上朝服,笑道:“还好有皇上替你解围,不然我看你该怎么办,呵呵?”

    贾仁禄这个象棋的明人,居然下不过一个娘们,不禁羞愧无地,想找到条地缝钻进去。好在他脸皮甚厚,脸上只是微微一红,便又恢复正常,道:“你等着,老子明天准赢你。”

    甄宓笑道:“好,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大叫投降的手段。”替他穿好的衣服,对赵二说道:“备车。吩咐车夫小心些,别和赶着去投胎似的。小心地上的泥水溅到了仁禄。”

    赵二应道:“是。”

    贾仁禄满含深情的瞧了她一眼,转身出屋。赵二打起雨伞,送他到大门口。车夫早就驾着马车等在门外,扶他上了马车,加鞭打马,扬长而去。

    刘备道:“轲比能并了步度根之事,你们可听说了?”

    诸葛亮叹了一口气道:“臣最不愿看到的事,到底还是生了。”

    刘备道:“都怪朕过于托大,没想到轲比能这厮竟如此厉害,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杀了步度根。如今轲比能成了鲜卑真正的领,他一定不满足于统一草原,一定会和檀石槐一样侵扰中原,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其时汉朝将非我族类一律视为蛮夷,在天朝上邦,唯我独尊思想的支配下,举朝上下,对汉朝周边的蛮夷都不是很了解,连和他们打了四百多年交道的匈奴,他们所知道的也仅仅限于《史记》和《汉书》上的两篇列传,至于光武中兴以来汉朝和匈奴又生了哪些冲突,就只有负责修史的史学家们感兴趣。对匈奴尚且如此,对其他民族,满朝文武更是一无所知,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其实他们对那些头脑简单,四肢达,胸口上长满黑毛,一辈子才洗两三次澡的域外蛮夷丝毫不感兴趣,对他们的疆界变迁,历史沿革也是一无所知。相比之下,这些官吏倒更在乎哪些皮肤白晰,双眸湛蓝,呈金黄的异域美人,时常聚在一起评头论足,污言秽语,当真耳不忍闻。刘备、诸葛亮、钟繇等人虽然没有其他人这么无聊,但国中每日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屁事兀自理不清楚,哪还有闲情逸志去理会这些藩邦大老粗家里的二三事?

    贾仁禄虽然终日游手好闲,但也不是一点正事不干。他知道大汉迟早要对鲜卑用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段时间他除了让甄宓、姜维、石苞等人为他找来所有关于鲜卑的史料,还差急足赶往汉鲜边境,通过各种方法,收集有关鲜卑的情报。反正他穷的就只剩下钱了,重赏之下,必有情报。各种有关系的,没关系的,正道的,小道的消息源源而来。他着实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这时他虽说不上是鲜卑历史的专家,却也装了一肚皮的鲜卑族演变史。说道:“皇上,要想知道轲比能下一步的动向,就必须了解鲜卑历史。不知皇上对这方面的历史可有涉略?”

    近年来,刘备专心泡妞,心无旁笃,眼中所见,只是刘贵妃的一喜一愁,耳中所闻,只是刘贵妃的一语一笑,以至于国家大事都无心处理,哪还有空理会这些闲事?不过他又不愿自认自己不知,笑道:“嗯,鲜卑历史朕还是了解一些的,你且说说,看你知道的和朕的有何不同。”

    贾仁禄咳嗽两声,摆了说书生,一拍醒木,讲起了鲜卑演义:“鲜卑是古时东胡族的一支,因为居住在鲜卑山,故而得名。正因如此,它和匈奴大为不同。匈奴历经千百年的演变,相互兼并,弱肉强食,已成为一个大帝国,有正式的领‘单于’,相当于咱大汉的皇帝,有权杀人脑袋,打人**。其下设左右贤王,左右谷什么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等官职来管制诸部,达到如心使臂,如臂使指之效,这些官职当然都是由单于任命的。而鲜卑则不然,它是所有居住在鲜卑山部落的统称,没有正式领,以其说鲜卑是一个国家,倒不如说是一个族群联盟。鲜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诸部林立,无所统属,各不相下,相互间内讧不断,战乱频仍,这也就是鲜卑为什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屈于匈奴之下,受其役属,怎么也抬不起头来的原因。”

    “先汉时期鲜卑几乎名不见经传,只是个屈膝于强大统一的匈奴帝国下的小部族。鲜卑登上历史舞台还要从后汉说起。后汉初,鲜卑族从属于匈奴,光武皇帝建武二十一年,大汉辽东太守祭彤大败鲜卑人,收其地,其领偏何率部降汉。不久,鲜卑族另一部落领仇贲到洛阳朝见光武皇帝,光武皇帝封其为王,与宁城护乌桓校尉同辖鲜卑人。”

    “其时大汉在北方的主要敌人还是匈奴,匈奴自恃强盛,不服王化,屡侵中国,举朝上下都对其十分重视。可正因如此,朝中官员只顾对付匈奴,忽视其他部族,给其他部族以可趁之机,乘机坐大。鲜卑就是一个最著名的例子,不过事关大汉对外政策,臣不敢妄加评论。和帝永元年间,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乘机离开自己原先住的那块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烂地,迁徙到水草肥美的匈奴故地。当时匈奴并没有全部逃散,留在故地的尚有十余万部众,因单于逃亡,无所从属,见鲜卑人来了,便自号鲜卑,跟在他们屁屁后面混,这些部落和鲜卑人通婚,逐渐被鲜卑人同化。鲜卑一下子得了十余万人,由此强盛,开始侵扰中原。臣刚才说到,鲜卑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族群,它虽然离开了鲜卑山,到了匈奴故地,但诸部林立的局面仍没有改变,自己部落内部甚是团结,亲如兄弟。可部落与部落之间却视为仇敌,一见面就打打杀杀,是以当时鲜卑虽然进犯中国,为害倒也不大。”

    “桓灵之世鲜卑出了一个不世出的英雄檀石槐,他凭借以生俱来的武勇智谋,打平鲜卑诸部。哪个部落不服他管制,他就拿着西瓜刀,打到那个部落不敢再放声音为止。由于檀石槐部众骁勇善斗,而且他为人廉直,对诸部一视同仁,无所阿护,诸部畏服,共同推举他为鲜卑诸部大人。一度混乱不堪,内战不止鲜卑终于出现了一个强大而统一政权,檀石槐统一鲜卑诸部后,设王庭于高柳北三百余里弹汗山啜仇水上,立法教民,兴利除蔽,鲜卑东西部大人尽皆隶属于他,兵马甚盛,控弦二三十万骑,南钞汉边,北拒丁令,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占匈奴故地,领土面积东西长一万二千余里,南北宽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甚广。那时桓帝在位,听说檀石槐他老人家混得有模有样,人五人六,渐渐威胁到他的统治,不由的心里害怕,派遣使匈奴中郎将张奂领军攻打,结果吃了个大败仗。桓帝见打他不过,无法用武力压服,便退而求其次,派使者带着玉制大印到鲜卑王庭,封檀石槐为王,并打算和他和亲,将宗女嫁给他。”

    刘备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伸手在案上轻轻一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桓帝仅因区区一场败仗就畏敌如虎,竟不故后人议论及祖宗基业,封藩邦蛮夷为王,还要同他和亲,示弱之极,简直就是丧权辱国,丧权辱国!无怪乎近年来鲜卑人妄自尊大,目无汉人,寇略边境,致使边境狼烟四起,殆无宁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定了定神,怒气稍解,笑道:“你说的这些,朕有些知道,有此竟一无所知,看来你也不是整天都在这个那个,还是有读些书的,很好,很好。你接着说吧。”

    贾仁禄嘿嘿一笑,接着道:“檀石槐这人果然不同凡响,比匈奴那些流氓单于要来的有见识的多。他看出了桓帝外强中干,没几天蹦头了。既不接受汉朝封号,也不同意和亲,继续和汉朝为敌,派遣人马化整为零,寇掠边境。皇上,您可别为这些表面现象所迷惑,以为鲜卑在檀石槐的领导下,真正实现统一,内部铁板一块,毫无空隙。”

    刘备沉吟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贾仁禄道:“不是的。檀石槐建立的政权,和周朝分封制政权也差不多少,周初确立分封制,将一整块好好的地盘,分成百八十块,和狗啃似的,由各个诸侯王治理。周王是天下共主,有权调动诸侯军队,却一般不插手诸侯内部事务。檀石槐也是如此,他只是鲜卑各部名义上的领,权力可以说有限的紧,他仅仅只能调动各部人马,至于各部官吏任命及内部事务处理,都是由各部大人说得算,他是插不上手的,这一点比起匈奴单于来可就差得远了。正因如此,他为了均衡各部之间的利益关系,不让他们为了点营头小利,自己人先和自己人掐起来,于是将领地一分为三,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为东部,居住弥加、阙机、素利、槐头、宇文、段等等二十几个部族。从右北平往西至上谷为中部,居住柯最、阙居、慕容等十几个部落,从上谷往西至敦煌,为西部居住置什么落罗、日什么推演,宴什么游等部落。唉,这些什么狗屁部落的名字真难记,老子前后记了八百遍,还是没记住。”

    诸葛亮笑道:“那三个部落是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

    贾仁禄笑道:“对的,对的,就是这三个部落。”

    刘备道:“好家伙,这是什么名字啊?如此拗口,反正朕是记不住,哈哈!”

    贾仁禄接着道:“灵帝时,檀石槐见大汉日益衰弱,更加猖狂,遣大队骑兵寇略幽并二州。边境诸郡,每年都要遭受他们的侵害,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刘备就出生在幽州涿郡,听他说到这里,登时想起小时候鲜卑骑兵攻打涿郡杀掠人民的往事,他亲眼见到一个鲜卑骑兵将一个小孩杀死,并残忍的将他的肠子挑了出来。想到这里不由双眼冒火,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却不说话。

    贾仁禄接着道:“熹平六年,灵帝遣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和匈奴南单于出雁门塞,三道并进,攻打檀石槐。檀石槐率部众迎战,大败我军,数万兵马,只回来了十分之一,惨啊!经过这两场大的败仗,汉朝不再对鲜卑用兵。鲜卑屡胜则骄,整日鼓捣生孩子,部众越来越多,光靠打猎放牧,已不能满足他们要求。于是檀石槐便开始为部落的生计考虑,努力展生产,也无心在大规模寇略汉境了。檀石槐死后,他的儿子和连接位。虎父有时也能生出犬子来,和连和他的父亲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和连又贪财又好色,断法不平,有西部鲜卑不满和连统治,集体叛离,自立门户,刚刚统一起来的鲜卑诸部,又走回大起内讧的老路上去了,檀石槐看来还真的是死不得。和连在灵帝末年攻打我大汉的北地郡,被北地郡一农民当成偷马贼给射死了。和连死后,他的儿子骞曼还小,他老哥的儿子魁头接位。后来骞曼长大,和魁头争位,两方谈判破裂,便拿起西瓜刀大打出手,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这一仗最终导致鲜卑内部彻底分裂,所有部落都脱立魁头控制,自行其事。魁头死后,接位的就是那个已成刀下之鬼的步度根。步度根只是名义上的鲜卑共主,其实谁也管不了。这就和东周列国的情景十分相似,东周时,周王只能管理洛阳附近的一亩三分地,出了这个地方,他的政令就如同废纸一张。齐、楚、晋、秦、鲁、郑、陈、蔡、卫、曹、宋等等诸侯国各行其是,相互兼并,战乱一直沿续到秦灭六国为止。鲜卑也是一般,刚才我念到的部落就已经有十几个,还有一堆是我没念到的。轲比能灭了步度根,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一小步,真正的战斗对他来说,才刚刚开始,皇上暂时不必担心他会成第二个檀石槐。”

    刘备沉吟道:“哦,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贾仁禄道:“嗯,刚刚开始。”

    刘备道:“步度根虽然懦弱,好歹是鲜卑名义上的共主。轲比能杀了步度根足以震慑诸部,还有哪个部落敢不服他?”

    贾仁禄道:“鲜卑大小部落近百,要想统一这些部落,谈何容易,据臣所知,鲜卑诸部中,不服他的大有人在。檀石槐死后,西部鲜卑叛离,这些部落地广兵强,既不服步度根,也不服柯比能。更主要的是柯比能没有他们强大,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西部鲜卑叛离后也生了分裂,其中一支远窜到凉州北面大沙漠中,称河西鲜卑。这片地方大都是不毛之地,柯比能肯定不感兴趣,不会对他们下手的。另一支则跑到阴山以北的匈奴故地居住,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拓跋鲜卑,这支鲜卑可是有百神呵护,前途不可限量,命自然硬的很。轲比能想要灭他简直就是痴心枉想,不自量力。所以北面这一路,轲比能无论如何啃不动,而且还不敢惹他们不高兴。剩下就只有东面这一路了,其实这一路也一样不好啃,只不过足以改变历史,震惊天下的几个部落,势力都还不大,山中没有老虎,还是有可乘之机的。现阶段东部鲜卑中势力最大的就是素利部。轲比能在右北平上谷一带混的时候就和他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轲比能将王庭迁往弹汗山就可以看出他要对素利用兵。上次皇上既没听孔明建议出兵帮助步度根,也没采纳微臣的建议用匈奴来制衡鲜卑内乱,致使轲比能坐大,使他有了同大汉一拼的实力。如今他和素利之间的争斗,皇上不能再坐视了。若再坐视,轲比能灭了东部鲜卑,就有实力和拓跋河西鲜卑一较高下了。一旦他统一了鲜卑各部,这个势力可不知要比檀石槐时要强大多少倍,我大汉正在对吴魏用兵紧要关头,可无法同这样强大的势力抗衡的。”

    诸葛亮双眼一亮,道:“臣自认为对鲜卑了解已无以复加,可和仁禄相比竟如井底之蛙。像什么河西鲜卑,拓跋鲜卑的名称,臣还是第一次听说。更令人惊奇的是,仁禄竟像是知道将来哪支鲜卑会走向兴盛似的。皇上,仁禄的话虽然长了些,但将鲜卑的历史沿革分析的十分透彻,可谓知己知彼。如今鲜卑看似统一,其实四分五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方才仁禄提到的拓跋、河西这两大鲜卑,皇上最好派使者安抚,令其归顺,共同对付柯比能。我们再派遣军队,帮助素利,区区轲比能,不足为忧也。”

    刘备点点头道:“嗯,孔明,这事就是你去办,你明天就到议事堂和诸大臣合计合计,拟道圣旨,着礼部差人前往河西鲜卑和拓跋鲜卑处安抚。不知这两支鲜卑的领都叫什么,为了能对付轲比能,朕倒不吝封他们为王。”

    贾仁禄道:“河西鲜卑是一个族群,相互间无所统属,没有领。拓跋鲜卑的领叫拓跋诘汾。”心想:“轲比能其实是个小角色,其实没什么好怕的。鲜卑真正可怕的是拓跋、慕容、宇文这三个部落,别看他们现在跟头狗似的,唯他人之命是听,以后可大大的了不得,那可是都是有皇帝命的,岂同等闲?本来最好就是乘他们还是头狗的时候,将他们都杀了,永除后患。可他们都有天子命,百神呵护,怕不是那么好除的,司马懿被火烧尚且天降甘霖以救其厄,何况这些人?还算了吧,再说现在刘备为对付轲比能,巴结他们都来不及,老子的建议他们是一定不会听的。唉,为了对付一个人,而让其他人坐大,咱大汉怎么老干这样的傻事。”

    刘备当然没有贾仁禄远见,不知现在这些小角色,他日都是侵犯中原的元凶祸,道:“嗯,只要这个拓跋诘汾肯归顺,朕就封他为归义王。”

    三人又商议一阵,各自散去。贾仁禄回到家已是将近四更,棋是没得下了,只好搂着甄宓睡觉了。

    襄城县县衙,县令亲自审问偷牛贼邓艾,道:“大胆邓艾,你居然监守自盗,盗取主人所养肥牛一只,以充盘缠。你具体是如何下手的,那牛又被卖往何处,还不给本官从实招来!”

    邓艾道:“绝……绝……绝……”

    县令道:“绝什么绝,还不快招。”

    邓艾道:“小……小……小……”

    县令见他含糊其词,一时忘了他有口吃,鼻子登给气歪了,叫道:“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会招的!”从签筒中抽出一只令牌,摔在地上,叫道:“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

    差役一拥而上,将他拖了下去,打了五十大板。

    县令道:“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你到底招是不招?”

    邓艾道:“不……不……不……”

    县令气得手足冰冷,道:“再打。”

    如此反复数次,邓艾吃了一百来板,**裂成了八瓣,此时他已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心想:“偷牛罪不致死,若是认了,保住条命。他日未始没有出人头地之时,到那时再找狗官算帐不迟。”道:“小人愿……愿……愿……”

    只听外间一个女子声音叫道:“且慢,艾儿是冤枉的。”

第578章荒野怪客

    襄城县令也吃过邓艾精心烹制的闭门羹一碗,吃完之后,大叫一声:“味道好极了。”对他的感情之情自是溢于颜表,刻骨铭心。他正愁不知该如何报答邓艾对他的恩惠,就出了这一档子事。

    审问盗贼本就是他的份内之事,屈打成招又是他的拿手好戏。既然邓艾犯到他手里,他若不好好待他,真是枉自为人了。

    毕竟大宋第一聪明人包青天只是生活在电剧里及人们的想象之中,现实生活中像他那样公正无私,明察秋毫,断案如神的人不是没有,却如凤毛麟角,少得可怜,一般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遇到的。

    其时地方上这些官吏早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那时科举制尚未实行,他们大多都是通过中正或名人推举。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国家大了中正名人自然也就良莠不齐,他们推举的所谓人才,也大多含有水分。几百匹绢帛往中正家里一送,这评语自然也就天花乱坠,要多好有多好。要是带上几篇酸文到中正那里一展所长,这评语估计也就如同文章一样酸溜溜的,让人一看就倒味口。

    其实都别说官场,就连给皇帝挑选秀女也是如此。西汉时著名美女,有“落雁”之称的王昭君被选为秀女后,不肯给画师毛延寿进贡。毛延寿恼将起来,大笔一挥,在画像上王昭君那美丽面庞上点上丧夫落泪痣一颗,登时破坏了整体形象。其时宫女进宫,是见不到皇帝本人的,而是由画工画了像,送到皇帝那里去听候挑选,由皇帝安排工作,看是陪他睡觉,还是做其他粗活累活。汉元帝一见王昭君的画像,大皱眉头,跟着也是大笔一挥,著名美女就此束之高阁,成了著名霉女。其后南匈奴呼韩邪单于进京面圣,要求和亲。那时匈奴早已是一头人人得而打之的落水狗,和亲已不是非得公主不可了。汉元帝便在宫女中挑选合适人选嫁给呼韩邪。王昭君被沤在深宫里都快霉了,她实在不愿再呆在宫里了,于是主动请缨。呼韩邪辞行的那天,汉元帝将王昭君等五个美人叫将出来,让呼韩邪过目。其实这五个美人都是要给呼韩邪的。呼韩邪不知道,见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伸手一指,大叫:“就她了。”汉元帝见王昭君往那一站,登时将自己宫里的那几个陈年宿货给比下去了,也是大吃一惊,他是一国之君,不好失信,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让王昭君跟着呼韩邪去了。只因毛延寿的一笔,好好的一朵鲜花就此插在了牛粪上。回宫后汉元帝调来王昭君的画像一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不到真人一半美丽,登时明白这里面有猫腻,勃然大怒,将毛延寿拖将下去五牛分尸。不过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将毛延寿烧成灰,也已经晚了,一切已无可挽回了。

    既然当时的中正又或是名人或多或少都有毛延寿的嗜好,他们选出来的这些地方官也大多都是花了银子的,上任之后的要任务,就是把本给捞回来,然后就是捞上更多钱,才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谋到这个差使。至于查察大案,劝课农桑这样的小事不过是细枝末节,稍微糊弄一下也就可以了。遇到案子,稍微负责任的便假摸假样的到现场一转,根据现场所显示的一些表象,加上自己丰富想像,前后贯穿,这事情也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不负责任的往往连现场都懒得去,在正堂里做上一个美梦,根据梦中所示,说上几句梦话,胡乱找一个替罪羊,夹棍板子这么一上,一桩惊天大案就此尘埃落定,成功告破。

    襄城县令虽说也是花了钱才当上官的,其实还是挺负责任的。在任期间政绩斐然,他手脚是不怎么干净,但好歹也为百姓办了几件实事,总得来说算是个好官。他也知道凡事要讲证据,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胡乱定案,接到乡里送来案卷后,亲自到现场查察。乡亲们都没有看到偷牛贼偷牛那一幕,加之怕见官府,被问到时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邓艾缺乏川资无法进京赶考,这可是不争的事实,他是有作案动机的。而且牛整天都和他在一起,他要偷十分容易,也有做案条件,何况又没有人替他作证,证明他是清白的,这几个条件这么一凑,案情当真是十分清楚明白。至于林中那些时断时续的脚印县令也见了,邓艾说那些是丢失之牛的蹄印,不过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连牛的主人都辩认不出,这条明显的事实也就不作数了。总而言之,一切表象都指向一个本质,那就是可怜的邓艾同志是偷牛贼。

    偷牛这样的事情在当时时常生,也不算什么大案。县令若是高抬贵手,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赔上主人几贯钱,也就不了了之。可邓艾却偏偏将县令大人也给得罪了。穷乡僻壤里埋没几个人才,这也是很平常的事,县令大人不知道他治下有这么一个震动天下的人物,却也无可厚非。乡试后,他脱颖而出,令州人瞩目。县令没想到治下居然埋了这么一块金子,去他家坐坐,问问他有什么难处,需要什么帮助,这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没想到却遇到这么一出,好心硬被当成了驴肝肺,这县令能不火大么?

    历史上邓艾攻下蜀国,功劳大的没话说,可却因几句馋言,被抓回京城,开刀问斩,这其实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因为他自矜功劳,上表自请留镇益州,惹得司马昭不高兴了。另一方面也是他做人太差劲,没学会花轿子人人抬。这么大的功劳肯定不是他一个人就能立的,没有钟会和其他人马在北面拖住姜维,他也不可能顺利入蜀。自己既然吃到了肉,好歹给人留碗汤喝,这也是起码的道理。可他却不,独占全功,自以为能,终于引起钟会等人眼红,跑到司马昭那打小报道,给他上了一大堆眼药,最终导致他身败名裂。

    邓艾就是这么一个人,虽然有才,却不近人情。那日见县令来了,还以为他和那些小人一样,别有用心,指望自己达了能提携他一把。他深知为官应该公正廉明,门绝私谒,此时虽未当上官,却也得以身作责,就当提前演练了。平生不作绉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他原以为中了解元,是老天对他的考验结束了,自己这个丑媳妇终于熬成了婆,时来运转了。于是扬眉吐气,趾高气昂,想得罪什么人就得罪什么人,反正日后自己飞黄腾达,这些人都是他脚下一条狗,想怎么踹就怎么踹。哪知全然不是那么事,如今笔可是握在县令手里,判决是轻是重,有罪无罪,全在他老人家一念之间。邓艾在认罪的那一刹那心里终于闪过一丝悔意,寻思当初要不让县令大人下不来台,就算这牛是自己偷的,县令大人也会看在自己是个人才份上网开一面的,如今一切都别提了,看来自己得在冰冷的铁窗下渡过漫长的几年时光了。

    县令见他愿招,心下大喜,正要当庭宣判,忽听地这么一喊,气极败坏叫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差役来报:“是邓艾的母亲和几个乡亲。”

    县令叫道:“带上堂来的。”

    邓母一干人等来到正堂,跪在阶下。县令道:“你说你儿子是冤枉的,可有何证据?”

    邓母指着旁边一个中年汉子,道:“这位就是牛的主人,大人去过咱村,应该认得吧。”

    县令低头向那人瞧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本官今日审理你的案子,差人传你到堂,你却推说有病不肯前来,怎么这回倒来了?本官看你面色如常,精神健旺,不像是身染恶疾,你可知欺瞒上官该当何罪?”

    那中年汉子吓得面如土色,话也说不出来,一连劲的磕头,咚咚咚地也不知磕了多少个。

    邓母道:“他是乡野小民,怕见大人,又不知道这些规矩,还请大人别见怪。”

    县令捋须道:“本来照理要打你一顿板子,不过看在邓夫人替你求情的份上,就免了吧。”

    那汉子一面磕头,一面说道:“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

    县令道:“罢了,你现在来了,有什么话要对本官说?”

    那汉子嗫嚅,道:“小人家里不过是丢了一头牛,不算什么大事,大人为此事大伤脑筋实在不值得,小民也不要牛了,还请大人别再追究此事。”

    县令道:“哦,你不追究了。”

    那汉子道:“草民不再追究此事。”

    县令怒道:“邓艾偷取他人财物,触犯国家律法,岂能因你一句话就不追究了?”

    那汉子也不知国家律法到底长啥样,见他声色俱厉,不由得浑身乱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暗叹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果然很有道理。

    正堂两旁站满了手执烧火棍的衙役。大老爷正中一坐,双目如电,面色凝重,不怒自威。邓母第一次见过这阵势,也是怕的厉害。不过她为了救邓艾,性命尚可以不要,哪能轻易的被这阵势吓倒?当下她硬着头皮指着边上几位老者,说道:“这几位是村里老人,德高望重,从来不说假话。他们亲眼看见牛不是艾儿偷的,而是另有其人。”

    县令道:“有这事?”

    那几位老者,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我们的孙儿当时正在附近玩耍曾见有几个不认识的男子偷牛来。”

    县令举起惊堂木重重往下一拍,出啪的一声大响,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初问你们的时候,你们为何不说?”

    那几位老者身子不约而同的颤了一颤,道:“都怪那几个娃子不知轻重,他们一来和邓艾这娃娃不对付,不愿替他出头。二来他们也怕官府找不到那几个人会胡乱抓他们去关起来,所以不敢说,我们也是才知道的。”

    县令手捋长须,向前来作证的那亭长瞧了一眼,笑道:“官府有这么可怕么?”顿了顿,道:“既然有人看见这牛不是邓艾偷的,而且牛主人也不追究了,本官又何必穷追猛打?邓艾既然是清白的,那就当堂开释。”说着走了下来,亲自将邓艾扶起,取过钥匙,将他的手铐脚镣去了,跟着一揖到地,就适才之事向他赔礼道赚,并奉上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财,权充汤药费。

    县令这一举动,登时引起围观百姓齐声赞扬。众百姓纷纷竖起大拇指,齐声称颂他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青天大老爷。

    邓艾见那县令向自己低头认错,认定他是怕自己日后飞黄腾达,不敢开罪自己,又来劲了,适才的悔意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恶狠狠的瞪了县令一眼,既不称谢,也不伸手接钱,在邓母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去了。

    县令也不以为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地道:“好大的架子。退堂。”拂袖走入内堂。

    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偃旗息鼓,没有热闹可以看了,众百姓在县衙门口悄声议论一阵,一声喊,如鸟兽散,回家鼓捣自己那堆剪不断理还乱的烂事去了。

    那亭长没想到县长仅凭几个刁民的一面之词就把人给放了,如此不看事实,不讲证据,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昏官。他满腹疑心,踱进后堂,想找县令问个明白。

    县令正准备到自己新娶的小妾那和她温存,见到亭长,一脸不悦,道:“案子结了,你怎么还不走?”

