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议和
谭延闿作为可以接触头等机密的军机章京,日本人改口的原因在他眼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李鸿章成功的购得了四艘战舰,代价便是近一百万英镑折合银两六百八十万两,将会在二十天之内悬挂厄瓜多尔国旗到达中国上海。
在三月牙山海战爆后,驻英国公使薛福成和六月接替其工作的龚照瑗先后展开攻关,薛福成搞定了阿姆斯特朗船厂所建造的一艘捕雷艇。薛福成在任时得知英国正在为日本加紧建造两艘东亚海面上前所未有的战舰,便立刻致电李鸿章,认为若是想要和日本平衡海上实力必须也要购进新舰,并且设法阻止这两艘战舰回到日本。
曾在当年中国订购蚊炮船中尝到甜头的赫德、金登干以及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的总设计师伦道尔爵士早已嗅到了中日战争的硝烟,已经先于清廷行动起来了。伦道尔通过金登干率先向赫德抛来了“绣球”,称“中国应当增强海军,以与日本保持实力上的均衡”,“他的阿姆斯特朗厂愿以正在为别处订造的快巡洋舰优先供应中国,其中快巡洋舰10个月交货,小型捕雷驱逐舰,5星期就能交货。”
薛福成的工作和他们不谋而合,很快便以五万两千镑的价格定下了那艘捕雷驱逐舰,这便是“飞霆”,不过可惜的是英国因为中日两国战争的原因,扣下了这艘战舰,这个时候薛福成才弄清楚日本人的那两艘战舰距离建造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开战。幸运地是不光中国地“飞霆”被英国所扣押。日本订购的“龙田”驱逐舰也被英国扣押,这一次在英国的购舰行动,中日两国都吃了闭门羹。算是一次平手。
即便日本人在英国地这两艘战舰赶不上开战,那日本同样也可以像中国这样从别的国家购进现成的战舰立刻形成战斗力。李鸿章在赫德、金登干的说服下,指示薛福成开始在别的国家展开购舰活动,并且尽量绕开那些欧美列强,免得再次生“飞霆”舰事件。
六月薛福成与龚照瑗交接完工作后回国,中国在海外谋求购买战舰的任务由龚照瑗接手。不过实际工作却掌握在两批外国人手中——赫德和金登干外加伦道尔是一路;李鸿章委托怡和洋行地老板克锡兄弟又是一路。这两路人马先去接洽,然后报之李鸿章之后,再由李鸿章电告龚照瑗前往进行具体洽谈,可以说这次李鸿章四处寻找购舰活动完全是由这两路人马所左右。
自从翁同龢上书请求慈禧太后停止大办万寿庆典后,李鸿章的目的已经达到,慈禧太后绕过户部和皇帝直接给北洋拨款三百万两和制钱一万串,而户部继初战向汇丰贷款一千万两银子之后,包括现在的一千万两的两次贷款总共贷款三千万两。中间一部分大约有四百万两进了内务府。对于这四百万两李鸿章是不会说什么的,但是既然翁同龢能够用四百万两讨好内务府,他也就没有必要为翁同龢省钱,一个月内十道奏折。尤其是大东沟海战后被去黄马褂,李鸿章就更加不客气了。每天一道奏折申请拨款添置新舰,再加上恭王进入军机处,总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在这个问题上推波助澜,最终撮合成这笔价值近七百万两的战舰交易合同。
对于这笔合同,翁同龢自然是极不情愿的,可是走到今天这一步,尤其是恭王复出后和李鸿章走得非常近,两人先前就联手想要让他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没有得手后便在购买战舰上又达成了一致。最让翁同龢想不明白地便是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广总督谭钟麟居然联名上书极力撮合这笔交易,谭钟麟也就罢了,他们两人早就撕破脸皮,但是张之洞倒向李鸿章就让他看不明白了,李鸿章凭什么让一直与他不和的张之洞帮他说话?!
不管怎么样,当从智利购进的卜拉德、白朗古、额拉粗力士和平度四艘战舰正在前往中国上海的途中地时候,日本派出了以6奥宗光为的和谈代表团抵达上海,与李鸿章为地中国谈判团在英国、俄国、美国三国驻华公使的调解下展开和平谈判。
光绪二十年农历十月初二,在距离十月初十慈禧太后六十大寿仅八天的时间,中日两国正式在上海展开和平谈判,同一天按照国际惯例,中日两国都停止了对对方进行的所有军事行动,这一天甲午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也使得老佛爷的寿辰免受炮火的干扰,慈禧太后对此非常满意。
不可否认,日本肯坐下来和谈一方面是因为在朝鲜战局上的进展不顺利,清廷在海外购买战舰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公使青木周藏展开积极斡旋,并且和中国竞争购买战舰,在财大气粗的李鸿章面前照样抢到了额士默拉达、康德尔和林则三艘战舰。这三艘战舰交易额达到了日本目前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三十五万英镑折合白银二百四十万两,不过日本人这三艘战舰明显和李鸿章的四艘战舰有着巨大的差距,但这已经是日本人白银加破坏联合产生的最佳效果了。
6奥宗光等人心中非常清楚,一旦这些战舰在数十天抵达上海正式加入到北洋水师序列,那么已经垂死的北洋水师将会立刻复活,当然形成真正的战斗力还有待考量,不可否认的是即便其实力打个对折照样比现在同样损失惨重的日本联合舰队要强悍的多——这些战舰都属于新锐战舰,高航、高射,大口径射炮装备极多。尤其是白朗古战舰。其航已经达到了骇人的23节。
一旦这些战舰被中国人所接手,而战争没有结束的话,北洋水师完全可以和幸存战舰集结成新舰队。杀向日本本岛,这样一来以前所有到手地战果都会成为煮熟地鸭子飞掉。唯一让日本值得庆幸的是,中国急于结束战争,尽管李鸿章有过这等心思,谭延闿也出言建议过,不过这一切加起来却还不如老佛爷过寿重要。
谭延闿在这个问题上和谭钟麟谈论过。谭氏父子两人在激烈的讨论过后,都非常明智地选择了后退,当然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这也就是谭延闿分别向恭王奕訢和李鸿章建言攻击日本的由来。李鸿章虽然有意于此,希望能够凭此挽回自己的政治前途,但是他和恭王奕訢一样从心底都服从了宿命的安排,同时也是有一个人马上就要成为他们的榜样——慈禧太后是绝对不愿意自己地寿辰在战火中渡过的,为此她还专门给李鸿章密电。要求李鸿章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和谈,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谭延闿此时没有像上次一样为了起复刘铭传而苦求谭钟麟,一方面他对这个时代的中国早已经死心了,另外也是出于李鸿章的北洋不能再死灰复燃。北洋属于李鸿章的时代必须过去了——若是李鸿章真的组建新的北洋水师舰队进攻日本,即便真地得罪了慈禧太后。但是在政治上将会获得无上的荣光,以此为根本三年两载他的直隶总督位子是绝对无法动摇的。
李鸿章和恭王奕訢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许是出于保护自己地缘故,恭王奕訢在出任军机领班之后,只与李鸿章进行过一次会面,而且谭延闿也注意到恭王奕訢似乎刻意的保持他和李鸿章之间地距离。这一手也不知道是做给慈禧看得,还是真的如此,反正这种游戏也算是继承曾国藩的老套路,就算李鸿章和奕訢拾起来玩苦肉计也不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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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停战条件究竟如何?这不仅是中国关心的问题,同时也是西方列强至为关心的问题。各国“皆在飞耳张目,百方探索,甚至间或出揣摩臆测之说”。清政府的代表李鸿章更是想急于知道日本的条件,伊藤博文与6奥宗光经过洋细讨论和周密策划,早就拟好了媾和条件的条款,但在是否公布条款的问题上,二人却存在着不同的意见。6奥主张:“公开表或暗示对中国的要求条件,以便使欧美各国预先予以默认,防止日后生误解。”伊藤却认为:“一旦把中日媾和条件向外表,则难免遭受外国的一些干涉,这一点必须认识;同时,我国先向各强国公开表对中国要求的条件,本为取其默认,但却反有诱他们事先干涉的机会。”
日本大本营和议院原本更加倾向于伊藤博文的意见,不过就是日本方面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在朝鲜6战上遇到这么大的阻力,原本两个月后就要展开的第二6上作战计划也不得不终止,更因为李鸿章的大手笔军舰采购成功而被迫同意休战展开谈判。这样一来无论是伊藤博文还是6奥宗光原先设想的基础,到现在都已经并不存在了。
当初叶志贪生怕死,使得日军在朝鲜战场上如同势如破竹,王文昭等人赴日谈判未果,就是因为日本想要最大限度的摄取战果——他们押上的是一国的国运,在6奥宗光和伊藤博文等人看来,就是从清朝身上割下再大的利益都是理所当然的。可惜日本的算盘在开始的顺利之后变得异常艰难起来,尤其是北洋水师在数十天之后有可以进攻日本本土的能力的时候,6奥宗光和伊藤博文果断的放下先前的争执,统一口径联手压下了议院的反对声音,立刻选派人选制订谈判计划。
李鸿章和6奥宗
都明白对方手中握的是什么底牌,相对而言此种情况为不利的,偏偏两人之中李鸿章的压力最大,最急于完成谈判——慈禧太后最急于完成谈判,当然想要在几天之内完成谈判显然是不可能的。
李鸿章和6奥宗光在上海的交锋,谭延闿是不会注意到了,恭王奕訢已经准其休长假。在明年会试之前可以不用回来。当然前提必须是恭王奕訢还在总领军机,不过恭王复出后也不会这么快便下台。谭延闿最后接到的一个消息便是——日本6奥宗光提出朝鲜独立,中国必须撤出所有部署在朝鲜地兵力;赔款六千万两白银……没有谭延闿印相中割让中国台湾领土地条款。赔款数额当然可以讨论,最后未必是六千万两,所以最终赔款数额也绝对不会达到历史上的两亿两之多。
不过即便如此,在谭延闿的眼中,李鸿章很难将赔款地价码打压到四千万两以下,除非他肯撕破脸皮继续打下去。这一场战争应该说中日两国都是输家。中国毫无疑问是最大的输家,而日本亦不好过——日本明治维新的标志成果日本联合舰队几乎精英丧尽,而且战争开始后行了巨额债券,并且也向英国等列强借债,不过就是没有中国这么多罢了。
由于战争结束的时间要比日本大本营计划的早上了许多,战争经费并没有达到一个不可以承受的地步,日本地目标争取在五千万两达成协议,这样一来所有的损失都可以得到弥补。并且还有些赚头。应该说在赔款上日本并没有有太过份的要求,这也是伊藤博文和6奥宗光等人讨论过后定下来的基本政策——他们不希望过分的激怒李鸿章,一旦那四艘具有强大战斗力的战舰到达中国,联系到离谱的战争代价。也许李鸿章会破釜沉舟再次和日本开战也说不定,所以稳住李鸿章便是稳住日本目前所获得的所有利益。
十月十四。谭延闿奉父命携妻南下,途中路过上海恰逢李鸿章病重前往拜访,而中日会谈则由李经方全权代理——慈禧太后已经有意让谭钟麟接替李鸿章成为新地直隶总督,谭延闿此次南下便是代其父交代好两广事务。按照体例,直隶总督必然要兼任北洋大臣,也就是说属于李鸿章时代的北洋已经过去,下面迎来的便是谭钟麟的北洋时代,作为实际主持谭钟麟工作地谭延闿来说,他将会获得一个更加强悍的平台来施展自己地才华。
李鸿章虽然在病中,依旧接见了谭延闿,两人密谈近两个小时后,才结束见面。不过在随后的中日谈判当中,李经方在老道的6奥宗光面前表现的极为强硬——朝鲜可以独立,中国将会放弃对朝鲜的宗主权,不过因为战争完全是由日本联合舰队在牙山伏击北洋水师所挑起,中国付出的战争赔款必须控制在三千万两以下。
三千万两是绝对不能满足日本的胃口的,这比日本在这次战争中付出的还略低一些,6奥宗光表示绝不接受,并且还极力游说英、俄、美三国公使。因为这次日本率先挑起战争,并且在作战中并不是非常出彩,甚至到了后期还有种岌岌可危的形势,所以英国政府已经终止了与驻英国公使青木周藏关于英日关税的谈判,而且英国也不希望日本过于强势,驻华英国公使欧格纳更加倾向于平衡政策。
至于俄国因为日本动战争原打算可以得到朝鲜的出海口的,结果中国败的太快,居然将朝鲜给弄丢了,为此俄国人还要想办法从头开始在日本的嘴里将朝鲜再掏出来。对此,6奥宗光非常明确的拒绝了俄国关于在朝鲜谋求出海口的要求,俄国由此转而支持李经方关于战争赔款的提议。
说起来弱国无外交,作为这次战争的两个主角中国和日本根本没有办法来主导这次和谈的进程,日本的野心和中国即将到来的现实威胁,再加上6奥宗光最不愿意看到的第三国干涉,使得日本有些举步维艰。无奈之下6奥宗光在战争赔款问题上采取了一定的让步,开始降低赔款数额,经过与伊藤博文的紧密联系商谈后,决定以四千万两白银为底线,争取五千万两的赔款,这样可以保证日本动这次战争在短期内不会因为财政赤字而陷入困境。有了四千万两便可以弥补所有的战争开支和损失,并且还有近一千万两的盈余,而在这次战争中所获得的最大好处便是收获了朝鲜,这样一来这个结果还是可以被日本所接受的。
第九十四章 恶魔
谭延闿明白中日两国在上海的谈判毫无疑问将会受到西方列强的干扰,但就中日两国的意愿来说,这次谈判不会拖得太长,这也就是说李鸿章的直隶总督加北洋大臣的日子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谭延闿在广州必须在这段日子中主持谭钟麟所遗留下来的权力,并且准备做好交接工作,最重要的还是处理谭氏家族在广州的产业——抵羊纺织厂。
李鸿章在上海的织布官局被焚毁后,盛宣怀接手重建成为华盛纺织总厂,已经在一个月前便投产运营了,不过与抵羊纺织厂相比,华盛的规模和产品的丰富程度远不如抵羊。现在的抵羊纺织厂已经从高端布匹生产一路蔓延,纺纱、丝、制呢……甚至还生产拉链专供出口,只要和纺织有关系的产业链,抵羊纺织厂都在经营,抵羊的股东们甚至还想着向棉花的种植等方面深入渗透,以便将整个产业链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抵羊纺织厂的出现已经成为耀眼的国货明星,两广的相关市场几乎完全处于它的占领之下,江南各省纺织品的供应亦占有相当份额,再加上成功收购了湖北纺织官局,可以预见用不了多长时间,抵羊也会对长江中下游市场占据绝对优势。抵羊现在已经基本停止了扩张的脚步,只是加强自己的实力,提高产品的质量,就质量而言已经和国外进口的纺织品不相上下,双方在高端纺织品上的竞争已经展开了激烈地竞争。随着扩张脚步地放缓,抵羊纺织厂每个月都可以产生近三十万两的利润。这让当初投资的广东富商和谭氏家族都受益匪浅。
虽然谭延闿在抵羊纺织厂中占据了百份之五十一地股份。但一直以来他却很少关心抵羊纺织厂的事务,一般事务都是由陈飞、沈静向方榕卿来请示,只有遇到官面上的事情方榕卿衡量过后才会找到谭延闿这里来做最后决断。
“不能不说有个会算账的老婆就是好啊!”谭延闿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方榕卿。嘴角微微一笑,想到前生之时和朋友开玩笑,说娶老婆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娶了个会计回家,那样自己会被管得死死地。
先前所见到方榕卿的第一天,她的理财能力就已经给谭延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难想象一个受到传统教育的女子居然在理财这方面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强得多。眼光也挺深远的。谭延闿将自己的一部分产业交给方榕卿来打理,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方榕卿通过投资轮船招商局、电报局、华盛纺织总厂等项目,居然获得了不菲地收入,原本资产实现翻番是一点都没有问题。休要小看这翻一番——谭延闿结婚时所收到的贺礼总价值可以达到百万两之多,翻上一番就等于半个汉阳钢铁厂回来了,他毫不怀疑如果将方榕卿放到后世的话,一定是一个叱咤金融市场的白领丽人。
也许是出于前生后世自己地成就。谭延闿对于“女强人”并不感冒,相反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性格独立的女人来当伴侣。毕竟在这个弱肉强食地时代,一个贤内助可以帮上自己的大忙,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个政治人物。谭延闿不指望方榕卿能够成为晚清版的宋美龄,但现在方榕卿所为他做的这些事已经出他的想象之外了。
不过无论是方榕卿的理财能力和交际能力。这都不能够打动谭延闿,有过前世记忆他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出色女子并不看重,方榕卿最让他看重的便是那种古典糅合解放萌芽的美感。这个小女孩给他的感觉非常有意思,她受过良好的传统家庭教育,但是又受到谭延闿的影响主动的接受现代西方教育,每天谭延闿闲暇之余最有意思的便是和方榕卿一人一杯茶闲话聊天。也许是正处在这个中国大变革时期,方榕卿的问题对于谭延闿来说看起来很幼稚,但细细思量之下却又很值得深思,如果这些要是出现在受过教育又很开明的男人身上还倒没什么,可是方榕卿能够说出来这就很难得了。
谭延闿没有想到,当他回到广州进入两广总督府的时候,所接见的并不是陈飞、沈静等自己的核心幕僚,而是在此等候了两天的世界禁烟联盟执行秘书约瑟夫-亚历山大,陪同他的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美国驻天津副领事托尼。
这两个人都是先去上海拜访过李鸿章后,才坐船来广州见谭延闿,因为谭延闿为了照顾方榕卿,并没有急着赶路,在先走一步的情况下,这两个外国人居然还能够先他两天到达广州。经过简单的寒暄之后,谭延闿才知道这个美国驻天津副领事托尼居然还是李鸿章小儿子李经述的英语老师,而李鸿章对于国外的事情非常上心,托尼领事给李经述上课的时候,李鸿章尽可能的抽出时间
课,所以双方关系非常融洽。
这一次约瑟夫来华先通过托尼的引荐见到了正在病中的李鸿章,不过李鸿章在与其交谈过后,强烈推荐约瑟夫能够去见见谭延闿——谭延闿所研制出来的戒毒丸经过数万人的服用之后,有力的证明了戒毒丸对于戒除鸦片毒瘾的有效性,如果在中国谈论鸦片问题,那是绝对不可以不谈谭延闿的。
“谭先生,我和托尼领事是在上海拜访过贵国李总督后,经过他的推荐来拜访你的。请恕我冒昧,来之前李总督极力推崇你,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年轻官吏,今天见到你之后却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哦,你的妻子非常美丽,是我见到的最美丽的中国女人……”这个快五十岁地英国老头微微笑着说到。
谭延闿看看旁边微微有些脸红方榕卿,这次会谈地翻译是由托尼来当的。托尼将约瑟夫的话用中文说出来后。还添上了一句:“我本人是非常赞同约瑟夫先生地话的,尤其是你的夫人不仅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中国女人,我在中国已经快十二年了。同样认为你的夫人是最美丽地……”
“谢谢两位先生的夸奖,按照中国的礼仪我是不能将自己的妻子**来会见客人的,不过两位远道而来,并不会因为我带着妻子会见你们而不快吧?我的太太正在学习英语,但是还远未达到熟练使用如同母语一般,请见谅……”谭延闿微笑着用熟练的英语回答道。接着用中文说到:“谢谢你们的夸奖,相信我地妻子现在心中一定很高兴,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夫人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女性,你们这样夸奖她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约瑟夫和托尼听后相互看了一眼,相互笑了笑,他们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不到二十岁地少年居然这么有意思。约瑟夫说道:“谭先生,这次我来拜访中国要逗留三个月的时间。先前已经在北京和上海会见过很多中国官员,在他们之中只有贵国地张萌恒、李总督和你说话最为风趣,恕我直言,贵国的官员都很僵化。说到官员。李总督最近被中国政府去他引以为豪的黄马褂,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谭延闿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看着这个英国佬心中琢磨着这个老家伙真是来不善啊,这么尖锐的问题可不太好回答,不过他也算是在官场中混迹过的人了,当然中国官场上这套东西用来糊弄这个英国佬显然是不够的,他整理了一下语言用英语缓缓的说到:“按照中国的官吏制度,我们中国官员称呼李总督为李中堂,可以说他现在是我们中国的外交部部长、临时国防部长,同时更是中国实际上的宰相——这相当于西洋强国的总理职务,而不仅仅是直隶总督一个地方官员……作为一个中国官员,我的职位比中堂大人要低得多,是没有资格来评论褫去黄马褂这件事情的,不过做错了事情就必须为此而负责,中堂大人是此次中日战争的负责人,所以他必须为此负责……”
谭延闿玩了一手太极拳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担起这样的责任,也许要冒着失去我国皇室信任的风险,纵观我国数千年的历史,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不过就我个人而言,这种处罚对于李中堂而言显然是不公正的、处理的过于轻率!在中国没有任何一位大臣能够像李中堂这样了解这个世界,并且以极大的兴趣来与外面的世界主动接触——约瑟夫先生,想必你应该了解我的祖国对于外面的世界了解的非常少,就您会见的我国官员基本上都是负责外交的官员,而张萌恒大人曾经是中国驻美国大使,剩余的其他官员又有多少去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又有多少会使用英文?在中国所有的机敏能管的官员中,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李中堂,不过令人欣慰的是李中堂从官数十年来为国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时间证明他是我国皇室可以信赖的重臣,并不会因为失去黄马褂而对中堂大人本人造成什么声誉上的影响……”
听了谭延闿的回复之后,约瑟夫好像是若有所思,而他旁边的托尼领事则是会心一笑:“我和李中堂认识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年,正如谭先生所说的那样,李中堂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了,但对于外界的好奇心就像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般,非常可惜因为年龄缘故他无法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否则约瑟夫先生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在上海看到李中堂使用英语和你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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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战争是一场悲剧,不过好在中日双方已经终止了战争现在正在上海进行和谈,相信这场可悲的冲突会很快过去……谭先生,非常冒昧的问一个问题:你对于鸦片贸易有何看法?!”约瑟夫说道。
谭延闿听后立刻站起身来向约瑟夫走近了一步非常严肃的
“约瑟夫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坚决反对鸦片贸易中堂和我国的政府同样也是强烈反对鸦片贸易地!我相信您一定非常清楚。这种罪恶地交易正是贵国通过战争强加给我国政府。根据条约我国有义务允许印度鸦片进入我的祖国,若是东印度公司决心继续进行鸦片贸易,印度人就不可能停止种植罂粟和生产鸦片……相信您和托尼领事也知道是我明了戒毒丸用于戒除鸦片毒瘾。若不是因为那该死的、罪恶地条约,我国还用得着花费巨额资金来生产戒毒丸并且帮助鸦片毒瘾的人来戒除鸦片么?!你们应该明白,如果你们的政府停止毒害我国的人民,我们就会立即禁止他们获得鸦片!”