    那亭长道:“这些刁民明明就是在为邓艾开脱,大人为何仅凭一面之词就将人给放了?”

    县令向他瞧一眼,道:“你这么想治邓艾的罪,怕是另有隐情吧?”

    那亭长老脸一红,道:“哪有……哪有……”

    县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说实话,我也看不惯他那股子不可一视的傲劲。”

    那亭长道:“那该将他重重治罪,就这么放了,不是太便宜他了。”

    县令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小子日后成就非同小可。这小子又这么傲,容易记仇,咱可不能得罪他。”

    那亭长嗤得一声,道:“就他?这小子话都说不清楚,还能看成什么大事。”

    县令道:“你还别不信。我来问你,你若是牧童,丢了牛第一反应是什么?”

    那亭长不假思索道:“找啊!”

    县令冷笑,道:“所以你只能当亭长。邓艾呢,他第一反应是查察周围有无可疑痕迹,结果现牛的蹄印及可疑男子的足印。”

    那亭长道:“这不过邓艾的一面之词。”

    县令摇了摇头,道:“不,他说的是真话,其实我早就知道这牛不是他偷的。”

    那亭长道:“那您为什么还要动用大刑逼他招供?”

    县令笑了笑道:“你说呢?”

    那亭长沉吟片刻,笑道:“我明白了,您是……”

    县令道:“明白就成了。他年纪轻轻,在遇到紧急情况下,尚能保持冷静,查察线索,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自问在那种情况下,也不能做得比他更好。他唯一做得不好的地方,就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要是换了我,定会暗中跟随那伙贼人,直捣巢**,到那时再去找官府,便十拿九稳了。”

    那亭长脸上又一红,道:“经您这么一说,这小子还是有些鬼门道。”

    县令道:“他是一块金子,总有人会现的。你我若是开罪他,日后可是后患无穷。倘若真要治他的罪,就要把他杀了,一了白了。偷牛罪不致死,咱杀不了他,又何必为了一点点小事,而为自己日后找不痛快?”

    那亭长深以为然,道:“那您打了他,不是也大大得罪了他么?”

    县令笑道:“我是打了他,那不过是审案的正常程序罢了,之后我又道过歉了,这些在案卷上写得清清楚楚。谁又能不犯错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最多只能怪我本事不济,一时不明,没法把别的名目安在我身上。”

    那亭长道:“大人,您真是高明,真是……”

    县令道:“马屁别拍了,我还有正事要办,你请回吧。”

    那亭长拍马屁拍在马脚上,一脸没趣,怏怏而回。县令喃喃地道:“本来希望这顿板子能打醒他,不过看来效果不佳。”叹了一口气,转到小妾那为非作歹去者。

    邓母扶着邓艾出了县衙,众乡亲难得进城一趟,都不愿即回,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邓艾问道:“乡亲们为什么突然改了供词,助我脱困?”

    邓母道:“这可要感谢陈老先生及他的闺女,要不是他俩四出奔走,我真不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那日陈兰将邓母救醒后,扶回了村子。邓母一时没了主意,哭个不停。陈兰劝她不住,只得由她去哭。回家和父亲商量。陈先生在村里教了半辈子书,教出来桃李虽非遍及天下,却也遍及十里八乡。他在当地说话可是极有份量的。当下陈先生四出游说,村里那几位长者家中都有娃娃在陈先生的学堂里上学,如今实行科举制,孩子将来能不能成大器,可全看先生怎么教了,哪敢开罪他?又听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便窜通一气,编了一大片谎话,合起伙来欺骗县令。在陈老先生的游说下,众乡亲也觉得邓艾很可怜,主动捐钱,为他凑上京的盘缠。家境宽裕的多出些,家境艰难的少出些,就这样你出五十我出一百,铜钱如潮水一般涌到陈老生的手中,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凑出了三五千钱。除了上京和还债外,还有富裕,陈先生便私下作主取出一部分钱赔给丢牛的那人,让他别再追究此事。可巧那人家里也有娃娃在陈先生学堂里就读,也不敢得罪他。何况好好一头牛已成了一堆骨架,就算把邓艾给杀了,那牛也活不转了。既然人家赔了牛钱,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便答应下来。就这样众乡亲齐聚公堂为邓艾开脱。若非陈老先生,心地纯善,又很看好邓艾,主动为他奔走,邓艾可是有苦头吃了。

    邓母将前因后果说了,最后道:“你上京的盘缠总算是有着落了,这可多亏陈老先生了,你回去可得亲自登门,好好谢谢他。”

    邓艾一脸不悦,低下了头,一言不。

    邓母道:“难道让你说声谢谢,就这么难么?”

    邓艾道:“大恩不言谢,这么大恩惠岂是一句谢谢就能够报答的?等以后我出息了,多给他些钱,报答他的恩惠,也就是了。”

    邓母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扶他回村。

    邓艾打小就在外奔波,饱经风吹雨打,身子骨倒也壮实。他被打一百来板子,受伤不轻。这要是换作从小骄生惯养的纨绔子弟,这一百板子下去,人非被打死不可。可对他这个乡下的小屁孩来说,这不过再平常不过的损伤,将养了三五日,已勉强可以下地行走。其时已是二月中旬,离会试之期不足一月。好在盘缠已有了着落,现在赶去,勉强还来得及。这日邓艾辞了老母,也不知会村里人,将包着几件破衣,几卷简牍的包裹往身上一背,哼着小曲,独自一人走上通往长安的官道。时间紧迫,他本来该骑马的,可是战乱刚结束,村里人才刚过上几天好日子,还不富裕,没有多余的钱给他挥霍。这些钱只够他在道上啃窝头吃咸菜,在长安住三流旅店的,这马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的,只好靠两条腿一二一了。

    来到村口,瞥眼间只见道旁槐树下站着一个女子,却是陈兰。邓艾迎了上去,陈兰道:“你要去考试,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邓艾笑道:“我们打小在……在一块玩,还有必要搞这些没……没用的礼节么?我去安城的时……时候,不也没……没和你说么?”

    陈兰道:“上次去安城,你还是会回来的,这次可就不同了。”

    邓艾笑道:“有什么不同?”

    陈兰道:“以你的本事,这次去长安一准能当上大官,那时你还回来么?”

    邓艾在这里当了几年牛司令,对这里一切都感到腻烦,早就不想再呆了,道:“好男儿志……志在四方,岂能在这个小……小山村里……里养一辈子牛?”

    陈兰一颗心沉了下去,道:“这么说是不回来了?”

    邓艾道:“等我建……建了功立……立了业,当上大……大官,肯定会衣……衣锦还乡的,到那时……”

    陈兰打断道:“你的故乡在义阳,你要还乡也是回那去。这里算什么,不过是你暂时栖身之地而已,何况这里除了给你带来伤心,还给你带来什么?你又怎会再回来?”

    邓艾的心思被她说个正着,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道:“这……这……这……”

    陈兰嗔道:“这什么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还不赶紧走。去晚了你还怎么志在四方,还不又得乖乖回来养牛。”

    邓艾愣没听出她弦外有音,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天色不早,我这就去了。”

    陈兰心头一酸,道:“嗯,你去吧。”说着挥了挥手。

    邓艾虽然好想哄她说自己还会回来,可不想对她说假话,向她瞧了两眼,咬一咬牙,转身上路。

    陈兰望着他远去背影,泪如雨下。

    由于上天这一阴差阳错,莫明其妙的让他摊上了一场官司,留给了他的时间可不多了。且他的盘缠有限,得省吃简用,不可能随意住宿。这天他并不休息,趁着天气睛好,展开轻功,向前狂奔。到了戌时末刻,他已出了颍川境,来到河南尹阳翟县,累得实在是走不动了。其时城门已闭,他只得在荒山野岭露宿,好在他打小就在外闯荡,野外生存能力十分丰富,就算独处荒野,也饿不死他。这晚他在荒野中美美的睡上一觉,次日只觉浑身是劲,又赶了一天的路,直到三更时分,实在走不动了,便找了条山谷歇了。如此紧赶慢赶,这日他到了偃师县界,离洛阳不远了。其时又已是半夜三更,附近尽是乱山,没有宿头,他又只得就地扎营。当下他生起篝火,就地取材,做了些简易工具,去林里打猎。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不一会就打到两只山鸡,架在树枝上烤将起来,不片时便脂香四溢。

    他吞了吞口水,正要撕下一块,放到嘴里大嚼,忽听身后大树上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小兄弟,看不出你还有这本事。我肚子饿了,能分我一头鸡吃么?”

    邓艾大吃一惊回头向树上瞧去,只见一根树枝上站着一个精瘦汉子,背上负着一只麻布口袋,左颊边上有一道刀疤。他的样貌原也甚是英俊,不过多了这条刀疤,火光下看上去显地十分狰狞。

    邓艾见他背着一只口袋,站在一根树枝上,树枝竟不折断,这门功夫委实非同小可。他虽说不近人情,却也喜结识英雄,点头道:“下……下来吧。”

    那汉子笑道:“够朋友。”身形一晃,身子便轻轻巧巧的落在他身旁,落地时竟没有出半点声响。邓艾正惊异间,那人已放下布袋,扯下一只鸡腿,放在嘴里嚼了起来,叫道:“妙极,妙极,我好久没吃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邓艾道:“你要……要……要……觉得……好……好……好吃,就多……多吃……些。”原本口吃也不如厉害,此时故意做作,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那汉子也不以为意,点点头:“嗯,那我就不客气了。”从腰间取过一只酒葫芦,递给他道:“如此美味,怎可无酒?”

    邓艾并不去接道:“我……我……我……不会。”他倒不特意提防,而是真的不会,他家里穷,一日三餐尚且顾不周全,哪有闲钱打酒喝?

    那汉子白了他一眼,道:“堂堂七尺男儿,居然不会喝酒,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邓艾满脸通红,接过葫芦,大口的喝了一口。

    那汉子笑道:“**快。”夺过葫芦仰脖喝了一口,把葫芦往地上一放,左右开弓,大嚼鸡肉。两人就这样吃一块鸡肉就一口酒,在林中大吃大喝起来。那汉子别看块头不大,却甚是能吃,不片时就将自己面前那一头鸡吃得只剩骨架。他摸了摸肚子,道:“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够塞牙缝的。”

    邓艾面前那只鸡还剩大半只,道:“我吃……吃饱了,剩……剩下你吃吧。”

    那汉子也不客气,叫道:“好!”转眼间又将那只鸡吃光了。他打了个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邓艾道:“邓……邓艾。你呢?”

    那汉子道:“我的名字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你这是要去哪?”

    邓艾道:“去长……长……安。”

    那汉子笑道:“你八成也是上长安赶考的吧?”

    邓艾点点头道:“你呢,也……也是去考试的?”

    那汉子道:“我才没有这么无聊呢。”拍拍口袋,道:“我是去南边做笔买卖。”

    邓艾向那口袋瞧了一眼,见袋子时不时蠕蠕而动,心下好奇,问道:“这里……里面装得是什……什么?”

    那汉子道:“你猜猜。”

    邓艾道:“狐狸?”

    那汉子摇了摇头,邓艾道:“兔子?”

    那汉子又摇了摇头,邓艾道:“我……我猜不出来。”

    那汉子道:“你想不想见见我的货物?”

    邓艾点了点头。那汉子道:“看在你这么豪爽的份上,我让你见识见识。”说着解开袋口绳索,将袋口往下一捺,袋中露出一个人来。

    邓艾啊的一声,只见那人是个女子,面若桃花,眼若秋水,容貌十分端丽,叫道:“你……你……你……”

第579章心有灵犀

    那汉子叫道:“我什么我?瞧你那样,一看便知是个胆小怕事的主。你知道这年头干什么来钱最快?”

    那女子身上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一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出唔唔唔的声音。

    邓艾叫道:“难道就是干这个?”

    那汉子道:“然也。要是运气好的话,一年所赚的银子你这辈子都花不完。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我保你吃香喝辣,妻妾成群。”

    邓艾乱摇其头,道:“不,不,不。这……这……这……可……可……是犯……犯……法的,我……我……不……不……干,你……你……也……别……别……干。”

    那汉子道:“犯法?我才不理这一套呢。瞧你这身打扮,就知道你是个穷苦人。说实话我也穷过,那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现在我心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赚钱。什么赚钱我干什么,就算是要我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只要能赚钱,我连亲爹亲娘都可以卖,何况只是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邓艾知道什么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他的谬论颇不以为然,叫道:“我还以为你是……是个英……英雄好……好……汉,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

    那汉子摇头了摇,道:“我见你甚是豪爽,还道你见识不凡,没想到竟也如此迂腐腾腾,俗不可耐。”抓起布袋,负在背上,道:“既然话不投机,那咱们就此别过。不过你烤的野鸡真是人间美味,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必有补报。”双膝微曲,轻轻向上一弹,落在一根树枝上,那树枝晃了几下,却未折断。

    邓艾叫道:“且慢,你要带这……这姑……姑娘上哪去?”

    那汉子道:“我要带她上哪,好像没必要告诉你吧?难不成你想学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邓艾点点头,道:“正是,你……你快放……放下她!”

    那汉子道:“敢叫我放人,是条汉子。上来吧,我倒要见识见识你有何本事。”

    邓艾见他所立树干立地数丈,自己无论如何也上不去,道:“我不是你……你对手,不过我绝……绝不容许你为……为非作歹。”本来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愿承认打不过对方,更不愿意在美女面前自暴其短。不过他和那汉子相识时间虽暂,却已摸清他的脾气,觉得只有这样说,事情才有转机。否则他轻轻一纵,就能飞出老远,自己只会在地上爬,上哪追去?

    那汉子笑道:“打不过就打不过,实话实说,绝不含糊,我喜欢。好,既然你打不过我,又想逞英雄,我这里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邓艾暗暗松了一口气,道:“什么法……法子?”

    那汉子道:“这小妞是一个阔少托我弄的,他答应给我一千两银子。只要你给我更多钱,这姑娘我就卖给你了。”

    邓艾一听傻眼了,嗫嚅道:“我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上哪给你弄一千两银子。”

    那汉子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邓艾脸上一红,道:“二千钱。”

    那汉子笑道:“瞧你小子这穷样就知道你弄不来这钱。谁叫我欠你一个人情呢,这样吧,多了你也拿不出来,你把身上的钱都给我,这姑娘就是你的了。”

    对邓艾来说,这次去长安可不只是参加会试这么简单,凭他的才学通过会试肯定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会试之后的殿试,那才是他人生的起点,飞黄腾达的关键,能不能得到颜如玉,能不能住上黄金屋,就看这一哆嗦了,这怎能不令他全力以赴?从会试到殿试,还要经过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间隔,他当然不可能千里迢迢的赶回去,然后再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那样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心情参加考试?这段时间他必须在长安度过,头悬梁,锥刺股,努力用功,这样才能保证临战时处于最佳状态。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尤其像长安这样的大都会,吃喝拉撒睡,什么东西都要钱,居住可不太容易。仅凭这二千钱,能不能在长安混上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心里可没底,要是把钱都给了他,都别说在长安混了,连去长安都要一路要饭才能到,这不等于要了他的命?

    到底要不要拿这关系自己一生命运的二千钱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心里分成两派,反复交战,两下里混战良久,兀自胜负不分。那汉子倒甚有耐心,站在树枝上目不转瞬的看着他,微笑不语。

    邓艾到底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热血青年,在经了一番残酷交战之后,正义终于战胜邪恶。只见他跺一跺脚,从怀中掏出四串用绳子穿着的铜钱,道:“拿……拿……拿去吧。”

    那汉子哈哈一笑,道:“成交。”轻轻跃下地来,放下布袋,取过铜钱,纵身一跃,身子又站在了树枝上。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得异乎寻常,邓艾只觉眼前一花,那人便已站在树枝上,适才他要取自己的性命,实是易如反常,不禁暗暗吐舌。

    只听他说道:“好了,这下咱们可说是两不相欠了,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话间他向前跃出,平飞丈余,落在第二株树的枝干上,一弹之下,又跃到第三株树上,如此几个纵跃,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

    邓艾忙打开布袋,将那女子扶了出来,解下她身上的绑缚,去她嘴里的破布。

    那女子活动活动筋骨,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叫邓艾?可是豫州的解元邓艾?”

    邓艾没想到她竟知道自己的名头,颇感自豪,道:“嗯,你呢?”

    那女子道:“既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瞒你,我叫杨瑛,前朝太尉杨彪之女。”

    原来贾仁禄占了邺城之后,杨彪作为此役的有功之臣,得到刘备的接见。

    当年吕尚都八十多岁了,尚敢在渭水边上钓周文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渭水边上用直钩钓了几年鱼,鱼当然是一条也没钓上来,不过周文王还真的被他钓上来了。周文王在他的帮助下,励经图治,问鼎天下,终于开创一代霸业。春秋时百里奚怀才不遇,七十几岁了,还没找到组织,不知该给谁效力?后来他被晋国国君选作陪嫁奴隶,前往秦邦为奴。百里奚没想到自己越老越不成样,混到最后居然给人当奴隶,恼将起来,便逃到楚国给人放牛。当时的秦国国君就是秦穆公,看见奴隶名单上有一个叫百里奚的家伙,却见不到人,询问左右,现他是个人才,便按照当时赎取奴隶的规矩,用五张羊皮把百里奚从楚国赎了回来,拜为上卿,治理国政。秦国在他的治理下,终于脱离了愚昧落后,渐渐走向富强,秦穆公也成了春秋五霸之一。

    这些故事,刘备自然是耳熟能详,他并没有因为杨彪七老八十而嫌弃他,把他一脚踹到垃圾堆里,从而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是使出看家本领,鼓起三寸之舌,劝他老骥伏励,挥余热,为大汉的中兴大业添砖加瓦。

    在晋阳城外接官亭,杨彪亲眼目睹了刘备的假意做作,对他的丑恶嘴脸有了深刻的认识,他当然不愿和名为中兴汉室,实则颠覆朝纲的乱臣贼子同流合污,在他手底下干事。于是他辞以老病,婉言谢绝。刘备再三苦留不得,只得由他去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杨彪总算看出献帝复位无望。他年纪也大了,实在没有精力为献帝呕心励血了。心灰意懒之下,他便穿着破衣烂衫,带着杨瑛,回到故乡隐居。走到半路,杨瑛提出要到太行山看她的师傅,两人折而向北,来到太行山南麓。杨彪见到这里的美景,俗念尽消,在这住了几天之后,他对这里的每一道山每一道水都产生了深深的眷念之情,再也不愿离开,于是便和杨瑛在此间住了下来。杨瑛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活泼好动,这种冷冷清清没有半点生热闹的鬼地方,她是半天也呆不住。不过当时女子的规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只好唯杨彪之命是听,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下来。

    徐象当然不愿看到这样一朵鲜花就此埋没山林,亲自跑到她隐居之所,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可每一次都被杨瑛打得鼻青脸肿,满头是包。几次三番下来,他也不由得死心了,在杨瑛住得茅屋之外叹了半天气,流了几滴眼泪,跟着灰头土脸的回到长安,在贾仁禄府里当了亲兵头子。他之所以会去那干活,主要是因为他听说那里网罗了全长安乃至全天下最美的女子,他既然娶不到杨瑛,只好退而求其次,想到贾府碰碰运气,不过结果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

    贾仁禄从徐象口中得知了杨瑛的隐居之所,也是春心荡漾,背着几位夫人,差人到太行山游说,结果送去礼物被扔了出来,人也被打了个半死。贾仁禄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好生没趣,他的夫人又日日夜夜看管得紧,他实在没办法离开长安去和杨瑛套近乎,只好作罢。好在他身边美女如云,少她这么一号人物,虽说美中不足,却也无伤大雅。

    杨瑛陪着杨彪在太行山南麓一住就是两年,活泼好动的她这两年里遭了多少窝囊罪,自是可想而知。要不是她见杨彪体弱多病,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走高飞了。这一日她来到野王城中采买些日用之物,走到城门口便现了朝廷颁布的恢复科举制的榜文。本来这是读了几年酸书的大老爷么才感兴趣的事情,她自然没有兴趣,匆匆瞥了几眼,知道有这么回事,也没住心里去,进城买东西。

    她走了几步,忽地灵机一动,脑子里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假扮男子参加考试。这事成了固可以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从此不敢小瞧女子,既便不成也可以将那个男人耍得团团直转,当真好玩的紧。”

    碰巧时隔不久野王城便举行了一场童试,杨瑛便背着杨彪,假扮男子,改名换姓参加考试。虽说她是个武人,舞枪弄棒的时间多过研读诗词歌赋,但她好歹是杨彪之女,家学渊源,平常或多或少的念过几句子曰诗云,肚子里还是有几两墨水的,虽说不如姜维、邓艾、王基、王祥这样的经世大才,却也远胜侪辈了。这场考试她轻轻松松的就通过了。接下来的乡试,她也没遇到任何困难,一路过关斩将,十分轻松了取得了司州解元。

    洛阳和她隐居的地方不远,来回也不用多少时候,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杨彪自然没有怀疑。可乡试过后,紧接着就要上长安了,这可不就是一天两天就能回得来的,杨彪要是知道她如此胆大包天,非活活气死不可。她迟迟没有起行,终日琢磨如何骗过家里这个老古董。眼见已过离会试之期已近,情急之下,她终于想出了个法子。她谎称贾仁禄为了攻打青徐,有事找她商量,要去长安住上一段时间。杨彪觉得让她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就答应了。就这么着,她终于得脱樊笼,收拾好行囊,欣然就道。她为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一路上都做男子打扮。可那日她过了孟津,见黄河如带,绿草如茵,不合玩兴大,以本来面目在河边玩耍嬉戏。被同样赴考的一位阔少看到,哈拉子立时流得老长。那人没有王矮虎的一半本事,竟敢去惹和一丈青差相仿佛的杨瑛。当下他屁颠屁颠上前搭讪,结果脑袋被打成了猪头,被人抬了回来,要不是杨瑛手下留情,这个纨绔子弟估计就要惨死当场。

    那公子哥长得像头赖蛤蟆,却妄想吃天鹅肉,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刹羽而归。从此之后,他心中所想,便只是个杨瑛,梦中所见,也只是个杨瑛,以致茶不思饭不想,长安也不想去了。他被杨瑛打得浑身是伤,本就只剩半条命,再加上一连几日痴心妄想,伤上加伤,一病不起。书童下人见少爷深患重病,吓了一跳,将他扶到洛阳,延医治疗。可医生治得好金创,却治不了他心灵上的创伤。这病在几个名医的轮番医治下,丝毫不见起色,反而日甚一日。下人们眼见少爷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断了气,心想这长安肯定是去不了了,无奈之下,只得将他扶回老家缑氏。大老爷见他宝贝儿子活蹦乱跳出去,死气活样的回来,吓了一跳,问明原因之后,气得眼睛鼻子挪出老远,来了个集体搬家。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打小就视若掌上明珠。儿子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他摘下来,何况只是个女子,于是他牙一咬,心一横,通过黑道关系,找到了中原河北一带最有名的江洋大盗,请他务必将杨瑛搞到手。双方谈好了价钱,那江洋大盗就开始行动了。

    杨瑛武功虽然了得,却没到天下无敌的地步。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那江洋大盗的武艺可比杨瑛高太多了,更可怕的是他轻功卓绝,来无影去无踪。杨瑛连他什么盯上自己的都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吃了个大亏,被绑成了只粽子,装到口袋里。那人得手之后急于赶往缑氏交货,施展轻功,一路足不点地,在半空中宛如御风而行,到了偃师界,错过了宿头,肚子正饿得咕咕乱叫,忽然间闻到一阵肉香。他顺着香味走去,却遇上了邓艾,于是有了适才一幕。

    邓艾见她是前朝太尉之女,暗道自己这保押对了,道:“你家在……在哪?不如由……由……我送你回去吧,路上好有个照……照应。”

    杨瑛笑道:“你照顾我?还是算了吧,瞧你这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能有什么功夫?半路上遇到个把小贼,说不定还得我照顾你呢,呵呵。”

    邓艾羞了个大红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杨瑛笑道:“和你开玩笑的啦。男子汉大丈夫,第一就是看人品学问,第二就是看武功本事,至于样貌美丑,谈吐举止,都是细枝末节,何足道哉?我就见过一个人,样子长得十分难看,说起话来,粗俗不堪,而且口水乱飞,活脱脱就像一个流氓,可是他本事大得紧,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天下间几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瞧我只顾着说了,刚才的事还没有谢谢你呢。”

    邓艾道:“不客气。这是我……我……应该做的。”

    杨瑛道:“我正好也要上京赶考……”

    邓艾没听说女子可以赴考,吃了一惊,道:“什么,你也要上……上……上……京?”

    杨瑛道:“对呀?”

    邓艾道:“你是女……女……女的,怎……怎……怎么可以?”

    杨瑛小嘴一撅,道:“女的怎么了?女子为什么就不能参加考试?也不知这是谁定的规矩,我偏偏要和他作对,气死他,呵呵。司州解元范士则,你有没有听过?那就是我了。”

    今年司州解元正是姓范名士则,这和邓艾当年给自己取的名字一模一样。邓艾听了之后,心中暗暗吃惊,不过天下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叫范士则的自是多如牛毛,他们村就有一个,司州有一个和他同名的,又何足为奇?他万万没想到“范士则”竟是杨瑛给自己起的化名,这一惊当成非同小可,道:“什么,什么!你……你……你……也叫范士则?”

    杨瑛见他听了这个名字脸色都变了,莫名其妙,道:“叫范士则怎么了?”

    邓艾笑道:“没什么。”将自己取名的往事说了。

    杨瑛着实吃了一惊,道:“什么,你也是因为看了陈寔先生的文章才管自己叫范士则的?”

    邓艾道:“这……这……这……么说你也……也……也因为如此才……才叫这个名字的?”