谭延闿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坚决没有半丝缓和的余地,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坚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地态度。这让对面的约瑟夫感到非常的尴尬。他用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尴尬的说道:“我国议会已经通过投票,将指定一个专门的委员会来华调查鸦片是否真的像有些人指控的那样有害……”
“荒谬绝伦,这是我听到地本世纪最大的笑话、最无耻的谎言!”谭延闿一反常态显得非常无礼的打断了约瑟夫地话说道:“我想不仅是身为国际禁烟联盟执行秘书的你和身为美国驻华副领事地托尼先生,天下只要稍微具有一点常识的人都明白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鸦片绝对是对人们的身心健康有害的,而鸦片贸易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无耻的交易!据我所知不仅是贵国政府,美国、法国、德国、俄国等当今世界上科技最为达的国家,政府制订的法律中都是明文规定鸦片贸易在本国是毫无疑问的违法贸易,吸食鸦片甚至会触犯法律!托尼先生。您说我说得对么?!”
托尼领事点点头说道:“我们美利坚合众国是坚决反对鸦片贸易的……”
谭延闿听后笑了笑说道:“尽管有这样罪恶的条约来限制我们禁绝鸦片,不过包括我个人在内,我们都在想办法通过其他办法来帮助人们戒除鸦片毒瘾。两位先生,我应该将另外一个好消息和你们分享:不久前我通过从鸦片中用化学方法得到了一种物质。它对于戒除鸦片毒瘾有着更好的疗效,效果将会是戒毒丸的五到十倍!就在半个月前。我的下属已经在西方各国注册了专利,并且还和德国的贝尔药物化学公司合作生产新一代的戒毒药品,专门来对付鸦片和吗啡带给人们的毒瘾……为此我将会以个人财力最大限度的购进鸦片,除了作为新药物的生产原料之外,也同时尽可能的减少鸦片流入中国的数量……”
“哦?那可是上帝降下的福!”约瑟夫笑着说道。
“相信你们对此会非常惊喜的,不过那要等到至少二十年以后……”谭延闿心中冷冷的笑道。来到个时代后,除了戒毒丸之外,他还没有开展自己的老本行,而这一次他从制作戒毒丸的菩萨一下子转变成制造海洛因的恶魔——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海洛因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个名为“戒除鸦片和吗啡毒瘾”的药物,完全是包装完美的另外一个恶魔,比鸦片和吗啡更加可怕。
“禁绝鸦片是所有人应尽的义务,尽管英国政府做出了令闻扼腕的决定,不过这终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是对人类文明的重要贡献,我非常希望英国政府能够继续朝这个方向努力。对于国际禁烟联盟,我本人是非常尊敬的,它代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在今后的禁止鸦片贸易中应该起到更大的作用,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展开更多的合作……这里没有美酒,不过我建议以茶代酒以此来预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共同为禁绝鸦片而付出努力!”谭延闿举起桌上的茶杯笑着说道。
约瑟夫和托尼对这种庆祝方式感到非常新奇,也高兴的举起茶杯相互捧杯……约瑟夫没有想到,他和他的继任们在随后的数十年里最大的对手便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少年,德国贝尔医药公司和中国的健民制药成为世界上生产海洛因最多的两家公司,贝尔医药最终于三十年后停产海洛因,而健民制药却一直生产了四十年,产量倍于德国贝尔公司。
第九十五章 一致
约瑟夫和托尼在谭延闿的安排下,参观了设立在广州的戒毒丸生产药房,还有三所戒毒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参观制药药房的时候,托尼还好些,毕竟在中国待了十多年虽然从来没有用过中药,但对于中国的中药还是有些了解的,而约瑟夫可是头一次见到中药,看到药房中的职员将各种各样的中药材加工制作成戒毒丸,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能够戒除毒瘾。不过在参观戒毒所后,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中药的威力,这给他的观念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约瑟夫和托尼在广州待了三天的时间,临行前谭延闿率领两广总督府和抚、臬、藩司等衙门众多官员在码头送行,而他们所搭乘的船是招商轮船的“海晏”轮。在上船前,托尼领事走在了后面对谭延闿说道:“谭先生,虽然很早我就听李鸿章先生对你格外的推崇,并且也了解到你在这次中日战争中的一些作为,但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中所提到的问题也是问过李鸿章先生的,令人非常惊叹的是你和他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致的……”
托尼顿了顿接着说道:“李鸿章先生是这个世纪清国最伟大的政治家,而你,在我看来你将会是下个世纪中国最伟大的政治家……”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托尼先生过于夸奖在下了,不过这个世纪马上就要过去了,我们必须做好迎接下个世纪的准备。这无论对于中国还是美国都很重要。对于约瑟夫先生而言。我们要和国际禁烟联盟做好禁绝鸦片贸易的合作;而对于托尼先生,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希望能够通过个人地努力来为中美关系做出些微不足道地贡献。托尼先生在中国有过十数年的生活精力,应该对这片土地有个比较深刻的了解。不错现在地中国是非常腐弱不堪的。但是它毕竟有过五千年的历史,和它同一时期的文明诸如埃及、印度等文明时至今日都已经消散了……至少我本人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和贵国最年轻的国家交好,这本身就有着非常重要地意义!”
托尼先生微微笑道:“我本人对此非常赞同!谭先生,有机会再回到北方的时候,希望我们能够深入的谈一谈双方都感兴趣的东西!”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一天用不了多久,在数月之后我还会回到北京。届时我一定会拜访阁下,同时也会提出一个令贵国非常感兴趣的话题……当然这一切都需要领事阁下的帮助,相信我们两人的名字会永远的被刻在中美交流历史地丰碑上!”
托尼听后笑着说道:“同先生一样,我也非常乐意为中美之间的交流做出自己的贡献,我非常期待先生数月之后的北京之行……”
两广总督府幕友堂
“相信各位同仁都得到家父从北京来地消息了吧?朝廷已经决定家父将会在上海中日和谈之后,成为下一任的直隶总督……各位有地是跟随家父数十年的老人,有的是新加入这个集体的新人,在下已经和父亲商议过了。将会在天津接纳在座所有的成员!当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家父和在下也尊重在座所有人的选择,家父已经嘱托过在下要善待各位,若是有所请求。只要能够做到的尽量满足大家……”谭延闿笑着说道。
几年之间从闽浙总督到两广总督直到马上要继任的直隶总督,纵观整个清史。这种疆臣中老来升迁度也是绝无仅有的,纵然疆臣官品上最多直督比其他总督高半级,但是能够一直走疆臣的路来跨过这半级的疆臣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不要说谭钟麟是从七十岁开始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来完成这一系列升迁动作,这就更加显得难能可贵了。
外人可能不清楚为什么谭钟麟会老来力,但是这些谭钟麟身边的幕僚是非常清楚的。谭钟麟自从成为闽浙总督后就基本上不问事了,整个总督府几乎都是由三少爷在支撑运作,以至于已往已经固定的幕友堂在这几年中一下子涌入了众多二十岁左右的幕僚。谭钟麟时代的幕友堂除了年龄上实在太大自动请辞的之外,谭钟麟的幕僚群体基本上是保持下来,可是即便如此,现在幕友堂幕僚的数量几乎有百人之多,年轻人已经成为两广总督府中主流,这不能不说和谭延闿有直接关系。
正如谭钟麟所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那样,两广总督府幕友堂的成员数量继闽浙总督府变更后再一次缩水,以前跟随谭钟麟的幕僚到现在不过才二十余人而已,比以前下降了一半还多。这次幕友堂内部会议看上去更像是一场权力转移——总督府幕友堂中属于谭延闿“嫡系”的幕僚所占比重再一次迅猛增加,这更加奠定了谭延闿在行使谭钟麟权力的基础。
秉承有清一代幕僚和雇主的和谐关系,谭氏父子都非常厚
些请辞的幕僚,每人所放的遣散费用就有三千两之拜扳倒周荣曜和王存善所赐,尤其是周荣曜——这些贪官不仅有着巨量的现银和珠宝,更有庞大的地产和其他诸如当铺等产业,像王存善就有“王半城”的“美名”,更不要说比他来头更大的周荣曜了。朝廷回收是大头,地方官员从中谋些私利上下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事情,更何况扳倒这两个人的是两广总督谭钟麟?在这闽浙总督的位子上就直接废掉了一个臬司,使得两广的抚藩臬大臣更是不敢嚼舌头!
现在留下来的幕僚都是能干事的,就算是谭钟麟时代的老人,也都是非常有能力地。有一些事情是必须这些人出马才可以搞定。同时也是这些少壮幕僚地导师,谭延闿也非常希望看到自己的幕友堂是新老结合的状态。谭延闿非常明白,每个时代地官场都有自己的特色。都有独特的“门径”,所谓“衙门口朝南开,没钱没权莫进来”,事实上就如同贿赂一般,除了少数光知道捞钱的白痴之外,或是行贿。或是威胁,或是妥协,或是连横合纵……针对不同的官吏都有不同的方法,金钱和权力未必能够真地撬动他们,即便你比他们更加强大,也未必会让他们做出让步。
这门“艺术”还是越老越辣,所以说谭钟麟时代所遗留下来的幕僚在这方面是绝对占据优势的。谭延闿知道老头子一生官宦生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愿意铤而走险,毕竟好运并不是总伴随你。“求稳”才是老头子做官的精髓,遗留下来的这些幕僚在老头子身边待得时间都不短,经过的*也比较多,有很多事情谭延闿还是必须接受他们的建议作为参考为以后的行动定下要旨。
“仲卿兄。这次在西洋列强各国奔走,你是劳苦功高。辛苦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寇青这次出洋主要是在各国奔走帮助谭延闿“抢注”专利,并且争取在各国与那些相关行业地本地大公司进行合作——海洛因就是和德国的贝尔医药公司合作生产,当然寇青也会遵照谭延闿的意思从德国公司以优惠的价格订购生产设备,除了要为以后健民制药建立现代化地生产奠定基础之外,还要为以后大规模生产海洛因在生产设备上开路。
寇青是五天前到达香港的,就是这五天休息也没有让他在这次旅欧行动中恢复起来,坐船长途旅行在这个时代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痛苦地事情,对于这点谭延闿则是深有体会——尽管前生的时候也曾为了求学和工作出国前往欧洲和美国,但是那是坐飞机,改成坐船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单单广州到上海或是到天津这段旅程也会让他感到疲惫不堪。
“在下幸不辱命,公子来的电报上面所要求的在下都已经处置妥当……这些是相关的文件材料还有合同,当然其中有些合同还需要追加尾款……在下都已经整理完毕了!”寇青虽然很累,但是脸上依旧是很兴奋——他不是没有见过市面,若说中国人中有富可敌国的他绝对相信,但是若说中国人可以在西洋列强国家中申请这么多科技专利的,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甚至他还因此得到了列强国家的礼遇,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
谭延闿走到寇青的身边拍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各种文件笑着说道:“这些文件的价值可是万金难求啊!仲卿兄就是进行一百次的环球旅行,就凭这些文件一年所创造出来的价值的一个零头就可以办到了!”
谭延闿用手拍拍寇青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仲卿、宇盛、文渊,你们三人加入到幕友堂的时间也不算晚了,这几年来你们也是兢兢业业,这些我和家父都看在眼中。也许用不了一个月,等上海那边中日和谈完成之后,家父将会成为直隶总督,我和家父也曾商量过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根据你们自己的能力,由家父保荐可以获得相应的官职,由于不可能让你们继续参加会试,所以这卖官的费用家父就出了,然后立刻获得实缺走马上任;另外一个便是继续留在总督府幕友堂……”
沈静三人听后也是一愣,谭延闿见到他们很疑惑便笑着说道:“这完全是你们来自愿选择,科举考试害人不浅,文渊、宇盛当年也都是科举出身,无奈时运不济才会如此,家父和在下都觉得非常可惜,若是二位有意家父可以代为运作,高的不敢说,五六品还是没有问题的,等家父将直隶的事情理顺后,就可以直接补个实缺,也不用像京城中那些人一样空耗下去了……当然,仲卿兄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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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微微笑了笑站起来说道:“多谢谭督和公子美意,对于科场在下算是不指望了,连带这当官也没有多少兴趣,倒是不如跟着公子在这幕府中更加自在一些……”
谭延闿听后不禁一愣,按理说这三个人
静的“官瘾”是最大的。不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拒他。一时间谭延闿倒还真摸不准沈静心中地想法了。
“若是在下想要从官,会在哪里补实缺呢?”就在谭延闿愣神的时候,陈飞在一旁问道。
“按照家父的意思。最好还是在直隶境内补一个实缺,毕竟家父也是有政敌地,实缺补在直隶也好相互照应,按照宇盛兄的能力这样也好比较快的提拔上来……”谭延闿笑着回答道:“宇盛兄有意庙堂?那仲卿兄又作何打算?”
寇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做官的材料,就是做幕僚在下也有些不足,不过公子有这么多的产业。倒不如我来照应,这正好是青之所长……”
谭延闿笑着说道:“若是仲卿兄做幕僚都不合格,那这两广总督府中也没有几个幕僚可以胜任了!不过既然仲卿兄有意,谭某必将满足,就是以后仲卿兄不要埋怨在下就是了!”
“这有什么可埋怨的?经商正是青之所长,公子请放心,路是我选地不会埋怨公子……”寇青笑着回答。
“哦?谭某可不是这意思,本来想要过段时间再说的。不过现在先给你透个风——除了抵羊纺织厂以外,谭某已经和湖广总督张之洞商定好了,不多久就会接手他所办的汉阳钢铁厂,到时候仲卿兄可不要到谭某这里抱怨啊!”
寇青听后非常惊讶的说道:“汉阳钢铁厂是张之洞的心头肉。据说现在还没有完全建成,就算亏损严重。张之洞也不会卖的,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
“仲卿兄出国太久了!”沈静笑着说道:“前两个月户部文,所有不能盈利的官办洋务产业要尽快割离,改为官督商办或是干脆完全商办……谁不知道翁同龢与张之洞交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条文是专门针对汉阳钢铁厂的,不过收购汉阳钢铁厂所需资金虽多筹集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公子将汉阳钢铁厂买下来,这钢铁卖不出去那该怎么办?张之洞以两湖之财力尚不能支撑钢铁厂地巨额耗费,抵羊纺织厂虽盈利甚多,恐也不能支持太久……”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文渊兄难道不知道家父马上就要成为直隶总督了么?张之洞为什么当年从两广调到湖广当总督?”
沈静听后恍然大悟说道:“难道朝廷已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了么?!”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修建卢汉铁路的事情朝廷虽然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恭亲王已经答应从中左右,加上家父就要成为直隶总督,修建卢汉铁路不就是两广总督和直隶总督说了算么?以前李鸿章和张之洞不睦,阻拦修建卢汉铁路,现在凭着家父和恭王还有张之洞的声望,这件事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恭王和张之洞已经答应了,只要卢汉铁路一旦开工,我就是铁路修建地总办!”
“这样也好,只要朝廷决定修建卢汉铁路,那汉阳钢铁厂就不愁生产出来的钢铁卖不出去。公子成为卢汉铁路地总办就直接掌控铁路修建的物资采购等大权,只要汉阳钢铁厂的价格不要太离谱,采购上谁也说不出什么来……”陈飞说道。
“仲卿兄,张之洞贴钱支撑汉阳钢铁厂,不仅是因为生产出来的钢铁没人买,个中原因非常复杂——张之洞所托非人,大量的官僚都被安排在钢铁厂中吃闲饭;钢铁厂的选址也是胡闹,所需的铁矿和煤矿成本过高;另外钢铁厂的设备采购也很有问题,不仅花费巨大不说,还与铁矿不匹配……仲卿兄,这汉阳钢铁厂的事务真的是不少啊!”谭延闿语重心长的说道。
寇青点点头,不过陈飞和沈静相互看了一眼之后隐隐的皱了皱眉头,陈飞说道:“张之洞为办汉阳钢铁厂前后筹划,从两广任上就开始了,湖广总督任上又建设了这么多年,先不说心血,就是这银子恐怕也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目……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来筹集到足够的银子?!”
第九十六章 剥皮
谭延闿微微摇摇头说道:“在我看来,银子不是问题,关键的问题是在于我们该如何经营好汉阳钢铁厂,卢汉铁路就算决定开工修建也不是说开就开的,更何况现在朝廷中关于战争的话题恐怕每个一年半载无法平息下来,而张之洞又急于脱手甩开这个吞银子的大包袱。这就意味着当我们将汉阳钢铁厂收购进来后,距离卢汉铁路开工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关键便是这段时间钢铁厂靠什么来生存?!”
“公子的财力雄厚,但这汉阳钢铁厂既然连张之洞都喂不饱,公子的银子再多也没有必要去填这个无底洞……”陈飞在一旁说道。
“这是汉阳钢铁厂所存在的风险,但同样也蕴藏着巨大的利益——同纺织产品一样,中国所用的钢铁基本上自产很少,尤其是铁路铺设所需要的钢铁更是完全从国外进口。你们也都应该清楚,当今西方列强凡是沾上‘列强’这个边的,哪一个不是拥有巨大的钢铁生产能力和具有极高的钢铁生产水平?中国要自强光是靠购买列强国家的武器是不行的,真正的自强是必须自己也能够造出西方列强所生产的那些包括坚船利炮在内的各种武器。无论是从经济的角度还是以后我要从官仕途上的考量,收购并且经营好汉阳钢铁厂都是举足轻重!”谭延闿严肃的说道。
“在下以为公子既然有意于汉阳钢铁厂,那最重要的不是资金,抵羊纺织厂每个月都会巨额利润产生。以公子所占份额用不了两三年买下汉阳钢铁厂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关键地是人才——懂钢铁生产技术地人才。精通这样巨大企业管理的人才,这都是非常极缺的,所以说这就需要公子赶快寻找到这些人才才是最重要地!”寇青说道。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说这才是我找你们来最重要的目的。收拢人才为收购汉阳钢铁厂做足准备。这是我写的几个条陈,你们拿回去看看有什么疏漏之处拾缺补遗,多提意见,不怕你们意见多,就怕你们没有意见!”
谭延闿将几张文稿给沈静三人说道:“至于收购所用资金,我还是更多的偏向于寻找几个非常有实力的商家一起来做这件事情。抵羊纺织厂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我们都是做大事的人,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只要我们占住了控制钢铁厂所有权足够的股份,其余的不妨通过行股票等等来筹集资金,吸引来的有实力的商家同样也会带来各种人才,至少经营管理上面的人才都可以满足了,至于技术人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到国外搜集这种人才!”
寇青略微扫了一眼文稿上地几个条陈,有些苦笑的说道:“该想到的公子基本上都已经想到了。这让我们该如何拾遗补阙?!”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这东西你们拿回去慢慢看,是人总是有漏洞的,仔细看看弥补一些漏洞也省得我们在接手钢铁厂之后被弄个措手不及……另外这次找你们还有一件很重要地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家父马上就要接任直隶总督了。这两广他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们也都知道家父在两广任上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在临走的时候要给两广百姓留下点什么……”
沈静说道:“这个比较容易,挖出一个周荣曜牵扯了不少其他讨好庆亲王地两广官员,这些东西也没有少搜集,证据就是现成的,可以直接拿来给他们定罪!”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贪官污吏乃是治国第一大害,咱们连周荣曜都给弄倒了,其他人也不用太在乎,不过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拣几个民愤比较大的加紧处理。还有便是家父对于鸦片和赌馆深恶痛绝,剩下来的这段时间你们不妨多在这上面下手,这些产业后面多半会有一些人来做后盾,不过连庆亲王都被弄倒了,多少也会让他们投鼠忌器……等这两件事做好了,那我们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也就差不多了,还有便是召集抵羊纺织厂的那些股东们开会,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先给他们敲敲警钟……”
沈静三人听后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谭延闿对于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不那么在乎,原来早就将主意打到两广地区的赌场和鸦片馆身上了。自从张之洞时代开了赌之后,两广地区的赌场异常达,既然以前朝廷明令禁止的闱赌都可以开,那些以前还主要以地下活动的赌场都纷纷转移到台面上来,还有鸦片馆,这两项产业只要仔细一查违规的肯定不少——不要说两广,就是广东一地有多少赌场和鸦片馆?作为鸦片战争的源地,鸦片贸易的繁荣和所创造出来的利润几乎难以估算!
而谭延闿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需求已经很大了,自己也勉强掏的起,不过收购仅仅才是一个开始——钢铁厂的设备有很多是不符合要求的,这需要重新从欧洲订购;铁矿场和煤矿场都需要建设,甚至还需要铺设铁路以便运输;收购之后要裁汰一大批张之洞时代那些吃闲饭的人,同时还要大量招收一批真正有
人,这些人的待遇也需要巨大的投入,谭延闿甚至还专门以开矿冶金为主的学校,为钢铁厂的后续展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这些举措都需要白银的支持,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是两三个月,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中日甲午和谈的度应该是非常快,很可能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就已经有个定论了。正当谭延闿在广东大肆“扫荡”赌场、鸦片馆的时候,李经方在上海给他来了电报——北洋订购地四艘战舰已经抵达上海,昨日他以谈判负责人地身份“热情邀请”了以6奥宗光为的日本谈判代表团在上海码头参观了这四艘战舰。
当初谭延闿得知北洋高价订购了这四艘战舰之后。第一想法便是以此来压迫日本人低头。而李经方有游历各国的经历。自然深知这个举动地背后意味着什么,两人一拍即合李经方采纳了他的建议,电告这四艘战舰让其加驶向上海。日本人不是没有动过心思来拦截这四艘战舰。不过这四艘战舰可都是悬挂厄瓜多尔旗,况且日本现在已经和清政府进行和谈了,双方的战斗都必须停止,最令日本忌惮的是这四艘战舰的战斗力,这才是让日本不敢轻举妄动的真正原因——几场大海战下来之后,日本联合舰队地战斗力已经可以用“虚弱”来形容了。这四艘战舰都是高航、高射、大口径、舰炮数量众多,这远远不是现在日本联合舰队残余战舰所能够对付的了的。
李经方的用意非常简单,他也不怕日本人半道拦击,有了这四艘战舰加上北洋现在已经基本修理完毕的靖远,两合并之后在远东依旧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海军,至少比日本要强大的太多。当年定镇两舰访问日本,北洋水师官兵在上岸后被日本人攻击,最后处理的结果还是日本赔礼道歉——日本没有可以与之相匹敌地战舰。
应当说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远没有变的像谭延闿前世记忆中三四十年的日本那么疯狂。6奥宗光和伊藤博文都是审时度势之人,即便有一拼之力他们也不会冒险,除非他们有绝对地把握认为靠那几艘基本上快要成为空壳的残余联合舰队战舰打得过这四艘新锐战舰。不过这个计划是非常冒险地——这四艘战舰都是新舰,北洋没有这样的新式战舰。到时日本的战舰与之相似之处更多,这样一来想要形成战斗力必然需要一定的时间。谭延闿本来只是一个建议,而且也说明了不要过度刺激日本人,尤其是这四艘战舰没有形成真正战斗力之前尤为注意,但是从电报上来看,谭延闿觉得李经方全然没有把他当时的建议放在心上,好在没有出什么纰漏,日本人虽然很惊讶,但是却又异常的平静——至少谭延闿从电报中的字里行间中是这种感觉。
随着这四艘战舰到达上海,谭延闿被迫必须加紧在广东的赌场和鸦片馆搜刮的计划——这几艘战舰很可能会压垮6奥宗光最后的抵抗意志,要么接受清廷的和约减少赔款,这样一来虽然动战争的直接收入会减少,但终究还是保住了朝鲜;要么一意坚持导致谈判破裂最终导致战争的再次爆。谭延闿相信6奥宗光和伊藤博文不是东条英机那样的战争狂人,他们是受到西方教育的政治家,应该知道进退和实力,最终的甲午战争和约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要达成了。
不能不说广东的赌场和鸦片馆是盈利最高的行业,在谭延闿的总督侍卫队荷枪实弹的“热情”检查下,这些场所很少是依照清政府颁布的各项条例正规营业的,当然偷逃漏税的更是数不胜数,在沈静等人所带队的那些老账房的慧眼下一个个都被挖出来。
“重罚!重罚!严重违背大清条律的该查封的就查封,该抄家的就抄家!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了!”谭延闿一再催促道。
广东藩司王之春在这次行动中也积极出力,因为张之洞前任总文案赵茂昌在开闱赌的时候,大肆要挟和收受广东赌场的贿赂,徐致祥大参案中他不过是用李翰章在湖广总督任上的把柄逼退了李翰章,真正的尾巴还没有打扫干净。王之春这么配合也是得到了张之洞的点头,他要趁着谭延闿刮钱的时候,将赵茂昌当年犯下的错误全部抹清,不在给别人任何机会了——朝廷的下一任两广总督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一旦朝廷再派一个和张之洞不对头的总督过来,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谭延闿要求他的幕僚将每一家的审判记录都详尽的留下底档,广东省三大宪巡抚、臬司、藩司都在卷宗上签名画押会同审判,防地便是以后有人拿这些来做文章。保证这些在押犯人是没有一个被冤枉地——到时候想要翻案面对可就不是谭钟麟一个人了。那将会是这一时期广东省最高掌权的三个人物,这样的难度怎么看都会让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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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静等人审案也是在谭延闿地授意之下,管对方什么来头。只要被查出有问题哪怕是芝麻大点的问题,只要不认罪就大刑频出,广东省的巡抚、臬司都看得直皱眉头,不过人家占了道理想维护驳回都无从下手,只得当个人形图章该签
字,改盖章就盖章。
“三木之下有什么还问不出来的!”陈飞冷冷的笑道。每天他都将一大叠卷宗呈送给谭延闿亲自过目。
“宇盛兄,对于这些人可不能手软,无论是赌场还是鸦片馆哪一个不是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现在只是让他们受点皮肉之苦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这些人坏事做尽,平时人模狗样,暗地里比土匪强盗还要龌龊,这么处置他们实在是太过便宜了!”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虽然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够上了死罪,但是我们也要小心,毕竟一下子砍了这么多人的脑袋。对于我们以后可不是什么好事……留他们一条狗命,这些人哪个不是身家丰厚?我们就算抄家也未必把他们地家底全抖落出来,留给下面的那些官吏,对付这些人他们更加在行。他们会将这些人渣最后一两银子也给掏出来,这就不劳我们来烦心了!”
“呵呵。公子这招可比看他们的脑袋厉害多了,他们未必怕死,毕竟死了他们一个他们的家族还可以靠这些藏金继续繁衍开枝,那些底下的酷吏可个个都是捞钱的好手,三番五次折腾下来,估计连个铜板都保不住了。这些人不怕死但绝对会怕穷,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沈静走进来笑着说道。
“可惜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若是多上一年半载,两广地区的鸦片和赌场至少可以再缩水一半,现在只能优先查处广州城内的……”
谭延闿笑着说道:“做人要知足,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等着瞧吧,下一次这些人要是再落到咱们地手中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们已经收拢了近六百万两,除去各种关节费用之外,还给官库增加了三百万两,继任的两广总督多少会看在银子的份上帮咱们挡上一阵,就算他再能贪,这三百万两里面至少也要有两百万两用在百姓身上,这也算是一番功德了……”
陈飞拍拍卷宗笑着说道:“哼哼,实在不行等谭督真的当了直隶总督之后,我们也可以在直隶地面上慢慢弄上一阵,到时候这些人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看来宇盛兄是干上瘾了!北地不比两广,赌场少了不少,鸦片馆也就相当,不过最难办地便是这些场所都是背后有实力的人暗中主持地,到时候可就不能这么鲁莽了!”沈静在一旁笑着说道。
谭延闿不能不笑,这几天随着审案的力度加大,这所上交上来的各种罚款和抄家的白银数字也是节节上升。在他的授意下,负责整理卷宗的总督府幕友堂和负责抄家的侍卫队都已经做足了手脚,在账目上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谭延闿画下的四百万两目标在行动开始的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完成,剩下来的也在按照他的意思按照比例分别给三大宪各自备了一份,其余皆入广东省的藩库,即便如此到现在谭延闿也差不多弄到了六百万两。
虽然不知道下一任的两广总督是谁,但毫无疑问作为中国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能够在这里当总督的人绝对是非常有来头的。把藩库的存银准备的充实些也是给人家日后行政带来方便,同时也是变相的行贿——藩库的使用还不是总督大人说了算?至于怎么漏进个人的腰包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李鸿章离开直隶总督也会在藩库中留存一笔专门的资金给下一任总督,这就是这个时代官场上的特色,除非是穷乡僻壤实在没有办法,否则都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行动使得广东省的赌场和鸦片馆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而且在谭延闿手下的幕僚有意引导之下,还顺手处理了几个民愤颇大的官吏,并且缴获了非法鸦片馆内存储的大量鸦片——谭延闿将会把这些鸦片运往湖南长沙,在那里健民制药厂已经在扩建当中,从德国进口的制药设备已经66续续的运抵长沙,在谭延闿的眼中那里将会成为跨世纪的毒品制造中心,专门生产海洛因以冒充戒毒药品,然后通过德国贝尔医药公司在全球销售,当然中国市场除外……
第九十七章 枯棋
一*五年一月二十日,海宴轮静静的驶入天津大沽码头,大沽炮台上礼炮隆隆向海宴轮致敬——七十三岁的李鸿章终于在上海完成了与日本的和谈条约谈判。李鸿章还是坐在海宴轮中当初效验北洋水师的大客厅中,看到客厅中悬挂的照片,听到外面隆隆的礼炮声,他猛地一拍桌子:“一世勋名,至此扫地矣!一生奇耻大辱,永世难忘!”
说完李鸿章就猛烈的咳嗽起来,旁边的李经方立刻站起来走到他的身旁拍着后背说道:“父亲,您一人敌一国走到今天已经是实为难得,向那日本十年之中不断扩充海6两军,而我们这十年又在干什么?!皇帝大婚、太后万寿!哪一个不伸手,大婚时就是五百万两,等万寿时前后不下三千万两,足可以买下二十来艘定镇巨舰!这新买的四艘战舰是洋人趁火打劫提高价钱,总共也没有花到八百万两!”
李鸿章坐在真皮沙上仰天无语,半晌方摇头说道:“几十年来,朝廷上下文娱武嬉,荒唐奢靡,又以大国自居,轻于一掷,如此焉能不败?!再加上常熟等无耻小人从中作梗,十年时间我水师未曾新添一舰,真是荒谬绝顶!如果朝廷能够如数将海军拨款落实,哼哼……北洋水师早已甲地球矣!”
李经方回答道:“有常熟这等小人,也有谭组安这等古道热肠之人,若不是他路过上海的时候再三提议让6奥宗光登上新舰参观,想来这条约多半是签不下来的。虽然日本人板着脸上船。而且还磨蹭了一个月。但居然换地了6奥宗光地大幅退让,赔款压到了三千五百万两,而且还否决了日本开放沙市、重庆、杭州、苏州并且设立领事馆的要求。还挡住了日本人想要在中国开办企业的要求……总体上来说算是不错了!可惜当初没有把他留下来,要是这次谈判他跟着去,孩儿也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虽然谭钟麟马上就要接任直隶总督以取代为父,不过仗打输了总要有人顶缸,为父丢了乌纱帽也怪不得他们父子,相反若是没有他们父子二人。庆王奕劻就倒不了台而恭王奕訢想要复出则难上加难,更不要说最后能够说服太后降下懿旨请刘铭传出山了……嘿嘿,要是没有刘铭传守住鸭绿江,这盛京也给丢了,朝廷中地那些蠢蛋君子们可就真的犹如丧家之犬了……”李鸿章冷冷的笑道。
“听盛杏说,谭组安已经和张之洞谈妥收购汉阳钢铁厂了,具体价格虽然还没有开始谈,但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父亲你看这谭氏父子是不是……”
李鸿章摆摆手说道:“这没有什么,恭邸和谭文卿都已经给为父来信了,不仅是收购汉阳钢铁厂,张之洞以前所主张的卢汉铁路也要随后在朝廷上讨论。他们希望为父能够支持这一工程……若是不下这么大的本钱,张南皮也不会这么痛快的赞成议和。说来这不过是一项交易罢了。南皮原先主张以两三千万两银子买动英法等列强出兵干涉,哼哼,纯属书生梦中呓语!不过南皮声望与为父一时难分高下,他要是真地在朝廷中阻止议和,改由他用银子买动列强的话,那现在这和约还签不下来呢!”
“南皮也不是好东西,和常熟一般趁火打劫!”李经方颇为气愤的说道。
李鸿章叹了口气说道:“大儿,这就是你不如谭组安的地方了!混迹官场最重要的是审时度势,谭氏父子用四五百万两银子解了南皮之围,连消带打也给常熟立了一个大敌,还暗结刘庄以为奥援,你当这四五百万两银子是白花的么?天下总督声望最高的几个包括你叔父哪个不是支持谭氏父子,就算常熟身为帝师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这银子花得值得!”
“一春无日可开眉,未及飞红已暗悲。雨甚犹思吹笛脸,风来始悔树幡连。蜂衙缭乱声无准,鸟使梭巡事可知。输却玉尘三万,天公不语对枯棋。”方榕卿手中拿着一张诗筏轻轻的念道:“陈宝琛写地《感春》四律诗,这是第一……”
此时谭延闿正和五名抵羊纺织厂的股东坐在从广东到上海的客轮上,他们将会去实地参观汉阳钢铁厂,而谭延闿也必须通过这次拜访张之洞,将汉阳钢铁厂的最后收购价格搞定,争取在两个月内将汉阳钢铁厂改姓“谭”,以最快地度改组钢铁厂。他最终选择的还是联合参股,对他而言最好地合作伙伴莫过于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不过汉阳钢铁厂是一个庞然大物,动辄数百万两的收购价格和难以估测的后续资金投入,更甚是遥遥无期的盈利局面,使得原本与谭延闿合作愉快的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也都望而生畏,只有五个人答应过来实地考察一番再作决
谭延闿知道这封诗筏是沈静在他临上船的时候交给他的,虽然没有说明用意,但单看这诗他心中已经明了,淡淡的说道:“这诗是讽刺他的同行的。”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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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这诗先是说朝廷打了败仗之后,空争和议,后面则是赔款数千万两全局皆输。嘿嘿,最有意思的是这三四两句,已经明摆着在指责翁同龢不当战而冒昧主战,明知雨声已甚,犹驾言不知吹笛有否效验,必欲使大局一败涂地而后已!”谭延闿冷冷的笑道。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战前翁同龢想要那这场战争来损耗淮军和北洋水师,这样好挖空自己的老对手李鸿章的根基,但是他知道张汝梅在起复张学醇之时分别询问孙家和翁同龢之时,两人截然不同的回复。
“赔款三千五百万两银子,这恐怕是历年来朝廷对外赔款最多的一次了吧!”
“字面上最多。实际上火烧圆明园所损失远比三千五百万两要多得多。不过是写史书地时候正好盖过去罢了,老佛爷修个颐和园都用了四千万两不止,更不要说百年经营地圆明园了。不管怎么说。李鸿章这次算是栽了,翁同龢也算达到了他的目的,李鸿章地军事根底基本上经过这一战算是全完了!”谭延闿说完之后站起来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数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李鸿章的数十年威名也是毁于一旦。夫君,国人不能骂太后、不能骂皇上,剩下来的也只有骂李鸿章了,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都希望朝廷能够杀李鸿章以谢天下。现在就是李鸿章居住在天津公寓外都有人骂来骂去,无奈之下已经迁到京城附近的贤良寺去了……”
“呵呵,算算历史上臭名昭著之人能够比肩李鸿章的估计也唯有秦桧了,翁同龢总算是达到了他地目的,不过这个国家可就完了!”
“没有这么严重吧?!”
“6奥宗光在谈判中提出了在中国沿海开办企业的要求,虽然被李经方用四艘战舰堵住了嘴巴,不过西方列强却对这个提案非常感兴趣,尤其是英国——自从抵羊纺织厂投入生产之后。英国在华的纺织品贸易缩水极为严重,除非能够在华设立大型纺织工厂,那么他们在华的纺织品市场用不了五六年必然丧失殆尽。英国尚且如此,其他列强国家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几千万两的贸易额啊,除了鸦片之外其他商品贸易哪里赶得上纺织品贸易?!你看着吧。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他西方列强国家必然会寻找借口逼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
“列强国家也不是在上海和广东也有一些工厂么?不就是比以前再扩大些规模罢了,他们能扩大难道抵羊就不能么?再说这不过是贸易,以抵羊的实力最终结果不过是平分秋色罢了,还没有到动摇大清根基的地步吧?!”方榕卿一直以来就对谭延闿地判断非常信服,不过要说道这么简单的条款会导致灭国,她是绝对不信的。
谭延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轻地刮了一下方榕卿的小鼻子说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从这条也许看起来微不足道地条款往深里面看,还有很多值得人们耐人寻味的东西,不过现在只不过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得出来罢了。中日一战不仅仅是因为日本走上了昔日那些列强的扩张之路吞并朝鲜那么简单,它同时也暴露了大清的虚弱,以前还有北洋水师这只纸老虎在哪里虚张声势,可是这一打仗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大清是只纸老虎!你说当一个人手持一锭元宝从一堆强盗中走过时,一个小强盗忍不住先动手试探了一下,结果现这个人手无缚鸡之力,那会是怎么一个下场?!”