    杨瑛道:“嗯,这陈寔先生是爹爹的知交好友,他的文章我都能倒着背了。这两句我自然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那天我正愁不知道该叫什么名字,忽然想到这两句,灵机一动,便自名范士则,参加考试。没想到你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呵呵。”说着向他瞧了一眼,笑靥如花。

    二人竟因为同一个人的文章,想到同一个名字,真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经过这一番谈话,两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近不少。当下二人并肩坐在篝火旁,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天,越聊越是投机。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瑛大叫肚子饿了,邓艾一听就和自己肚子饿了一般,一个箭步冲进林中,不片时就又打来两头山鸡,架在树枝上烤将起来。他自己只吃了小半只,其他都给杨瑛消灭了。填饱肚子之后,两人都没有睡意,就这样坐着聊天,一直聊到天亮。

    次日一早,二人商议行止。邓艾这才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想起自己盘缠没了,去长安已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不禁黯然神伤,长长的叹了口气。

    杨瑛道:“不就是几贯盘缠没了就没了。我的包裹还在谷城的客栈,走,我们这就去谷城取回包裹,然后一起上长安。我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在路上花用。至于到了长安,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一起到那家伙府上吃白食去,他可是号称长安富,咱们就算在他那住上一年半载,也吃不穷他。”

    邓艾对富人向来没什么好感,道:“有钱人都小气,我们上人家那白吃白住,怕不好吧。”

    杨瑛笑道:“别人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到他家白吃白住,他不敢不欢迎。”

    邓艾不知道她口中的那家伙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甘为美女牛的贾大流氓,还道她说的是她家亲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当下杨瑛鼓起三寸之舌,到附近农庄中要了套男子衣衫换上。两人提气疾奔。杨瑛的轻功,虽说不如那江洋大盗,却比邓艾好太多了,几个起落,就把他远远的甩在了后头。邓艾见这小妮子也没比自己大几岁,却这么能窜,一转眼就见不着人,只好在后面吭吭哧哧的傻追。杨瑛跑了几步,回头就看不见他,嫌他跑得太慢了,回去搀着他飞奔。

    邓艾只听得耳畔风响,两旁树木不住倒退,不禁吐舌。两人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洛阳,城门口的告示牌上依旧贴着那张通辑令。这张通缉令从马失踪时就在河北中原一带大肆张贴,马就因为和他的画像排排坐,莫明其妙的遭人唾骂不说,还险些被活活烧死。

    邓艾见城门口围了一圈人,心下好奇,走上前一看,只见昨晚见到的那人的样貌清晰的呈现在那张画布上,不由得大吃一惊。

    杨瑛也认出他来,叫道:“噫,是他!”

    邓艾见告示上名字一栏写了三个字:“公孙邵”,出了一会神道:“没想……想到他还是公孙瓒的族人。这人看……看来不是坏人,只不过一时……时想……想不开,才走上了这条路。”

    杨瑛冷冷道:“哼,什么一时想不开,才走上这条路。我看他天生就是个大坏蛋,有朝一日让我再撞到他,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邓艾道:“他的功……功夫很厉害,你怕……怕不是他的对手。”

    杨瑛怒道:“你说什么?”

    邓艾道:“我……我说的你可能不爱……爱听,不过事实如……如此。”

    杨瑛将他拉到一旁,道:“我也知道是事实,不过你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吧,让我多难堪啊?快向我道歉。”

    邓艾默不作声,说什么也不道歉。

    杨瑛握拳在他胸上乱锤,道:“快道歉。”

    邓艾受不了了,只得道:“对不起。”

    杨瑛笑靥如花,道:“这还差不多。”

    二人离了洛阳来到谷城,他们取了包裹之后,也不歇息,继续赶路。这日他们出了函谷关,到了新安县界一片荒山之中,天色陡变,黄豆大的雨点猛地洒下来。两人忙加快脚步,要找地方避雨。转过一排松树,但见小河边上白墙黑瓦,耸立着几间败屋,屋子虽然破败,但勉强还能避雨。二人大喜,提气奔近。邓艾叫了几声打扰,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进来吧。”

    二人走了进去,只间院内杂草丛生,屋中满是灰尘,脚落里蜷着一个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是个乞丐,这败屋估计就是他的家了。

第580章冤家路窄

    邓艾正要说些“打扰你了。”“多谢了。”之类的屁话,就在他嘴唇将张未张之际,只听那乞丐说道:“我要休息了,你们别打扰我!我睡觉时不喜欢吵闹,你们想干什么竟可自便,不过切不可大声喧哗,扰我清梦。还有你们只能在这里避雨,等雨停了,你们就走。”

    杨瑛见那乞丐如此无礼,柳眉一蹙,提起粉拳,便要冲上。

    邓艾伸手握住她的拳头,在她悄声道:“算了吧,我们来……来者是客……客,还是客……客随主便吧。”

    杨瑛瞪了那老乞丐一眼,小声嘀咕道:“哼,这种破地方,除了你,还有谁爱呆?等雨停了,就算你求我留下来,我也不留。”

    邓艾微微一笑,抓了些破桌破椅,在不漏水的角落里生起火来,让杨瑛和自己烤干衣衫。但见天上黑云越聚越浓,雨下得越大了。邓艾从行囊中取出了干粮面饼,分给杨瑛。二人结伴而行,他又是个男士,自然要扬风格。一路上背行李、安排住宿、预备酒饭等等脏活累活,都由他一人扛了,不过他有美在旁,香泽微闻,娇斥时作,当真是乐也融融,也就不觉得做这些有什么不妥,只觉任劳任怨,供其驱策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真是百死无悔了。

    杨瑛虽不满那老乞丐言语无礼,但见他两眼紧闭,睡得正香,倒也不敢打扰,悄声和邓艾聊天。二人越说越是入港,也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阵呼噜声响起。屋里就三个人,他们两人正在谈情说爱,自然不会出如此嘈杂的声音来破坏气氛,这声音显是出自那老乞丐之口。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如刮镬,如击狗,刺耳难听的声音不断从那两片嘴唇中传将出来,一阵响似一阵,震得两人双耳嗡嗡直响,心中烦躁不堪。

    杨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这老头真是可恶。”

    邓艾小时候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这种露宿荒山以破屋破庙为家的事情,他也干过,这个中滋味不提也罢。他叹了一口气,道:“他这么老……老了,还无家……家可归,流离失……失所,也怪可……可怜的。这里毕竟是他的栖……栖身之所,咱们还是将就……就他些。”

    杨瑛见他脸上神色有异,道:“怎么,又想起过去的事情?”

    邓艾点点头,杨瑛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凭你的才学这次到长安一定能如愿以偿,你马上要就要过好日子了,为何老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邓艾点了点头,道:“嗯,你……你……你……”

    只听得呼噜之声越来越响,有若雷鸣,邓艾只觉头昏脑涨,心中烦躁,下面的话便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杨瑛再也忍不住了,长身而起,身形一晃,欺到那老乞丐眼前,抓住他的脖领,将他拽起。

    那乞丐又打了两声呼噜,这才缓缓睁开双眼,见杨瑛怒容满面,举起粉拳对准自己的眼珠,大吃一惊,道:“你……你……你……要做什么?”

    杨瑛道:“姑……本公子休息的时候也不喜欢他人打扰,你睡觉便睡觉,嘴里为什么出刺耳难听的声音来打扰本公子。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条便是安安静静睡觉,另一条就是给我滚出去,别再来烦我们。”

    那乞丐叫起天屈:“这可是我的地方,要不是我好心好意让你们进来避雨,你们早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了。你们非但不感激我,反而要大打出手,如此忘恩负义,与禽兽何异?哼,我的家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给我走。”

    邓艾急忙上前解劝,道:“杨……范兄,不得对老……老先生无礼,快放……放开他。”

    杨瑛白了他一眼,道:“这事你少管。”对那乞丐说道:“家?你这样的人有家么?我来问你,这里真是你家么?”

    那老乞丐道:“这……这……当然是……是我的家。”这话说起来吞吞吐吐,明显底气不足。

    杨瑛笑道:“你不过见此间衰败不堪,无人居住,暂借作栖身之所。这里根本就不属于你,你居然还敢妄自尊大,以主人自居,当真可笑之极。既然你和我们一样是客人,凭什么要我们走,我看该走的是你。快给本公子滚出去,本公子不想再见到你。”

    那乞丐道:“强词夺理,这地方没人住,我来了,就是我的地方,你们怎么敢在我的家里撒野?”

    杨瑛哈哈大笑,道:“笑死我了。说我强词夺理,我看你才强词夺理呢。没人住的地方,你来了,便是你的,这是什么道理?只有强盗才会这么想呢。现在我若是打了你,你定会怪我欺负老人家。好吧,我不打你,咱这么办。既然你说这屋子是你的,那就同我到县衙,让县令大老爷来评评这个理。”揪着他向外便走。

    那乞丐一听要上县衙,脸现慌张之色,双手乱挥,想要格开她抓住自己脖领的那只手,却又哪里挣得开?只得叫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去县衙,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给我滚。”

    杨瑛道:“你为什么不敢和我去县衙,难不成你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乞丐脸上惊慌之色更甚,叫道:“我哪有?”使出天下无敌,百战百姓的绝招“围魏救赵”,双手乱抓乱舞,只盼误打误撞下,攻敌所必救,逼得她回手自保。突然之间,双手手掌中软绵绵地,竟然抓住了她的胸口。

    也是杨瑛太也托大,没把这个老乞丐放在眼里,一时疏神,竟让那乞丐的袭胸龙爪手一击成功,不经惊羞交加,反手一掌,在他左颊上清清脆脆的打了一耳光,跟着飞腿将那老者踢出丈许。杨瑛气恼之极,拔出腰间长剑,猛地向那乞丐的胸口刺去。

    那乞丐正慨叹这男人的胸肌好大,突然间脸上吃了一耳光,胸口中了一记窝心脚,只觉全身骨头疼得像是要散架一般。他正要张嘴呼痛,忽见杨瑛拔出长剑来取自己的狗命,吓了一跳,一个打滚,滚到门口。杨瑛一剑刺空,戳进一根木柱。她用的力道过猛,那剑入内甚深,一时无法拔出。

    那乞丐乘机站起身来,奔出门外,叫道:“你敢欺负老人家,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杨瑛叫道:“我杀了你。”向前一纵,身子凌空飞起,径向那乞丐扑来。

    邓艾站在杨瑛背后,没见到适才那一幕。他见老乞丐言语忒也无语,心中也是不忿,不过他只是想让那人吃些苦头,这才没阻止杨瑛,眼见杨瑛双眼满是仇恨的火焰,知道要出大事,叫道:“不……不……不可杀人!”

    那乞丐大叫道:“我的娘啊!”又是一个驴打滚,滚出老远,打开院门,飞出似的去了。

    杨瑛叫道:“哪里走?”抬腿便要追上。

    邓艾忙抢了上来,将她拽住,道:“别追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瞧你都给淋湿了,快进来烤烤,小心着凉。”

    杨瑛扑在他的怀里,将头枕在他的肩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道:“他……他……他……”

    邓艾不明所以道:“他怎么了?”

    杨瑛脸上一红,道:“没什么。”

    邓艾道:“你打了他这……这么多下,也该出……出气了吧,他毕竟是……是长者,咱们不可对他……他太过无礼。”

    杨瑛向他瞧了一眼,知他不知道适才之事,暗暗松了一口气,用他肩头的衣衫擦了擦眼泪鼻涕,跟着打了个喷嚏。

    邓艾眉头一皱道:“瞧你,还是着凉了。”扶她进屋。

    杨瑛道:“刚才你为什么不帮我?”

    邓艾道:“杨女侠神……神功盖世,收拾这个乞……乞丐,绰绰有余。我……我若是上前帮忙,碍手碍脚的,不是更惹……惹得你不高兴么?”

    杨瑛小嘴一撅道:“你这人总是话里带刺,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不过你说我神功盖世,我喜欢。”

    邓艾从她的包裹里取了条长袍,道:“快换上吧。”说着转过身去。

    杨瑛晕生两颊,除下湿衫,将长袍换上。耳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也不知这雨还要下多久。两人尽捡些没要紧的话来说,不知不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蹄声隐隐自远处直响进来,不多时已到院门之外。只听一人气极败坏的叫道:“瞧这里破破烂烂,乱七八糟,本少爷千金之躯,岂能呆在这种鬼地方?”

    杨瑛听了那男子的声音,觉得甚是耳熟,出了一会神,想起一个人来,心中不由得一凛。

    只听另一人说道:“这方圆几里咱们都找遍了,就这么一个地方可以避雨,少爷,事急从权,你就将就将就吧”

    先一人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也不问有没有人,砰的一声,将大门踹开。只听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瘴头鼠目,身着下人服色的小厮探头进来,左右一张,不待他们说话又踱了出去,叫道:“少爷,里面没别人,就两个乡下人,在那烤火。”

    只听那少爷叫道:“乡下人?本少爷怎么能和乡下人呆在一个屋檐下,没得沾上一身穷酸气!那样今年的头名壮元还能是我的么?去,把那两个家伙给我赶将出去!”

    杨瑛秀眉一蹙,伸手在地下抓了把泥土,抹在脸上。邓艾见她古里古怪,问道:“怎么了?”

    杨瑛在耳边悄声道:“那日在黄河试图调……”

    便在这时几条大汉抢进门来,叫道:“我家少爷要在这里避雨,不相干的人赶紧滚蛋!”

    杨瑛满脸污泥,丽色尽掩,活活脱像一个乡下汉子,心下稍宽,叫道:“这间屋子早就没了主人,人人都可以在这里避雨,你们凭什么要将我们赶出去,这是什么道理?”

    一恶奴道:“道理,道理!我们拳头的便是道理。我家少爷的话便是道理!”

    邓艾大怒道:“岂……岂……岂……有此……此理!”

    众恶奴笑道:“原来是个结巴!哈哈,哈哈!”

    邓艾羞了个大红脸,不愿在惹人讪笑,缄口不言。

    因杨修之死,杨瑛被仇恨蒙了心智,此前虽和不少男人接触过,但大多都是逢场作戏,敷衍了事,并不没有什么感觉。包括贾仁禄也是如此,贾仁禄救过她的性命,又帮她狠狠教训了曹丕一顿,她自是感激不已,不过却也没有到以身相许的程度。在她心里贾仁禄更像她的大哥哥,有什么困难就找他帮助,有什么心事就向他述说。

    反正贾仁禄一见美女就犯晕,不论美女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照章办事,当真是百折不挠,百死无悔。他虽然因为自作多情这个臭毛病,吃了不少亏,上了不少当,却一直不知悔改,相反乐此不疲,乐在其中,打算把它当成一项事业,长期做下去,不过结果如何,自是可想而知。好在他事业也有了,美人也有了,钱财也有了,一切太过一帆风顺,也不是一件好事,偶而吃些小亏,调剂调剂倒也无伤大雅。

    杨瑛从邓艾口中得知他也曾因陈寔文章,取了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吃惊之余,不禁对这个小伙子颇为好感,和他说话常会觉得心如鹿撞,也常会莫名其妙的脸红。为什么会这样,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之前她满脑子都是报仇血恨,情爱这种感觉对她来说自是十分陌生。姻缘这东西本来就莫明其妙,有太多事情用科学和逻辑无法解释清楚,是以外国人就认为两个人之所以会走在一起是一个叫丘比特的家伙,扛着一把大弓,在万千人海里觑定目标,飕着一箭射去,长箭将两颗原本陌生的心串一起,结果两个人就此啃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丘比特也打完收功,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在中国丘比特这家伙当然不可能出现在神仙的大名单里,不过做和他同样事情的还是大有人在的,那就是月老,中国人认为两个人会走到一起,是月老拿着一根红绳,将两个人拴在一起,两人就此相亲相爱,百头到老。中国和外国虽然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解释大相凿枘,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两个人原本没什么关系,只不过由于某一个神仙的阴差阳错,通过某种介质将两人联系到了一起。此时杨瑛也不知中了箭,还是被红绳缠住了,对邓艾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听别人说他结巴,就像是说自己结巴一样,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恶奴叫道:“我说他结巴,你激动个什么劲!臭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相点,趁我家公子还没生气之前,赶紧滚……”

    杨瑛身形晃动,欺到那人身后,左手探出,抓住了他的后颈,顺势一提,那人身子离地。他吓了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杨瑛右手跟着抓住他的后臀提起,大叫:“他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你说他结巴就是不行,滚你的吧!”双手一送,那人一个庞大的身子便如皮球一般着地滚将出去。

    其他恶奴叫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手,弟兄们齐上!”

    只见杨瑛东打一拳,西一掌,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十来个恶奴都被打倒在地,身子蜷得像只大虾。

    忽听滴水檐下一人拍手叫道:“好功夫,好功夫,真是好功夫。”说话之人正是那少爷。

    在黄河边上满嘴流着哈拉子,上前调戏杨瑛的就是他。杨瑛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要把我们赶出去的少爷?”

    那少爷满脸堆笑,道:“这不过是场误会,还请仁……不,大侠别见怪。”

    杨瑛道:“我适才亲耳听你说要将我们赶了出去,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强凶霸道的人。我这人有个臭脾气,那就是眼睛容不得沙子,若是见到一些不干不净的臭虫,总要把它们都除了去才开心。你是自己滚呢,还是由我代劳呢?”

    那少爷道:“大侠别生气,大侠别生气。下人一时没搞清楚,来和我说是两个乡下人在这里,我被雨淋得头昏脑涨,十分难受,一时不明,说了些混帐话,惹得大侠不高兴了,还请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

    杨瑛道:“你这家伙,我一看你就生气,你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少爷道:“两位大侠,你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附近又没有避雨的地方,你让我上哪去啊?若是大侠还在为刚才之事生气,我这里在作揖了,还请大侠别生气,还请大侠别生气。”说着连连作揖。

    邓艾见他倒也知道什么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不算坏到家,颇愿与其方便,道:“既是如……如此,你进来吧。”

    杨瑛回头瞪了邓艾一眼,对那少爷道:“进来吧。”

    那少爷道:“多谢大侠,多谢大侠。”走了进来,他的几个恶奴这才吭吭哧哧的站了起来,站到那少爷身后。

    邓艾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那少爷道:“我叫蹇乂。”

    邓艾没想到他们俩人的名字竟差不太多,自己只比他多了个草字头而已。奇就奇在,现实中两人的身分竟也和名字所示一样,自己多了草头,便和一株没人在意的小草一样,生活在最底层,吃苦受罪;他没有这个草头,则成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吃香喝辣。看来名字还真和命运有些关系,不禁暗恨自己的父亲当初什么好名字不取,偏偏要给自己的名字上安个草字头,结果人如其名了。他胡思乱想一阵,方道:“蹇兄这是要去哪?”

    蹇乂道:“上京。”

    邓艾吃了一惊,道:“可是去长安参加考试。”

    蹇乂面有得色,道:“正是,小弟不才,在这次司州乡试名列第五十九名。”

    杨瑛笑道:“只考了个第五十九名,有什么好得意的?”

    蹇乂道:“这位是?”

    邓艾道:“我叫邓艾,他叫范士则。”

    蹇乂道:“原来两位一个是豫州解元,一个是司州解元,失敬失敬。咱们三个能碰到一起,还真是巧啊,不如就一起进京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邓艾向杨瑛瞧了一眼,道:“这……这……这……怕是不好吧。”

    杨瑛道:“就是,就是。你和我们在一起,定会惹上一身穷酸气,今年的状元你肯定是没指望了。”

    蹇乂笑道:“我已经赔过不是了,范兄仍不依不饶,难不成要我跪下?好,只要范兄能解气,要我下跪又有何妨?”双膝一弯,便要下跪。

    邓艾上前扶住道:“蹇兄切……切莫如此,我们可承……承实不起。”

    杨瑛撅起小嘴道:“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好吧,你爱跟我们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蹇乂脸上浮现了丝狡狯的微笑,一闪即逝,向身后那伙下人喝道:“一帮没用的废物,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给我回去吧。”

    众家丁叫道:“少爷,从这里到长安路程可不近,一路上可能遇到危险,我们要留下来保护你。”

    蹇乂冷笑道:“有邓兄、范兄和我一起,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再说凭你们这点微末道行,遇到危险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保护我?赶紧给我滚吧。”

    众家丁道:“可老爷那……”

    蹇乂道:“爹爹那我自会去信和他解释,你们不会有事的。”

    众家丁松了口气,道:“既是少爷一再坚持,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还请少爷多多保重。”

    众人行了一礼,三五成群,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书童,服侍照顾蹇乂饮食起居,那人十**岁年纪,颇为木讷。

    杨瑛原先见蹇乂家丁众多,虽然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但毕竟人多势众,后患可虑,心中着实忌惮,如今见他主动遣散恶奴,不由得放心不少。

    邓艾毕竟年轻识浅,不识江湖险恶,还道他推诚布公,对他颇为欣赏,道:“瞧蹇兄全身都湿了,来坐下烤火吧。”

    蹇乂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走到杨瑛边上坐了下来。

    杨瑛穿上男装,脸上又涂了黑泥,形像大变,自不担心他会认出了自己了。自己和他最近,他向自己走来,也是人之常情。他对这人颇为厌恶,一想到他在黄河边上的丑态,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柳眉一蹙,来到邓艾右坐下。之前她坐在邓艾左,而蹇乂又坐在她左,这一换位,二人之间隔了一个邓艾,杨瑛就不用直接面对这个一见到就想吐的家伙了。

    蹇乂笑道:“看来范兄还在生我的气。”

    杨瑛冷冷的道:“你少自作多情了,为你这种小人生气不值。”

    邓艾笑道:“你们这……这是怎么了,一见面就吵……吵架。”

    杨瑛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呆子,你知道什么?在黄河边上调戏我的就是他!”

    邓艾心中一凛,瞧向蹇乂的目光明显含有敌意,道:“离会试之期已近了,蹇兄为何这时才上路?”

    蹇乂摇了摇头道:“别提了,其实我早就起行了。那时我听道上之人说起孟津一带景致颇佳,心想试期尚远,游玩一番也耽误不了多少时日,便带上几个下人前往孟津,哪知在一段僻静的河道里见到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在河里洗澡,我不合呆看几眼,被那女子现,将我打个半死。我受伤不轻,回家将养了些时日方才痊可。我担心误了考试,便即起程。今天因为赶路,错过了宿头。忽然天降大雨,我们几个只好来到此间避雨。没想到竟得遇两位仁兄,便是上天安排,怕也不能如此之巧。”

    邓艾笑道:“那姑娘于河边……边沐浴,故然有失捡点,可……可蹇兄躲在一旁呆看,怕也……也有取打之道。”

    杨瑛怒道:“活该,那姑娘怎么没把你打死?”

    蹇乂道:“两位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过那姑娘当真出脱的十分水灵,那腰枝,那……嘿嘿,不好意思,我老毛病又犯了,口不择言了,口不择言了,不知在道上可曾见过这个女子?”

    邓艾道:“我们怕耽误行……行程,只顾低头走路,并没见什么美貌女……女子。你可知那姑娘尊姓大名?”

    蹇乂摇了摇头,道:“她没有说。”

    杨瑛道:“你千方百计的打听一个大姑娘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有非分之想?”

    蹇乂笑道:“我对那姑娘其实并没有恶意,那次也不过是无意之中看到的,纯属无心之失,我想找到她,向她解释清楚。”

    邓艾道:“我……我们没有见……见到那个姑娘,看来是帮……帮不了你了。”

    蹇乂道:“我总觉得我还会在和她见面的,我的感觉总是不会错的。”

    杨瑛道:“茫茫人海,匆匆一瞥,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做你的白日梦的吧!”

    蹇乂道:“我这人做事一向认死理,我认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那姑娘就算跑到天边,我也要把找出来,向她当面说声对不起。”

    邓艾道:“蹇兄这份心思,真……真叫人佩服。”

    杨瑛道:“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当下三人在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杨瑛对这家伙十分反感,若不是不想在邓艾面前破坏淑女形象,早就在那头赖蛤蟆的脸上饱以粉拳,把他打得连他爹妈都认不出来。虽然她不能打人,但还是不可以不和他说话。毕竟嘴长在她身上,想和谁说话,想和谁装聋作哑是她的自由。蹇乂倒对这个性鲜明的小伙子颇感兴趣,没有话题创造话题也要和她聊天,不过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他接连碰了十几个软钉子,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不再自讨没趣,转而和邓艾聊了起来。

    邓艾和他聊了一阵,现他不学无术,外表虽生的好看,不过肚子装的却是包乱草,像这样一个草包居然能一路过关斩将,取得去长安参加考试的资格,着实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在他拐弯抹角的套问下,总算是问出个大概。原来蹇乂原本也不姓蹇,他和曹操身世差相仿佛,只不过没他的命好吧了。曹操原先也不姓曹,他父亲是灵帝时十常侍之一的中常侍曹腾的养子,是以跟着曹腾姓曹。

    当年陈琳在讨曹檄文上是这么曰的:“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棺、徐璜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父嵩,乞宦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彪狡锋协,好乱乐祸。”意思就是说,曹操之所以能混到这个位子,不是靠他的本事,而是靠着曹腾孙子这么一层裙带官系,他父亲为了让他能出来祸害人间,搞得鸡飞狗跳,将家中所有的财宝装成几大车,拉到洛阳,贿赂权门,这才给曹操谋了个差使。曹操由此端,走上了祸国殃民的道路。

    蹇乂的父亲和曹操很像,曹操是十常侍之一曹腾的孙子。他则是十常侍之一蹇硕的孙子。众所周知宦官是没有后代的,只能领养孩子,这领养的孩子自然要跟着自己姓,要不然怎么为自己传宗接代?于是蹇乂的爷爷被蹇硕领养后改姓蹇。其后蹇硕阿灵帝之意,谋立幼子刘协,事机不密,阴谋败露,被中常侍郭胜一刀给喀嚓了。蹇乂爷爷避祸出奔逃到了缑氏城中定居下来。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蹇硕虽死,关系网尚在。缑氏县令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蹇乂爷爷在县令及蹇硕关系网的大力支持下,弃政从商,乘着兵荒马乱之际,凭着小聪明,狠狠赚了一笔,家累万金,成了司州一带有名的富豪。这家业传到蹇乂父亲这一代,由于他父亲素喜斗鸡走狗,不务正业,商号经营不善,开始走下坡路。他们家在中原河北一带的生意逐渐被风头正盛的甄家所取代。好在他爷爷给他们留下了铜帮铁底,便是只出不入,坐吃山空,这钱也够他们挥霍三辈子的了。

    蹇乂父亲见到科举制榜文,心念一动,想让他的宝贝儿子考科举,当大官,将来做他强有力的后盾,有他在后面照着,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来瞎捣乱,乱收税?甄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有贾大流氓在后面撑着,办什么事都是一路绿灯,地方官也对他们的生意很是照顾,不敢向他们摊派各种苛捐杂税,既便他们有什么违规犯纪之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而自己则不同了,如今蹇硕的关系网早已荡然无存,自己的生意在官府的压制下缚手缚脚,几乎被甄家及其他商号打得抬不起头来。

    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肚子里有几两墨水的,于是他动关系,金银如流水般将出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考官经不住诱惑,答应帮他摆平此事。不过其时科举制刚刚开创,中央那几个老头子盯得甚紧,凡有营私舞弊之事,一经察处立即喀嚓。那考官当然不敢将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提为司州第一,那样他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他挖空心思,给蹇乂个第五十九名,不显山不露水,让他能参加会试。至于会试结果如何,就要靠蹇乂父亲去活动,他是爱莫能助了。

    就这么着蹇乂混到了会试名额,屁颠屁颠的上路,半路上他被人诱拐,走了个岔道来到和去长安完全没有关系的黄河边上游玩,结果出乎意料的遇上杨瑛,从此陷溺其中不能自拔。

    邓艾听了这么一个故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继续和蹇乂聊着天,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阴山以北,拓拔鲜卑王庭,拓跋鲜卑大人拓跋诘汾正在帐中闲看简牍,研究上面那一个个对他来说好似甲骨文一样的文字,只觉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轲比能积极学习中原文化,结果并了步度根,成了鲜卑诸部最强大的一部,中原文化知识对鲜卑生产生活及军事活动起到什么样推动作用,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其他部落对这个明显的事实视同不见,依旧忙着和其他部落打打杀杀,为了一点点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盘,争得个头破血流。拓跋诘汾的眼光可比他们长远的多,当初他不顾族人反对,历尽千难万险,越过高山峻岭,向南迁徙,来到阴山北麓,大沙漠以南的肥美草原定居下来。这时他又把眼光放在了学习中原文化上了。命令他的几个儿子和王公大臣都要学习汉人知识,看懂汉人书籍。这下族人又不乐意了,都说没有汉人的书本,他们一样拿刀砍人,一样打胜仗,也没见汉人书本有什么用。不过他们见领以身作责,不乐意归不乐意,还是不敢不学,学了几日之后,部落上下哀声一片,怨声载道,都曰汉人的字深奥难明,读这破书,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受。

    拓跋诘汾正头痛间,忽闻亲兵来报:“打南边来了一队汉人,为一人自称是大汉特使邓芝,前来献礼修好,在帐外等候大人召见。”

    拓跋诘汾正想从中原引进先进技术来壮大弱小的拓跋鲜卑,闻言大喜,道:“请他进来。”

    他正要下令摆宴款待,又见一个亲兵匆匆进帐,来到他边上耳语几句。

    拓跋诘汾吃了一惊,道:“什么,轲比能因我没有到弹汗山王庭朝贺他当上鲜卑诸部大人,差人征我入朝,还说我再不去,就起兵打我?”

第581章拓跋归顺

    那亲随点了点头,拓跋诘汾冷笑道:“鲜卑诸部大人可是由诸部大人共同推举产生,自封的哪里算数?反正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推举过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家伙。听说他在弹汗山自立为鲜卑诸部大人,只有周边几个小部落前去朝贺,北部、西部、东部三大鲜卑部族,那是一个也没有去,这场面可冷清的很啊。哈哈!他八成是见场面太过冷清,一点也不像鲜卑诸部领,恼将起来,这才征我们这些部族入朝。哼,他以为杀了个步度根我们就会怕他了么?要不是我国中有事,步度根早就被我灭了,哪容他在那里猖狂?他不是想当孤家寡人么,那就让他当去,咱们可不凑那个热闹。咱的部落虽小,却也不必看他的脸色行事,他想要来打,就来打吧!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他这番话说的豪气干云,像是不把轲比能放在眼里,可眉宇间却隐有深忧。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这许多,这才对那亲随说道:“你去和使者说,我年老休衰,不堪长途跋涉,无法前去道贺,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他原谅。”

    那亲随应道:“是。”正要退下。

    只听拓跋诘汾说道:“回来,轲比能的使者可曾见到大汉的使者?”

    那亲随摇了摇头,道:“力微公子见轲比能使者已近部落,怕两波使臣撞在一起,闹出事来。抢先一步拦住轲比能使者,约他出去打猎。公子说的十分委婉,那使者不虞有他,和他一起到草原上狩猎,两路使臣这才没有碰到一起,不然非出大乱子不可。”

    那亲随口中的力微公子,可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他从出生伊始便已不同凡响,注定了他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之后他更是有百神呵护,虽历经坎坷,像头落水狗一样被人追的满世界乱窜,却都否极泰来,逢凶化吉,终于率领部众南迁到阴山南麓盛乐,使拓跋鲜卑彻底结束了长达几个世纪的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迁徙生涯,定居在这片曾蕴育匈奴文明,充满传奇色彩的美丽大草原上,为后世崛起于燕代,建立纵横中原长达百余年的北魏政权奠定了坚实基础,他也因此被北魏人奉为始祖。

    据记载北魏历史的《魏书》上说,北魏圣武皇帝,也就是拓跋诘汾,有一天率领数万铁骑在山泽间打猎,忽见一群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从天而降,缓缓向他驶来。但见车上坐着一个美人,凡脱俗,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美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拓跋诘汾乍见之下,大吃一惊,叫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鼻血登时流了一地。说话间马车驶到近前,那女子深情款款的说道:“我是天上仙女,奉上天之命来做你的妻子。”

    其时鲜卑部落尚未大规模引入汉人文化,还和没有开化的原始人一般,完全不知礼义廉耻是个什么东西。拓跋诘汾听了这话哪还跟她客气?一个箭步窜将上车,手乱脚忙的开始扒衣服,和那仙女啃在一起。胡天胡地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拓跋诘汾觉得还没怎么着呢,天就亮了,那仙女道:“明年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的相会。”说完告辞离去。第二年,拓跋诘汾带上随从,心急火燎的赶到那个地方,比约定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月。天仙就是天仙,绝对信守然诺,不到时间那是肯定不会出现的。到了约定的日子,那仙女果然出现了,而此时拓跋诘汾已等得快要精神崩溃了。只见那仙女双手抱着她所生的孩子,也就拓跋力微,交给拓跋诘汾,叮咛他要好好待这个孩子,将来成就非同小可,子子孙孙世为帝王,说完这些那仙女深情款款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了云雾之中,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故事虽然美丽,却也只是个传说,至于的拓跋诘汾如何和心上人认识,而有了拓跋力微,由于年代久远,早已说不清楚了。现今拓跋诘汾年岁大了,路也有些走不动了,开始考虑继承人问题。近年来他特别留心诸子的一举一动,现这小鬼打小就英明睿智,颇具领导才能,犹其在应对突事件方面很有一手。既便没有仙女叮嘱,他也决定百年之后,将位子传给这小鬼。他听了这事,手捋长须,会心的笑了。

    当下他差人请邓艾进帐,道:“敝部僻处鲜卑腹地,和大汉朝素无瓜葛,不知尊使来此有何贵干?”

    邓芝知道此行关系到大汉能否成功抑制轲比能扩张的脚步,当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当下他使出压箱底的功夫,一上来就危言耸听:“皇上听闻大人将遇大难,性命只在旦夕之间,特遣下官前来搭救。”

    拓跋诘汾勃然大怒,道:“好大的口气。我有什么大难?你又有何本事搭救我?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狼多,你且说说,若说得不好,可别怪我把你去喂狼。”

    邓芝哈哈大笑,拓跋诘汾初学汉话,自然对汉人的游说技巧一无所知,见他笑个不停,有些沉不住气,叫道:“有什么好笑的?”

    邓芝道:“大人大祸只在目前,尚口出狂言。我怕草原上的恶狼,还来不及吃我,先吃大人之肉,以裹饥腹。”

    拓跋诘汾听他说得郑重,也不禁耸然动容,道:“我有何大祸?”

    邓芝道:“臣来时听闻轲比能并了步度根,不知可有此事?”

    拓跋洁汾点了点头,邓芝道:“轲比能本小种鲜卑,只因学了我汉人一些皮毛,便自恃强盛,目中无人,连年兼并,残民以逞。草原上烽火连天,白骨为墟,血流成河,殆无宁岁。本来合鲜卑各部之力,除此害群之马自是易如反掌,只可惜众部落虽系出同源,相互间却各怀鬼胎,各营私利,终给小人以可乘之机。如今轲比能灭了步度根,步度根虽然没落,好歹还是鲜卑诸部之主。轲比能杀了他,威震草原,东至右北平西至云中,方圆数千里的大草原上各小部落俱已臣服于他。”

    “不知大人见过蝗虫么?这种虫子专食庄稼,来时成群结队,遮天敝日,所到之处,不把庄稼啃个精光,那是绝不罢手。轲比能部正是大草原上的蝗虫,务胜不休,永远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他早有心像檀石槐那样统一鲜卑各部,杀步度根,仅仅只是个开始。大人和他靠得太近,又不肯向他低头,不亡何待?”

    拓跋诘粉心里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嘴上却不肯认输:“区区轲比能部,能奈我何?你怕是危言耸听了吧。”

    邓芝笑道:“单单只是一个轲比能,自然奈何不了大人。可大人应该知道,如今鲜卑早已非檀石槐统治之时,内部四分五裂,想乘大人和轲比能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际,乘火打劫,混水摸鱼的怕是大有人在。我来时曾听说河西鲜卑一部因居住地草场枯萎,无以为生,被迫向北迁徙,来到大人居住地,和大人抢夺草原。大人前有狼,后有虎,这战怕是难操胜劵吧?”

    当年西部鲜卑和檀石槐之子和连因某事生争执,西部鲜卑一怒之下,集体叛离。不过他们在迁徙途中又生严重分歧,拓跋鲜卑和其他几个部落想吃涮羊肉,不愿跟着大部队到黄河西岸的不毛之地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两方就此事摆开阵势谈判,可谈来谈去,也没个结果,最终生分裂,拓跋鲜卑和几个部落向北迁徙来到阴山以北居住,而大部分西部鲜卑固执己见,跑到河西之地居住。那里本就荒芜,加上这几年天灾流行,更使他们原本就十分困苦的生活更加困苦,无异于雪上加霜。有几个部落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不得不佩服拓跋鲜卑的远见,想到他们现在正围在火旁吃烤全羊,而自己却只能在这啃草根,不禁哈拉子流了一地,跟着大呼小叫,在领的带领下,迁到北面和他们抢地盘。

    拓跋诘汾看在大家都叫鲜卑,又同属于西部鲜卑,五百年前原是一家的份上,让出一片草场给他们居住。可是难民越到越多,小小草场实在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那几个部落远道而来,一时间忘了寄人篱下,须当矮人一头,竟指望和拓跋鲜卑平起平坐,共同瓜分草场。他们见拓跋诘汾占有大片膏腴之地,却仅分给他们一小块稀稀疏疏长着几根小草的盐碱地,当真是把他们当要饭的打,不由得大为光火,纠集人马,拿着西刀瓜,同拓跋鲜卑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场大战。

    河西鲜卑都知道这战若是败了,自己便无家可归,迟早要活活饿死,这一置之死地,每个人都和打了兴奋剂一样,力大无穷,大呼陷阵,全军上下,士气空前高涨。反观拓跋鲜卑,安逸的生活过久了,饱暖思淫欲,现在他们一门心思只想泡妞把妹,鼓捣生孩子,其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再者他们也没想到河西鲜卑会突然难,这一仓促应敌,被动挨打,士气大大不如,登时处于下风。两下斗了半晌,河西鲜卑大胜,乘势占了拓跋鲜卑数百里肥美草场。这一来河西鲜卑总算了有了根据地,在阴山之北站住了脚根,要想赶走他们可就难了。

    其时拓跋诘汾行将就木,身上几个主要零部件都已老化,时常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他的脑子也不如以前管用了,常常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件事要是搁在他年轻时候,肯定二话不说,操起西瓜刀就和河西鲜卑火并,不打个你死我活,说什么也不算完。可现在他老了,精神力气早已不如年轻之时,就连胆子和之前相比也小了不少。他再三权衡利弊,最终决定息事宁人,和河西鲜卑谈和,经过双方反复搓商,终于达到共识,以某某地为界,以西尽属河西,以东则属拓跋。拓跋诰汾指望通过自己极度容让,换来宝贵的和平时光,让自己可以渡过了一个美好的晚年生活,最终高高兴兴的上路,前往西天聆听佛祖教诲。

    可是河西鲜卑见拓跋诘汾退让,还道他怕了自己,更加狂妄,得寸进尺,提出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拓跋诘汾这几日正在为此事烦心,听邓芝提起河西鲜卑,眉头大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

    轲比能并了步度根,云中雁门一带都属于轲比能管辖,邓芝怕被轲比能扣压无法达成使命,不敢走云中一路,而是由凉州穿越沙漠,经河西鲜卑,而到拓跋鲜卑王庭。一路上他所经之地都是荒漠,自是吃了不少苦。好在他们的向导是贾仁禄花重金从河西鲜卑雇来的,在当地甚有威望。有他照着,虽然遇到不少难题,却都迎刃而解。既然他们横穿河西鲜卑的腹地,自然知道河西鲜卑抢夺拓跋鲜卑草原之事。不过这事邓芝也只是风闻,并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刚才他那么说也不过是不知潭水深浅,扔块石头试探试探。他见这块石头扔将下去,激起层层波澜,知道蒙对了,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双方对峙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轲比能沉不住气,屏退左右,打开话匣子“实不相瞒,果如先生所言,河西鲜卑因居住地天灾流行,草场荒芜,北窜至此来和我抢夺草原。在你来之前轲比能又差人征我入朝,还扬言若我不到弾汗山朝觐,承认他是鲜卑诸部大人,就起兵攻打我。现在所有的事都赶到一块了,一旦处置失当,当真大难临头,死在旦夕,不知先生有何高见,助我转危为安?”

    邓芝道:“皇上久闻大人仁德宽厚,十分仰慕,听闻大人有难,心急如焚,立即便差我前来出计献策。唯今上计,大人当归顺汉朝,遣使贡献。大汉辐员辽阔,土地要比轲比能多上十倍,人口要比他多上百倍。大人若归顺大汉,介时大人有难,汉主必不会坐视不理。有了这么强大的后盾,大人进可以兼吞草原,退亦可以长保富贵。河西鲜卑要是知道大人得到汉朝的支持,哪还敢轻易起衅,再和大人争夺草原?轲比能也必害怕大人的力量,不敢进犯,转而去图谋别的地方。如此一来大人岂不身安于泰山,国重于九鼎。若计不出此,则轲比能攻其前,河西鲜卑袭其后,大汉亦袖手旁观,大人虽骁勇善斗,这样的战斗怕也难期必胜吧?到时这片大草原怕是要换个主人了,而大人也必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任野狼啄食。”

    拓跋诘汾打了个寒噤,沉吟半晌,道:“这可是件大事,我一个人没法作主,还要和诸倍大人会商之后才能决定。尊使远来辛苦,且先到帐幕里好生休息。”

    邓芝点了点头,告辞离去,自有人领着他前往毡帐中沐浴用饭。

    拓跋诘汾将诸子及麾下诸部大人都叫到大帐,商议这件大事。他将事情简略说了,问道:“你们怎么看?”

    几位大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用眼神交流了片刻,蓦地里达成共识,一人叫道:“汉人怯弱无用,根本不是咱鲜卑人的对手。只因咱鲜卑人这几年内部不和,没去打他们,才让刘备、曹操等人在中原作威作福,称王称霸。要是咱们集心合力,这中原花花江山早就换了主人了。他们自保尚且困难,如何还有能力保护我们?若是我们臣属于懦弱不堪的汉朝,一定会被其他部落耻笑,大人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其他大人纷纷附和:“对的,对的,汉人一向喜欢花言巧语,他们的话那是万万听不得的。”

    拓跋诘汾点了点头,问几个儿子道:“你们怎么看?”

    大儿子身高九尺,腰长十围,肌肉虬结,大声叫道:“汉人说话都和放屁一样,那是万万不能听的,父亲就把那人交给孩儿,孩儿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其他几个儿子,听了这话,都喜上眉梢,十分兴奋,纷纷讨论什么样的刑罚才能让汉使生不如死。只有拓跋力微坐在那里,一言不,自顾自的喝酒吃肉。拓跋诘汾向他瞧了一眼,问道:“力微,你怎么不说话?这事你怎么看?”

    拓跋力微道:“孩儿认为,如今的大汉已和桓灵之时大不相同,说句难听的,别说仅凭我们一部,就算集鲜卑诸部之力,也不一定是汉人的对手。”

    众人一听,脸上登时挂不住,对他的谬论嗤之以鼻,大声斥骂:“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当年檀石槐大人在时,汉人两次起兵来打我们,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给我们打得倒着爬了回去,从此再也不敢来了。打个比方,汉人就好比温顺的绵羊,而我们鲜卑就好比是狼,绵羊注定要成为狼的食物,这是上天安排的铁律。要是羊反过来吃了狼,这世道不就乱了套了么?”

    拓跋力微冷笑道:“檀石槐,檀石槐。你们天天都念着檀石槐,全身心沉浸在昔日荣耀之中。这个檀石槐都已经死了好几十年了,你们还念念不忘他的事情?殊不知外间早已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局面了。就在咱们鲜卑人四分五裂,打打杀杀的时候,汉人却致力于由分裂走向统一,当初那个宦官当道、**不堪的汉王朝,早已土崩瓦解,一个强大的汉王朝正崛起于长安。我刚才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你们这些醉生梦死的野狼若不醒醒,迟早要被羊吃掉的。”

    这话若在有识之士听来,无异于醍醐灌顶,当头棒喝。而在这些大老粗听来,无异于对牛弹琴。这些话他们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心中不忿,骂声越大了。

    拓跋诘汾只感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一个头几乎要裂成两半,大声叫道:“都别吵了!”他喊了两遍,众人总算是安静下来。

    拓跋诘汾道:“汉人有一句话:‘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力微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自从上一次迁徙到如今,咱们已过了许多年太平日子,部落上下早已忘了打战是怎么一回事了,结果如何呢?河西鲜卑的教训不可谓不深。我也看出来了,如今的汉人已不是当初的汉人,这从汉人特使的言谈举止就可窥得一斑。灵帝时汉人也曾差人来部落里和我商讨对付擅石槐之事。那个特使不学无术,偏偏自以为能,一张口就向我索要贿赂,简直不值一提,而这个邓芝和他根本就不是一道局。力微,你说的很对,现在的汉人比檀石槐之时强大不少,足以作为我们的靠山。我想听听你心里的想法,你接着说下去。”

    拓跋力微道:“和汉人连和对我们来说,可有莫大的好处。轲比能灭了步度根之后,不定都于水草肥美的云中,却东徙至昔日檀石槐的王庭。听说他这样做是为了得到檀石槐的庇佑,让他得以统一鲜卑各部,简直幼稚的可笑。云中雁门一带的肥美草场,那可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我建议咱也别和河西鲜卑争这片早已不能满足部落需求的草场了,咱们南徙至云中,那里和汉朝接壤,一来可以更好的得到他们的帮助,二来也可以学习汉人文化,轲比能就是因此灭了步度根。咱们又不比他笨,他能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到那时咱们有了肥美草场做后盾,牛羊不缺,食物不乏。又学会如何制造兵器,如何行军布阵,夺回这片草原,易如反掌,区区轲比能,何足道哉?”

    几位老者一听之下,眉毛登时竖起老高,道:“又迁徙?力微,上次咱们迁徙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知道迁徙有多苦?你知道上次迁徙,咱们部落死了多少人?好好的咱们为什么要迁徙?大人,我们老了,这辈子就呆在这里,哪也不去了。你如果还向上次那样逼着我们迁徙,我们就死在你面前。”

    帐中不少人跟着叫道:“说什么也不迁徙!”“要去你们部落自己去,我们说什么也不奉陪!”

    拓跋诘汾也知向南迁徙对拓跋鲜卑来说有莫大的好处,可他年纪大人,没有当初力排众议的那个迫力了,瞪了拓跋力微一眼,道:“黄口孺子,读了几天汉书,就以为什么都懂了?你知道个什么国家大事?瞧你把族中长辈给得罪的,快向他们道歉!”

    拓跋力微见他说话时眼睛眨了几下,知道他在告诉自己他老了,这件大事无论如何也做不动了,就靠自己了。想到这件关系拓跋家族今后兴衰荣辱的大事,将由自己一手缔造,不禁热血沸腾,微微点了点头,真挚的向众位长辈道歉。众人见他彬彬有礼,道歉之情出于至诚,气也就消了大半。

    诸位大人在帐中一商讨就是大半日,拓跋力微几乎费尽了所有口水,这才将几个老顽固说服。拓跋诘汾见众大人口径一致,当即拍板,臣属于汉朝,遣使贡献,以寻求他们的帮助。他摆下酒宴,邀请邓芝进帐。宴会上双方达成协议,拓跋鲜卑正式从属于汉朝。拓跋诘汾当席宣布遣拓跋力微随邓芝到长安上表称臣,贡献方物。

    第二天一大早,拓跋力微跨上心爱的战马,紧跟在邓芝之后,踏上一段困难重重、艰苦卓绝的旅程,而这个旅程的终点,就是对他来说既心向神往,又十分陌生的都会——“长安”

    那日邓艾和杨瑛在新安县郊外的一所破屋中避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谈情说笑,**,相互间碰撞着爱的火花,哪知半路上突然杀了一个不之客,就是那个曾在黄河边上调戏杨瑛的蹇乂。被这一粒老鼠屎这么一挑,好好的气氛全给破坏了。杨瑛在他面前一句话也不愿说,就好象是个闷葫芦。邓艾和这个三句话不离女人的浮华公子也是话不投机。

    三人越聊越没意思,索性缄口不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呆坐当场,活活脱像是三尊塑像。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都觉得今天这雨说什么也停不下来,可聊天又没有话题,怎么了打不起精神,索性睡觉。这里破屋虽有几间,不过都在漏水,只有这间屋子勉强可以安身。当下邓艾、杨瑛挤在东面,蹇乂和他那老实巴交的书童作在西面,中间隔着一堆篝火。

    既然屋中有一头色狼,杨瑛这个黄花大闺女,虽改了男装,可还是他怕慧眼独具,看破伪装,乘自己熟睡扑将上来,为非作歹。这一晚她和衣躺在一片破草席上,手里握着长剑,耳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半睡半醒直到天明,竟然毫无异状。

    几人之中,她是第一个醒的,紧接着便是那个书童,他从昨天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好像是个哑巴一样。杨瑛醒来的时候,邓艾还在打呼噜。她看着邓艾的身影,甜甜一笑,伸手推了推他。这边那书童也推醒蹇乂,四人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掸掉头上的草根。那书童取出干粮分给众人。杨瑛害怕食物中有毒,自然是敬谢不敏,邓艾也没敢吃。二人自顾自的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蹇乂见请他们吃他们不吃,心中暗怪他们不识抬举,当下也不理他们,左手抓着酱鸡,右手拿着腊肉,吃得个满嘴流油。

    用罢早饭,大雨已止,阳光划破乌云照在大地上。众人填饱了肚子,精神大振,起程赶路。由于多了两个称砣,杨瑛、邓艾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路狂奔了。蹇乂和书童虽然有马,却也不愿撇下二人先走。于是四人一边不能施展轻功,一边不敢凭借脚力,都凭两条脚一二一,这度自然慢了不少。

    到了午牌时分,一行人好不容易来到一座小镇上。邓艾、杨瑛和那书童都不觉得有什么,而蹇乂已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断了气。他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便提议找家酒楼歇歇脚。一路上这样有建设性的提议,他已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杨瑛叫他骑马先行,他又不愿意。邓艾见从早上到现在只走了三十余里,心想照这个度,肯定来不及参加考试,不由得心急如焚叫他再坚持坚持,待晚上再休息不迟。可蹇乂再三说自己走不动了,邓艾拗他不过,只得由他,四人来到一家酒楼,找了间齐楚阁子,美美的吃了一顿。

    杨瑛害怕蹇乂耍滑头,一直提着心掉着胆,可从他们走进酒楼直至离开,都毫无异状。杨瑛当过一段时间的土匪头子,见多识广,下蒙汗药这种粗浅法门,自是满不过她的法眼。每当小二送上酒饭时,她总是细心查察,看酒饭之中是否置有毒药,偏生全然瞧不出半点破绽,而且蹇乂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饿狗,左右开弓,胡吃海塞,要是酒饭里有毒,他早死八百回了。

    从酒楼上下来,蹇乂领众人到了骡马市,让二人任选好马,一应费用都由自己掏腰包。邓艾急于上京,自然不和他客气,屁颠屁颠的为杨瑛挑了匹枣红马,又给自己挑了匹浑身雪白的白马。两人牵着选中的马匹向外便走,蹇乂随后跟上,那可怜的书童则挑出几张帛书,前去柜台结帐。

    蹇家商号在司州、关中、中原一带都有生意,不少小商小贩为了方便做生意,都把钱财存在当地蹇家商号里,由商号开出凭信,再到异地取钱。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吭哧吭哧的背着一麻袋一麻袋的铜钱,满世界乱跑了。这样蹇家的开出的存钱凭信在关陇司隶一带和甄家商号的存钱凭信一样,都可作为银钱流通。蹇乂书童身上自是带满了这种凭信,要买下这两匹马自是轻而易举。

    就这样连日来杨瑛大把大把的花着蹇乂的钞票,买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连声谢谢也没说。现在她总算知道带着蹇乂有什么好处了,也就不觉得他像头跟屁虫一样一路跟着有何讨厌了。这日众人来到弘农郡辖下一个小城曹阳,其时天色向晚,他们奔了一天,都已又饿又累,便决定进城休息。

    一干人进得城来,找了家客栈,蹇乂要了两间上房。自己和书童住一间,杨瑛和邓艾住另一间。蹇乂和书童进了屋,书童闩上了门。蹇乂向他瞧了一眼,悄声道:“怎么样,和那人联系上了么?”

    那书童点了点头。蹇乂道:“那人可是说今晚三更动手?”

    那书童又点了点头,他当然不是哑巴,却不爱说话,蹇乂就是看中他这一点,对他信任有加,视有心腹,任何机密大事都不瞒他。

    蹇乂道:“好,好,好。一路上他们都开心的很啊,明天一早,我倒要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哈哈!”

第582章栽赃嫁祸

    另一间上房虽大,陈设虽富丽堂皇,却只有一张床。邓艾像往常一样扬男士风格,抱了床被子,来到小厅中打地铺。

    如今杨瑛女扮男装,在外人看来两人性别相同,同屋而宿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在当时同性之间同榻而眠,抵足而卧,正是两人关系够铁的象征。不像现在动不动就被人怀疑在演断背山。邓艾若是刻意要和杨瑛分开住,反而会引起他人,特别是蹇乂的怀疑,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邓艾虽说不上是柳下惠,美色当前能坐怀不乱。却还算是个正人君子,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考中状元,出人头地。和洞房花烛相比,他这个热衷于功名权势的狂热分子其实更稀罕金榜题名。现在除了吃喝拉撒睡外,读书几乎占用他全部的时间,他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为非作歹,搞七搞八了。虽然鱼和熊掌他都想要。但在二者不可兼得的情况下,他还是会舍鱼而取熊掌的。他和赵云一样都喜欢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说过的至理名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毕竟对大丈夫来说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太过儿女情长,难免英雄气短。所以既便他和杨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最多只是谈谈情,说说爱,绝对不会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

    杨瑛见他十分自觉,都不用自己提出来,就主动跑去当厅长,笑靥如花,走到跟前帮助他挪开桌椅,铺上草席。她一面做一面说道:“你觉得蹇乂会不会已经知道我就是他在黄河边上调戏的那个女子?”

    邓艾对战场上哪怕再细微的变化,都能明察秋毫,及时作出正确判断。可是对男女之间眉来眼去,却不见舆薪,熟视无睹,怎么也搞不明白,当然他也不想搞明白。沉吟了片刻,道:“没看……看出来。他整天范兄长范兄短的叫……叫个不停,应该没有觉什么不……不妥啊。你瞧出啥破绽了?”