方榕卿听后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谭延闿话中所指的是什么,也是默不作声了。
谭延闿一行人在上海换乘,一路上都是做的招商轮船专门安排的头等舱,谭延闿心中非常清楚,这一定是那个素未谋面的盛宣怀所刻意安排的,同时他心中更加明白盛宣怀恐怕心中和自己一样,对于汉阳钢铁厂是虎视眈眈,可惜他没有自己这么好的条件,眼睁睁的看着汉阳钢铁厂落到谭延闿的手中。
当谭延闿到达上海后,最令他惊讶的是盛宣怀居然亲自到码头来见他,并且非常热情的邀请谭延闿一行人能够在上海逗留几日。对于盛宣怀的邀请,谭延闿无法拒绝——从最深层次的角度而言,他们都为李鸿章办过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拒绝了盛宣怀也没有什么,但总不能让他落不下脸来吧。而且盛宣怀掌控已经投产的华盛纺织总厂,江南市场和两湖市场基本上都被抵羊纺织厂所占领,而谭延闿和他股东们也停止了大规模扩张的念头,两家心照不
上海为界,北方市场为华盛,南方则以抵羊为尊。
华盛纺织总厂所用棉纱都是由抵羊纺织厂所提供,这虽然是李鸿章当初为了疏通谭钟麟所做出的让步,同时也是盛宣怀想要集中精力展织布行业所致。减少重建所虚耗的成本。在棉纱和市场分配上。两家虽然没有达成什么纸面上地协议,但都配合默契划地为界井水不犯河水,由于棉纱价格地飞涨。抵羊也以低于市场的优惠价格供应华盛生产。两家有着千丝万偻的联系,对于盛宣怀和谭延闿两人而言,他们都有作为地主邀请对方和作为客人接受对方邀请地“义务”。
盛宣怀的家是在郊外一处依山傍水、外朴内奢的乡村别墅中,与李鸿章不同,盛宣怀更倾向于“西方化”——除非他要见李鸿章等身份远高于他的人,否则他身穿的是西装革履。别墅的样式也是西方地,而且庭院摆设和园林造型无出不透出一股西方化的味道。本来盛宣怀是想和谭延闿单独会谈的,结果谭延闿却将同行的伍轩仁也给留了下来——他的借口非常简单,伍轩仁是除了谭延闿之外掌握抵羊纺织厂的第二大股东,同时这些股东对于伍轩仁也非常信服。
盛宣怀也留下了一个“助手”,盛宣怀是身材矮小,脸盘尖脸猴腮;他的助手则是身材高大宽挺,眼眶深陷。这两个人给谭延闿的第一印象便是虽然他们相貌差别非常大。但是这两个人明显就是精明干练,工于谋划算计。尤其是盛宣怀身边这个“助手”,谭延闿心中思量了半天觉得应该是盛宣怀手下第一大将郑观应——招商轮船和太古、怡和两家商行展开惊心动魄商战地策划。
“组安,到了这里不必客气。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样,不知组安喝些什么?”盛宣怀客气的说道。
“主随客便。就咖啡好了,想来杏兄这里必然有上好的咖啡。6羽兄,我们到了这里可有好口福了!”谭延闿笑着说道。这句“杏兄”可不是吓叫的,论起辈分盛宣怀是李鸿章地晚辈,而谭钟麟不仅和李鸿章一样是总督,而且还比他大了四岁,谭延闿是谭钟麟的三子,算起来他和盛宣怀称兄道弟一点都不占便宜。在李鸿章幕下当幕僚地时候,除了于式枚之外,不管那些幕僚岁数多大,他都是称兄,道弟可就算不上了,因为最年轻的唐伯文都比他大好几岁。
盛宣怀听后一愣神,谭延闿的表现倒是让他比较吃惊,按理说像谭延闿这样走科举之路的人一般都是喝茶的,听这话好像对方对于咖啡也很在行的。他没有细想便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这是招商轮船总办郑观应,华盛纺织总厂以前的上海织布官局就是他多方筹措的!”
“可是作《盛世危言》的郑陶?!在下拜读大作心慕已久,当今中国论洋务大家非陶兄莫属!”谭延闿虽然早已肯定他是郑观应,但是依旧非常热情。
“在下那点东西哪里比得上组安的《劝学篇》?组安过誉了,不知这位是……”
“在下伍轩仁伍6羽,抵羊纺织厂股东,今后生意上还须郑总办多加提携!”伍轩仁拱拱手微笑着说道。
四人围桌而坐,盛宣怀还从桌子上的小木盒中拿出一支肥大的雪茄示意谭延闿是否需要,谭延闿也非常大方的接过来,熟练的用小剪刀剪开——前生之时他也曾抽过雪茄,他的导师对此非常热衷,顺道也教会了他如何抽,不过他很少碰这些东西罢了。无论是咖啡还是雪茄,这些东西谭延闿在这个时代都没有接触过,繁忙的事务使他放弃了很多东西,生活上的享受对于他这个腰缠万贯的大官商来说简直就是奢侈,现在正好碰上更爱享受的盛宣怀,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谭延闿深深了吸了一口雪茄后,心中不仅想到:“若论起‘西化’,恐怕十个盛宣怀绑在一起也不如我厉害吧?!我可是正经八百的在国外过了好几年啊!”
谭延闿放下雪茄,一边弹弹灰一边笑着说道:“杏兄、陶兄,你们都是当今中国洋务大家,两位魄力宏大招商局、电报局、华盛纺织总厂……与洋人进行商战两位更是我中华第一人,招商局在太古、怡和两家之间连横合纵,最终迫得洋人低头,更是我华商头一遭!算起来在洋务上,在下应当是晚辈了,两位前辈如此抬爱应当是有事相商,敢问几何?!”
第九十八章 机锋
谭延闿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心中都感到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这家伙已经算到了自己要找他!”盛宣怀心中既警惕又有些沮丧的想到。虽然听起来好像是谭延闿在吹捧他们,但实际上这对于盛宣怀和郑观应这两个混迹官场商场数十年的老油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手中掌握着大量的财富,背后又有近乎于军阀势力的靠山作为坚实的后盾——能够在京师附近常驻目前中国最为强大的武装力量,尽管现在这股力量已经因为日本所挑起的战争弄得日暮西山,但李鸿章所缔造的北洋依旧是中国最强的力量。
盛宣怀和郑观应手中的力量如此强悍,他们根本用不着别人来吹捧他们,尽管在必要时刻他们依旧会向某些人或某些势力低头,但他们在心中却极为瞧不起对方——他们有着越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眼光和能力,并且自己手中也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他们有足够骄傲的资本!
可惜这一次他们碰上了谭延闿——严格来说盛宣怀对于华盛纺织总厂的期待是非常高的,他不敢指望华盛能够将所有的洋货赶出中国,但是至少在民族产业中他们必须是老大。不过抵羊纺织厂的横空出现迫使自己不得不放弃了利润丰厚的棉纱产业,并且还在对方的强大势力面前不得不让出利润最为丰厚的南方市场和长江中游市场,就是连华盛的大本营上海也必须让给对方一半地市场。
抵羊地强势一度曾经引起了盛宣怀和郑观应非常大的抵触感,他们很难想象自己还没有跟洋货生正面冲突的时候。居然还要和自己地另外一个同胞硬对硬的干上一场。可惜对方连给他们一个正面对决的机会都给抹杀了——作为政治交易的一部分,纺织行业最基础也是最丰厚的一项产业棉纱,华盛纺织总厂的粮食居然被送给了抵羊纺织厂!
当郑观应和盛宣怀充分了解了抵羊纺织厂地来路的时候。他们放弃了自己想要和抵羊硬干一场的设想——这不是自己问题,而是对方实力太过强大。谭氏父子是现今政坛上最受得宠的“政治新星”,他们有能力在官面上保护自己的产业,最令郑观应和盛宣怀恐怖的是这谭氏父子虽然没有经商的背景,但却敢大胆的放权,将抵羊纺织厂交给实力强劲地广东商团来打理——这在他们眼中是一对完美的组合。抵羊纺织厂将广东最有实力的商人一网打尽,他们有着丰富的从商经历,也是中国最早接受西方商业文明地团体,政治和商业上组合的完美结合。面对这样一个组合,即便是采用连横合纵战术击败太古和怡和地郑观应与盛宣怀也是心存顾忌,好像面对一个刺猬一般无从下手,却又不能不忽视其潜在的力量。
谭延闿看到盛宣怀有些愣,便又深吸了一口雪茄后慢慢的说道:“杏兄、陶兄都是纵横商界的前辈。延闿添为其后,在下想我们都有很多的合坐点,以前我们两家在纺织产品上就有过非常愉快的合作,这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端。加深了我们双方的理解和互信,这为以后进一步合作奠定了必要的基础。在下以为我们现在就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契机更进一步加深我们两家的交情。杏兄和陶兄也正是看到了这个契机和在下想得差不多吧?!”
盛宣怀听后轻轻摇动银制咖啡杯的小勺,笑着说道:“开来还是宣怀太过小气了,组安好气量,怪不得能够成就如此事业!不错,我和陶兄都有一个想法,我们也非常有意于汉阳钢铁厂,所以趁着组安路过上海的机会大家坐下来谈一谈合作的可能……”
听后谭延闿将雪茄放在烟灰缸上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杏兄和陶兄倒是和在下想到一起去了,不瞒二位,就算两位今天不来找在下,在下也会拜见两位。汉阳钢铁厂的盘子那么大,可谓是自恭王、曾文正公兴洋务以来最大的洋务产业,这么大的蛋糕当然是有财大家一起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盛宣怀沉思了一会抬头说道:“以组安之意,我们两家该如何合作呢?”
盛宣怀和郑观应觉得这不是在自己家中,到好像进了谭延闿的总督府一样不自在,面前这个少年几乎算好了每一步,张好了大网好像等自己往里面钻一样。可惜他们对此也是非常无奈,张之洞那个老家伙已经把汉阳钢铁厂的收购钉死在谭延闿身上,他们对于谭延闿是否有这么雄厚的财力来收购丝毫不感到怀疑——抛开谭延闿背后的广东商人财力之外,抵羊纺织厂的利润有多少他们是心知肚明的,而且最近听闻谭延闿在广东
方,对广东的鸦片馆和赌场进行了一次大扫荡,抄家估计就是为收购汉阳钢铁厂做准备的。
“在下虽然还没有和张制台总督谈妥汉阳钢铁厂的收购价格,但是收购权已经掌握在在下的手中。不过两位涉足洋务数十年应当知道像汉阳钢铁厂这样规模在亚洲来说是第一位的钢铁企业,不仅仅光是有钱收购就算完事的,收购以后涉及到经营管理、科学技术管理、后续资金注入……说起来银子还算排在后面,并不是主要问题,我们经营一家企业为的是赚取丰厚的利润,若是收购进来光是赔本,那就得不偿失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盛宣怀不知不觉间向前探探身说道:“组安的意思是……”
“在下的建议是杏兄和陶兄能够找到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和在下一起前往汉阳对钢铁厂进行一次非常细致的考察,以此作为我们最终收购的依据。在下一步便是我们真正合作分工地问题了。在下有个建议。在下和广东商团出资占八成股份,其中在下个人地股份必须占据百份之五十一的绝对控股权!和经营抵羊纺织厂一般,如非有特殊需要。在下是绝对不会干预钢铁厂运营,广东商团和杏兄来掌管钢铁厂的日常运营,当然要提出来地便是接手钢铁厂之后需要大量的技术人才,在这上面需要杏兄和陶兄多多费心……”
盛宣怀和郑观应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郑观应说道:“我们只占有两成股份是不是太少了?!”
谭延闿笑着摆摆手说道:“陶兄,这已经是很多了。你大可算算:在下要占据百份之五十一的绝对控股权,剩下来分给广东商团的不过才不到三成股份,杏兄实力雄厚自不必说,但是广东商团的财力相信二位也不必怀疑,况且他们是多人内部掌控这三成股份,而杏兄和陶兄一家便是独占两成,这已经是非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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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成半!不能再少了,否则在下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而组安你也并非一定要掌握绝对控股权,四成股份就已经不少了!”郑观应说道。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陶兄,这绝对控股权是在下必须要掌握地,否则这桩规模庞大的收购交易其根基就不复存在了——张制台只肯卖给在下一人。说起来我绑着大家一起来财已经是令总督大人非常不快了,若在下个人掌握不了半数以上的控股权。那这桩交易就没有办法达成了!”
郑观应和盛宣怀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从谭延闿的话里也听出来了,只要他谭延闿肯出钱收购,那张之洞就绝对不会考虑第二个收购。他盛宣怀就算是富可敌国,但是其出身背景已经深深烙上了李鸿章的名号,张李不合已经是非常公开的事情,几年前两在修建铁路问题上已经激烈交手数个会合,李鸿章明明知道张之洞之所以从两广调到湖广就是为了修卢汉铁路,但他偏偏唱反调支持修建关外铁路,弄得张之洞不上不下。有这样的背景,张之洞除非是被汉阳钢铁厂逼得跳河,否则死也不会将自己的心血汉阳钢铁厂卖给盛宣怀。
见他们二人地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紧皱了,谭延闿笑着说道:“不瞒二位,就是广东商团内部对于这次收购汉阳钢铁厂也并不是统一意见的,这次随在下而来的只有五个抵羊纺织厂股东,这五个人就是有意和在下一起做成这笔交易的,不过这并不是最后地人选,还要等到实地考察汉阳钢铁厂是怎么一个情况后,他们才会最终决定是否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要不然在下先在这里许诺,若是二位有意和在下一起做成这桩交易的话,凡是广东商团退出收购地,其所属股份额就属于两位,若是他们全部退出,那我们就四六分成,你们看这样如何?!”
盛宣怀和郑观应听后微微点点头,对于谭延闿的这个方案他们还是可以理解的,考虑到谭延闿并不是真的收购钢铁厂之后就参与经营,说起来只要他们手中掌握着三成股份,实际上在钢铁厂运营上就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哪怕是谭延闿给的两成,对于控制钢铁厂也算勉强足够了。
“组安,你我都是明白人,虽然还没有去看过汉阳钢铁厂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我们都可以猜到铁厂运营到现在所产出的钢铁成本太高是怎么一回事。虽然张制台好面子将钢铁厂建在了一个既不靠煤矿也不靠铁矿的地方,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将这个衙门变成铁厂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不过组安你想没有想过,钢铁厂也是企业,是企业就必须以销路为生路,销路旺盛,这钢铁厂也就活了,若没有
,就算我们再怎么忙也是白搭的,你掌握着这么多的是不是太高了……”盛宣怀淡淡的说道,说完便拿起银制咖啡杯准备喝一口。
谭延闿笑着说道:“杏兄,这咖啡刚刚煮好,没有九十度也有八十度了,这么喝下去会烫到嘴的!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杏兄,在下可是诚心待你提出这些方案也是没有半点占你杏兄的便宜。这么说可不地道啊!”
盛宣怀半举着咖啡杯。看到腾腾地热气脸色有些尴尬。刚才他是想以收购钢铁厂地风险来吓退谭延闿,以便从谭延闿的嘴里掏出更多的股权,不敢说像谭延闿那样张嘴就直接控制钢铁厂地所有权。至少也要诈出四成的股份,若是广东商团中再占据两三成股份,联合起来就可以控制钢铁厂,在必要时刻可以逼谭延闿就范。不成想这个年轻人如此老道,自己的话才说了一半对方就已经非常明了自己的用意了,并且还出了警告。这让盛宣怀心中直打鼓。
“难道他对汉阳钢铁厂就这么有信心?这犹如庞然大物一般的汉阳钢铁厂估计要价值四五百万两银子的收购生意,他要占据控股权至少也要两三百万两,这么一大笔资金丢进去他就不担心么?!”盛宣怀和郑观应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从对方地眼中都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惊异,甚至是惊骇……
盛宣怀半举着咖啡杯神情尴尬,而谭延闿似乎也没有看见,只是对着远方的风景很入迷一般,一口一口慢慢吸着雪茄烟。郑观应和伍轩仁也插不上话。尤其是伍轩仁从会谈开始到现在就如同一根木头一般,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双方展开看不见的搏杀,不过有时候脸上会露出沉重的表情。显得若有所思一般,这更让盛宣怀和郑观应摸不清伍轩仁的底细——同行的广州巨商谭延闿只留下了伍轩仁一个。除了他是抵羊纺织厂地实际薰事长之外,恐怕会有更大的来头才会让这个年轻人如此看重他,连收购汉阳钢铁厂出让股份的事情都不背着他。
最终谭延闿将手中的那支雪茄吸完,仿佛意犹未尽一般将其摁死在烟灰缸中,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淡淡地说道:“杏兄因该得知家父马上就要成为直隶总督的消息了吧?呵呵,现在估计圣母皇太后已经将懿旨下去了……杏兄、陶兄,在下想要问一个问题,当今中国什么产业能够消化汉阳钢铁厂如此大地产能?咱们先不要论现在的钢铁厂产量,张制台总督办的是衙门不是企业,在下是说假若以如此规模的钢铁厂全力生产的产量……”
盛宣怀听后心中“咯噔”一下,面若死灰,就连手中的咖啡杯稍微倾洒出来的一点咖啡都恍若未觉,半晌后才苦笑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组安心中当真是写的一篇大文章,杏服啦!”
郑观应缓缓的说道:“朝廷已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了么?!”
谭延闿笑着反问道:“陶兄以为呢?!”
盛宣怀笑容间有些苦的摇摇头,他心中对于控制汉阳钢铁厂最后的一丝念想也给绝了,说道:“果然如此,朝廷不会无缘无故的委派令尊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陶兄,津通铁路已经修建完毕,这卢汉铁路的修建只要直隶总督和湖广总督点头,联合上章哪里有修不成的?!”
谭延闿点点头笑着说道:“朝廷虽然没有正式决定修建卢汉铁路,但恭邸和中堂大人都已经作出承诺了,过段时间待家父和张制台联合上章修建卢汉铁路之时会鼎立相助!不仅如此,修建铁路必须使用汉阳钢铁厂的钢材,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卢汉铁路总办将会是小弟,若是到时小弟琐事缠身的话,将会由小弟向朝廷推荐一人担当,总之是属于‘我们’的人就是了!”
郑观应听后脸上颇为动容,到是盛宣怀对此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对此早有预见似的。看到郑观应看着自己,盛宣怀说道:“陶兄,你办洋务时间也有三十年了,可惜身上一直都有书生气,这办洋务最要不得的便是书生意气,办洋务就是必须打掉身上的书生气!他张之洞若是能够办好洋务,也轮不到我们今天在这里谈收购汉阳钢铁厂了,你想想看,张之洞要当总督,今天办这个局,明天那个厂,政务忙完了忙洋务,你说他还有多少心思在这铁路上?!”
第九十九章 压力
“呵呵,按理说办了钢铁厂修铁路肯定是用自己的,不过陶兄有没有想过,洋人的进口钢材不过才六两一吨,据在下所知汉阳钢铁厂一吨钢材需十二三两,要是用在铁路上,还要经过层层盘剥。张制台固然主张满足钢铁自用,不过是人总有走神的时候,不把这个总办掌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上下其手到底用谁的钢材就很难说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郑观应疑惑的问道:“组安的意思是……”
“成立一个铁路公司,由在下或是合作伙伴信得过的人来当这个督办,卢汉铁路就由铁路公司来主持修建,任他是湖广总督还是直隶总督都不能插手其中。这样一来可以杜绝官场的习气带到卢汉铁路修建上来,将铁路修建的过程完全变成商办,由朝廷标规定一个数额,我们做好成本控制,省下来的都是我们的利润!”谭延闿笑着说道。
“可是湖广总督是张之洞,他既然点头不能出尔反尔吧,而且令尊还是直隶总督……”郑观应更加迷惑了。
盛宣怀和谭延闿听后都是冷冷的笑了笑,谭延闿看郑观应神色有些尴尬便说道:“难道陶兄就没有听说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么?!无论是张制台还是家父都不可能一辈子当总督的,朝廷一纸诏令这总督的位子就要挪窝,继任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我们要做的便是直接从源头将卢汉铁路从朝廷手中分割出来,无论是谁来当总督对我们的影响都不大。要知道这铁路一旦开始修建,每个两三年是无法完工地。两三年地时间虽然不算长。但从家父任闽浙总督到现在的直隶总督好像每一任都没有过三年吧?两三年的时间里,可以生地意外实在是太多了……”
盛宣怀站起来对郑观应意味深长的说道:“老伙计,办洋务这么多年。要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先要把这件事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万万不可假借外人之手。那些官员一千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肯脚踏实地干事的来,轻则被他们宰上一刀,重则彻底沦为傀儡!”