    杨瑛摇了摇头,邓艾笑道:“那就是你……你瞎疑心了。如今你从装扮到气……气质,都像个男……男的,若……若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会上当……当受……受骗的。蹇乂根本就是个草包,能看出什么来,我……我想他肯定不知道你……你是个女的。”

    杨瑛笑了笑,道:“也许是我瞎疑心了。可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邓艾笑道:“是么,我怎么没看……看出来?”

    杨瑛笑道:“你只对孙子和孔子这些早已作古千年的人所说的话感兴趣,在这方面根本就是个大笨蛋,能看出什么来?”

    邓艾嘿嘿傻笑,不知该如何回答。杨瑛道:“还有一点很可疑,虽说我们出类拔萃,在这次乡试中名列前茅,但毕竟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要说仰慕我们的学问吧,也不太可能。我这些天和他相处下来,现他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最讨厌和读书人在一起讨论诗文典籍,那样会显得他很没有学问。他既然不是一个尊师重道之人,照理该对我们嗤之以鼻,敬而远之才对,又何必对我们关心及之,有求必应?”

    邓艾长眉向上挑,道:“你还别说,真……真是这么回事,这是为什么呢?”邓艾这几日脑子里竟想着孔子曰过什么话,孟子讲过什么故事,对周围的事物都漠不关心,观察也就不如杨瑛这个有心人仔细。

    杨瑛柳眉微蹙,道:“更奇怪的是,他这么一个喜欢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一路之上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什么坏事也没有做,什么坏话也没有说,这不是很不正常么?不知怎的,我这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

    邓艾点了点头,道:“嗯,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以我的观察他根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咱不怕他使坏。可咱却不知他……他到底会不会下手,什么时候下……下手,这……这才是最可怕的。”

    杨瑛道:“嗯,照这个度,不出两日就可以进潼关。京兆郡可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诸葛亮、钟繇等人又是一时名臣,我可听说关中在他们治理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蹇乂一定不敢在那作奸犯科。他的时间可不多了,他要动手的话,一定会在今明两天动手,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邓艾道:“嗯,你说的有道理,今晚我就守……守在这里,一个晚上不……不睡,看他能使什么坏?”

    杨瑛笑道:“嘿嘿,就等你说这句话了。这可你自己是说的,可不许赖皮。”

    邓艾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你说来说去,说……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诱我……我说出这……这句话。”

    杨瑛道:“瞧你说的多难听。我哪里诱你了?这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再说你是个男子汉,保护这我这个弱女子自是天经地义,责无旁货。难不成要我整晚不睡,来保护你?”

    邓艾摇头苦笑,道:“你的功夫就算是须眉男子也没几个胜得过你的,你居然还说自己是个弱女子?”

    杨瑛笑靥如花,道:“就算我不是个弱女子,可要我保护你这个男子汉,你不觉得害羞?”

    邓艾道:“这……”

    杨瑛道:“这什么这,你今晚到底守不守夜啊?”

    邓艾道:“这话我已经说出口,男子汉大丈夫岂有食言而肥的?”

    杨瑛笑得十分灿烂,道:“呵呵,这就对了。”伸了个懒腰,道:“我跑了一天,觉得困了,先去睡了。乖,今晚好好守夜,可不许偷懒。”走回里屋,和衣躺在床上,酣然入梦。

    邓艾心道:“你睡着了,我今晚偷不偷懒,你能知道么?”心里虽如此想,可这毕竟是给美人守夜,那可比给皇帝老儿守夜还来得重要,哪能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偷懒打磕睡那是绝对不允许的,就算第二天没有什么事,但心爱的美人日后要是知道了,从此再也理自己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不过不能睡觉,这漫漫长夜该如何打倒颇费踌躇。他沉吟良久,忽想到自己此来马不停蹄,没什么功夫温习功课。不若就乘此时挑灯夜读,一来可以温故知新,二来又可是保护美人,岂不两全其美?

    他打战之所以能百战百胜,全凭脑子好使,并非像张飞、马那样全凭一刀一枪打出来。既然他不以武艺见长,要保护美人也只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要是来的只是梁上君子,登徒浪子,他倒还可以轻松打,如果来了几个狠角色,他除了大呼示警之外,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当下他从包裹中拿出一部《论语》,来到灯下,细细研读。这里面记载的都是孔老夫子曰过的微言法语,有道是半部《论语》,可治天下。这可是考试的重点,不好好读,可就要吊车尾,这状元要是没自己什么事,自己岂不又要再放三年的牛,过三年的苦日子?

    其时已是初更时分,旅客们奔波一日,俱已疲惫不堪,早早的解衣就寝。四下万籁俱寂,倒适合他埋头用功。案上的蜡烛估计是要陪着邓艾守夜,一个晚上不能睡觉,心里觉得十分的委屈,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滴到烛台上。眼泪越流越多,蜡烛也越来越短,不知不觉便短了近一半,已是三更时分。

    静夜之中,忽听得通向二楼的台阶上不断响起咯吱咯吱之声。邓艾心中一凛,脑海中登时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瘴头鼠目的家伙,手执钢刀一柄,蹑手蹑脚的踱上楼来。他所住的房间就在楼梯边上,那楼梯年久失修,稍一踩将上去,就咯吱咯吱的乱响,是以只要有人从楼梯上走过,他马上就会知觉。当下他拔出蹇乂为他买的长剑,打开大门,飞奔而出,抢到楼道口一看,登时傻了眼,只见那人是长得瘴头鼠目没错,却是店小二。他捧着盆水,正在台阶上走着。见到邓艾拿把长剑,凶神恶煞的堵在楼梯口,吓了一跳,身子抖了起来,叫道:“你要……要……干……干什么?”

    邓艾见他鬼鬼祟祟,更加起疑,叫道:“这话应该是我……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来这里做……做什么?”

    店小二一听火就上来了,道:“你还问我来这里做什么?不是你让我打水上来的?”

    邓艾莫明其妙道:“我几……几时让……让你打水?”

    店小二道:“还几时?不就刚才,你跑到柜台对我说,你读书读得累了,需要洗把脸清醒清醒。我见你大半夜还不休息,在屋里用功,着实不容易,这才起来,给你打水。没想到你这会却忘得一干二净,莫不是读书读久了,得了失心疯?”

    邓艾怒道:“你……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八道,我根本没……没有叫你打过水!”

    杨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说道:“出了什么事了?这么吵吵囔囔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店小二不待他开言,抢先说道:“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这个理。他刚才下楼,叫我打盆水上来。我依他的吩咐,打来了水,他却反脸不认人,说从没要我打什么水。害我大半夜的,白白跑了一趟,这不是消遣人么?你说说,天下间哪有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杨瑛对邓艾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吵吵囔囔,让其他人都不得安宁么?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适才下楼吩咐他打水,上来读了一会书,就将这事给忘了?”

    邓艾回头瞧了她一眼,道:“连……你……你……你……也……也……不相信……信我?”

    杨瑛道:“我不是不相信你。读书读久了,全神贯注,是容易忘记事情,我就常常这样。”

    邓艾听她说的有道理,何况自己在读书时还将好好的一头大肥牛给弄丢了,牛都能丢,忘记一件事情,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定了定神,仔细回想适才生过的事,可想来想去,都想不起自己曾下过这条乱命,道:“我还是想……想不起来,我的确没……没有让他打过水。”

    那店小二一听便恼了,道:“还说没有,那刚才和我说话的是谁,难道是鬼?”

    邓艾道:“我怎么知道你……你的就一定是真的,说不定你想要做什么见……见不得人的事,故意编出这一番……番话也说不定。”

    那店小二叫起天屈,道:“我的妈啊,这世上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啊。和你这么说吧,我在这里干了小十年了,南来北往的人我见得多了,可从没见你这号的。明明自己不对,居然还倒打一耙,诬篾我要做什么歹……”

    忽听得蹇乂房间传来一声惊呼:“钱真的全不见了么?你再找找,你再找找,别是藏在了什么地方,给忘了。”说话之人正是蹇乂,不过声调全变了,听那口气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估计他亲爹死了,也没有这么悲伤。

    邓艾虽很讨厌这头跟屁虫,但既然给他粘上了,他出了什么事,自己总不能不闻不问。听见他呼喊,瞪了店小二一眼,道:“现在我没空……空和你这厮纠缠!”飞奔至蹇乂房间,问道:“怎么了?”

    蹇乂面容扭曲,五官移位,显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道:“范兄,邓兄,你们来的正好,我的钱全都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可急死我了。”

    邓艾道:“别着急……急,再好好找找。”

    蹇乂急得快要哭起来,道:“这屋子就这么大个地方,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什么地方也没有!这可是十万两银子啊,没了这钱,我怎么上长安,怎么中状元啊!”

    邓艾知道他父亲为他能当上大官,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这钱除了少部分让他路上花用外,大部分都是用来贿赂京城高官。他父亲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备细,哪些官员贪,哪些官员廉,哪些人握有实权,哪些人光拿钱不办事,他父亲都已一清二楚,临行细细嘱咐何人要多送,何人要少送,何人可以不送。如今这钱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回去不好和他父亲交待,肯定要被他父亲打个半死的。忙对杨瑛说道:“我们也帮忙找找吧。”

    杨瑛还未说话,只听店小二在门口说道:“这钱还用找,我知道在哪里?”

    邓艾正要喝斥,只听蹇乂叫道:“你知道在哪?快说快说!”

    店小二伸手一指邓艾道:“一定在他屋里!”

    邓艾气得满面通红道:“你……你……你……”

    蹇乂摇了摇头,道:“不能,不能,绝对不能,邓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怎么可能做此下作之事?”

    店小二道:“他半夜三更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在楼道里走来走去,不是作贼,还能干什么?你的钱一定是他偷的!”

    蹇乂道:“对了,我正要问你这事呢,半夜三更你不睡觉,和人吵哪门子架啊?我方才睡得好好的,忽然听见你和什么人在楼梯口吵架。我正要起床看个究竟。蹇福就跑来和我说钱不见了。我大吃一惊,赶忙询问端的,他说他也是听见有人争吵这才醒来的。他有个习惯,每次醒来,都要伸手入怀,检查钱是否还在,却现贴身藏着的商号凭信全都不翼而飞。他急得都快哭了出来,这才来告诉我。我听了差点晕了过去,和他一起满屋乱翻。你也看到了,这里已被我翻了个底朝天,可钱还是没有找到。这钱要是找不回来,我回去之后,肯定会被爹爹活活打死的。”

    店小二叫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半夜里不好好睡觉,跑来跑去,还胡乱消遣人,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钱一定是他偷的!”

    杨瑛道:“你也半夜里跑来跑去,你怎么不说这钱是你偷的?”

    这时门外已围了一圈人,在那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客店掌柜的道:“这小子是我店你的伙计,平常嘴上是有些不干不净,可手脚却还算干净。在我这里做了这么多年了,从没偷过客人的东西。”

    不少老主顾也都出言附和,那店小二见自己的老板都在后面给自己撑腰,得意洋洋叫道:“我最老实不过,从不偷拿别人东西。你们要是不信,可以上我住的地方搜去。不过我可有一个条件,搜了我的,可一定要搜他的。”说着伸手指着邓艾,又道:“不然我可不服气。”

    杨瑛提起粉拳,道:“一定是你这家伙在背后捣鬼,我先打死你再说。”身形一晃,便欺到他跟前。

    店小二双手抱头道:“我的妈啊,说不过就动手打人,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啦!诸位你们给评评理,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啦。”

    杨瑛本想吓吓他,让他不再乱放声音,没想到他更来劲了。他对这种不要脸泼皮倒也无可奈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邓艾道:“咱们人正不怕影子歪,要搜就让他们搜去。”

    杨瑛道:“嗯,我们没偷钱,若是怕搜,倒让这小人有话可搜。”

    当下一行人来到店小二下处,将他那一亩三分地,翻了个地朝天,只找到几两银子散碎银子,凭信是一张也没有找到。店小二面有得色,道:“怎么样,我就说不是我嘛?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走,上他的屋里搜去!”

    众人又来到邓艾杨瑛所住的房间一通乱翻,店小二和客人们也加了进来,不片时就将好好天字乙号房,翻个得满地狼籍,好在没有碰坏什么东西,不然掌柜的可就要念佛了。

    忽听得店小二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瞧去,只见一个破旧的包裹下层,两卷简牍之间夹着一叠帛书。

    蹇乂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抢过一看,那些帛书正是他丢的那些取钱凭信。他颤颤巍巍的拿着那些帛书对邓艾说道:“邓兄,这你怎么解释?”

    邓艾方才拿《论语》时还没见到这一叠劳什子,没想只出去一小会儿,自己的包袱里竟多了这么一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下变起俄顷,饶是他应变能力极佳,也不禁怔在当场,不知所措,喃喃地只是道:“不……不……不……不……”

    蹇乂面色铁青,道:“你本是个波皮无赖,在小乡村里做些替人放牛的下贱营生。我见你读得几本书,识得几个字,这才对你好生敬重,把你当成最要好的朋友。一路上你的一应吃穿花用,都由我供给,不曾亏待你半点。你却这般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竟把我身上的钱全部偷了去。你知不知道,这些钱是我家在长安的商号做生意急等着要用的钱,若是丢了,我回去肯定要被爹爹活活打死的。你好狠啊你。”

    围观众人见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不由得感同身受,在一旁指指点点,尽说邓艾的不是。

    那店小二更是义愤填膺,叫道:“把这个贼骨头揪去送官,让县老爷来处置他!”

    这一声吼登时有不少人附和,道:“揪去送官!”“这人实在太可恶了,还送什么官,要我说直接打死算了。”

    邓艾一时间全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道:“不……不……不……“杨瑛叫道:“这钱不是他偷的,我可以作证。”

    店小二道:“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伙的,你说的话能作数么?”

    杨瑛怒指店小二叫道:“你……”

    店小二道:“我什么我。你别以为你的功夫厉害我就怕了你的,这世道是讲道理了,你们偷了钱,还敢打人,这不是反了么?”他嘴上说的虽硬,心里可不这么想,退后几步,来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关西客人背后,这才感到安全。

    杨瑛见众旅客怒气勃勃,蓄势待随时都有可能扑将上来。她虽武艺高强,但众寡不知敌,心下不免惴惴。她转过身来,想挟持蹇乂作人质,硬闯出去,却见蹇乂和书童蹇福也已缩到了人群之中,想要手到擒来,一时怕是难以凑功。她心急如焚,侧头向邓艾瞧了一眼,却见他痴痴呆呆,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眉头一皱,伸嘴在邓艾耳边悄声说道:“呆子,现在不是呆的时候,赶紧随我走吧。”

    邓艾道:“我……我……我……没……没有偷钱,若是走了,别人定会认为我做贼心……心虚,我又何以自明?不如留下来,到公堂上和小人对质,这……这事终有水落石……石出的一天。”

    这又是邓艾的另一个毛病,那就是过于天真,他也是因此丧生的。《三国演义》里写邓艾父子被擒这段是这么写的,司马昭听信了钟会等人的馋言,认定邓艾要反,勃然大怒,就令钟会擒拿逆贼邓艾,钟会派监军卫瓘带上三五个人,前去捕拿。名为捉贼,实欲借邓艾的手杀了卫瓘,以证实邓艾的反情。卫瓘当然没有这么傻,接到命令后,立即写了二三十道檄文,言道上命只拿邓艾父子二人,余皆不问。若出城来降的,爵赏依旧,敢有负隅顽抗的灭三族。写完后他便遣急足前去成都散步,跟着备下囚车两辆,径奔成都。到了成都,天刚蒙蒙亮,邓艾部将见了檄文,争先恐后的跑来投降,卫瓘突入邓艾府时,这家伙尚高卧未起,呼噜连天,被逮了个正着。

    《三国演义》里写的虽惊心动魄,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其时司师昭见了邓艾的表章,勃然大怒,假借天子的名义下诏用囚车押解邓艾入朝。邓艾自认为忠心为国,无端获罪,必有小人进馋,只要见了司马昭解释清楚,这事就过去了。于是二话不说,上了囚车,结果脑袋搬了家。这一点从晋武帝司马炎即位后的下的大赦诏书中可是得到证实,诏书上是这么说的:“征西将军邓艾,矜功失节,实应大辟。然被书之日,罢遣人众,束手受罪,比于求生遂为恶者,诚复不同。”也就是说,邓艾他老人家接到了朝廷判决,根本没抵抗,痛痛快快的让人给绑了,扔到囚车里。其实他不是不想逃走,只不过他认为自己根本就没有造反,见到司马昭解释一下就完事了,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此时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偷钱,到了县衙解释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要逃。

    杨瑛可没有他那么天真,悄声道:“呆子,我可不跟你纠缠不清。”拽着他的手,就要恃强硬闯。

    忽听得楼下一人大声叫道:“你可掌拒的。”

    只听掌柜的说道:“启着官爷,小人正是。”

    原来掌柜见事情愈演愈烈,害怕闹出什么事来,把自己精心添置的家当都给打坏了。忙差了个善走的伙计前去县衙报案,县令大老爷倒也颇为敬业,他三更半夜被鼓声吵醒,竟没有因击鼓人搅了他和七姨太之间的好事,将那人乱棍打死。而是从七姨太的床上爬将下来,穿好衣服,升堂断案。那伙计两片嘴唇这么一动,将事情始末这么一说。那县令登时来了精神,抽出令牌往地上这么一摔,下了一道乱命。衙役们大声应是,操起家伙,就赶到客栈拿人。

    那衙役叫道:“人在哪呢?”

    那掌柜的叫道:“小人带路。”

    一干差役如狼似虎,沿着阶梯而上。到了楼梯口,就见一群乱民抱头鼠窜,大声乱叫。差役领知道遇到目标人物了,铮地一声,拔刀出鞘,大叫:“弟兄们上!”他却向后退了两步,以免殃及池鱼。

    杨瑛叫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拦下我?”舞动长剑,金光到处,必有一人倒地。不过她手下留情,并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只是把他们打得站不起来。

    她正打得起劲,最想不到的一幕生了,十几个五大三粗的关西客商乘她和差役纠缠之际,欺到邓艾身旁,各施擒拿手法,将他摁倒在地,绑了起来。杨瑛见邓艾被擒,长叹一声,放弃了抵抗。众差役一拥而上,将她也绑了个结实。二人,不,应该说两只粽子,在差役的押解下到了县衙。

    大老爷正中一坐,听蹇乂、蹇福、掌柜的及店小二陈述案情。四人之中就属那店小二最啰嗦,嘴一张就是叽哩咕噜一大套,县老爷好不容易听完,也不问邓艾、杨瑛,道:“这案子本官接下了,不过本官不能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定案。先将人犯押下,待本官查察一番,再作处分。”

    二人就这么着被投入了冰冷的地牢之中。

    那县令的办事效率可谓十分低下,十来天过去了,案子仍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二人只得接着在牢里苦涯,每天咒骂县令、蹇乂一万遍,聊以消遣。

    这日杨瑛正在痛骂,却听呛啷啷一声,牢门开了。一个差役叫道:“范士则,县令大人已查实,案时你在睡觉,和这事无关,你可以出去了。”

    杨瑛忙问道:“那邓艾呢?”

    那差役道:“大人只叫我放你,没说邓艾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你出去以后再慢慢打听吧。”

    杨瑛知道邓艾估计凶多吉少,不过两人都关着,邓艾肯定是死定了。倘若有自己在外面活动,这事还有转机。她掸了掸尘土,迈步而出,甫到狱门口,便见到最不想到见到的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蹇乂。只见他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容,道:“杨姑娘,你在里面这么多天,可受委屈了吧?”

    杨瑛心中一凛,登时明白这一切全都是他布下的阴谋。自己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着了道,长叹一口气,道:“你现在如愿以偿了?说吧,你想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蹇乂笑道:“请姑娘移步到我们上次住过的那间客栈,我已在那摆好酒菜。我们到了那,再慢慢说不迟。”

第583章恶有恶报

    杨瑛长叹一声:“现在我还能不答应吗?”

    蹇乂自从在黄河边上见到杨瑛那一刻起,就盼着有这么一天了,眼见美梦转眼就要成真,不禁得意洋洋,脸上每一寸肌肤都蕴含着笑意。他走上前来,握着杨瑛的右手,道:“我领姑娘去吧。”

    杨瑛的纤纤素手给他握着,只觉手心手背乃至全身上下仿佛有成千上万条毛毛虫在爬,说不出的难受,秀眉一蹙,下意识的便要缩手。

    蹇乂只觉她右腕微微转动,整只手便如游鱼一般要从自己手中滑走,微微一笑,道:“杨姑娘,你可知道现在不按我的意思去做,会有什么下场?”

    杨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不过话虽如此说,还是放弃挣扎,任由他握着。

    蹇乂哈哈大笑道:“杨姑娘请随我来吧。”拉着她向客栈走去。

    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这是上天为人间定的一条规矩。一个人若是连脸都不要了,估计没有什么人可以降得住他,唯有以毒攻毒了,是以鲁迅先生曾由衷的出感慨:“以无赖的手段对付无赖,以流氓的手段对付流氓。”

    世人都说古人憨厚纯朴,不似今人尔虞我诈,干什么事都要带着面具,任何话都要分析两三遍才能判断出真假。其实大谬不然,古代人在耍阴谋使诡计这一点上其实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多少,甚至犹有过之。当然古代人固多像郭靖这样憨厚朴实,一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物,但也不乏慕容博,马夫人这样工于计算的阴险之徒。毕竟阴谋诡计、尔虞我诈不能从娘胎里就带将出来,那是要靠后天努力,拼命学习才能略有小成的。如果没有前车之鉴,他们这些小聪明又是从哪里来呢?毕竟能别出新裁,明创造的人材几百年才会出一个,其他阴谋家大多从古代阴谋家那里吸取营养。

    中国封建史延续了几千年,皇宫官场中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宠也就延续了几千年。这种争夺权力和现代商场之间的明争暗斗大大不同,甚至比黑社会之间争夺老大之位来得惨酷百倍。西汉皇宫里的人彘就是最好的例子,戚夫人只因棋差一着,不是吕后的对手,就被切去双手,斩去双脚,挖去双目,割去舌头,剁去双耳,扔到猪圈里。据说汉惠帝只见过一次,就大病不起,从此不再上朝了。这样惨酷的刑罚,就算是失了地位的黑社会老大怕也不会尝到。

    其实人彘这样的酷刑在古代倒不常用,不过像烹、磔、剐、五牛分尸、夷三族这样的酷刑在古代倒十分平常,古代人只要稍有不慎就家族不保,尸骨不全,当然终日生活在恐慌之中,狗逼急了尚且跳墙,人为了能在如此惨酷的现实环境中活下去,阴谋诡计自然也就说来就来,这脸皮也就越练越厚。不过条条大路通罗马,处理危机并不一定要耍阴谋使诡计,正人君子自有一套化险为夷的方法。然而阴险小人却认为阴谋诡计能给他们带来巨大利益,便沉迷其中,勤修苦练,终于练到了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什么人都可以卖这样的化境。脸皮对他们来说早已不值几个钱,完全可以不要,至于礼义廉耻,伦理道德,更是无关轻重,何足道哉。

    春秋时有楚平王手下有一个宠臣叫费无极。他原是太子的老师,因喜欢在楚王面前搬弄他人是非,给他人上眼药,不为太子所喜。他怕楚王百年之后,太子即位,将自己扔到锅里活活的煮了,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除掉太子。有道是:“疏不间亲”这太子和楚平王可是父子关系,他虽是宠臣,却是一个外人,要想离间和楚平王份属至亲的太子有多困难,可想而知。可费无极就是费无极,别人害人,往往是乘隙而入。可他却不,平地波涛,从毫无间隙处硬生生造出机会来,古往今来的阴谋家,要是和他相比,怕也要黯然失色。

    他知道要想离间太子,先要让楚平王愧对太子,这样自然而然就会疏远他。于是他与太子老师的身份去和楚平王讲太子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室了。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如今能和楚国匹配的只有秦国。楚平王深以为然,便让他去秦国为太子求婚,秦国国君一听很高兴,当即拍板把自己的宝贝妹子孟嬴嫁到楚国,给太子当夫人。费无极打完收功,回国之后就在楚平王面前大夸这位未来太子妃的美色,听得楚王哈拉子流了一地,大叹自己生不逢时,这么好的女子竟白白便宜给自己的儿子。费无极打蛇随棍上,就替楚王出了个馊主意,他从秦国陪嫁女子中找了个美女冒充孟嬴嫁给太子,而将真的孟嬴送入王宫。楚王这个老流氓也不客气,当晚就和原是自己儿媳的人物洞房花烛,这样一来楚平王见了太子,心中自是多了一层忌惮,怕他有朝一日查明真相,要自己好看。于是乎他就把太子配到一个偏远地方,给他来个眼不见为净,费无极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父子之间既存在隔阂,这眼药就好上多了。其后在费无极的不断挑拨下,楚平王横下一条心,终于废太子建而立孟嬴所生之子珍为太子。故太子建的另一个老师,也就是伍子胥的父亲,因力谏而被杀,伍子胥因此同楚平王结下不共戴天之仇,逃往吴国,伺机复仇。故太子建含冤出奔,图谋借助诸侯的力量返国复仇,终于不得好死,尸骨无存。

    这条计看似有点像王允连环计,却比他难得多,也毒的多。董卓和吕布毕竟只是养父养子关系,两人之间不存在血浓于水的亲情。而且貂婵是王允义女,又可怜汉朝皇帝的遭遇,甘愿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由于她的出色表演,吕布和董卓之间矛盾越演越烈,最终反目成伤。要是貂婵不肯全力配合,甚至和吕董二人狼狈为奸,王允再能,也只有徒唤奈何的份了。可费无极则不同,他要离间的可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父子,两人之间的感情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他和孟嬴只有几面之缘,他的嘴皮再厉害也不可能让和自己不熟的孟嬴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在这种情况下要施连环计,当然要比王允之时要困难百倍。何况费无极可是王允之前几百年的人物,他想出的计谋虽不说后无来者,却可谓前无古人。而王允估计是以他的计谋为样板,依葫芦画瓢而已。

    不过坏事做多了,总会遇到鬼的。楚平王死后,孟嬴之子即位,是为楚昭王。其时楚昭王年幼,朝政大权都由令尹囊瓦把持。费无极因嫉妒朝中重臣伯郤宛功劳太大,害怕他日后抢了自己的饭碗,便又想出了一条计策。费无极先对囊瓦说伯郤宛要请他吃饭,不知他肯不肯出席。有不要钱的午餐送上门来,囊瓦当然很高兴,很爽快的答应了。费无极从囊瓦家出来,便猫到了伯郤宛家中,对他说囊瓦想要到他家吃顿便饭,聊聊工作上的事情,不知他欢迎不欢迎。伯郤宛正要巴结上官,当然求之不得,便问费无极囊瓦喜欢什么。费无极就说囊瓦这家伙是个武人,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兵器。于是乎伯郤宛将自己千辛万苦淘来的几把宝刀,几件宝甲都扛了出来,摆在大厅上最显眼的位置。费无极见奸计已授,慌里慌张的跑去同囊瓦说,伯郤宛请他吃饭是不怀好意,府中到处都藏有甲兵,明显想要乘他吃饭时,一刀将他喀嚓了。囊瓦差人一查,果然如此,勃然大怒,胡乱给伯郤宛定了个罪,奏明楚昭王,将伯郤宛推将出去斩了,他的儿子伯嚭惧祸逃往吴国。伯郤宛久统兵马,屡战屡胜,且仁厚爱人,在百姓之中的威望非常高。如今无端被杀,国中登时炸了营,老百姓只要一闲下来,就诅咒囊瓦及费无极,什么难听骂什么。囊瓦一听全城的人都在骂他全家死光光,自然害怕一语成谶。为了止息谣言,他不得不下令诛杀费无极。老百姓听了大为高兴,纷纷拥到费无极家门前,放火将他的屋子烧成了一片白地。

    小人作恶虽终有满盈的一日,但要等到天夺其魄,不知要过多久,这其间又不知要有多少人枉死。可是这种小人往往连脸都不要了,行事不择手段,要想除掉他,可是件难于上青天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用更不要脸的手段来对付他。古往今来有不少正人君子都会这招,例如晏平仲二桃杀三士,王允巧计间董吕,诸葛亮巧计除魏延,王猛的金刀计等等等等。

    可是杨瑛所学的都是内功外劲,这样下流的招术她是一招也不会。虽然她为救心上人可以豁出性命不要,但蹇乂为了得到她,却可以豁出脸皮不要。两相比较,杨瑛还是差了一着,缚手缚脚,只好由着他胡来。

    蹇乂有美在旁,香泽微闻,自是飘飘欲仙,走得十分缓慢,还似有意似无意的摸摸这,摸摸那,大吃豆腐。杨瑛又羞又怒,眉头大皱,双手攥拳,几次差点忍不住,想要杀了蹇乂解气,最后这个念头还是被她强行克制住了。不过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滴的打在衣襟上。

    曹阳是个小县,从关押她的大狱到客栈路程也不甚远,可对杨瑛来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一般。老不容易到了客栈,蹇乂牵着她上了手,二人来到了杨瑛、邓艾那晚住过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大厅正中山海杂陈,珍馐满案。

    蹇乂拉着她来到正中坐好,关上门闩上闩,跟着坐在她的边上,右手自然而然的放在她大腿上,不住的向上移。

    杨瑛皱起眉头,嗔道:“实话告诉你,我可忍了很久了,就快忍不住了。你若再胡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蹇乂有恃有恐道:“不客气?我倒要看你是怎么不客气的。”

    杨瑛倏地伸掌,在蹇乂右手背上轻轻一拍。蹇乂杀猪似的大叫一声,闪电般缩回手去。只听铮地一声响,长剑出鞘。蹇乂只见青光一闪,那柄冷森森的长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他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舌头也跟着打了卷,颤声道:“你……你……你……不想救邓艾了?”