盛宣怀说完拍拍郑观应的肩膀,转身对着谭延闿问道:“组安。这件事你已经考虑很久了吧,我估计你就算这次不去汉阳钢铁厂,也是要下决心收购地,这四五百万两的生意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下得了决心的。宣怀敢问一句,你这么挖空心思苦苦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杏兄,你也不是算计良久了么?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盛宣怀听后若有所思的说道:“为什么?!呵呵,说话好听些,是为了国家富强;说实在一些。我是想要看看我盛某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组安,宣怀和你不同,自从中了秀才之后,我三次乡试不中。你现在二十岁不到就已经是解元了,这中间的差别想必令尊是从小和你说过的。这落榜之后,宣怀也就不再去挤那独木桥了,从此只琢磨‘有用治学’,话说开了,宣怀就是想要看看我不考科举是不是就真的成不了事!”
谭延闿听后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杏兄,在下虽然是科举出身,心中却看不上这些地,所谓事有从经从权之说,男人想要干番事业难免争取要走些捷径,科举就是捷径之一,曾文正公当年不就是如此么?”他接着叹了口气说道:“说到这志向,在下和你不同,在下乃是庶出,相比之下杏兄实在比在下要好得多了……”
不通过科举走上高位或是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人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历史上的袁大头就是一个典型地代表,不过袁大头和盛宣怀的出点不同,兴趣也不同——盛宣怀在意地是财富,而袁大头重视的是权力。谭延闿对科举制度是没有半分好感的,心中也非常清楚能够成就伟业的道路不止是这一条,科举考试出来的更多适合做学而不是政治家。
谭延闿是不会将自己心底的志向和盛宣怀这样的人说出来的,今时今日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地位和权势,如果这个时候他要选择放弃做一个全球富,那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拉倒。说到底谭延闿已经不得不走上袁大头那样的老路——追求权力、追求武力以此来奠定自己在政治上的强势,不过他比袁大头更加厉害的是他有背景,更有足以支撑自己做事的财力和对未来大势的明晰。
今天和盛宣怀见面,谭延闿第一次尝试使用别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政治上以强势姿态来压迫盛宣怀,逼他签订城下之盟。所谓落了草的凤凰不值钱,盛宣怀的
鸿章现在正在因为甲午战败倒大霉,就算盛宣怀是不奇才,在这个时候是没有本钱和谭延闿来讲价钱的——这已经不是商业和财富所能够决定的了,凡是上了规模的交易无不闪现政治搏斗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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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闿坐下来说道:“杏兄、陶兄,如果我们两家决定合作的话,不管双方最终所占股份比重如何,在下曾经答应过张制台,完全以现银支付,随后也不向外国银行或是本国钱庄借贷,至少在在下有能力支撑之时是不会借贷,以保证钢铁厂的运营完全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待到钢铁厂完全走上正规之时,我们将会行钢铁厂股票,按照所占股份的比例或是自愿出售套现的原则来放出一部分股份进入股票市场,当然股东出售股票之时,其他股东有优先购买的权力……”
盛宣怀和郑观应听后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他们计算的时候是打算将汉阳钢铁厂的所有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后在收购之后开始大规模向洋人银行借贷。如果钢铁厂经营有问题地话。则趁早脱身将钢铁厂彻底变卖给洋人。这样地收购行动方案在盛宣怀眼中才是最为稳妥的,因为谁都知道汉阳钢铁厂按照张之洞的计划,现在还没有完工正处在建设当中。若是收购进来地话必然会注入相当大的一笔资金。若是让盛宣怀自己掏腰包付这笔银子的话,他肯定是不干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找洋人的银行以汉阳钢铁厂为抵押借款,不仅风险小,而且还可以从借款中得到数额不菲地回扣——这是运营外的收益,无论是朝廷还是股东对此都说不出什么来。
“难道组安进行这笔交易和后续注入资金完全不用借贷么?!”郑观应有些惊讶的问道。他不能不惊讶。原本以为在当今中国商场上,他和盛宣怀已经是最有资本的势力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敢像谭延闿这么做,这样的投入代价实在是太过高昂了。如果按照谭延闿的方案来做的话,股份一旦过三成,两年之内的投入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恐怖地数字,很可能会过两百万两,即便以盛宣怀之豪富亦不能承担这样的付出。难怪广东商团内不乏千万身家,但肯愿意和谭延闿北上湖北的却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还未必会参与最终的收购交易。
“难道就不能变通么?!”盛宣怀问道。
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这是早先和张制台达成地收购协议之一,也是一个重要的基础。这是没得商量地……不过若是杏兄有意的话,延闿可以做出一定的让步——延闿知道杏兄从事洋务多年。积累下深厚的人脉,在下最看重的便是对于技术人员的需求,若是杏兄能够在收购交易完成之后找到足够合格的技术人员的话,延闿愿意多收购百分之五的股份,所有权掌握在在下的手中,而杏兄可以坐享其中的红利收入!”
盛宣怀听后摸摸光秃秃的下巴,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恐怕是盛某人对于组安唯一的用处了吧?也罢,若是我们两家真的能够合作的话,这个条件盛某人应下来就是!”
“杏兄、陶兄,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双赢互利的合作,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利用不利用这一说……既然杏兄对此有意,那我们就快事快办,上海这里我们就不多逗留了,干脆明天就启程前往武昌府,你们最好今天就决定随我们一起考察的人选。”谭延闿笑着说道。
“陶兄,这次就有劳你和组安走上一趟吧,随行的人你看着选,最多不过十来天的事情……”盛宣怀对着还有些愣的郑观应说道。
在安排好谭延闿的商谈后,盛宣怀和郑观应在书房中商谈前往武昌府会见张之洞和考察汉阳钢铁厂的事宜。这一次和谭延闿虽然是初次接触,不过双方关于汉阳钢铁厂的问题基本上都已经定出了合作的框架,这次见面也极大的打击了两人的信心。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厉害,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是捕蛇人,结果却成了被捕的蛇,被谭延闿紧紧的攥死七寸任由对方摆布奈何不得。这种无力的感觉他们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经历过了,就是当年面对长江航运巨头太古和怡和两家公司,盛宣怀和郑观应都毫不畏惧,凭借着自己并不雄厚的资本和洋人展开了华洋商人之间第一次大规模商战,并且还取得了累累硕果从而站稳脚跟。
“杏兄,这桩交易我们太吃亏了,若是这样的话,我们是无法真正控制住汉阳钢铁厂的!”郑观应有些颓丧的说道。
“陶兄,你说的这些我心中都非常清楚,不过你也看到
之洞那个老家伙就认准了谭组安……哼哼,什么早就协议?谭组安这样做无非就是掌握汉阳钢铁厂的绝对控股权,我就不信谁还能够握着三成股份能够继续支撑后续投资,怪不得广州那帮人跟着他了大财后这次只来了五个人,绑在一起才不过掌握了三成股份,这一招好狠啊!”盛宣怀有些气愤的说道。
“杏兄,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和他合作?”
盛宣怀的脸色好像自己吃了一坨大便一样难看,坐在牛皮沙上说道:“不和谭组安合作。我们将会失去更多!”
看着郑观应疑惑地表情。盛宣怀说道:“陶兄,你难道忘了现在地招商局和电报公司都是谁办的了么?谭组安的父亲已经成为直隶总督了,以这小子地手腕。顶着谭文卿北洋大臣的名号对付我们,我们将会更加被动!不要说今天他提出的条件这么苛刻,就算再苛刻一些我也必须接受,他握着汉阳钢铁厂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大不了抽身走人就是了,可是北洋大臣却直接节制我们的咽喉。这次得罪了他以后我们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郑观应听后不仅愕然,不过他很快便想通其中关节了,但是却没有任何自救的对策。毕竟对方谭氏父子手掌重权,而中国不比西方,这里是官权大于财富,你纵然是富可敌国,但是在掌权手中绝对走不过两三个回合便被折腾地家破人亡。
“谭文卿信任直隶总督,难道就任由他儿子这么乱来么?何况他还是庶出?!”
“陶兄。你办洋务还是非常了得的,但是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太过疏忽了!你可知这谭组安除了‘湖湘三公子’的名头之外还有一个‘小总督’的名号,谭文卿从任闽浙总督以来基本上都是不管事的,总督府上下皆听谭组安一人号令。最要命的便是据说这个年轻人年少但是心狠手辣。当年从福建到江西是一路杀过去,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最后连福建臬台何兢都栽在了他地手中,估计庆王奕劻的倒台也和他脱不了关系。陶兄,这样一个人你说我们敢得罪他么?”盛宣怀说道。
郑观应摇摇头说道:“今天第一见到谭组安,以前只是看他写的《劝学篇》深得吾心,抛去生意上的矛盾之外,此人风仪也颇令人欣赏,应该不会是那种贪官吧?!”
盛宣怀叹了口气说道:“谭氏父子应该不像是贪墨之人,不过你知道今天谭组安敢放言这些收购条件背后是什么吗?谭组安临来之前严惩了广州地赌场和鸦片馆,另外还抄了数个与之相关的广东官员地家,收购汉阳钢铁厂的资金估计就是从这里来的。谭氏父子不贪还反贪,不过可怕的是他们是黑吃黑,如此一来我们与之来往不得不防范些!”
郑观应听后也是不以为然,他知道盛宣怀投身洋务数十年,还斗垮了以左宗棠为靠山的前代官商之胡雪岩。这手段上自然是偏激了些,也为自己捞了不少好处,能够迅积累丰厚的家产,这过程中少不得有很多是见不得光的,盛宣怀忌惮谭延闿也算是应当。
盛宣怀摇摇头说道:“我们先不要管汉阳钢铁厂了,这笔生意是陪太子读书,就算有好处也是微不足道,大头全让谭组安给弄去了,再在这上面下功夫也是枉然。”
“杏兄有何高见?!”郑观应也将今天的不快放到一边去,这一天还是他头一次这么无力,在谈判桌上就直接被人给打倒了。
盛宣怀冷冷的笑了笑说道:“谭组安毕竟是年轻,这汉阳钢铁厂是亚洲最大,以张之洞的性情采购设备也会是最好的,毫无疑问这个钢铁厂是有着极大的潜力,不过想要立刻让其变成下金蛋的母鸡,每个三四年是不成的,下一步我们要让谭组安看看什么叫做生意!”
郑观应笑着说道:“难道杏兄还能点石成金不成?!”
“呵呵,算不上是点石成金,不过亦不远矣!陶兄,你在走之前先派些人下去,先想办法通过朝廷工部将当年张之洞的卢汉铁路计划弄出来,看看这条铁路究竟是走哪些地方。我们这次要先动手,直接将铁路经过的地皮给买下来,到时候铁路一开工,这银子不是如流水一般进入你我的腰包了么?!”盛宣怀得意的笑着对郑观应说道:“到时候,这一买一卖中间翻上两三倍的价钱是稳稳当当的事情,这来钱的度不比收购汉阳钢铁厂和修建卢汉铁路来得更快?!”
第一百章 伙伴
“砰砰!”马车夫在车厢内乘客的轻敲指示下,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一边。从车上走下两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男子,两人有说有笑的在“啵啵”流动的苏州河边缓缓踱步。
“请取下侮辱我们的牌子!”一群人在一位青年牧师的带领下,手中都捧着一本《圣经》,那名牧师走在示威队伍的最前列。他一面毫无畏惧地怒视着那些从英国领事馆内向他们凶狠冲来的印度巡捕,一面反复地吟诵着《新约全书》中的一段话:“使我们胜了世界的,就是我们的信心。”
…………
两人看到这幕情景后便停下脚步,而其中一个青年人则缓缓的转过身子,另外一个中年人则显得略有所思,眉头紧皱。
“组安,你这么早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这些?”中年男子问道,他便是随谭延闿来沪的伍轩仁。
“6羽兄,这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不过来之前在下也早就对此有过预想,终究还是没有躲过……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谭延闿眉宇间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这里应该是英租界吧?”伍轩仁回答道。
谭延闿淡淡的说道:“这是我们中国的领土!那些人,他们所抗议的是光绪十一年租借工部局公布的黄浦公园园规,公园门口竖立了刻有园规的牌子:‘一、脚踏车及犬不准入内……五、除西人用仆外,华人不准入内……’民间将此概括为‘华人与狗不得入内’!6羽兄应该对此有所耳闻吧?!”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以前在广州的时候是听说上海英租界公园中有这么一块牌子……”
谭延闿拍拍木质的桥栏杆说道:“雍正以前上海地苏州河是没有桥梁地,那个时候也不叫苏州河而是吴淞江。南北两岸之间来往全靠渡船。雍正十三年.河边的.苏州河以北的虹口和闸北等地区随之逐渐展起来。到咸丰六年时﹐有个英国商人韦尔斯投资一万二千两白银﹐在现在外白渡桥地地方造起了座浮桥﹐名韦尔斯桥﹐并在那两边桥头设收费亭,凡过桥一律收制钱两文……哼哼,多少年下来﹐他就靠着这笔收入而成为巨富。”
谭延闿说到这里转过身来看着伍轩仁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座桥还和你们广东人有些渊源。你的同乡詹若愚心中咽不下这口气,便在不远的地方设置了义渡,免费接送华人渡河,上海人喜欢将不花钱的事情前面加个‘白’字,詹若愚的义渡也就成了‘白渡’……正因为詹若愚等中国人不屈不挠的斗争,租界工部局最终收购了韦尔斯桥。并且建成了一座新桥。喏,就是咱们脚下现在这座桥,并且取消收费,这座桥叫‘公园桥’,上海人更喜欢叫它‘白渡桥’!”他一边说一边跺跺脚下地木桥。
伍轩仁也走到一边扶着桥栏杆看着缓缓流淌的苏州河淡淡的说道:“组安倒是下了不少工夫……”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前年我从武昌府回福建的时候就路过上海,在这里逗留了数天,这里也曾经来过,那个时候也曾看到有人举着牌子抗议黄浦公园的那个臭名昭著的牌子……”
“组安带我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看这座桥和游行的人吧?!”
谭延闿轻轻一跳稳稳的坐在栏杆上说道:“这些事情都挺让人伤感地。都是中国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炎黄子孙,血管里面流淌的都是炎黄血……”
谭延闿仿佛无心的一句话,伍轩仁听后抬起头来盯着谭延闿,眼中的神色闪动着复杂难明地目光。谭延闿微微摆摆手说道:“广东伍家的后人这并不丢人,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地。令先祖五十年前也是夹在朝廷和洋人之间左右为难,令先祖背负了骂名但却有几人知道这伍家为抗击外辱捐出了巨额家产,还保住了广州城?世事难料,6羽兄,别人对伍家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炎黄子孙做事要问心无愧便是了……”
伍轩仁听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先祖能够听到有人这么称赞他,也就含笑九泉了……组安,这汉阳钢铁厂的事情,伍家是绝对会支持你的,你的股份、盛宣怀的股份还有其他人的股份若是不够的话,剩下来的我们伍家全都收购了,今后再次注资也会足额缴纳!”
谭延闿听后摆摆手笑着说道:“6羽兄误会我了!呵呵,收购汉阳钢铁厂和以后的注资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还不在我的眼中,以我的实力就算我一个人把钢铁厂收购进来,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负担!不过我终究不是做买卖的材料,这管理经营的
是需要能人来主持的,无论是你还是盛宣怀都是我需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替你看好汉阳钢铁厂的。”
“嗯,盛宣怀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6羽兄能够明白我的心意是最好不过了。盛宣怀昨天在我的手中吃了大亏肯定是不甘心的,哼哼,不甘心有如何?!不过以后难免他会在暗地里动手脚,我也不能天天蹲在钢铁厂中和他黏糊在一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的股权就掌握在你手里,若是他盛宣怀对钢铁厂展有益那就算了,若是他暗地里起了歹心,你就先用股权压住他,只要给我争取一点时间我就彻底将他踢出局!”谭延闿冷冷的说道。
“既然组安觉得盛宣怀不可靠,为什么还要接纳他呢?”
“在中国若论洋务推此人,平心而论若是他廉洁一些还是非常不错的人才,不过这家伙即贪又不可靠。李鸿章因为中日战争失势。他就想着要改投门庭,这么一个朝秦暮楚的家伙让我不得不防!这汉阳钢铁厂和抵羊纺织厂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地洋务,钢铁产业和铁路标志着一个国家地强盛与否。单论技术复杂程度就远胜于纺织业。钢铁厂商业经营上我可以依靠你们,但是若论这方面人才就不如盛宣怀多了,盛宣怀在钢铁厂初期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一旦收购完成凭借咱们地财力开办各种洋务学校,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洋务技术和经营人才,过不了五六年在这上面就不会受制于盛宣怀了,那个时候再将这个墙头草踢出去就稳当多了!”
伍轩仁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原来组安早就安排好了。也难怪精明如盛宣怀遇上你也要吃亏。若论做生意的手段,盛宣怀确实有欠磊落,这胡雪岩偌大的家产在他手里折腾来几个回合便轰然倒塌,狠辣老练无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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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闿摇摇头说道:“延闿不是生意人,心中也并不反对在生意场上各展奇谋来战胜对手,这商战中胜负也罢是没有对错的。胡雪岩当年被他折腾的家破人亡,那是他盛宣怀地本事,论手法没有卑鄙和光明正大这一说。商战不就求个胜负结果么?若是盛宣怀不抢先一手暗算胡雪岩,那胡雪岩的后台老板左宗棠也会授意他去暗算盛宣怀,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注定了盛宣怀和胡雪岩是一对不死不休的冤家对头,都是一样的!”
“那组安是左宗棠呢还是李鸿章?轩仁是胡雪岩呢还是盛宣怀?”伍轩仁颇为玩味的问道。
谭延闿跳下栏杆趴在栏杆上看着桥下的流水有些出神。半晌才站起身来对伍轩仁说道:“左宗棠还是李鸿章,这些对我来说都并不重要。作为我的合作伙伴。你,6羽兄和你身后地伍氏家族,既不是胡雪岩更不是盛宣怀!我需要你和你的家族的帮助,但这种帮助先是平等的,你们有钱是你们自己地事,只要你们不干伤天害理和危害民族的事情,我都不管。我谭某人没有杀鸡取卵和过河拆桥地习惯,至于盛宣怀……他不是我的合作伙伴!”
“延闿虽然走的是科举之路,念的是儒家之书,但对于商人并没有什么偏见。盛宣怀若是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商人也罢了,若是他以前为了办实事而借用官府的权力办些龌龊事也罢了,毕竟这种事延闿也没有少做。但是包括盛宣怀在内的很多人,他们为了谋一己私利不惜损害国家民族之利益来肥自己的腰包,最为严重的便是他们这种行为还连累了国家和民族,他们连中日战争的财都敢,这就不要怪延闿容不得他们了!”谭延闿冷冷的说道。
伍轩仁听后沉思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组安的话,轩仁就此记在心中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6羽兄,这些令人不快的话题就此打住吧,我们谈些令人高兴的话题!你也知道收购汉阳钢铁厂是为了修建卢汉铁路,这两之间最近五六年之间的关系是无法撇开的,若是让你和其他股东一直给钢铁厂输血见不到回报的话,日子长了这人心也就散了!现在我就送给你们一笔财富,不过你现在要替延闿保密先不要和同行的其他四个人说,若是在考察完汉阳钢铁厂之后他们决定入股和咱们合作的话,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公布如何?!”