    杨瑛道:“你有屁就快放,若再戏弄老娘,老娘今天就和你同归于尽。我向来说一不二,杀了你之后,我立即自杀,不信你就试试!”

    蹇乂听她说的绝决,又见长剑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吓得魂飞天外,尿水险些流将出来,道:“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动刀子。”

    杨瑛道:“要我不动刀子也可以,你必须老老实实。”

    蹇乂道:“好,好,我答应你。”

    刷地一声响,杨瑛还剑入鞘,道:“你有什么话快点说,我可没功夫和你痴缠。”

    蹇乂定了定神,正襟危坐,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大腿外侧,不敢再乱摆了。不过他的眼睛可就没这么老实,上下乱瞄,不是盯着***,就是盯着**,说道:“还要是占用一些时间的。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分的,又是怎么布局的害的你?”

    杨瑛点了点头,蹇乂道:“自从那天我在黄河边上见到你,便喜欢上你了。此后我什么事也不想做,心里所想的就只有一个你,梦中所见,也只是一个你。晚上睡觉时,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你。杨姑娘,我对你是真……”

    杨瑛嗔道:“够了。如此深情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让我觉得恶心。你要再胡说八道,我立刻便杀了你!快说正事!”

    蹇乂道:“你别生气,我说的都是真的。自从那天见到你,不知怎的,我就是忘不了你。到了洛阳后,我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天天都在想你,想你想得茶也不想喝,饭也不想吃。终于伤上加伤,一病不起,被下人们抬回缑氏城中。爹爹知道这事,就对我说,天天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什么东西只有靠自己去争取才能得到。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这病不知不觉就好了大半,没过几天就能下地行走了,我心里暗暗誓,不断遇到什么困难,使用什么方法,总之非让你嫁给我不可。”

    杨瑛听他说的咬牙切齿,斩钉截铁,不由得汗毛乱竖,冷汗直流。

    只听蹇乂接着说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什么都不瞒你。我这人很笨,虽很想得到你,却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爹爹替我出了个主意,雇佣天下间最厉害的杀手公孙邵将你掳来。他说你只是不了解我,不了解我们家多有钱,这才不肯跟我。只要把你掳了来,天天和我在一起,你对我和我们家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自然会慢慢喜欢上我,答应嫁给我的。”

    杨瑛嗔道:“有钱了不起吗?比你更有钱,又更有本事的人,我都没看上,还能看上你?你快别做梦了。”

    蹇乂叫道:“你胡说,天下间还有什么人比我家更有钱?”

    杨瑛冷笑,道:“瞧你有两糟钱,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天下间比你家有钱的可多的是!”

    蹇乂一生下来就穿金戴银,养尊处优。他家在当地的确屈一指,当地人为了从这个二世祖身上骗到一些好处,往往逢迎他,说他家是天下间最有钱的人家。当谎言重复上一千遍就成了真话。蹇乂从小到大每天听到的都是这种奉承,当然信以为真。目空一切,金钱万能的思想自也是日甚一日,此时听杨瑛这么说,和他平常时听到的完全两样了,觉得这话颇为刺耳,忍不住大声斥责:“胡说,胡说。你说天下间谁还比我家有钱?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

    杨瑛道:“谁说我说不出来,当今天下最有钱的是皇上,你家难道还比皇上有钱?”

    蹇乂虽不谙世事,却也知道“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对商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涨了一张大红脸道:“这个……皇上当然最有钱,除了皇上之外我家最有钱。”

    杨瑛没空和他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道:“好了,好了。除了皇上之外你家最有钱。你接着说。”

    蹇乂叫道:“既然你承认除了皇上之外,我家最有钱,为什么不肯嫁给我?只要你嫁给我你就是天下间最有钱的人了。”

    杨瑛见他越说越激动,已和前些天彬彬有礼的样子大相径庭,脸上肌肉不住抽搐,眼睛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似乎整个人已陷入半癫狂状态。杨瑛为了搭救邓艾,也不敢太过得罪他,顺着他说道:“这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你不是想告诉事情的经过吗?你接着说吧。”

    在蹇乂认识杨瑛之前,他早已有了娇妻和几房小妾,照理说他也应该心满意足了。可是他家就他这么一根独苗,从他出生家里人就把他当掌上明珠一样供着。在家人的溺爱下,他从小就我行我素,无法无天,养成了浮华公子哥所应有的一切毛病。见一个爱一个自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杨瑛进了他家的门,他最多只会喜欢上一个月,便又会开始另寻新欢。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可管不了这么多。现在他心里想的就是,既然杨瑛被自己看上了,那就说什么也要得到,既便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人得到。他原以为这么一个无根无基的小丫头,见到他这样一个有钱人,一定主动往上靠,哪知全不是那么回事。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他不由得怒如狂,这时听她说话的口气,像是事情有了转机,一颗心登时冷静下来,又恢复了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样子,道:“好,我接着说。刚才我说到哪了?”

    杨瑛道:“你说到你爹爹雇佣公孙邵来掳我。”

    蹇乂点了点头,道:“本来公孙邵已经得手了,可偏偏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邓艾这小子。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大名鼎鼎的公孙邵栽了一个大根头。要知道公孙邵自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要不然爹爹能雇佣他么?他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他说他本来已经得手了,可在半路上碰到了一个厉害角色,又将人给抢了回去。他还说邓艾实在太过厉害,他不想以之为敌,既然他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便决定放弃。跟着便将订金还给我们,还按着黑道上的规矩赔给我们一笔数目可观的银子。”

    杨瑛没想到这个公孙邵还真讲义气,居然为了一只烧鸡,甘于失信,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说道:“既然连公孙邵都没有办法,你也该死心了,为什么还不依不饶?”

    蹇乂冷笑道:“死心?不,绝不!我听了这番话,当时就急了,伸手一挥,将他递来的那些钱打翻在地,叫道:‘不,我不要钱,我要人,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人给我弄来!’”

    杨瑛冷冷地道:“公孙邵可是天下间最厉害的杀手,能听你一个公子哥的话么?”

    蹇乂像只泄了皮球蔫了下去,道:“你说的没错,他根本不听我的。还是爹爹有办法,他弯腰把钱捡了起来,递还给公孙邵,对他说道:‘既然事情出现变故,以至功败垂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我这里又想到了一个法子,不用和邓艾正面为敌,只要你答应办这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两千两银子。”

    杨瑛道:“你爹爹口中所说的法子,肯定就是栽赃嫁祸这种不是下三烂就是下四烂的法子。那公孙邵答应了?”

    蹇乂笑了笑道:“这小子最喜欢钱,我爹爹把钱加了一倍,他能不答应么?”

    杨瑛心中一凛,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的?”

    蹇乂道:“公孙邵说你的包裹在谷城,你们肯定会先到那里取包裹再赶路。爹爹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差急足赶在你们的前头,先一步到谷城客栈埋伏监视。”

    杨瑛道:“好快。我也担心你不会善罢甘休,一路上走的都是小路,而且每次我们都再三确认后面没有尾巴,这才起程,按理说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们。”

    蹇乂道:“没错,你们两个十分狡猾,爹爹预先设下的几路哨探,都被你们给甩掉了。我知道以后,气极败坏的带人出来找,希望天可怜见,让我再见到你。没想到上天还真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杨瑛忽然想起一个人,叫道:“难道是破屋里的老乞丐,他是你们的人?”

    蹇乂笑道:“你总算想起他了。他的确是一个臭叫化子。爹爹其实已猜到了你们的心思,叫我沿着小路走,说不定会有机会碰上。那天我在新安一带遍寻你们不着,正焦躁间,忽然天下下起了大雨,我赶忙寻找地方避雨。我行不多远,就看见那个老家伙。当时他嘴里骂骂冽冽,说有两个家伙不让他在自己家里睡觉,还把他赶了出来。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们。你不是不稀罕钱么?说世上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其实你错了,大大的错了。我只给了那老叫化几两碎银子,那老家伙就满脸笑容,把什么事情都说了。于是我们便赶到破屋,现你们还在那。之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不用我在一一说了。接下来我就和你说说那天夜里生在客栈里的事情,这应该是你最关心的吧。”

    杨瑛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一定是你用钱收买小二,让他引开邓艾和我,然后再让公孙邵潜进我们的房间里栽赃嫁祸。”

    蹇乂摇了摇头,道:“不全对,那店小二没有给我们收买。爹爹说了贪钱的人不可以信任,你可是给他钱,叫他为你办事。可他同样可以为了钱,把所有的事情抖出来。那店小二一看就是一贪钱的人,所以我们没有用他。这全是公孙邵的本事,他有一样绝活,那就是易容改装,当真是扮什么像什么,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被官府抓到的原因。那天三更左右,他先假扮邓艾来到柜台叫小二打水,跟着便伏在你们所住的房间的屋顶上,待你们出去后,便潜进你们的房间。这小子果然厉害,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事办了。”

    “本来我打算找个机会搜查你们的房间,来个人赃并获。没想到那店小二不满邓艾对他无礼,十分配合,主动要求搜你们的屋子。这可省了我许多筹划,看来连老天都在帮我,哈哈!”

    杨瑛总算是明白了,叹了口气,道:“一路之上有那么多地方可以动手,你为什么偏偏选在曹阳。”

    蹇乂道:“这也是爹爹教我的。本来依我的性子,当场就要想个法子将邓艾弄死,把你抢了去。可爹爹叫我别着急,他说做这种事就好比钓鱼,那是急不得的。若是鱼儿一咬钩,就拉绳,那鱼可就跑了。要先放一放,让鱼儿觉得的没有危险了,然后再下手,这大鱼一准能吊上来。爹爹的法子果然使得。再有一点其他地方的县令都和我家没什么交情,让他们办这么大的事,怕是使钱也不一定能成。曹阳县令是爹爹的旧交,爹爹出钱替他买了这个县令。你说说邓艾落在他手里,还能有好日子过?哈哈!”

    杨瑛瞪了他一眼,道:“你别得意,多行不必必自毙,你肯定没有好下场。”

    蹇乂道:“你还是先考虑考虑邓艾吧,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你也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答应了,我立即通知县令放人。”

    杨瑛道:“你做梦!”

    蹇乂道:“我知道要你一下子就想通,是没可能的。我给你三天你慢慢考虑吧。我呢,还住在原先那间屋子里,你什么时候同意了,就到那找我。”说着在她脸蛋上摸了一记,哈哈大笑,扬长而去。走到门口,时又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明天县令就要审理这件案子,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邓艾就算不死,也要被配到边疆服劳役。那种地方你也知道,就算再壮的小伙子,到那也活不了一年。哈哈!”说话间,人消失在大门外。

    杨瑛朝门口瞪了一眼,伏在案上,失声痛哭。

    次日一早,县衙果然审理邓艾偷钱一案,杨瑛也赶去旁听。县令大人果然英明有道,根本没给邓艾解释的机会,说道:“本官查过了,邓艾这厮在襄城时,就曾因偷牛而被官府拘押。襄城县令见他是个可造之才,特地网开一面,从轻落。赋骨头就是贼骨头,这厮竟不知悔改,又在此地作贼,一偷就是十万两,当真罪该万死。来人,别听他分说,给我打!”

    啪地一声令牌掉地,差役提起大棍,一拥而上,将邓艾按到就打。县令既没说打多少,差役自然是往死里打。邓艾瞧见杨瑛在旁,知道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救自己脱离苦海,便再一次屈打成招,胡乱说了案经过。说到自己是如何潜入蹇乂房中偷钱,又是如何回到屋中藏钱,说得惟妙惟肖,就像真有那回事一样县令见他招了,便喝退差役,让他画押,跟着将他收监,隔日再行宣判。

    当天晚上,杨瑛心乱如麻,一个晚上没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泪不知流了多少。到了将近四更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来到蹇乂房外,道:“开门!我答应你了!”

    里面没人应声,杨瑛颇为纳闷,又叫了两声,里面还是没人应声。杨瑛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伸手一推,吱呀一声,大门应手而开。杨瑛拔剑出鞘,迈步进屋。走不几步,便闻到一股血惺气。她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地下有一条血痕直沿伸到里屋。她心中一凛,顺着血迹进屋一看,登时惊呆了。

    只见地上有一淌血,蹇乂直挺挺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柄匕。杨瑛呆了一阵,点起蜡烛。火光下只见他两眼瞪得溜圆,嘴张得老大,表情十分古怪。

    杨瑛虽很想蹇乂死,可眼见他死了,却有些不知所措。恍惚间她觉得墙上写得有字,忙举起蜡烛往墙上一照,惊得嘴张的老大,只见粉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杀人者,义阳邓艾是也!”

第584章城下邂逅

    在凶案现场墙上死得有字,这不奇怪。那几个字个个殷红如血,显得凶手蘸着血写的,这其实也不奇怪。最奇怪的是,墙上所书杀人者姓名居然是身陷囹圄的邓艾。邓艾既然在牢里趴着,又怎能跑到客栈里杀人。除非狱卒是他们家亲戚,又或是收了贿赂,那又另当别论。可是邓艾穷光蛋一个,家里八代贫农,又红又专,显然没有这么有势力的亲戚。上述那几种情况都不可能生。凶手什么人的名字不好写,偏偏写这个名字,当真是脑子进水了。

    杨瑛觉得天下间最不可思议之事莫过于此,喃喃念着墙上的字:“杀人者,义阳邓艾是也!这怎么可能!士载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杀人!”

    她也知道事情既然生了,光着急是没有用的。那个凶手居然明知邓艾已不可能再作恶,还冒他的名头出来胡作非为,显然是个大笨蛋。既然是大笨蛋,就一定会在附近留下蛛丝马迹。

    为了能更好的为非作歹,蹇乂一早就将客栈二层的房间都包了下来。这家客栈最好的几个房间,全都集中在二楼,对掌柜来说,日进斗金,盖本于此。本来以他爱财如命的性格,断不会将二楼都包将出去。蹇乂毕竟是二世祖,二世祖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他们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挥金如土。掌柜的刚要出言推辞,却见蹇福取出一千两银子,摆在柜台上,登时满屋银光闪闪。

    那掌柜满眼都是元宝,刚要说出口的屁话登时飞到九霄云外。他一连说了十个“好”,跟着以最快度将钱收进了柜台。二楼就这么着被蹇乂包下,原先住的客人都被掌柜的好言劝散,另觅栖身之所去了。除了包下二楼之外,蹇乂还特地嘱咐掌柜的,未经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到二楼来。既便掌柜和伙计听到楼上出怪声,也当体任自然,不许上来查察。

    当时杨瑛正在隔壁房里苦思是否要答应蹇乂条件。毕竟这关系到她一生的幸福,当初贾仁禄那么有钱,那么有地位,又那么听女人的话,杨瑛都没瞧上人家。蹇乂和他相比就是一个流氓,就是一个恶魔,简直比徐象还不如,杨瑛又怎能甘愿嫁入他家,受其折磨,遭其虐待,这样她的一生不都毁了么?可不答应的话,邓艾一定活不成。一边是心上人的生死,一边是自己的幸福,对她来说都十分重要,她实在难以取舍,心里反复交战。将近四更天时,她忽然想到偃师郊外林中,邓艾为了救她将身上全部的钱都给了公孙邵。两千钱虽少,可对邓艾来说意味着什么,她自然知道。邓艾为了她甘心舍弃荣华富贵,这其实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也是她最看重的。如今邓艾有难,自己若是见死不救,又怎么对得起他的深情厚意。他既然能为自己舍弃考试的机会,舍弃飞黄腾达的机会。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他舍弃毕生幸福?想到这些,杨瑛精神一振,决定答应蹇乂无理要求,来到他房前叫门。

    可是如此一来,她便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之前她深入沉思时,全神贯注,便是天蹋下来,也不理会,隔壁有什么怪声,她完全没有留心。现在她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觉得似乎听到蹇乂说了一声:“是你!”至于是否确有其事,她也不敢肯定,只是模模糊糊有这么一个映像罢了。

    她也知道仅凭这一点点模糊的映象不足以证明邓艾的清白,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当下她举起蜡烛,环顾四周,只见蹇乂的书童蹇福额头上破了一个大口子,一动不动的倒在一根殿柱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举着蜡烛,轻移莲步,四下巡视一圈,愣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现。其实蛛丝马迹不是真的没有,要换作是福尔福斯、包公这样的老猎狗只要拿眼一瞄便能现一堆的线索。可她毕竟不是公门中人,不谙捕盗缉察之事,要她留心地上血迹脚印甚至是灰尘之中有无异状,也太难为她了。

    四下里万籁俱寂,客栈里的伙计似乎不知道这里生了命案,没有一人上来打扰她。她又走了一圈,连犄角旮旯都仔细仔细的窥探一番,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现。她终于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再找下去也是白白浪费力气,不由得有些心灰意懒,颓然坐倒,将之前生的事情在脑子里理上一理。

    蹇乂包下二楼之事,她曾听掌柜的所起过。她也知道蹇乂这家伙想要做什么。既然二楼除他们三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她当时又在神游物外,客栈伙计也遵从蹇乂的嘱咐,没有蹇乂的允许,就算二楼给人点了,他们也不会上来看上一眼。如此一来蹇乂既便出杀猪般的呼喊,也没有人会来救他。蹇乂这么做本来是为了方便和她搞七搞八,没想到却作茧自缚,给自己带来死亡,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既然没有人来救,也就没人看见凶手,而墙上的那几个大字,似乎就成了破案的关键。她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几个字,但很明显这几个字要是给那个只晓得受贿,不为百姓办实事的糊涂县令看到了,这笔烂帐肯定又要记在邓艾的头上。邓艾本就背上盗贼十万两银子的罪名,至今还未洗清,再加上杀人大罪,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不行,这些字说什么也要给他抹了。

    突然间她双眼精芒爆盛,霍然而起,拔出长剑刮去粉墙上的字迹。哪知天公不作美。她刚将“阳”字刮去,正要将那个最关键的“邓”字刮去时,忽听身后有人杀猪般的号了一声:“快来人啊!杀人啦!少爷给人杀死啦!”

    也怪她忒也托大,以为蹇乂主仆二人都死了,掌柜的也不会轻易上来,没人会来打扰。她有充分的时间,可以从容作案,于是便慢条斯理的从第一个字刮起。哪知蹇福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突然间吼了这么一嗓子,吓了她老大一跳,长剑险些失手掉地。

    这一声鬼号,甚是凄历宏亮,登时将睡得正香的掌柜伙计及一楼的客商全都惊醒。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上去查察。掌柜收了蹇乂的银子,知道他要在客栈里和一个女子苟合,最关键的是这个女子不大愿意,洞房花烛时难免会闹出什么动静。他本来不愿管闲事,不过杀人毕竟非同小可,要是确有其事,自己若不了解清楚,赶去报官。万一县大老爷查问起来,自己支支唔唔说不清楚,这笔烂帐非记到自己头上不可。当下他对几个胆子较大的伙计说道:“你们几个上去看看。”

    那几个伙计心里也甚是好奇,点了点头。一名厨子艺高人胆大,操起擀面杖一根,大喝一声:“贼子休要猖狂,我来也。”冲了上去。其他人或抄扁担,或抄木棍,紧随在后。

    杨瑛听到有人叫唤,心慌意乱,便要跳窗逃走,可是想到窗上的字关系到邓艾的性命说什么也要抹了去,心下便即宁定,举起长剑便又刮字。

    只听蹇福大叫一声:“杀人凶手,你杀了我家少爷,我也不想活了。我和你拼了,还我少爷命来!”一猛子扑将上去,伸拳在杨瑛背上乱捶。

    这些拳头捶在杨瑛身上,无异于隔靴搔痒,不能给她造成一丝伤害,不过她也因此没法专心致致的刮字。她恼将起来,回肘在蹇福胸口上一撞。但听啊地一声惊呼,蹇福身子像一捆稻草一般,在空中平平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下,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杨瑛长剑挺出,正要刮字,但听咯吱咯吱之声大作,伙计们已冲将上来。千钓一之时,她心念电转:“如今能救士载的只有我了,若我有个闪失,士载可真就死定了。反正士载还在牢里,这事肯定不是他干的,留不留下这个字,倒也无关紧要。我还先走吧,赶到长安向贾福求救,如今能救士载的也只有他了。”

    当下她推开窗口,飞身上了屋顶,几个纵跃,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便在这时伙计们吭吭哧哧赶到现场,只见到两具尸体,和墙上的四个大字:“邓艾是也。”

    曹阳是个弹丸小县,城不高,池不深。其时城门虽然紧闭,但杨瑛还是轻易而举的出了城。

    她在荒山野岭之中奔一夜,次日巳时到了弘农。由于走的匆忙,她一应物事都在曹阳客栈,她在城中买了些必用之物,吃了午饭,继续赶路。她急于救人,一路上风驰电掣。这日到了潼关脚下一个镇甸之中。其时已是午时,她肚子饿了,找了家饭馆,点了一碗面。不多时小二将面端将过来,她从筷筒中抽出筷子,正要吃面。忽听隔壁座一人说道:“曹阳县出了人命大案,你听说了吗?”

    另一人道:“嗯,听说了。我听说是一个叫邓艾的干的。”

    先一人叹道:“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我听说死的那个叫蹇乂,是邓艾的好朋友,一起结伴去长安参加考试。蹇乂富而邓艾穷,一路上蹇乂对邓艾关照有加,为他买这买那,备齐必用之物。哪知邓艾人面兽心,竟恩将仇报,将蹇乂的财物洗劫一空。”

    另一人接口道:“事情败露后,邓艾恨蹇乂将他扭送官府,害得他不能参加考试,竟越狱而出,来到客栈惨忍将蹇乂杀害,并在墙上留下几个血字,表明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如今官府已洒下海捕文书缉拿此人。这家伙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撞上他一定没好果子吃,兄弟,你常到外地作买卖,可要小心些啊。”

    先一人道:“我知道这消息,吓的都不敢出门了,哪还有心思做什么买卖?”

    之后二人竟聊些生意上的事,杨瑛也无心再听下去了,心道:“什么,士载当晚就越狱了,难道真是他干的?不对,要是他干的,他为什么要在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想了一会,头大了一圈,还不得要领,寻思:“算了,这事看来我是搞不明白,还是赶紧上长安吧。”

    她吃完了面,继续赶路。进了潼关,便是京兆之地,一路无话,这日她到了长安。进得城来,见到街道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人潮摩肩接踵,不禁有些懵。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实在难以想像,天下间竟有这么大的城市。她陪了个小心,询问路人,得知贾府所在。

    她依着指示,来到一条长街尽头,前面现出老大一片宅邸,广袤数里,红墙碧沼,楼台馆阁,极尽园林之胜。她隔着老便见府门上悬着一面金字招牌。“司空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来到近前,只见台阶前一左一右镇着两只铜狮,刚猛威武,气派不凡。十来级台阶之上耸立着一扇朱红大门,上面碗口大的门钉整整齐齐的排成几排,正中则是两个铜制门环。

    杨瑛从没有见过如此气派的府邸,微微一怔,沿着台阶而上,提起门环,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汉子从里面探头出来,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杨瑛道:“我是骠骑将军的好朋友,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他,你赶紧给我通报!”

    这样的话那人一天之中也不知听过多少遍,耳朵早就磨出茧子来了。对这种以各种方式上门打秋风的人他原本都是爱搭不理,不过看在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女的份上,淡淡的道:“不好意思,老爷有事出门去了,不在家。”

    杨瑛还道贾仁禄架子甚大,等闲见不到他的金面,道:“我叫杨瑛,你就这么跟你家老爷说,他一定会见我的。”

    冒充贾仁禄情人上门来骗饭吃的事情,一天总有那么几起。那人当然不会信以为真,不过看她长的十分标致的份上,实话实说:“老爷真的不在家,要不我去和夫人说一声?”

    杨瑛道:“那他去哪了?”

    那人道:“鲜卑一个大人物今天到长安,皇上命满朝文武出城恭迎,老爷一大早就去了。”

    杨瑛急道:“我刚进城,怎么没见来?”

    那人道:“鲜卑使臣打北来,老爷奉命在厨城门……。”

    杨瑛在路上曾听一个大妈介绍过,知道厨城门在北,一听这三个字,回身便走,下了台阶,匆匆去了,连声谢谢也没有说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现在人怎么都这样。”吱呀一声大门缓缓合上。

    杨瑛急于见到贾仁禄,提一口气,飞奔而前,穿过几条大街,出了厨城门,沿着官道向北奔出二十余里,远远望见大道两旁站着不少人。看来贾府门房没有撒谎,这些人应该就是迎接什么鲜卑使臣的文武大臣。

    杨瑛心中一喜,奔得更加快了,过不多时,她上了一道土坡,手搭凉棚,举目望去,只见一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接官亭的栏杆上,背靠着石柱,正和边上几位高官聊得起劲。那人形容猥琐,面目可憎,不是贾仁禄是谁?

    杨瑛也不管贾仁禄是否身有要事,大声叫道:“贾福,快过来,我有话和你说!”她运功将这番话远远送出,接官亭周围的每一个官员都听得清清楚。

    迫于上命,贾仁禄起了个大早,骑着芦柴棒吭哧吭哧的来到这里。他原本以为只是接个人,两三分钟就完事了,然后又可以继续回家睡觉。可没想到左等人不来,右等人也不来。心想火车晚点,最多也就耽误个几十分钟,忍忍就过去了。这家伙可倒好,让几百位官员在烈日下足足呆了几个时辰,居然还不出现,这架子可是有够大的。他可不像那帮正人君子那样,把皇命看得比天还大,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一口。他站了小半个时辰,便腰酸腿疼,一猫腰便溜进接官亭中,坐在栏杆上,翘起二郎腿,哼着不着边际的小调。在他的影响下,有不少官员离开队伍,来到接官亭中纳凉聊天。诸葛亮身为百官之,见又是贾仁禄这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自然大为愤怒。不过他也知道贾仁禄软硬不吃,死猪不怕开水烫在长安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虽说自己聪明绝顶,不过对付他这个大流氓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让大家自由活动,原地休息。

    杨瑛到时,贾仁禄正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僚就女人这个长盛不衰的话题展开热烈的讨论。当然诸葛亮、钟繇等正人君子一听到这个话题就眉头大皱,敬而远之。贾仁禄正聊着女人,没想到就有女人喊着自己的名字。登时来了精神,一双贼眼四下乱瞄,蓦地里锁定目标,双道火辣辣的目光径向杨瑛隆起的双峰射去。这也是贾大流氓看女人的习惯,他的几位夫人说过他很多次了,可他总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

    突然间他觉得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头,游目四顾,只见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自己,饶是他脸皮极厚,也不禁微微一红,道:“这是……前朝太尉杨彪的闺女,一定是她老子遇到什么难题了,这才来找我,大伙可别胡思乱想啊?”心道:“这小妮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这不要我好看么?”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我们可没胡思乱想,怕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吗?”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鲜卑使臣应该没那么快来,师父,要不我先去会会她?”

    诸葛亮笑骂:“滚吧。”

    贾仁禄依旧滚到杨瑛面前道:“小妮子,好久不见。什么风怕你给吹来的?”

    杨瑛知道贾仁禄最受不了的就是色诱术,只要把他忽悠晕了,就算自己要天上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变把梯子,爬到天上把月亮给摘将下来,笑靥如花,细声细气的道:“呵呵,我想你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贾仁禄位高权重,两袖金风,一天到晚对他说这种话的女孩子估计能绕着地球排上三圈,他对这种小型色诱术早已有极强的抵抗力,淡淡一笑,道:“你一定惹了什么大麻烦,找你老哥我帮忙来了。有事说事,别整这套没用的。”

    杨瑛笑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贾仁禄板起脸来,道:“你不说,我可走了!”一拂袖,便向接官亭走去。

    杨瑛没想到贾仁禄竟不上当,心下大急,右手一探,擒拿手法使将开来,已抓住他的右腕,道:“别走,别走。我……”

    忽听诸葛亮大声叫道:“仁禄快回来,鲜卑使者到了。”

    贾仁禄举目望去,但见远处尘土飞扬,显有大队人马开来,急道:“瞧你来的真是时候!你先到我家去,我随后就来。”

    杨瑛拉着他的手不放,道:“我不。你家的门槛太高,我可进不去。我从没见过鲜卑人,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不如你让我跟去瞧瞧热闹。”她倒不是真想见什么鲜卑人,而是她好不容易才见到贾仁禄,万一让他给溜了,再想找到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贾仁禄道:“这是你出席的场合么?你赶紧到我家去,别给老子添乱!”

    杨瑛面含薄怒,小嘴一撅,瞧着他,一言不。

    贾仁禄最受不了女人生气,正没理会处,只听诸葛亮连声催促:“仁禄,快回来,鲜卑使臣马上就到了。”

    锣鼓声越来越近,贾仁禄见她抓住自己袖子不放,心里一急,叫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你要听我吩咐,不然捅出什么大篓子,连老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杨瑛笑靥如花,拉着他奔到接官亭。贾仁禄以百米冲刺的度奔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杨瑛没有位置,心里一急,抢过文钦的佩剑,抬脚将他踹到一旁。自己则站在他的位置,冒充贾仁禄的亲兵头子。文钦从没见过如此霸道的姑娘,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灰溜溜的退在一旁。

    杨瑛方才抢到位子。但听铜锣当当当三声大响,一队人马驰近,当先一人正是拓跋力微,飞身下马,抢步上前,按鲜卑最高礼节深深行了一礼,道:“小可拓跋力微,今日得见众位高贤,幸何如之。”这一通汉语说得纯正地道,字正腔圆。

    诸葛亮、钟繇暗暗佩服,不由对深处腹地的拓跋鲜卑刮目相看。

    邓芝下马上前,便要将朝中官员介绍给拓跋力微认识。只听拓跋力微说道:“伯苗,请等等,让我猜……”说到这时,他抬起头来,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位美貌女子。他见过大草原上不少女子,却从没见过如此粉雕细琢的姑娘,不禁怔在当场,下面的话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去了。

    诸葛亮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眉头一皱,心想:“这个贾福虽很能成事,却也很能败事。他为什么要让毫不相干的女子进来,这不是给我添乱么?”说道:“拓跋公子,你怎么了?”

    拓跋力微毕竟是大英雄大豪杰,只是呆上一呆,便即回复正常,道:“没什么,这位应该就是将大汉江山治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的诸葛孔明先生吧。”

    诸葛亮笑道:“公子好眼力。”

    拓跋力微走到贾仁禄道:“这位一定是叱咤风云,战无不胜的贾司空吧。”

    杨瑛笑道:“呵呵,你猜迷的本事倒好。”

    拓跋只觉得她说话的声音比一百只百灵鸟齐声歌唱还要好听,怔了一怔,问道:“这位姑娘是?”

    贾仁禄只觉得头皮麻,在心里骂了杨瑛不下一万遍,说道:“这是在下的妹……妹子,没见过大世面,我带……带她出来历练历练。”

第585章当殿赐婚

    拓跋力微向杨瑛上下打量一番,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转身对钟繇说道:“这位一定是钟元常吧,您除了博学多才,善长治国之外,那一笔字更是写的好极了。我听人说您的书法如飞鸿入海,舞鹤游天,当真是神乎技艺。等哪天有空,在下定要到您府上请教书法之道,并求上一副墨宝,还望元常不要吝惜啊。”

    钟繇没想到这个藩邦人士竟也懂得书法,而且对他的书法评价的当不移,切中窍要,打心眼里高兴出来,笑道:“哪里,哪里。拓跋公子过奖了,在下哪会什么书法,不过是兴之所至,随手涂鸦而已。公子要不怕污了法眼,你临行之时,我写上一副送给公子作个念想,如何?”

    历史上钟繇可是汉魏时期著名的书法家。他宗曹熹、蔡邕、刘德升等人,博取众长,自成一家,尤精于隶、楷。书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后人评其隶行入神,八分入妙,和大书法家胡昭并称“胡肥钟瘦”。与晋王羲之并称“钟王”。

    王羲之的字传到现在可都是国宝,价值连城,往往只能在故宫博物院里才能一睹它的尊容,而且像《丧乱贴》这样的大手笔还流落到了国外,想看只有坐飞机到小日本那里才能看到。不过王羲之留给我们宝贵财富虽少,但好歹还有那么几副,虽然大多数字帖上面都被酷爱书法,又酷爱盖章的乾隆爷盖满了戳子,但还是不影响人们去欣赏它的,只不过要从一大堆红彤彤的印章中间,领会那几个字的神韵不免有些困难。

    而钟繇的书法早已失传,世上根本找不到他的真迹。现在留传下来他的几副帖子,大多都是后人的临本,有大半还是王羲之学写字时的临习之作,真迹早已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据说曾被称为“天下第一帖”,“楷书之祖”的钟繇小楷《宣示表》,在王导东渡时,将它缝入衣带内携走,后来传给王羲之,再传至王修。王修觉得上面的字写得实在太好了,活着的时候怎么看也看不够,于是乎就将它带入坟墓中慢慢看,好端端的一副字帖就此不见天日。现在藏在故宫博物院的据说是王羲之的临本。

    王羲之尚要临摹钟繇的字,他的字写得有多好便不难想像。只不过他的真迹早已失传,人们只能通过王羲之的临本想象之了。钟繇的字之所以绝少传世,除了三国至今年代久远,纸帛之物易遭焚毁之外,估计也是由于他历任高官,工作太忙的缘故。

    历史虽被贾仁禄改得面目全非,不过有不少还是大同小异。钟繇依旧是个大忙人。当时他和诸葛亮同为宰相,并主尚书省,一天到晚的屁事本就多如牛毛,而且还要提防贾仁禄这匹害群之马以公事为名跑到议事堂破坏那里的安定团结,庄严肃穆。他自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挥毫泼墨了。不过他毕竟和贾仁禄这个大流氓不同,闲着没事干,就知道鼓捣生孩子。他虽然公务繁忙,但还是有喘口气的时间。只要他一闲下来,就会研磨提笔,在白帛上即兴涂上几个字。他既贵为宰相自然不缺钱花,写字自然不是为了卖钱,而是陶冶性情。于是这些字大多被他藏在家中,敝帚自珍,一小部分则分送亲朋好友,而他在议事堂写的公文手札又被封入档案,世人根本无法见到,于是他的书法流传到世面上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有道是“物以稀为贵。”既然他的书法大作在世面上难觅踪迹,便显得弥足珍贵。不少附庸风雅的有钱人,拿出铁杵磨针,程门立雪的劲头,扛上一箱箱的珠宝,在他家门口摆起了长龙,一等就是一两个月,就是为了求上一副字,不过全都未能如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回到家里。更夸张的是,据小道消息报称,曾有一个下人将他在扔在字篓里的字偷出去卖,虽说那副字被钟繇认为是败笔,弃之不顾,不过还是被书画摊的老板当成了稀世珍宝,那监守自盗的下人也因此平白无端的了一笔大财,从此逃之夭夭,不知躲到哪快活去了。

    甄宓喜欢读书,作诗,写字,画画,抚琴,下棋。凡是能陶冶性情的活动,她都喜欢。钟繇的字她当然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做梦都想搞几副来,摆在案头,随时临习。她曾经就此事在贾仁禄耳朵边上一连唠叨了三天。贾仁禄精神本来就不怎么正常,只不过这毛病尚处于初级阶段,平时除了说话疯疯颠颠,语无伦次,叫人听不大明白之外,还算是个正常人。可一旦家里来了女人尤其是美女,这病情就开始恶化了,常常会说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又或是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好在当时还没有精神病院这样的高科技部门,不然贾仁禄肯定一早就被抓将进去了。

    贾仁禄乱神经的毛病,本来就随时都有作的可能,甄宓这一闹,贾仁禄受不了刺激,登时歇丝底里大作,全身扒光了个精光,飞身上了水榭栏杆,以一个不知道是几零几c的动作,一猛子扎到了荷花池里,吓得几位夫人魂飞天外。好在祝融水性精熟,下水将他捞了上来,不然贾仁禄小命当场就玩完了。

    既然没死成,这事情就不能不办。于是贾仁禄豁出脸皮不要,带上被子、毛巾、脸盆及几件换洗衣衫跑到钟繇的家中求字,并扬言若是钟繇不给他字,他就赖在钟繇家里说什么也不回去了。钟繇当然害怕贾大流氓在自己家里打地铺,把他的几个孩子给教坏了。为了将这个瘟神赶紧打走,无奈之下,这才涂了两副字送给贾仁禄。贾仁禄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密密匝匝的写了一堆字,十个里有五六个看不懂,心想自己喝完酒神经时写出来的字要比这潇洒飘逸的多,这甄宓也不知是哪根经搭错了,竟要他豁出老脸来求这几副烂字。不过他要是知道这几个字在现在可是无价之宝,一字万金,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既然连贾仁禄这么有地位的人要字都要使出卑鄙下流无耻缺德死不要脸的非常手段,钟繇的字有多难搞可想而知。

    拓跋力微虽僻处蛮荒之地,却也知道钟繇的字有多珍贵,有时甚至出再多的钱都买不到,听他竟肯白送给自己一副字,不禁乐得嘴也合不拢,笑道:“钟先生可是当世高贤,一诺千金,可不能食言而肥哦?”

    钟繇笑了笑,道:“自必让公子如愿。”

    拓跋力微由衷的谢了几句,这才开始猜下一个人的身份。前去迎接他的共有百来位官员,他当然不可能猜中每一个人的名字身份。不过为的那十几二十个高官,他曾在道上听邓芝提到过。他虽然没见到过本人,不过根据眼前所见,和自己的审慎分析,要猜上个**不离十倒也不难,当下一一对号入座,并给每个人都加上几句赞语,虽然言简意赅,却都切中窍要。

    在场官员原以为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粗鲁不堪,凶神恶煞的人物,没想到迎来却是一个雍容大度,彬彬有礼的人物,不由得面面相觑,相见恨晚之感油然而生。诸葛亮钟繇互视一眼,心中都觉得这个拓跋力微很不了起,日后统一大草原的一定非他莫属。而且这人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他有着宽广的心胸,包容一切的气度。只要对他施以恩惠,日后他掌控大草原之后,必会感恩戴德,议和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汉鲜两家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不再有征战杀伐之事,这对两国百姓而言都有莫大的好处。二人同时微微一笑,对拓跋力微的态度比起初见面时要好上很多。

    当下众人寒喧一番之后,上车的上车,乘马的乘马,回转城中参加刘备为拓跋力微设下的接风宴会。

    贾仁禄冷眼旁观,见杨瑛神色不善,大部分时间都绷着个脸,实在不得不笑时也是强颜欢笑,心中殊无欢悦之意,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了,悄声对杨瑛说道:“出了什么事了?”

    杨瑛想到了邓艾,心头一酸,道:“这次你说什么也要帮我,不然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贾仁禄笑道:“我就说嘛,你没遇到什么大事,肯定不会想起老子的。”瞥眼间见周围无数道异样的目光向他们射来,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有话到我车上说去。”他虽是骑着卢柴棒来的,不过他的豪华马车也跟来了,以便他心血来潮时可以随时换乘。

    杨瑛点了点头,二人上了马车,贾仁禄放下车帷,以免狗仔队肆意**,编造些花边新闻胡乱散播。

    杨瑛将整件事情的经过在脑海中整理一番,跟着樱唇细颤,娓娓道来。说到自己如何见了科举制的榜文,心血来潮,女扮男装,参加考试。又如何得了司州第一,瞒过父亲,前往长安赴考。再如何在孟津边上一条僻静河道里洗澡,被公子哥出身的蹇乂撞见。蹇乂如何欲行非礼,却反被自己打得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他又如何心下不忿,请来天下第一杀手公孙邵将自己掳了去。公孙邵如何在半路上遇到同样前往长安考试的邓艾,邓艾又是如何化险为夷,救了自己。自己是如何和他结伴而行,半路上又如何被蹇乂追上。蹇乂又是如何现自己的身份,设下陷阱,让邓艾栽了大跟头,背上盗窍十万两银子的大罪。后来自己又如何迫于压力决定答应蹇乂的无理要求,却莫明其妙的现他在自己的屋子里被人杀了。凶手除了在粉墙上留下:“杀人者,义阳邓艾是也!”这几个血字之外,没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系列事情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好在杨瑛说之前先整理了一番,说将出来也还算条理清晰。她也知道这是人命大案,要将最真实的情况如实反映出来,也就没有加添油加酱,不然贾仁禄真要口吐白沫,晕倒当场矣。

    虽说杨瑛说得甚有条理,但贾仁禄还是听得头痛欲裂,几欲晕倒。他伸手在头上按压几下,正要说话。突然间马车嘎然而止,贾仁禄莫明其妙,问道:“车才刚开没多久,怎么就停下来了。”

    爱因斯坦在解释相对论时曾打过这样一个比方:“如果你在漂亮姑娘边上坐了两个小时,就会觉得只过了一分钟。而如果你在一个火炉边上坐着,既使只坐了一分钟,也会感到已过了两个小时。”爱国斯坦用如此通俗的比方,向世人解释了什么是相对论。如今这个理论同样也适用于贾仁禄,有杨瑛陪在他边上,给他讲故事,虽然这故事和另几个男人有关,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还是没感到时光飞逝,觉得自己才刚坐上马车,却不知已过去大半个时辰。

    杨瑛见他说的十分有趣,忍不住笑道:“呆子,从我们上车到现在差不多已过了半个多时辰了。”

    贾仁禄叫道:“什么,这不可能。”

    文钦策马来到边上,道:“启禀大人,皇宫到了,请大人下车。”

    杨瑛笑道:“你这个呆子,见到女人就忘了东南西北,哪里还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你们这些女人啊,没事的时候,就把老子忘到了九霄云外。一旦捅了什么篓子,闯了什么大祸,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需要有人来擦**的时候,这才想起世上还有老子这么一号人物。老子又不是草纸,天天给你们把来擦**。”

    杨瑛握着他的双手,左右摇晃,道:“求求你了,你要是不救邓艾,他可就死定了。”

    贾仁禄道:“他死不死,关老子什么事?”

    杨瑛小嘴一撅,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晶莹欲滴。贾仁禄心肠一软,叹道:“好了,好了,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文钦,你先将杨姑娘送到我家里,再到宫里来接我。”

    文钦应道:“是。”

    贾仁禄对杨瑛道:“你先到老子家里去等着,等老子进宫吃完白食,再回来和你商量这堆烂事。”

    杨瑛点了点头,贾仁禄和她瞧了一眼,长叹一声,道:“老子这么好,这么有钱,又这么有地位的男人你看不上,却偏偏看上了邓艾这小子。我告诉你,你可别为他玉树临风的外表所迷惑。这小子桀傲不逊,取得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目中无人。他将来那是要吃大亏的。你要是死心踏地的跟着他混,就要随时作好满门抄斩的心理准备。”

    杨瑛知道他看人的眼光从不会错,而且还一下就说出了邓艾的致命弱点,觉得他不像是在危言耸听,不由得大吃一惊道:“有这么严重么?”

    贾仁禄道:“不信咱就走着瞧吧,咱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出了什么屁事,你可别怪老子没提醒你。实话和你说吧,徐象这小伙子人不错,就是长得糙了一点,你跟着他混,也比跟着邓艾混强。”

    杨瑛秀眉一蹙,低头不语。贾仁禄向她瞧了一眼,知道她和邓艾已经对上眼了,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别想将他们分开了,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诸葛亮说道:“仁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快下车吧,有什么话回头再慢慢聊也不迟。”

    贾仁禄叫道:“来了,来了。不就是去吃白食么,至于那么着急么。”对杨瑛说道:“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既然你对邓艾那是王八吃砰砣铁了心,老子自然不会拆散你们这对鸳鸯。你也别着急,我先去宫中赴宴,回来咱再想办法。对了,你可以先和甄宓商量商量,这小妮子脑子好使,说不定当场就能把事给办了。”

    杨瑛点点头,应道:“嗯。”

    贾仁禄摇了摇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闯进来,你今后可有苦头吃了,”弯腰来到车门口,掀开车帷。文钦取过台阶,放下车旁,伸手便要扶他下车。

    杨瑛细细休味他最后的那句话,出了好一会神,方才说道:“谢谢你。”

    贾仁禄回头像她瞧一眼,淡淡一笑,道:“傻丫头,老子给美女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冤大头功当真做得熟手之极。呵呵,有什么好谢的?”走下车来,随着人群进了皇宫。

    诸葛亮来到他边上,道:“文先的闺女来找你做什么?莫不是他得了重病?文先海内人望,皇上素所敬仰,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可不让皇上知道。”

    贾仁禄笑道:“要是她老子病了,她会巴巴的跑来长安找我么?老子又不是大夫,去了除了给她添乱,还能做什么?哈哈。”

    诸葛亮哑然失笑,道:“你呀。你年纪比我大,本身也比我大,威望地位那就更别提了。听你叫我一声师父,当真惭愧的紧。不过我既然做了你师父,有些事情就不得不管上一管。你家里已经有四个夫人,个个貌若天仙,你也应该知足了,别再见一个爱一个,动不动就拈花惹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然到时我看你怎么脱身?”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师父教训的是。虽然你算无遗策,百百中,不过这次你还真猜错了。不错老子是落花有意,可她却流水无情,根本没把老子放在眼里。这次大老远找上门来,就是请老子替她擦**的。是这么回事,她的心上人摊上一桩人命大案,她想替他洗脱嫌疑,却找不到证据,这不就来求我来了。”

    诸葛亮对缉凶断案,也十分感兴趣。最近他终日应付各种各样的国事,不胜其烦,正想换种思维方式,调剂调剂。听说杨瑛手上有一个人命大案,见猎心喜,道:“哦,什么有命大案,能和我说说么?”

    贾仁禄道:“嗯,这事没师父帮忙还真不成。老子只会泡妞不会破案,她来找我断案,当真是问道于盲了,哈哈。”

    诸葛亮笑道:“你太谦虚了。我可听说攻打邺城中,司马懿差人火烧中军大帐欲嫁祸给翼德,这桩案子就是你一手破获的。”

    贾仁禄笑道:“那不过是偶然蒙中的。其实老子也不相信翼德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不过一时……”

    说话间未央宫已在目前,只见宫中管簧齐奏,中正平和,刘备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上,笑容可掬。贾仁禄也知这种庄重场合不许交头接耳,当即闭嘴,和群臣一道走进大殿,三跪九叩,三呼万岁。

    刘备手捋长须,坦然受众人跪拜,挥手令众人平身,向拓跋力微瞧了一眼,暗赞:“好一条汉子。”问道:“这位可是拓跋诘汾之子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道:“正是。”

    刘备眼光在他脸上扫上两圈,叫道:“好,好,好。”霍然而起,走下台阶,踱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请他到席坐下。众臣依次入席,更番向刘备敬酒。拓跋力微起身把盏,道上自家致敬之意。刘备和他聊了几句,现他饱览群书,学识渊博,一点也不像其他的草原人物,胸无点墨,不由得肃然起敬。刘备是仁慈宽厚,闻名海内,而拓跋力微则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异类,他也是以宽厚仁兹闻名草原。两人物以类聚,越聊越是投机,酒也是喝了一杯又是一杯。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宫女内侍蜂拥而出,点起宫灯,又悄然退下。刘备酒意已有七八分了,说话也就不经过大脑,随口乱喷,道:“你今年多大了?”

    拓跋力微道:“微臣今年刚满二十岁。”

    刘备又问道:“可曾婚配?”

    拓跋力微道:“未曾。”

    刘备叹了一口气,道:“朕看人的眼光一向不会错,你气度不凡,实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器。只可惜朕膝下无女,不然定当许配给你。”顿了顿道:“当年匈奴南单于呼韩邪来朝,孝元皇帝于宫中择善女赐婚,遂成就昭君出塞这一段佳话。看来赐婚的对象不一定非要亲女。长文。”

    陈群应道:“臣在。”

    刘备心中飘飘荡荡,说话舌头也大了,叫道:“你替朕拟一道旨,后宫宫女凡是愿去鲜卑的,朕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陈群也觉这个拓跋力微气度不凡,同他和亲乃明智之举,应道:“臣遵旨。”

    拓跋力微说道:“皇上的好意微臣心领了。微臣年纪尚幼,不想过早谈婚论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刘备长眉一轩,沉吟片刻,道:“嗯,宫女身分微贱,和你殊难般配。这个朕不是不知道,可是朕没有女儿,这可如何是好?”

    拓跋力微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着向贾仁禄瞧了一眼。

    刘备虽然黄汤灌多了,头有点晕乎乎的,但他毕竟老于世故,眼光当然亦是卓不凡如旧,只见拓跋力微向贾仁禄瞧了一眼,老脸微微泛红,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哈哈大笑道:“平常人听说朕赐婚,定然受宠若惊,高兴的了不得。仁禄,朕赐你一名宫女,宴会之后,你自己到宫里挑选吧。”

    贾仁禄听了这句,心花怒放,打**里乐了出来,屁颠屁颠离席跪倒,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道:“谢主隆恩!”

    刘备笑着对拓跋力微说道:“你看朕没说错吧。”

    贾仁禄没想到刘备说那句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拓跋力微当反面教材,一脸郁闷,问道:“皇上,刚才您说的到底算不算数?”

    刘备笑骂:“朕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还不赶紧滚回去,宴会后自己到偏殿,自有内侍引你去挑选。”

    贾仁禄心道:“今天先是遇见杨瑛,后又平白无故的得一宫女。当真应了那句话:‘桃花运来了,连城墙都挡不住啊。’唉,真希望这样的桃花运天天都来,多多益善。”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叫道:“多谢皇上恩典。”恭恭敬敬的站起,回到座位,继续低头猛吃。

    拓跋力微见贾仁禄在大庭广众之下原形毕露,丑态百出,心想:“此人大智若愚,当真十分了得。刘备得此人死力,端的不好对付。大汉只可和不可战,看来当初的决定当真一点错也没有。”

    只听刘备接着说道:“别人一听说朕要赐婚,高兴的不得了,而你竟无动于衷,岂不太不合常理?你告诉朕,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拓跋力微老脸一红,道:“哪……哪有此事?”

    刘备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何况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必支支吾吾?”

    拓跋力微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汉子,道:“皇上教训的是,臣知错了。臣在路上见到了一女子,虽只瞧了一眼,却不知怎地,这心里总也忘不了她。”

    贾仁禄心中一凛,心想:“这家伙不会也看上杨瑛这个小妮子了吧?这小妮子到底有什么好,人见人爱?不过要杨瑛这小丫头片子,陪着这个一辈子只洗三次澡的男人在大草原上吃一辈子涮羊肉,估计比要了她的命还来的难受。”

    刘备问道:“哦,是哪家姑娘?叫什么名字?”

    拓跋力微道:“臣不知她的名字,不过贾司空说那姑娘是他的妹子。”

    贾仁禄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心想:“还真是她!”