伍轩仁笑了笑说道:“什么买卖?”
谭延闿摇摇头说道:“不是买卖,算是平等交易送你们一笔财富,不过真要兑现还需要个一年半载。修建卢汉铁路必然涉及到收购土地的问题,延闿早就在操作此事,现在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也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些地产我当初是什么价格收进来的
什么价格来转让给你们,你们可以通过自己所掌握的银和我来完成这笔交易,最好是地产。我知道你们不仅经商,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我对换手中的土地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若是日后这铁路不从我转让给你们的土地经过,那我将会赔偿你们的损失,绝不让你们担上半丝风险!”
“呵呵。这却是是一桩送上门来地财富。不过盛宣怀他们现在恐怕也想到了这一点,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反应过来是组安抢先一步了……”伍轩仁笑着说道。
“哼哼,想到了又如何。难道当年他暗算胡雪岩之前还要提前通知一声么?手快有手慢无,延闿虽然不善于做生意,但是这最基本地道理还是懂得,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这一手我做的光明正大!”谭延闿笑着说道,沉思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这样吧。6羽兄,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延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看到这苏州河两岸了么?”谭延闿指着公园桥对面的查礼饭店说道:“随着上海地位地提高,这里的地价也将会飞涨,最终达到一个难以想象的水平!不光是这里,上海将会越来越大,在城市扩张的同时,它周边的地价也会被带动飞涨。你若是有心的话可以试着收购一些,这是一笔长期投资,最终地结果相信会令6羽兄感到非常满意!”
说到这里,俯身依靠栏杆的谭延闿看着苏州河两岸。双眼闪动着迷茫的色彩。对于上海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外滩了,前生外滩留给他的印象和这里完全不同。这个时候的建筑物没有一座保留到他前生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基本上在二三十年后,外滩地建筑物基本上都被推倒重建了一遍——那才是他前生外滩的主体。
谭延闿凭着戒毒丸和抵羊纺织厂的利润,每个月都要委托舅舅按照比例来收购不同的土地,在两湖地区收购地土地多是良田,而在上海周边收购的土地多半是为了以后投资房产,或是干脆像紧急收购卢汉铁路要经过地地区土地一样,分成短期投机和长期投资。这个时代的土地非常便宜,而湖南茶陵谭家的势力随着谭钟麟越来越受宠而变的水涨船高,收购土地上一般不会受到人为的刁难。
谭延闿的舅舅李安清凭借着谭氏家族的势力和谭延闿赋予的财力,在各地按照谭延闿不同的要求四处收购地产,除了两湖地区之外,就数在上海收购的地产最多了,就连这英租借和法租界的外滩,谭延闿也暗中掌握了不少地产。此时的外滩虽然还没有后世那么赫赫有名,但是其地价也是足以让有心的商人望而却步,但是李清和却不同,在这仅有三里长的外滩,先后一年中收购了六块地皮,成交价格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李清和在谭延闿的支持下在上海外滩的地产投资让他一下闻名上海滩,不仅是外滩,还有很多上海的局部地产也被李清和所收购,这引起了上海一些富豪的侧目。不过李清和很少在上海,唯有手头资金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来上海集中收购一批地产,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湖南长沙,所以他在上海商人眼中是一个颇为神秘的家伙,只有为数不多诸如盛宣怀等人才知道李清和是谭延闿的舅舅,是谭延闿在产业上的代言人之一——另外一个代言人便是受谭延闿老婆方榕卿指使的陈飞陈宇盛。
陈飞不像李清和那么低调,他若是从广东来到上海的话,那就是为了完成方榕卿委托他的金融交易,在上海滩金融圈中,陈飞的每一次交易都是很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在招商轮的股票买卖上,频繁出手交易,让其中的一些老手都有些心惊肉跳了。
伍轩仁不知道谭延闿在想些什么,只得附和了一声:“上海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不过短时间内这里的地价应该不会有太大变动吧?”
谭延闿收回自己的思绪,转身看着伍轩仁说道:“6羽兄,咱们不妨打个赌,我赌这里用不了十年的时间,地价至少将会翻上两三番,若是翻上一倍都算我输!用不了十年,上海的工厂企业数字将会大大增加,也许十年后等6羽兄再来的时候,这上海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改变都是好的,我宁愿上海十年后还是这个样子,企业的数字不会生突性的上涨,不要像洪水一般突然到来……”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
伍轩仁听后非常诧异的问道:“企业数量越多不就代表越达么?西方列强国家哪个不是工厂林立?其实我倒觉得这十年里上海的工厂数量肯定会增加,不过要说突性的上涨那可能性非常小……”
谭延闿冷冷的笑道:“若是我们自己来建工厂数量多了那对于中国来说是毫无疑问的好事,但若是洋人在中国建工厂的数量突然增多呢?这对于我们来说那将会是一场灾难!包括我们的抵羊纺织厂和盛宣怀的华盛纺织厂,两家或许会因为市场的原因产生商战,但是这是自己兄弟关起门来吵架,矛盾再深对于民族工业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如果洋人在中国大量开办大型企业,比如说纺织企业,它们有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而且朝廷官员们出于对洋人的敬畏不敢过分吃拿卡要,受到的限制远比我们要小,你说我们还能够斗得过它们么?!”
伍轩仁听后心中一突,说道:“那可真是祸福难料了,我们的优势就在于比洋货少得多的运费,整个产品的成本才会降得下来。若是洋人在我们家门口开办像抵羊纺织厂这样规模的大型纺织企业,那市场萎缩是不可避免的……”
谭延闿说道:“这不就是了么?!说到底纺织行业还算是现代工业中中国展比较快的,其他诸如航运、电报、钢铁、船舶制造等等,中国都处于相当弱势的地位。洋人的工厂和企业一旦在国内大举开办,我们这些民族企业可能会受到灭顶之灾……6羽兄。中日战争和十年前地中法战争都差不多。都是不败而败,朝廷无能累死国家,列强看到这么一块肥肉哪里有不心动之理?!”
伍轩仁听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不能否认谭延闿地判断,但是心中却很难受。谭延闿见他神色有些尴尬便说道:“6羽兄,你我之间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走吧!以后我们的事情会更多,这段时间难得华盛地郑观应要和咱们在一起。你和他同行之时不妨多聊聊,想办法促成抵羊和华盛更进一步的合作,以便对付即将到来的华洋纺织品商战。我们抵羊纺织厂的目标在于高档布匹,为了能够促成两家更深的合作,不妨让出一定的低档市场给华盛……这些就要看6羽兄地本事了!”
伍轩仁跟着谭延闿缓步走下公园桥,走到最后一个桥栏杆时,谭延闿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看着这座木桥对伍轩仁意味深长的说道:“6羽兄,延闿还想和你打个赌。有朝一日延闿定要取消这各国列强在华的所有租界,当然同样也包括所有类似的公园牌子!”他边说便指了指立在黄浦公园门口的那张“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公园牌子。
伍轩仁并不惊讶,而是笑了笑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谭延闿也笑着伸出手和伍轩仁相击三掌后笑着说道:“一言为定!”
谭延闿一行人再加上盛宣怀派出的以郑观应为的考察队,在下午登上了前往武昌府地客轮。有招商局的老板坐镇,谭延闿等人在行程上可以随心所欲的安排。并且也得到了更好的礼遇。谭延闿在船上多半时间是陪方榕卿在客轮顶层甲板上观看沿途风景,这一层甲板只有对头等舱乘客开放,加上一些同船地外国人也都携妻带子在甲板上观看风景或是商谈事情,所以谭延闿带着老婆抛头露面不会引来太多的麻烦。
当然作为谭延闿地亲信幕僚,沈静和寇青也多半和他在一起商议一些事情,而陈飞则被留在了广州准备和新到任的两广总督进行职务交接,谭钟麟则就地留在直隶接替李鸿章正式成为直隶总督了,这也省得七十多岁的老人受长途奔波之苦。
伍轩仁虽然在与盛宣怀会面中没有说话,但是郑观应对于他的主动亲近也不敢忽视,伍轩仁出身于最早进行国际贸易的广东十三行伍家,家族传统的熏陶加上数十年的经商实践,这使得他在和郑观应相接触的时候很快便进入了角色。这一切谭延闿都看在眼中,对于伍轩仁他还是很看重的,传说在十三行鼎盛时期,在中国除了皇帝之外就是伍家的掌门人伍秉鉴最为富有。
随着鸦片战争伍家很快便败落了,伍家的后人也开始都分批的移居美国——在伍秉鉴时代伍家大力投资美国新兴的铁路还有其他工业,并且在美国有着相当的地产,甚至美国时代周刊的创始人在来中国混了数年之后回到美国的时候就是因为得到了伍家的支持,他才会奠定自己的事业基础,他成为了伍秉鉴的义子!
作为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即便是衰落了,谭延闿也坚信破船也有三斤钉,这么一个辉煌
家族绝对不可能什么也剩不下,就是现在在中国大名洋行也是借着伍家的“怡和行”的名头开始开展中国的事业的。一个名声都这么有威力,谭延闿相信没有道理伍家就这么消失的干干净净,更何况伍家并不是满门抄斩,皇帝老儿最多抄了伍家在中国地盘上的财产,但是拿伍家在海外的资产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数十年前广东曾经有过一个谣传,说伍秉鉴愿意将伍家一半的资产捐给朝廷来换脱离十三行,不过朝廷没有应允伍家只好作罢。谭延闿也曾向谭钟麟求证过,可惜老头子并不是万能查询机,况且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仕呢,可是根据伍秉鉴时代对于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投资来看,这个谣传十有*是真的——伍秉鉴老谋深算见识也广,也许在那个时候已经看出了中国的危机,历史上皇帝养肥了几个人再满门抄斩充当国库的事情也没有少做。和珅就是那个时代地代表。伍秉鉴出于家族安全地考量。完全可以凭借自己当时的身份向国外转移资产,把鸡蛋放在数个篮子里。
其实这一次谭延闿带着伍轩仁去武昌,一个重要的目地便是试探他。准确的是他想要知道伍家到现在还有多少斤两——谭延闿曾经嘱咐过寇青,在国外的时候尽量打听一下当年的伍家情况,可惜收获甚微,只能肯定伍轩仁确实是伍秉鉴的后人,不过这对于他来试探伍轩仁已经足够了。
“夫君,你让我以后将资产多和那个伍轩仁合作打理?”方榕卿一身洋装打扮。手里拿着一把小阳伞在甲板栏杆前和谭延闿站在一起,她都一次这么打扮上甲板的时候,很是赢得了回头率。
—
谭延闿看看不远处在小茶座边上地伍轩仁和郑观应,回头笑着说道:“不错,这次我可是狠狠的算计了一把盛杏,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就这么了事的。既然我们算计了别人,就必须做好被人报复的心理准备,他日我要是吃了盛杏的亏也是理所当然!我知道你在上海这边一直是顺风顺水。尤其是股票交易上更是无往不利,不过这和盛杏在上海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你主要交易的股票就是招商局、电报局和华盛纺织总厂,这些可都是盛杏地地盘。他若是给你下个套子还是非常容易的……”
方榕卿笑着说道:“那我就不再掺和这些股票不就行了么?”
谭延闿亲昵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盛杏厉害固然是和这几家企业有很大关系,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他有深厚地人脉和庞大的财力作为支撑。在上海这块地盘上,有实力地富豪都是很卖他的面子的,就算你不经营和盛宣怀有直接关系的股票,但是其他商家的股票多少都和盛杏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这些老油条厉害手段多着呢,他们联手算计你一把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尽快将手头上的资产都变成现银,最好是其他列强国家的货币,若是美元就更好了……”
“那岂不是我们彻底退出上海?!”
“呵呵,你不觉得上海这个池塘太小了么?说实在的,盛宣怀虽然根基深厚,但若是凭借老头子的手段,让他变成个断根也是易如反掌,毕竟这些产业都是挂在北洋名下,说到底盛杏是怕咱们,他现在想的是如何与咱们相处,盼着老头子赶快挪窝到时候再新账老账一起算!我们选择伍轩仁就是绝了盛宣怀的心思,再上海现在毕竟是一个小池塘,外面的世界会更精彩!”谭延闿笑着说道。
“外面的世界?”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不错,外面的世界!伍轩仁出身当年广东十三行的伍家,当时的伍秉鉴富可敌国,为了保全家族根基事先就已经在国外经营了庞大的产业,后来果不其然,鸦片战争爆后伍家灰飞烟灭,伍家也来个金蝉脱壳举家外迁,现在留下来的不过是伍家的旁支远系罢了。这都快六十年了,说起来伍家外海外的情况除了他伍家自家人以外谁也摸不准,不过为夫前日曾经试探过伍轩仁,出口就是买下汉阳钢铁厂并且担负后续注资……哼哼,国内有几个人能够有如此豪富?!我也不图他的家产,只是希望他能够做个引路人而已……”
“夫君的意思是英国和其他国家的股票市场?”方榕卿有些惊讶的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不错,不过准确的说是美国的股票市场,而且不限于股票,比如说投资铁路、电报、钢铁、石油……等等有着良好投资前景的产业,这些都可以算是你的目标。而和伍轩仁联合则是为你保驾护航,他们是识途老马也可以节约大量的时间尽快的了解外面的市场是怎么一个情况……”
“夫君是否想要仿效伍
样……”
谭延闿听后只是出神的看着远方的景色淡淡的说道:“也算是吧!这中日战争不败而败,各国列强终究不会放过眼前的肥肉,谁都会争着吃两口,以后还不知道会生什么样的事情呢?往后几年朝廷再割地赔款亦不是稀奇之事,内忧外患之下必然是官逼民反之局……这也许是为夫多心了。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年伍秉鉴筹谋数十年也没有想着用上,结果一次意外的战争逼着伍家远走他乡。岳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而老头子也只看重为夫一个。我们就代表了谭方两家地联合,两个家族地命运……嗯,对为夫而言实在有些太过沉重了些,多备条后路吧!”
方榕卿听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攥住了谭延闿的手点点头,半天才说道:“我会把尽快让寇青将上海地事情全部办妥的。不过也不要现银了,最好兑换成黄金或是外国的货币,白银现在价格好像慢慢的降价了……”
谭延闿听后笑着点点头说道:“这些我是不清楚的,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白银贬值了?”
“是啊,不过只有微小地变动,尤其是中日战争阶段的时候,白银和列强国家货币的比值一直都在变动。总体上是贬值的方向……”
“呵呵,没有想到你的心思这么细密!”谭延闿称赞的说道,其实他更想说:“你真的好厉害啊!”
世界上什么赚钱最快?鸦片?纺织品?钢铁……谭延闿非常重视财富积累,为此他削减了脑袋琢磨快致富的办法。甚至相出了生产海洛因冒充戒毒药品销售给西方国家这样地办法,不过在他看来这些赚钱的度都实在是太慢了。尤其是看到方榕卿将他们的“结婚收入”七倒八弄的在短时间翻了一番后,他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上用钱赚钱地度是最快的,什么股票、期货等等金融工具来钱度最快!
不过非常可惜地是谭延闿前生最擅长的便是药物研制,对于金融他是十足的菜鸟。如果说在金融上他最有把握的事情,那莫过于三十多年后引起世界第一次经济危机的美国股灾了,不过这是三十年后的事情,现在他就是再眼馋也是白搭。他现在就需要钱,大量的金钱,只要有了钱,加上他的有意引导配合老头子的权势才可以挥最大的作用,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限度的增强自己手中的实力,更进一步而言是为了他造反成功的天平上增添几枚有力的砝码。
方榕卿是有着出色的理财能力,不过这距离后世“股神”的水平还差得远,但是她能够判断出银价在走软,这是一个极好的先兆,就谭延闿所知道的历史,白银应该是在很长时间内持续降价的,只有黄金才是万能的,想要等白银涨价还需要等上几十年。方榕卿有这种认识,谭延闿自问拍马都赶不上,这就更加坚定了他要涉足海外市场,尤其是海外金融市场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你先将所有的股票全部都变成美元,等过段日子我有大事要做,需要很多的美元……寇青这边我还离不开,至少在湖北我还要用他,上海那边应该有寇青的人,让他们尽快的完成此事,随后看我这边的钢铁厂收购情况如何,可能还会有一批银子需要对换成美元!”
“夫君,你该不会真的想在美国炒股票吧?风险大不说,这距离上通信也不方便啊,而且听说咱们这里白天的时候,美国可是晚上,除非能够在美国否则还是先不要炒美国股票了……”方榕卿笑着说道。
“嗯,不错,美国和咱们这里相差有十二个小时,他们的昼夜正好和咱们这里相反……其实我还没有那个底气去炒美国股票,而是想和伍家联手在美国做笔大生意。如果这笔生意操作得当的话,那我们就算在美国有立足之地了,所获得的收益将会难以想象,到时候咱们在考虑炒炒美国的股票?!”谭延闿笑着说道。
一想到炒美国的股票,谭延闿心中就想笑,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不过要说炒美国股票,谭延闿心中还是对那场深刻影响世界经济和政治格局的黑色星期一非常感兴趣的,这是他唯一知道的一次级财机会,只要他还活着有能力参与的话,一定会去浑水摸鱼,当然在此之前让方榕卿练练手也是做做准备。
第一百零二章 重临
方榕卿听了谭延闿有些调侃的话后也不禁好笑起来,说道:“什么大买卖,居然能够一战定乾坤?!”
谭延闿嘿嘿笑道:“这不算是一战定乾坤,更大还在后面呢,这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买卖呢?!”方榕卿有些撒娇的问道。
“这笔买卖分两步走,为夫先告诉你第一步——地产!”谭延闿笑着说道。
“夫君你该不会是想在国外买田种粮食吧?!”
“这就要看伍家的本事了,若是弄不好,咱们两人下半辈子就到国外种田好了……”谭延闿笑着神秘的说道。
方榕卿几次催问,谭延闿的口风很严反倒是借着这个机会和她玩起了文字游戏,急得方榕卿又气又笑无可奈何,最后只有放弃追问了。
方榕卿犹如铃声的清脆笑容很是吸引了甲板上不远处众人的目光,在这个时代穿洋装抛头露面的女人还很少,不过在上海周边等开放比较早的城市已经不新鲜,新鲜的是能够像方榕卿这样漂亮的女人穿上洋装后更显风采的很少。其实就算按照谭延闿前生的审美标准,身材高挑比自己矮不了三分的方榕卿穿上了洋装后,更显身材美好,正处于十*岁的活泼年龄上,即显得端庄又不失活泼,自从上船后,在这甲板上没少有向其靠拢的人,不过都被谭延闿等人不动声色的逼退了而已。
几日之间载着谭延闿夫妇地客轮出江苏过安庆、九江进入湖广总督张之洞地地盘了,而在武昌府码头迎接谭延闿一行人的居然是以湖广总督府总文案梁鼎芬为。辜鸿铭、陈衍、陈念礽等人都到了码头。谭延闿一看便知道张之洞对他可算是给足了面子。这些人当中辜鸿铭是和自己最为亲近的;而陈衍虽然相识不久在一些问题上多是和自己看法相似,自从北京一别之后两人也开始了书信来往;至于陈念礽和辜鸿铭一般也是一个学贯中西地人物,同时他也是汉阳钢铁厂的负责人之一。最重要的是陈念礽是张之洞的女婿!
“节庵兄,昔日一别今日再见,节庵兄风采更胜已往!不知节庵兄年余时间可有什么佳作问世,可不要让小弟久等!”谭延闿走下跳板后,便上前紧走了两步抢在梁鼎芬之前热情的打招呼。
“呵呵,组安取笑了。愚兄比不得你才高八斗,就算十年八载能出两三篇佳作,愚兄也就开怀大笑了……组安,这次制台大人命我等在码头亲迎你,可见制台大人对组安你可是寄予厚望啊!”梁鼎芬笑着说道。
“香帅实在是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能够劳香帅如此费心?节庵兄,咱们赶快回总督府衙吧,别让香帅久等了!”谭延闿说道。
梁鼎芬等人也没有多客气。这个时候的武昌府湿冷湿冷地,也不是那么好受。到了张之洞的地盘上,自己又是出钱的大爷,一行人的食宿问题早就被张之洞手下的人给张罗好了。伍轩仁和郑观应等人直接去了住宿的地方,而谭延闿则跟着梁鼎芬等人到了湖广总督府衙拜见这里的地主——张之洞。
在湖广总督府衙。谭延闿再一次见到了这位晚清重臣,不过才隔了几个月而已,他感觉到张之洞已经显得更老了,不过身材瘦小的张之洞依然在人前挺直了自己地腰板,说话声音非常洪亮,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已经快要年近六旬的老人的事实。现在的张之洞不用像历史上那样,为了保住台湾现在四处筹集军火供应给唐景等人。
中日两国严格地来说谁也没有赢得这次战争,日本虽然捞了三千五百万两银子和一个朝鲜,但是明治维新以来数十年的成果在这一战中几乎全部葬送,做为一个岛国在这个弱肉强食地世界上生存的根本——一支强大的舰队,日本联合舰队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严重的打击了日本,连带它正和英国等列强展开谈判以取消各种不平等条约的计划,也为之搁浅。中国的北洋水师也随着战争烟消云散,尽管李鸿章新购买了四艘更好的战舰,但是各国列强也更加清醒的认识到清政府的虚弱,正准备磨刀霍霍进行下一轮的分食计划。
在李鸿章紧急购买的四艘最新锐的战舰面前,还有鸭绿江西岸虎视眈眈的刘铭传的威胁下,日本只得将打了一半的甲午战争终止。日本认为它胜利了,并且在和约签订的同一天在东京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但只有伊藤博文和6奥宗光等人才清醒的认识到,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这样一个不是胜利的胜利反而会给日本带来灾难,尤其是在会
中,贪婪的沙俄对日本提出了沙俄在朝鲜的利益问题宗光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实谭延闿再一次见到张之洞时,心中还是颇为感慨的,想到前生台湾和大6之间人为被分割开了数十年还没有统一的倾向,而面前这个老人在原本的历史上为了保住台湾做了太多的努力和牺牲,当他在总督府衙签押房中见到这位须皆白的老人的时候,一瞬间谭延闿仿佛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谭延闿和张之洞的会面只是拉拉家常,并没有涉及到收购汉阳钢铁厂的实际问题,而且谭延闿并没有收购的觉悟——他并不打算去一江之隔的汉阳对钢铁厂进行实地考察,钢铁厂他早已经见过,他这个外行就是看上一百遍也不如人家专家走上一遭了解的多,除了知道多了几个大型的叫不上名字的冶炼设备之外,他就什么都不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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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郑观应和随行的伍轩仁等广东商人都带着自己的团队专业人才过来,由他们来评价汉阳钢铁厂地价值就足够了,谭延闿虽然没有去汉阳。但却有着领导应有地觉悟——外行绝不干涉内行。郑观应和谭延闿不同。郑观应代表着盛宣怀,他要为盛宣怀的投资在日后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而尽心尽力;谭延闿投资汉阳钢铁厂只是不愿意张之洞花了四五百万两银子地高档设备白白打了水漂,这属于政治投资;在谭延闿身后的伍轩仁也是差不多。不过这代表着一个昔日颇为神秘的家族在谭氏家族身上的政治投资。
在谭延闿看来钢铁企业尤其是规模庞大技术先进的钢铁企业是一个国家不可缺少的,老头子继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也就继承了李鸿章绝大部分地资源,论说再见一个钢铁厂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这中间还牵扯着太多的麻烦,尤其是一直受慈禧太后支持并且热衷于洋务的张之洞若是在汉阳钢铁厂上彻底失败。那势必会牵连到再重建一个钢铁厂,在舆论上就很难被朝廷通过。
汉阳钢铁厂固然有着诸多毛病,但是谭延闿相信在自己雄厚的资金支持和专业的经营技术管理人才的支撑下,一定会以卢汉铁路的修建获得重生地契机。就算往深里讲,就谭延闿所知这汉阳钢铁厂可是一直延续了数十年——难道在这钢铁厂的数十年间所有的投资都在这上面赔本亏钱?显然不是的,一定有解决地办法,谭延闿相信在资本的利益追逐下,包括盛宣怀在内地所有股东一定会找出钢铁厂最佳生存路线来。
郑观应和伍轩仁带领的一大票人在汉阳钢铁厂一个高炉一个车间的挨个考察的时候。谭延闿则和张之洞在两广总督府中谈诗论词,闲时则和辜鸿铭、陈衍等人讨论洋务和西洋列强的强国经历。谭延闿虽然没有考过会试,确实解元出身,久历官场的张之洞明白。当今中国经中日一战过后更显疲衰,昔日粉饰的太平世界也被无情的扇了一个耳光。全国上下因为中日战争不败而败连最后的一个从属国朝鲜也失去了,赔款数额也是创造了新的记录,群情激愤,要不然李鸿章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惯上“国贼”的称号了。
张之洞明白,当今朝廷肯定是安稳民心为重,若是平时一个解元也就罢了,但是现在解元便成了朝廷眼中的救命稻草——朝廷需要一个两元甚至是三元及第的状元来转移视线,而慈禧太后因为刚过完万寿,也需要一个噱头来再添添喜庆。上行下效,张之洞可以肯定今年提前一个月开考的会试的会元和几个月后的殿试所产生的状元一定是从几个省内的解元内产生。而谭延闿无论是学识、家世、朝廷上下关系而言,都是上上之选,最为难得的便是在军机处任五品章京,有这样的好底子,莫说是他曾经得到的探花,就是状元也未必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还不满二十岁,恐怕是全国解元中最为年轻的!
张之洞和谭延闿在郑观应等人考察汉阳钢铁厂的时候,先后就汉阳钢铁厂和后续的卢汉铁路开工建造计划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并且对抵羊纺织厂在湖广地区扩大生产也达成了众多协议。按照这些协议,抵羊纺织厂将会在两年之内扩大已经收购进来的湖北抵羊纺织厂,并且就地收购张之洞正在筹建中的湖北纺纱官局所订购的设备、厂房,将纺纱织布两大厂合并成为一个仅次于广州抵羊纺织厂的大型联合纺织工厂,以此来彻底控制整个长江中上游的纺织品市场。
抵羊纺织厂并没有停下在湖北扩建的脚步,反而这才是刚刚开始——在谭延闿和张之洞所达成的协议中,还
湖北设立大型丝厂、制麻厂,甚至还将产业链延伸上来。这就意味着抵羊纺织厂在湖北要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扩充建设,毫无疑问最多等上两年,抵羊纺织厂在湖北将会建成一个非常完善的大型纺织品产业链条,准确的说到那个时候武昌将会继上海和广东之后,成为中国第三的轻工业基地城市。
准确的说谭延闿是将湖北当作自己的家乡湖南来经营的——按照中国地传统官制,像谭钟麟和谭延闿父子这样出身湖南地官员无论官位有多高,他们是永远没有机会回到湖南任官的。也就是说谭钟麟不可能成为湖广总督。而谭延闿也休想入湖南为官。不过这中间对谭延闿来说还是有空子可钻的——老头子是没有机会了,除非连降两级到湖北来任巡抚或是藩臬台,这是不可能生地事情。而谭延闿还年轻,他还是有机会到湖北来任官员,他的远房亲戚谭嗣同的老爹谭继询就是湖北巡抚,这么说来最好的情况便是他在湖北为官。
“回不了湖南在湖北也是一样,按照历史距离晚清倒台还有十来年,甲午战争虽然丢了朝鲜北洋水师也被打残了。但是有那新购进的四条新锐战舰组建北洋水师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了晚清地寿命。若是操作得力在湖北经营上十年,到时候我来代替黎元洪通知成为革命义岂不快哉?!”谭延闿心中有些恶意的想到。
其实就连谭延闿对自己能不能长期经营湖北心中也是很怀疑,但是湖北湖南的地理位置优越,战争很难波及到这里来,除非是内战才行,在这里设立自己的工业基地是最安全不过的了,等卢汉铁路一修好。张之洞落得一个虚名但是这条铁路对谭氏父子来说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了——借着这条铁路,两湖的工业产品可以通过铁路快的运往直隶被谭氏父子所用,而且身为直隶地“地主”,为自己的产业谋些福利开拓市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6羽兄。说说你地看法吧!”谭延闿边说便将一根大雪茄递了过去,而对面的伍轩仁摇摇头谢绝了。他则自己点上了一根很享受地吸着雪茄。这些雪茄可都是盛宣怀“孝敬”的古巴高档货,那天盛宣怀看谭延闿对雪茄挺在行,便在临走之前非常大方的送了很多古巴雪茄给谭延闿,他却不知道谭延闿对雪茄的了解也就限于“理论”上的东西,事实上你给他一根雪茄在他的嘴里面是抽不出来哪里是古巴或是爪哇国产的的雪茄的。
“依我看此事可为!组安,你既然很早就盯上了这汉阳钢铁厂,相信你也知道这钢铁厂的弊端已经到了逼得张之洞办不下去的地步了,你是先听好的呢还是坏的呢?!”伍轩仁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
“坏的吧!其实我非常明白汉阳钢铁厂的好处,它最大的好处也就是其设备最为先进、规模也是亚洲最大的钢铁厂,好处就这么多。6羽兄不要犹豫,虽然我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购进汉阳钢铁厂,但是这是做生意,不能为了我个人的政治目的牵连所有的股东跟我一起赔钱,这样做可就不地道了,你说是吧?!”谭延闿笑着说道。
伍轩仁听后不禁一笑说道:“那就如你所愿,我先说说汉阳钢铁厂的麻烦!第一自然是官员*,张之洞一个人不可能管得了这么多,而且又所托非人,钢铁厂的官员上下其手,光是购买设备这一条,就已经让钢铁厂的建设费用平添了四成不止!这是危害最大的,不过等我们接手之后,就要看组安这里的手段了!”
谭延闿笑着弹弹烟灰说道:“这个我已经跟张之洞早就有过协定,钢铁厂的官员一个不留,全部卷铺盖回家去。不仅如此,这些人中肯定有几个笨蛋拉屎不擦**,6羽兄你在收购钢铁厂之后先大力将账目搞清楚,我们要掌握真凭实据到张之洞那里去告状!拔出萝卜**泥,我就不信这帮人一个个都是独立操作的,三木之下但求死,他们怎么吃进去就怎么给我吐出来!”
谭延闿冷冷的笑道,对于贪官他是绝对下得了狠手的,除非他惹不起,不过在现在看来湖北这片地上一旦得到了张之洞的支持,再加上老头子在京师策应,这里还没有他惹不起的人。要获得张之洞的支持也比较容易,张之洞本人就很痛恨贪官,再加上修建卢汉铁路是他最大的心愿,为了几个贪官不会和谭延闿翻脸的。
第一百零三章
伍轩仁虽然和谭延闿交心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这个年轻人对贪官的一贯严厉手法倒是非常赞同,要知道自古以来商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其他商人,而是朝廷和官员,尤其是中国商人对于官员和朝廷一贯都是泾渭分明的,就像狼和羊一样这么明了。
“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必须扫地出门,主持汉阳钢铁厂的官员中也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好手,比如说总办蔡锡勇对于技术非常在行,可惜对于管理却是外行的很,被属下联手骗得团团转。此人可以留下来,毕竟我们不缺经营管理方面的人才,但是这技术人才可不是这么好找的,而且最近蔡锡勇因为操劳过度身体多少有些不适……那天在码头上看到的陈念礽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此人学贯中西,对于经营和技术是难得的样样通……”伍轩仁说道。
谭延闿说道:“这些你和郑观应来看着办,有能力的官员我们还是要留着的,毕竟人才难得,而且退上一万步来说,像陈念礽和蔡锡勇可以算得上是湖广总督府衙的核心人物了,他们有本事留下来是要原因,次要也是因为他们和张之洞的关系。留他们在汉阳钢铁厂待着帮我们做事,同时也让他们看看我们是怎么干洋务的,他们也可以算是张之洞的眼睛,虽然这么大的一个盘子落到我们手中,但这钢铁厂又不是行李箱可以被我们打包带走,总归是在张之洞的地盘上的……”
伍轩仁听后笑了笑。他想留下蔡锡勇和陈念礽完全是从技术和管理上考虑地。这样地人才实在是他们接手汉阳钢铁厂最需要的人才,更为难得的是蔡锡勇和陈念礽都是从钢铁厂开始建设地初期便已经在这里了,对于上下环境的熟悉可不适他们这些空降部队所能够比拟的。
“这样吧。你说那个蔡锡勇身体不算好,这没有关系,我们不在乎钱多钱少,但是人才不是用金钱可以买到的,尤其是你想用人的时候,更不是随手就来的。6羽兄。我建议马上联络郑观应,有这个招商轮地二老板赶快联系最舒适的客轮,在挣得蔡锡勇和其家人同意后,立刻乘船前往上海,到了那里请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相信盛杏会明白这样一个人才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谭延闿笑着说道。
“嗯,我看这样处理最好,有了这个蔡锡勇我们接手汉阳钢铁厂在恢复工厂生产上将会省了不少事情。这件事我会联系郑观应办好的!”伍轩仁正色说道:“这是中国人管理方面的问题,钢铁厂还有三十六个洋匠,其中只有像管培德等几人技术和管理不错,其余的不过都是草包骗取钱财来的。张之洞给他们的待遇非常高,他们又没有什么真本事。所以中国技师非常不服……”
“这些垃圾全部都要清理掉,我们这里不是慈善堂,没有本事地洋匠就算耶来了也照辞不误!6羽兄,接下来我们肯定还会引入一批洋人进入钢铁厂充当工程师等职务,这些人估计多半会是盛宣怀找来的,目前我们也没有多少这方面的门路。你们以后在管理钢铁厂的时候要在这上面多费心,对于这些人不仅要有真本事而且还要多加防范,当然现在盛宣怀是不敢跟咱们玩什么花样地,但以后时间长了就很难说了……”谭延闿严肃的说道。
“下面可就是非常实在地成本问题了,不能不说张之洞在办铁厂上还保持着读书人的那套古板的东西,对于科学技术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张之洞凭着自己的主观愿望行事,一点也没有科学规划建厂过,居然是先购机后找矿。待到英商提供的贝色麻炼钢炉运到,才现准备投料的大冶铁矿石含磷量高达c.25,而依据酸式炼钢法设计的贝色麻炉无法除去如此数量的磷成分,必须改用碱法马丁炼钢炉,方可炼出合于制造铁路路轨的钢材,仅此一误,便造成巨大浪费。”伍轩仁颇有些痛心的说道。
“哼哼,如果张之洞懂这些东西,和咱们一样在建抵羊纺织厂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也不用到今天被逼得关门卖厂了。这件事我早就听辜汤生说过,可惜张之洞一直都固执的认为我中华之大何物不有,就算在这个问题上栽了跟头他也毫不低头认错……收购汉阳钢铁厂就是为了修建卢汉铁路,以后钢铁厂的大卖家也是修建铁路,因为目前中国工业基础实在是太薄弱了,需要用钢的地方也就是铁轨,如果我们连合格的铁轨都拿不出来,那钢铁厂也就等着关门了!”谭延闿冷笑的说道。
“煤矿供应,问题更大。官办
铁厂经营失败,这是致命伤所在。钢铁厂创办之初后选定大冶王三石、江夏马鞍山两处,投资开掘。王三石矿耗资五十万两,结果挖出大水,只得停工;马鞍山矿不仅产量有限,而且含硫磺过多,不甚适于炼焦之用。无奈之下,张之洞只得舍近求远,购买开平之煤,甚至从英、比、德等国进口焦炭,以供铁厂之需。这不仅费用昂贵,而且供应无法保证。高炉于去年六月开炼,不到半年便因煤炭不足被迫停炉,此后一直开工不足。”伍轩仁有些无奈的说道:“如果不解决好煤矿的供应,以后我们收购进来之后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钢铁厂产品成本的降低有半成都要看这煤矿的供应如何,这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
谭延闿听了后直皱眉头说道:“难道张之洞现在都没有使用江西萍乡的煤么?!”
伍轩仁听后一愣随即说道:“在参观的时候倒是听陈念礽说起过想要用江西萍乡的煤,不过钢铁厂近年来经营非常困难,已经没有多余地资金去开萍乡煤矿了……”
谭延闿听后叹了口气说道:“这还是前年我在乡试之后专程来湖北拜访张之洞。结果张之洞当时碰上了大麻烦无暇接待我。是辜汤生陪我走了几天。当时就是我告诉他们萍乡有可以供汉阳钢铁厂使用地煤,无论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可以满足钢铁厂的需要,我说怎么刚才你还提起这件事。闹了半天张之洞到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啊!”
伍轩仁高兴的说道:“呵呵,组安你知不知道,同行地广东商人和郑观应等人对于接手汉阳钢铁厂最大的顾虑不是以后的继续注资问题,而是因为汉阳钢铁厂没有足够的燃料来炼铁炼钢!只要有充足合适的煤炭供炼焦,那么钢铁厂的成本将会下降很多,虽然江西萍乡还是稍微远了些。不过也可以接受,毕竟在中国不可能找到第二家这么大地钢铁工厂,规模庞大的本身也可以降低钢铁生产成本,这足以抵消从江西运煤到湖北的运费了!”
“以王三石煤矿的建设资本来看,抛去在建设中间被人挪用贪污的银子之外,以我看来五十万两来开萍乡煤矿是绰绰有余。等卢汉铁路修好之后,我们在吹吹张之洞的耳风,以张之洞和刘坤一之间的关系和声望。修一条连接江西和湖北的铁路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当然这是一项比较庞大地工程,到时候钢铁厂用煤的成本将会进一步降低……呵呵,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前提必须是你老兄要把这汉阳钢铁厂干的漂亮一些……”谭延闿笑着说道。
“汉阳炼铁厂自开炉到现在共产生铁四千六百余吨,熟铁一百吨。生产贝色麻钢料八百四十余吨,马丁钢料三百五十余吨。产量之低与巨额投资不成比例,经营可以说完全失败,这个张之洞幸亏他是拿着朝廷地银子来办洋务,若是他自己掏钱经营的话,非要把裤子都赔掉不可……不过现在我们接手后,人事管理和技术方面地事情我们都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若是真的如组安你所说萍乡有合适的煤矿的话,那我们有信心将汉阳钢铁厂变成聚宝盆!”伍轩仁高兴的说道。
谭延闿听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张之洞虽然拿着朝廷的银子来办洋务被撞得头破血流,这并不可怕,张之洞算是极为开明的封疆大吏了。放在几十年前倭仁那个时代,或是现在朝廷中以为用长竹竿便可以搂倒洋人的徐桐,他们只要是沾上点‘洋’边是绝对无条件的反对。我们可以批评张之洞在创办汉阳炼铁厂过程中的种种失误,但绝不可因此抹煞他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开创之功,毕竟他们都是探路,都是蒙着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摸着石头过河的同时还要防备诸如徐桐和倭仁这样极度保守派的暗算……张之洞如是、李鸿章如是……还有很多人,他们也许在洋务中顺手牵羊捞了一笔,但他们确实是非常有胆识的!”
伍轩仁听后琢磨了一阵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不过谭延闿却对此沉思良久。有了前生的经验来看待诸如李鸿章和张之洞等人的做为,自然是心中不以为然的,不过他好歹也算是在幕府和朝廷官场上混过,只有深入其中才知道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想要做一番事业到底有多难!张之洞还算是运气比较不错了,最倒霉的莫过于李鸿章,别忘了他脑袋顶上还有一个不死不休的宿敌翁同龢,人家在户部待上六七年,这段时间里李鸿章在洋务上是真的寸功未立,连北洋水师也被牵连停止建设了。
不一会谭延闿又摇摇头非常不好意思
:“6羽兄见笑了,我又走神了。你来看看,这是之洞达成的一些协议,当然不是西方的那些合同,这些不过是我整理出来与他达成的一些意向性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不可能对我和张之洞行程什么有效的约束,但是这些将会成为今后几年我们和张之洞之间的相互合作方面……”
伍轩仁接过谭延闿手中的文件,坐在对面浏览了起来,他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更紧,最后看完之后惊讶的问道:“张之洞怎么会和你有这样的协定?!”