    刘备似笑非笑的向贾仁禄瞧了一眼,说道:“仁禄,你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妹子来,朕怎么不知道?”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臣刚才不过是和拓跋公子开个玩笑。其实那姑娘不是臣的妹子,而是前朝太尉杨彪之女杨瑛。”

    刘备长眉一轩,道:“杨瑛虽未婚配,可杨彪可是出了名的老顽固,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远嫁藩邦,这事当真难办。不过公子也别着急,这事包在朕身上,一定让你称心如意。”

    贾仁禄心道:“坏菜了,真坏菜了。这时代两情相悦那是一点屁用也没有,得双方家长都点头同意那才算数。而刘备他老人家的话,又比双方家长要管用的多,他老人家拍板了,谁敢说上半个不字,不要性命了?看来杨瑛这小妮子这回真得是在劫难逃了。不过杨瑛这小妮子一直都把我当成她哥哥,妹子有难,做哥哥的倒也不能袖手旁观。”说道:“皇上,这……”

    刘备道:“哦,仁禄你有什么话要说?”

    贾仁禄向拓跋力微瞧了一眼,刘备会意,托言更衣,起身转入内堂,跟着把贾仁禄也叫了进来,道:“怎么了?”

    贾仁禄道:“杨瑛已经有意中人了,怕是不好再嫁给拓跋力微了吧。”

    刘备向他瞧了一眼,道:“哦,他是谁,哪里人氏?”

    贾仁禄嘿嘿一笑,伸手一指自己道:“就是微臣。”他知道事情既然到了这步田地,唯一能救杨瑛的只有自己了,只要让世人知道是他们两个啃在一起,既便是刘备也不敢将他们拆散,只好另打主意了。

    哪知刘备却不上当,哈哈大笑道:“仁禄啊,你就别逗朕开心了。”

    贾仁禄心中一凛:“刘备这小子倒是越来越厉害,居然看出老子在忽悠他。”说道:“微臣可是认真的,臣在黄泽湖上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她。相识之后,微臣帮她办了不少事,她自也芳心可可。不瞒皇上,我们正打算在近期内选一个黄道吉日,成就好事。皇上,您可不能把她配到鲜卑去啊,不然我和谁洞房花烛?”

    刘备向他打量一番道:“你就别再骗朕了,快说,那人到底是谁?”

    贾仁禄死硬到底:“真的是微臣。”

    刘备笑道:“杨彪虽说隐居于太行山麓,可朕还是时常同他书信往来,杨瑛和你之间那点烂事,杨彪已通过书信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朕,你就别再骗朕了。那人到底是谁?”

    贾仁禄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那人名叫邓艾……”

    刘备叫道:“邓艾!可是在弘农郡曹阳县犯下人命官司的邓艾?”

    贾仁禄吃了一惊,道:“噫,皇上怎么知道此事?”

    刘备笑道:“朕可不想被你们说成是桀纣,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让刑部尚书将各地生的人命大案上报给朕知晓,朕亲自复核卷宗,以免屈杀好人。”

    贾仁禄道:“皇上英明神武,爱民如子,臣对皇上的敬仰有如……”

    刘备笑道:“行了,你马屁少拍。这案子的卷宗朕已细细看过,当是邓艾所为无疑。此子丧心病狂,罪无可逭,又岂是杨瑛的良配?而据邓伯苗所言,拓跋诘汾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的了,将来接替他位子的一定是拓跋力微……”

    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道:“不好了,皇上,出大事了!”

    刘备长眉一轩,道:“这又是怎么了?”

    那内侍道:“皇上派去寻找蓬莱仙岛的船队,由乐陵出海,在海上行了五日,突遇大风,所有船只全部沉没,船上船员方士大多遇难,仅有五人被当地渔民救起,死里逃生。”

    刘备眼眶湿润,心痛如绞,和贾仁禄对望一眼,两人同时对望一眼,长叹一声:“第五次了。”

第586章痛下说词

    那内侍道:“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就像炸开锅一样,争吵不休,皇上还是赶紧出去看一看吧。”

    刘备努力放松心情,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他转回大殿,来到正中坐好。贾仁禄紧跟在他后面回到自己位子上。众文武原本吵得脸红脖子粗,更有甚者已奋袖出臂,两股颤颤,几欲先打,见到二人回来,当即正襟危坐,三缄其口,那些已经窜出去准备打人的家伙,也以闪电般的度迅捷无伦的回到座位上坐好。这些人大多都是武将,脾气火暴,也不分场合看地方,该出手时就出手,绝对不含糊。这点运动量对他们这些做惯运动的为来说自是小菜一牒,回到座位上时,脸不红,气不喘,就和什么事情也没生过一样。

    钟繇嘴唇微动,刚要开言,刘备摆了摆手,道:“朕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了。拓跋公子难得来一趟,咱就不要讨论这些个大煞风景的话题,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朕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有哪个敢公然违抗朕的命令,就是和朕过不去,朕可不跟他客气。”

    钟繇打了个寒噤,想要说的话登时吓到爪哇国去了。刘备见他不敢再放声音,微微一笑,对拓跋力微说道:“不知公子可曾见过中原歌舞?”

    拓跋力微笑道:“微臣僻处化外,焉能得见上国舞蹈?”

    刘备举手轻击两掌,鼓乐声陡然一变,一队队舞姬随着音乐飘然进殿。

    这一场酒宴直闹到二更时分,方尽欢而散。拓跋力微出身朔漠,由于当地气候恶劣,几乎可以说是到了不是人呆的地步,为了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生存下去,鲜卑人除了擅长弯弓射雕之外,还善长饮酒。鲜卑人所酿的烈酒入口辛辣,酒味极劣,但性子猛烈,常人喝不了几碗就满脸通红,开始癔症。拓跋力微却能连尽十数碗而面不改色。鲜卑人以酒量宏大为真好汉,拓跋力微凭着无双无对的酒量压倒群雄,人人敬服。中原的酒虽然甘冽爽口,却性子醇和,对拓跋力微来说就和贾仁禄杯子里的凉白开一样,喝下去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好汉毕竟架不住人多。中原文人固多谦谦君子,知道什么叫上善若水,虚怀若谷。但武人则多是争强好胜之辈,他们见拓跋力微喝酒就和喝水一般,没多久就把刘备灌到御案底下打呼噜去了,心中都很不服气,当下一拥而上,轮流劝酒。拓跋力微就一个人,对手却有十好几个,而且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不像刘备那样三两下就能撂倒。拓跋力微生性豪爽,别人敬来的酒没有不喝的,就这么着左一杯,右一爵,喝到二更左右,饶是他有江海之量,也是越喝越迷糊,终于醉得人事不知,被人抬了下去。

    贾仁禄还是扬一贯风格,一遇到宴会这种公众场合,但显得十分低调,只顾低头猛吃,从不自逞英雄,因此笑到最后,成了挺到最后,仍屹立不倒的少数几个人之一。当然宴会结束后,他没有立即回府,对他来说还有重要的事在等着他呢。当下他乐滋滋的来到偏殿,早有内侍在那候着,还没等他放声音,那内侍便十分自觉的头前带路,领他到了宫女聚居之处。

    其时宫女都已接到命令,整整齐齐的排成几排,供他挑拣。

    在贾仁禄的鼓捣下,刘备的地盘越来越大,这排场也越来越大,宫女队伍也是越来越壮大。最初时一共也就一两百人,略具意思而已,如今已展到近千人,而且这个数字日新月异,每年都在不断增加。刘备年事已高,春秋正盛,身上的各个零部件都开始在走下坡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光一个千娇百媚的刘贵妃就够他喝一壶的,如何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和宫女们胡作非为,搞七搞八?

    他一生都在沽名钓誉,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广选天下美女充仞后宫这种能给他那来之不易的清白名声带来负面影响的举动,便是杀了他的头,他也不会去做的。不过下面的人为了自己能升官财,一门心思的拍他的马屁,往往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一开始刘备知道此事,自是大为光火,将他们召来臭骂一顿。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在宫廷里摸爬滚打,混了这许多年,这种小场面自然轻松应对。他们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都说天下在皇上的治理下,四海同欢,九州同庆,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这些女子仰慕皇上仁德,自愿进宫服侍。自己休念皇上爱民如子,不愿扰民之意,鼓起如簧之舌劝说她们回家过太平日子。可她们却说什么也要进宫,以实际行动报答浩荡皇恩,怎么拦也拦不住。刘备原也是英明睿智,眼里不揉沙子。可毕竟年纪大了,脑子不如以前好使了,再加上他这些年耳闻目睹,尽是歌功颂德之声,庆贺大捷之表,骄傲自满之心以日俱增。他听了这一大篇荒涎不经的谎话,竟信以为真,不禁心花怒放。既然美女主动送上门来,自己怎么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于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就这么一来二去,刘备也不再过问此事,底下的内侍在他的默许下,胆大越来越大,行事也越肆无忌惮起来。当然有诸葛亮、钟繇这样眼里揉沙子的人在朝中坐镇,内侍们倒也不敢像桓灵之时那样无法无天,在大街上公然抢夺美女,像拉壮丁一样,用根长绳将她们一拴,牵将进宫。每当鳞选宫女之期,他们总会假传圣旨,令官员在各地张贴榜文,凡是到了法定年龄,尚未出嫁的民间女子,一律进宫供有司挑选,合格的充入后宫,不合格的放还民间,该干嘛干嘛去。这道诏命的意思其实再明白不过,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是刘备一人之天下,天下间的女人自然就是刘备一人之女人。所有女人都要刘备先挑,他老人家挑剩下了,其他人才能挑。这种做法也不是从刘备时才开始有的,古往今来的皇帝都是这么做的,而且只有比这更过分,没有比这更轻的,诸葛亮等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汉朝开创至今已历四百年,这种选秀制度也就传了四百年。其时民间女子大多听说过昭君出塞的故事,王昭君宁愿到草原上当野人吃涮羊肉,也不愿呆在宫里,这宫里有多黑暗自是可想而知。不过在那个时代婚姻大事可由不得她们作主,像这种选秀大事,别说她们无权反对,就连她们的父母都不敢乱放声音。有权有势,不愿女儿进宫的,往往在此之前就找个好人家把女儿给嫁了,没权没钱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含心茹苦拉扯大的女儿被人带走,心里祈盼着刘备老眼昏花,看不中他们的女儿,再将人放回来。

    挑选宫女进宫可不是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说得算,那是要经过好几道程序,层层筛选。现在站在这里让贾仁禄挑选的,都是千中挑万中选的美女。她们来到宫里也有些年头了。却从没见过皇上一面。

    凡是进宫的宫女都知道,想见皇帝他老人家一面和走蜀道差不多,当真是难于上青天,若不是机缘凑巧,怕是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其实别说见到皇帝,能被分配到得宠的妃嫔那里服侍的已算是运气十分好的了,运气差的往往被拨去干打水、洗衣、扫地,倒夜壶,刷马桶这样的脏活累活。不但进身无望,而且还出宫不得。她们就像是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毫无自由可言,只能沤在深宫里看着自己一天天霉变质,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能够到得宠妃嫔那里服侍的,总能见到刘备,自是升迁有道,当然不会站在这里。有道是哀怨莫大于心死。站在这里的所有宫女都经历过从满怀希望到伤心失望再到灰心绝望这样一个身心倍受煎熬的过程。现在她们个个都心如死灰,对能得到皇帝宠幸已不再抱任何幻想,只想出宫过平常人该过的生活。贾仁禄的对下人尤其是婢女关爱有加,体贴如微,她们都有所耳闻,眼下这个机会对她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怎能不好好把握?当下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有的大抛媚眼,有的暗送秋波,有的搔弄姿。她们拼着老命表现,只盼贾仁禄能挑中自己,从此脱离苦海,可贾仁禄的举动却让她们大失所望。

    只见贾仁禄迈开八字步,在这个由美女组成方阵里缓缓而行。每到一个宫女面前,他便要停上一小会,拿眼往那宫女的三上路,下三路这么一瞄,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踱去。这个方阵说大不大,不过好歹也有几百名宫女。她们能进宫自是有过人之处,其中还有不少像王昭君那样不肯给画师上贡,而被画师大笔一挥画成丑八怪的霉女。她们自负端庄秀丽,天下无双无对。哪知不论自己如何扭捏作态,贾仁禄都不拿正眼仔细观瞧,只不过在自己的脸上胸上色迷迷的扫上几眼,便即离去,不由得大为郁闷。

    火光下,只见贾仁禄一连晃过了几个宫里公认最美的宫女,在他脸上依旧看不到笑容,表情木然,显是很不满意。众宫女见他举动如此奇怪,心下均感好奇:“如此美貌的女子他竟然瞧不上眼,不知他会挑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回去。”当下几百道目光齐刷刷的向他望去,只见他继续向前走着,看到一个女子摇一下头,就这么着他很快便踱到方阵末尾,就在众宫女都以为她们之中将无一人中选之时,忽听贾仁禄大叫一声:“就她了。”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贾仁禄所指的那宫女身上,火光下看得分明,只见她身材高挑,腰枝纤细,****,就身材而言的确是一等一绝色大美女,可脸上就不那讲究了,好好一张白晰水嫩的脸上,却密密匝匝生满了麻皮,雕琢的十分精细,令人看上一眼,就想要把从早上到晚上吃过的所有东西一股脑的吐将出来。众宫女见他千挑万选就选出这么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子,无不乍舌。有几个神经衰弱,受不了刺激的宫女,见到如此滑稽的情景,当场就口吐白沫,软瘫在地。

    那内侍吓了一跳,还以为贾仁禄酒喝多了,在癔症,走到他跟前,道:“大人,您真的决定选她……她?”

    贾仁禄上下打量一番,连连点头,很是满意,道:“嗯,就她了。”

    那内侍道:“可是……可是……可是……”

    贾仁禄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内侍道:“这女子身有残疾,面目可憎,怕是侍候不好大人,大人还是另外选一位吧。”

    贾仁禄回头向他瞧了一眼,冷冷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那内侍吓了一跳,道:“自然是小人的意……意思。”

    贾仁禄道:“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及鲜卑使臣的面传口谕赐我一名宫女,让我自行进宫挑选。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位百年难觅的绝世美女,你居然对我说这个不成,要我另选一位。你说老子是该听你的,另选一位,还是该听皇上的,由着自己的性子随意挑选?”

    那内侍打了个寒噤,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人不知轻重,失口乱言,还望大人恕罪,还望大人恕罪。”

    贾仁禄微微一笑,道:“那你还叫不叫我另外选一位宫女了?”

    那内侍道:“小人是何等样人,哪敢叫大人如何如何。大人要是觉得哪位宫女合大人心意,便可自行**宫去。”

    贾仁禄道:“这还差不多。”扶他站起,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老子选了这么一个人物,你心里一定很纳闷吧。”

    那内侍的确十分想知道贾仁禄到底哪根筋搭错,竟选了这么一位面目可憎的人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贾仁禄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和你说了倒也不妨。老子家里有好几只母老虎,老子日夜受其看管,毫无自由可言,这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那内侍点了点头,贾仁禄接着道:“如果老子选一个端庄秀丽、清雅难言的大美人回去,家里那几只母老虎见了定要大吃干醋,这一群狮齐吼,老子还能有好日子过?非得给她们扒层皮不可。老子还想多泡几年妞,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见马克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样的蠢事,老子说什么也不会干的。”说着又向那宫女的*****瞧了几眼,吞了吞口水,道:“这位姑娘除了满脸密圈之外,其他地方应肥则肥,应瘦则瘦,别提有多棒了。老子将她带了回去,家里那几只母老虎见她长成这样,自然就消停了,不会再胡乱叫唤了。老子乘她们不注意,选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悄悄猫到这小妮子屋里,把蜡烛这么一吹,什么也看不见,这样貌还重要么?”

    那内侍听了这番话打心眼佩服,道:“大人这么一说,小人可全明白了。难怪大人老是打胜仗,这见识眼光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顿了顿道:“不过小人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贾仁禄自顾自的看那女子,叫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内侍道:“小人在宫里服侍皇上也有些年头了。宫里那些个嫔妃我见得多了,每一个都对皇上千依百顺,皇上叫她们向东,她们绝对不敢往西。这样才叫男子汉大丈夫,大人对侍几位夫人,就该向皇上那样,拿出男子汉的威严气度出来,管得几位夫人服服帖帖。到时大人想娶几个姬妾,就娶几个姬妾,岂不快活似神仙?大人要是不知道如何管束几位夫人,小的倒可以教大人几手,保证不用多久,她们就会对大人千依百顺,俯贴耳。”

    贾仁禄瞪了他一眼,道:“老子犯贱,就喜欢被几位夫人管着,你管得着么?”

    那内侍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说半句屁话,贾仁禄带着那个说不上是美女还不是丑女的宫女施施然回到府中。

    杨瑛和甄宓早就守在大门口,翘祈盼他回来。甄宓见他带了一个宫女回来,微微一怔,跟着秀眉一蹙,道:“这是怎么回事?”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皇上今天心血来潮当殿赐我宫女一名,让我进宫挑拣。这可是皇上的圣旨,老子脖子上就一个脑袋,怎敢抗旨不遵?这不我到宫里费了好大劲才选这么一个让你们看着放心的人物出来。”对那宫女道:“这是甄夫人,以后你就服侍她,还不快上前行礼。”

    那宫女走上数步,刚要行礼。只听甄宓说道:“罢了,罢了。我最讨厌这些繁文俗礼,以后你见到我,不必如此多礼。”

    那宫女应道:“是。”

    甄宓对贾仁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杨姑娘正要和你商量如何搭救邓艾,你和她慢慢聊着,我先送这位姑娘下去安置。”说着拉着那宫女的手,道:“姑娘,到了这就和到了自己家一样,别太拘谨。”一面说,一面拉着她退了下去。

    贾仁禄向杨瑛瞧了一眼,叹了口气。杨瑛道:“怎么样,你想出救邓艾的法子了么?”

    贾仁禄叹道:“邓艾已经不关你的事了,你就别在为他操心了。”

    杨瑛见他面色不善,心中一凛,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贾仁禄伸指点了点她,道:“唉,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老子叫你先到老子家里趴着,等老子办完了正事,再来和你慢慢商量。你偏不,非要凑这个热闹。结果可到好,捅出了个天大的篓子,这会连老子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擦**了。”

    杨瑛大急道:“出了什么事了?”

    贾仁禄道:“那个鲜卑王子拓跋力微你可还有印象?”

    杨瑛道:“就是那个猜迷很准的小伙子吧?有啊,怎么了?”

    贾仁禄道:“怎么了?怎么了?亏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实话告诉你吧,拓跋力微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便喜欢上你了,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一见钟情。最糟糕的事如今皇上也知道这事,打算把你许给他。老子为了让你免遭狼吻,主动将这摊臭狗屎揽到自己身上,说你是老子女朋友,咱俩人好得蜜里调油,就差拜堂成亲了。那鲜卑蛮子不过看上你的美貌,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俩人男才女貌,那才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我求皇上看在我们爱得死去活来,此情不渝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留下来,千万不能把你嫁入藩邦。”

    杨瑛吃了一惊,道:“什么,皇上真打算将我许给拓跋力微?”

    贾仁禄道:“那还有假,现在皇上被拓跋力微灌得趴到桌子底下,那道将你流放到鲜卑去吃一辈子涮羊肉的诏命,他说什么也没力气写了,你算是暂时捡回了一条小命。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据老子观察,在这件事情上皇上心意已决,我想过不了几天,皇上就会写信同你老子商量。你老子虽是个才顽固,但凭皇上那张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巧嘴,要想啃下你老子这块硬骨头,只是时间问题,总而言之,你这会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当真是死定了。你现在也别想什么邓艾了,还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杨瑛面如死灰,道:“怎么会这样!对了,你刚才不是对皇上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么,这主意当真妙之极矣,亏你想得出来。”说着沉吟片刻,猛地一跺脚,道:“拣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天就拜堂成亲,皇上知道我已有人家了,总不好再把我许给那个鲜卑人吧。等过了这阵,那个讨厌鲜卑王子滚回老家,你再随变找个由头,写上一纸休书,把我给休了,不就成了。”

    贾仁禄向她瞧了一眼,见她笑靥如花,笑道:“小样儿,笑得挺甜的嘛。你心里一定认为这是天底下最妙的法子了吧?”

    杨瑛道:“难道不是吗?”

    贾仁禄板起脸,叫道:“这婚说结就结,说离就离,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你爹爹年纪可有些大了,见你一忽儿嫁人,一忽儿给人扫地出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你可真就要找地方哭了。”

    杨瑛道:“爹爹一定不愿让我嫁到藩邦,我就给他写信说明情况,他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贾仁禄伸手指了指自己,道:“你只担心你老子会受不了,就不考虑考虑老子?你把老子当成砖头咋地?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一旦现用不着了,便随手扔到垃圾堆里。”

    杨瑛拉着他的手,左右摇晃,撒娇道:“自从那天我在黄泽湖上见到你,就把你当成我的大哥哥。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嫁给那个鲜卑王子,实在逼得没办法,我就咬舌自尽。好哥哥,你可能不能见死不救啊!”

    贾仁禄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其实你说的那个法子,对老子来说可是求之不得,哪会不愿意?不过事情可比你想像的还要糟的多,皇上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咱俩之间那点烂事,当场就拆穿老子的西洋境,而且老子已经告诉他,你的意中人是邓艾,你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老子成亲,皇上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说说,他还会给咱们好日子过么?”

    杨瑛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去,她出了一会神,斩钉截铁的说道:“反正我死也不嫁拓跋力微,皇上要真下圣旨,我就给他来个溜之大吉,看他上哪找我去?”

    贾仁禄道:“跑?跑得了和尚,你还能跑得了庙。你爹爹就在太行山,皇上见你跑了,一怒之下,差人将他锁进大牢。你见到你爹爹被抓,还能心安理得的在外流窜,还不得乖乖的回来自投罗网?再说邓艾身上可是摊着一桩人命官司,他是死是活,可全在皇上一念之间。你要是公然违抗圣旨,让皇上下不来台,皇上抓不着你,还不会把气都撒在邓艾头上?”

    杨瑛来回走着,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可怎么是好?”

    贾仁禄叹了一口气,道:“回来的路上老子就一直在想法子,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法子来,看来你只有认命了。”

    杨瑛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道:“皇上怎么可以随便决定我的幸福?我不答应,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她越想越伤心,哭得更加厉害了,哭到后来眼泪鼻涕齐下,全都滴在了贾仁禄肩头。

    贾仁禄乐得乘机吃豆腐,轻轻拍打她的脊背,道:“不哭,不哭。婚姻大事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答应又有什么用?谁叫你要去凑热闹的?你要是肯听老子的话,也就不会生这么多屁事。”

    “那拓跋力微其实不是个坏人,并没有像那些个色狼那样一把鼻涕一把口水的要求皇上将你许配给他。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从小到大都趴在大草原,恐龙就见过不少,哪里见过中原美人?见到你之后,一时神魂颠倒,念念不忘,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问起他的婚事,他也是随口这么一提,说路上遇到一个女孩,长得很水灵,自己有些心动。没想到皇上竟当真了,打听到那个女孩子是你之后,便打定主意要将你嫁到藩邦去。”

    “皇上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他毕竟是皇帝,要考虑的不是一两个人的幸福,而是他治下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的幸福。轲比能野心勃勃,四出扩张,势力越来越大,渐渐威胁到边境的安定团结,皇上正为此事头疼。现今能和轲比能抗衡的也就是拓跋鲜卑了,权衡力弊之下,皇上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倒也怪他不得。这事其实怪不了任何人,实在要怪你只能去怪老天爷,怪他让你出生在这么一个婚姻大事不能由自己作主的狗屁时代。你要知道,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皇上要你嫁人,你又怎敢不嫁?”

    杨瑛道:“不嫁,不嫁,我说什么也不嫁!你也别和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

    贾仁禄叹了口气,“你心里不舒服,懂得靠在你老哥的肩膀上乱哭,把你老哥的衣服当抹布来擦眼泪鼻涕。老子有几句话如鲠在喉,憋在心里十分难受,你就让你老哥我一吐为快吧。”也不理她,接着道:“你年纪还小,:ap.1.net没见过鲜卑铁骑蹂躏中原的可怕情景。你爹爹估计就见过,你什么时候想忆苦思甜,可以去问问他。灵帝在位时,鲜卑铁骑每年都要袭扰边境,抢夺财物,杀害百姓。特别是幽并二州,每年被鲜卑人残忍杀害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当时鲜卑在檀石槐领导下,繁荣昌盛,强大统一,咱大汉打不过他,就像刀板上的一块肉,只有任他宰割的份。在那时候,边境上的老百姓终日在水深火热,忍受煎熬,这日子当真过得苦不堪言,朝不保夕。好不容易檀石槐死了,鲜卑人没了主心骨,旋即四分五裂,大起内讧,无力在向外扩张,边境总算是消停了,老百姓也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现在轲比能想成为第二个檀石槐,统一鲜卑诸部,接着领导鲜卑人入侵我大汉疆界,老百姓又要再次受其荼毒,遭其蹂躏。你也是大汉朝的一分子,难道就忍心看着老百姓受苦,而不去救他们?”

    杨瑛道:“抵御外侮,保家卫国是你们男子汉的事,为什么要把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压在我这个弱女子的肩头?”

    贾仁禄道:“凡事都要有牺牲,不牺牲你,就要牺牲千万将士的性命。何况现在我大汉内部不稳,如何能应付外敌?一旦轲比能统一鲜卑各部,他便拥有数十万骑兵。这可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力量,以汉朝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以之抗衡,到时汉朝将有亡国之祸。既便汉朝不亡,也必像先汉那样年年向鲜卑纳贡称臣,遣女和亲。现在和亲是赐婚,那个时候和亲可是耻辱,这一来一回出入甚大。皇上要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其实也很不容易,你也别动不动就耍小姐婢气。你现在静下心来,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考虑虑,扪心自问,现阶段还有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

    杨瑛想了一会,抬头道:“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幸福,不去管他人的死活。”

    贾仁禄道:“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毕竟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能和自己心爱的白马王子一起生活,可真正如愿的又有几人?王昭君是你的先辈,她当初自告奋勇,并不是有什么过人的政治觉悟,而是实在不愿呆在宫里,这才硬着头皮,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陌生的生活。没想到这一阴差阳错,造就了汉朝和南匈奴两国长达数百年的和平,后世史家大肆吹嘘,说她是促成两国和平的使者,维系两国安宁纽带。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其实她不过是两国纷争的牺牲品罢了。你和她一样,都是个苦命的女子。可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只有牺牲了你,才能维系这用无数鲜血,无数生命换来的大汉江山。你要是觉得我们这些臭男人卑鄙下流无耻,就大声骂出来吧,我代他们受着。”

    杨瑛心头一酸,伏在他肩头,失声痛哭。贾仁禄心痛如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她把自己的衣襟当成手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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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介绍:
贾仁禄外号“路人甲”,一个小公司的网管,痴迷于网游。因疲劳过度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现自己重生在了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成了曹操手下一个普通普通的曹兵甲,而三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色大美女貂婵竟是他的老婆。手里捧着这个级烫手的大山竽,在三国乱世中挣扎求存,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决定竭尽全力的保护这个身世可怜的美女,但以他那微薄的力量,他能做到吗?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