“是不是他地让步太大了些。你有些不敢相信了吧?!”谭延闿笑着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伍轩仁点点头说道:“如果这些事情真地要切实去办的话。那张之洞的洋务该摆在什么位置?那岂不是全让咱们给代劳了么?!”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正说明张之洞已经开窍了,不过他对此还是比较怀疑地,如果6羽兄能够将钢铁厂接手过来在短时间内干出个样子来。那张之洞就会死心塌地的履行这些协议,当然若是不能让他满意,说不定到时候他会翻脸不认人的……”
伍轩仁不在乎的说道:“不说别的,就冲钢铁厂免税十年这一条,这就等于张之洞白白送了我们几个工厂回来!按照这些协议,今后抵羊纺织厂要在湖北大举扩建织布厂、纺纱厂。兴建制麻厂、丝厂,这些在薰事会上都好说,毕竟免除一到三年的税和税务减半三年,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再优厚不过地了,况且我们要吃下整个长江中上游的纺织品市场,在这里无论是盛宣怀的华盛还是洋人即将开办的其他纺织厂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对付盛宣怀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主要还是应对洋人的挑战,不过这样分布布局也是从盛宣怀那里学来的。他将华盛分成了十几个分厂和总厂,这样一来当地生产当地销售节省了大量地成本,这种优势抵羊可能欠缺了些……”
“哼哼……难道盛宣怀就不明白分则力小,合则力大这个道理么?!他这么一来在设想上来说是对的。可是实际操作上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抵羊纺织厂是纺纱、织布等等相关产业都集中到一起。棉花进了抵羊纺织厂出来的就是棉布。加上广州的航运达,他地华盛就算分成二十个、三十个分厂照样不是我们的对手!”伍轩仁有些不屑地说道。
“这家伙倒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规模经营主义!”谭延闿在心中有些好笑的想到。
“6羽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初在成立抵羊纺织厂的时候就压根没有想着建分厂。不过现在我们抵羊家大业大,广州设厂对付江南市场是没有问题的,而再向北势必会引起盛宣怀的反弹,那个时候我就想到在张之洞的基础上在湖北建立一个像广州抵羊那样的纺织品生产基地,以此来辐射长江中上游市场!这些协议正好完成了我的设想,而张之洞在政治上给我们提供种种便利条件,搞好了对他来说和办洋务也是一样的!”谭延闿笑着说道。
“那张之洞有没有其他条件?!”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不过这件事我打算自己来掏腰包,主要是答应每年给两湖书院予以一定的捐助,并且还要大力在湖北、湖南兴建各种新式学校。不过我也想好了,兴建学校也是为咱们的生意准备好后备人才,利用盛宣怀的关系将一些有本事的洋人或是中国人请来给学生上课,四书五经科举那套我们是不会教的,只教认字,然后主要学习西方的一些科学技术,然后结合我们的钢铁厂和纺织厂的实际条件来进行实际教学。这样一来学生学得快,学的东西也都是钢铁厂和纺织厂都能够用得上的知识,他们一出来就是一个个技术人才,直接就可以被我们的工厂消化掉,当然其中学习极为出色,我们还可以资助他们出国留学,等他们回国后就是高级技术人员了!”
一直以来为了做好汉阳钢铁厂的收购行动,谭延闿都是从各个方面考虑收购问题和收购进来以后的展问题,对他而言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没有足够的人才来保证汉阳钢铁厂释放出全部的潜力!人才在这个时代才是最基本的,没有人才就算免费给他一个钢铁厂有能够怎么样?还不是赔钱货!为此他不得不吸纳盛宣怀的资本,以此为桥梁将盛氏麾下的专业人才引进到汉阳钢铁厂里来。
第一百零四章 明争暗斗
谭延闿曾经仔细研究过盛宣怀击垮胡雪岩的事件经过,研究的结果毫无疑问这个面白无须、又瘦又小,但是眼睛精光四射的家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家伙。郑观应的商战理论还没有提出来的时候,盛宣怀就已经不择手段的用商战理论以闪电战的方式彻底击垮了胡雪岩。在这次商战中,号称第一官商的胡雪岩甚至连反击的动作都还没有施展出来,盛宣怀就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一代官商胡雪岩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谭延闿丝毫不会怀疑,就算没有郑观应,盛宣怀照样可以迫使太古航运公司与其签订齐价合同。如此厉害的这么一个人物,而且就谭延闿前生记忆中甚有“污点”的家伙,他是绝对不会放心在自己身边这么重要的产业里还安放着这颗定时炸弹。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当初在上海两人刀光剑影的谈判中,谭延闿决定最多让盛宣怀控制两成的股份,再多就会有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危险了。本来他还想以水磨工夫来慢慢与伍轩仁展开合作,将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加紧密的时候再提出全面合作的要求的,正是因为他要防备盛宣怀才这么急匆匆的和伍轩仁开诚布公的讨论合作的。
伍轩仁沉思片刻说道:“这样也好,我们也不能老是依赖于洋人工程师,先将盛宣怀抛在一边,培养属于我们自己的工程师才是正理,这件事虽然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以做成的,但早做一天我们就早得利一天。这钢铁冶炼技术也不是到此为止就不向前展了。用不了十来年汉阳钢铁厂地冶炼技术也就都过时了。有了自己地人才也好进一步研究新的冶炼方法,这是一件长远的打算……”
谭延闿笑着点点头说道:“6羽兄此论深得吾心!无论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教育对国家贡献大。张之洞出身清流,对于大力投资教育地人是非常有好感的,我们此举也正迎合了他的心理,这样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是有非常大的好处的。”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是你一个人来掏腰包,我看完全可以以抵羊纺织厂的名义来做这件事,反正和利润相比。这些教育投资也就不算什么了。更何况这还是为了我们自己以后办厂能够用上自己培养地技术人才,做这件事大家也都获得了好处,自然这费用也不能都算到你一个人头上来……”
谭延闿笑了笑说道:“随便吧,一个商人的高低就在这上面看出来了,本着自愿的原则。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走的,以后咱们也不会抛下他;既然有些人落后掉队了,那我们也不用太在意,甩下就是了!”
谭延闿这种方法是借鉴了后世的职业教育。在短时间内培养出适合某一方面的初中级专业人才来,以中国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蹦出一个世界级的科学家或是有明创造能力地高级人才来,那是不现实的。为了尽快满足自己对于各种技术人才的需要。以钢铁厂和其他工厂为依托设立专门的技术学校,可以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自己所需要地初中级技术工程师和一些专业管理人才。若是这些人才中有极为出色的。就送出国到更好地外国大学学习,他们将会走上真正的科研之路,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张之洞在这个问题上是非常支持的,他虽然看不出谭延闿在这上面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是在他投身洋务的十数年中,深为没有合用的洋务人才所苦,他的两湖书院也是开办了一些洋务实业课程,不过想想一群贡生、秀才聚在一起在谈诗论词之余来学习数理外语,其效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了
“6羽兄,你们都考察了钢铁厂和附属的煤矿铁矿也都有半个月了,不知道那其余四位广东商人和郑观应对此有什么评价,他们对于合股收购汉阳钢铁厂是怎么想的?!”谭延闿问道。
伍轩仁笑着回答道:“这关键就要看组安说的萍乡煤矿到底能不能管用了!说实在的,看得出来,郑观应是铁了心要投资汉阳钢铁厂的,有两个广东商人在看过之后对于钢铁厂的盈利能力非常担心,打算退出来呢,好像郑观应和他们接触,希望能够得到他们手中的股份份额!”
谭延闿冷冷的笑道:“郑观应应该算是一个好人,不过他既然是为盛宣怀卖命,那也就成了我们今后一个潜在的对手!不能让他获得那两位商人手中的股份份额,这萍乡煤矿的事情你也不要先和其他人说,这个煤矿还需要日后派出专业的探矿人员去勘测,再说来这煤矿的问题一天不解决,郑观应也不敢和咱们抢这
,若是他要明白过来的话,谁都知道这钢铁厂盈利不题了,这股份自然是抢着要了!”
“不要说是郑观应和盛宣怀了,现在就连我也想着多占些股份了,投入虽大但收获亦会异常丰厚。这钢铁可不比纺织工厂,不是谁都可以搞得起来的,而且钢铁现在来说完全是进口,如果我们的价格合适,在国内是绝对没有对手的!就算列强想要在中国设厂,他们也要先找到合适的矿产才可以,列强想要获得矿产开采的权力,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伍轩仁笑着说道。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件事就由你来操作,既然他们打算放弃手中的收购份额,我们也不勉强他们。这些股份我们可以自己内部消化掉,如果郑观应想来夺的话,那我们就将这些股份束之高阁,等钢铁厂建设完毕,萍乡煤矿也是属实为钢铁厂所用的时候,我们就将钢铁厂在上海股票市场上行股票,这些股票就成为钢铁厂自有的股份。那么盛宣怀就应该彻底死心了!”
“妙!妙!只要组安牢牢的把持住那百分之五十一地股份。这些钢铁厂自有地股票自然是属于你的,盛宣怀永远别想控制住钢铁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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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随后的会议上,那两名广东商人提出了放弃参与这次收购汉阳钢铁厂地计划。剩下来的股东就是伍轩仁等三个广东富商和郑观应与谭延闿了。谭延闿反正都是要占据至少百份之五十一的股份的,不过他也表示其余各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和能力来平分剩下来的百分之四十九地股份,若是有人不愿意要他则全部承担下来。
不说谭延闿,剩下来的股份怎么会没有人要?两位广东商人只是象征性的占了百分之八,伍轩仁还没有等郑观应张口,便开出了要占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这样算来留给郑观应和盛宣怀的就不足两成了。比当初谭延闿答应给他们的份额还要少,郑观应对此提出了异议,希望就股份占有问题上重新协商,希望能够以此获得更多的股份。
伍轩仁已经知道了汉阳钢铁厂的底细,对于煤矿地事情也不用担心,自然比郑观应更加有底气,更何况他已经和谭延闿在私下里达成了联盟,不要说郑观应想要占据三成股份。就是两成股份他也不愿意让出去。郑观应没有想到汉阳钢铁厂这个破烂摊子居然在这个时候成了香饽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和自己争夺股份,这实在是太让他感到惊讶了。
伍轩仁和郑观应争执不下,谭延闿提议先搁置这个问题。等和张之洞谈妥了钢铁厂收购价格问题后,他们两家再根据自己的实力来商谈股份的问题——个人所占股份的比例不仅仅是要在收购地时候付出相应的资金。在收购之后还要根据个人所占地比例继续注资!
这个条件是极为苛刻的,因为谭延闿和张之洞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钢铁和铁路都是关系到国家安定的重要产业,和纺织产业不同,这必须是完全掌握在中国人的手中才可以,外来资本是绝对不可以参与进来的。当初张之洞不愿意选择盛宣怀,也是通过前湖北织布官局总办盛春颐接触过,盛宣怀十有*是要将钢铁厂弄到手后,再向外国洋行活着银行大举借贷来重组汉阳钢铁厂的,这正是张之洞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谭延闿也希望用这样极其苛刻的条款来压制盛宣怀的资本不要在汉阳钢铁厂的股份中占据太多,免得以后尾大不掉不好处理,将盛氏踢出局是早就预先设想好的事情,若不是为了盛宣怀手中的资源,谭延闿甚至都不想让盛宣怀沾边。如同谭延闿一般,盛宣怀也是早早的看重了张之洞手中的钢铁厂,谭延闿插手进来让他感到措手不及,而且对方的靠山也不是他所能够惹的起的,但是他依旧想要虎口拔牙——谭钟麟都已经七十三四了,还能够做几年的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等谭钟麟下台后就是他盛宣怀反击之时,在此之前在汉阳钢铁厂中占据一定比例的股份也是为了以后反击的需要。
所以尽管收购汉阳钢铁厂的条款是如此苛刻,但是郑观应在得到了盛宣怀的授意后依然坚持。在剩余股份上占不到便宜后,郑观应将目光转向了那持有百分之八股份的那两个广州富商,结果令郑观应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富商已经将手中的股份转让了百分之四给伍轩仁,剩下来的股份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转让了。一方面他们看着谭延闿水涨船高,来武昌之前就存着附和谭延闿的目的,若是一点股份都不占,那他们还来武昌干什么?!
既然已经在
部统一了收购汉阳钢铁厂的意见,谭延闿和张之洞决收购细节谈判,包括收购价格,以何种方式来付款等等方面,不过这些对于谭延闿来说是最为清闲的,这些事已经交给了郑观应和伍轩仁来去做,而他们的谈判对手是张之洞的女婿陈念礽。相比之下陈念礽在这两个老手面前显得太过稚嫩,郑观应和伍轩仁三下五除二便试探出了张之洞的出售底限,伍轩仁借着这个机会又暗算了一把郑观应,提出全部是现银或是通存通兑的大票号转账来一次性完成收购。
“四百三十万两!”谭延闿慢慢的说道:“这是一个非常不错地价格!按照协议我将会承担其中地二百一十九万三千两。你们两家商量的如何了?既然这收购价格已经确定下来了。我们必须马上履行合同来干净利索的完成汉阳钢铁厂地收购行动!”
看着两人都不说话,谭延闿笑着说道:“陶兄,当初我曾与你和杏兄说过。能够分给你们两成的股份,当然若是广东商团放弃的股份你们若是有意也是可以收购的,可惜现在6羽兄也同样有意于钢铁厂,那按照我们当初的协议杏兄也只能够占据两成的股份了,这样一来正好是你们两人平分剩下地股份,两位看看这样安排如何?!”
“可是6羽兄还暗中收购了另外两人的百分之四的股份。这样做可不好吧!”郑观应冷冷的说道。说实在的,郑观应心底还是非常惊叹这个神秘的伍轩仁的财力的,要知道全部是现银收购股份,还要以后按照股份比例再进行注资,如果平分股份地话,那就意味着一次性注资一百多万两,收购后注资更是以十万两来计算,什么时候中国的有钱人这么多了?!
“陶兄也不曾打过这百分之四的股份的主意么?做生意么。手快有手慢无,若是陶兄他日能先我伍某人一步,我伍某人也是认了地!”伍轩仁不咸不淡的说道。说起来通过几天地相处,伍轩仁对于郑观应还是心生敬意的。敢于和实力雄厚的洋人大公司泾渭分明的大打商战,以此来迫使对手接受自己的条件。这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勇气的,而且这几天来郑观应对未来局势很多判断都是和谭延闿类似的,这对伍轩仁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惊奇。
“呵呵,陶兄、6羽兄,你们就不要再挣了,这样吧剩下来的百分之四十一陶兄多领百分之一,算在我给杏兄赔罪的,这样如何?!”谭延闿笑着说道。
郑观应见此站起身来说道:“不敢!不敢!6羽兄说得好,手快有手慢无,只要组安能够将那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分给在下就足够了!”
“这就好了,做生意不就是和气生财么?!虽然在下占有半数以上的股票,但论经营管理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二位的,今后钢铁厂的运营生产,小弟就委托给两位兄长了。下一步就是清查所有钢铁厂的账目,将所有的蛀虫全部都给我挖出来,不管他们的后台是谁,我不把他们弄得倾家荡产我随他的姓!”谭延闿刚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说到后半句的时候,郑观应已经觉得自己的心底结了一层冰一般。
“说实在的,这四百三十万两确实是有些贵了,前几日陶兄还曾说过这些设备若是他们来购买,最多花上六成的银子便可以买回来,算算我们白白送出去将近两百万两银子呢!”伍轩仁淡淡的说道。
“哼哼,6羽兄放心好了,这钢铁厂刚收购进来我们正好缺银子,这个窟窿就由他们来补最合适不过了……陶兄,现在钢铁厂设备上还有些问题,还需要你找人带着铁矿石到西方列强国家化验后采购相应的设备;另外还需要一支探矿队,是专门找煤矿的探矿队,我倒是有个地点可能蕴藏大量的煤矿……这两件事关系到钢铁厂重组后能否尽快投产的关键,当然还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这些就是陶兄和6羽兄所要顾及的事情了。
“组安,那个煤矿……”郑观应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谭延闿站起身来笑着对他说道:“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江西萍乡会有我们所需要的煤矿,这件事陶兄事不宜迟尽快去办好,等煤矿有了着落后,估计卢汉铁路的事情也就该有着落了,钢铁厂也就必须开工了。这时间说起来不短但绝对算不上够长,事务繁多就辛苦二位了
第一百零五章 北上
以谭延闿为的收购团体通过电报等工具,通过在广州和上海的钱庄调拨资金。对于收购汉阳钢铁厂,他们都是事先有过预估的,实际收购价格比他们估计还要低了二十万两,而股份份额也都是确定好的事情,所以一旦收购协议完成,参与收购的各家股东就会将早就准备好的资金通过设立在全国通存通兑的大票号转账给湖广总督府衙,在得到张之洞的最后确认后,光绪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汉阳钢铁厂正式由官办一步到位的改为商办,连中间的“官督”都给省了。
谭延闿没有等到最后成交的哪一天,早在前两天的时候,谭延闿和前汉阳钢铁厂总办蔡锡勇登上了前往上海的招商轮——蔡锡勇是去上海治病,而谭延闿则是从上海转船继续北上天津,然后再马不停蹄的前往北京,在那里将会有一场关系到他命运的考试举行。
盛宣怀果然是够给面子,居然将“海宴轮”派出来专门送谭延闿北上天津,谭延闿也无心推辞,对他而言能够快点赶到就快点,自己也是不时的翻翻书装模作样一番——他有着强悍的记忆力,手里拿书和没有拿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对于科举考试谭延闿并不担心,考什么对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主考和朝廷里面的局势如何,这才是关键的。
科举考试这样的主观性极强的考试,你不要想着去得第一,也不要认为自己用功多就一定能够考上。谭延闿非常鄙视那些皓穷经地老考生。考了一辈子地科举考试。都不知道自己在考什么。像这种主观性占主导地位的考试,最重要的是将主考地官员来路弄清楚,与其临考前去费尽精神来押题。不如好好做做情报工作,将主考官员的祖宗十八代给挖出来,从各个方面来分析主考官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有什么爱好,政治主张是什么,最喜欢看的是什么字体……
只要能够考会试的都是举人。能够考过举人的再加上这么多年地寒窗苦读,就算谭延闿记忆力人在某些方面相对于老考生而言还是有很多不足的。不过这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别人专研四书五经,他去钻研主考官员。谭延闿认为只要基础掌握好了,平时多用用功也就够了,如果看谁读书读的好就可以金榜题名的话,那科举考试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出现了,至少他的老师王闿运也就不会顶着湖南大儒的名头却连个进士都不是。
有谭钟麟在直隶总督位子上的关照。朝廷会试大考的主考官在很短地时间内便被探听清楚,四位大主考分别是协办大学士裕德、管学大臣张百熙、工部尚书6润,法部尚书、政务大臣戴鸿慈。按照“光明正大”的次序。分别来取头四名。其中最为难得的便是管学大臣张百熙是湖南长沙人,他虽然官位没有裕德高。但张百熙却比裕德先进翰林院,科场素重辈分,裕德在私底下还是要称张百熙一声老前辈。
张百熙在主考大臣中虽是“大”字取第二名会魁,但是以他的身份必然顾忌到家乡在二百多年中没有一个会元地事实。根据谭钟麟的揣测,这一次大考四个主考官中间不像上一次翁同龢那一届这么复杂,四名大臣之间算是一团和气,只要谭延闿地卷子够出色,张百熙虽然看不到谭延闿的名字却可以知道这份卷子的考生籍贯是哪里,那样一来张百熙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和裕德调卷——这中间关键是谭延闿的卷子必须能够入张百熙的法眼才可以,否则张百熙也拉不下这个老脸向后辈求情。
而张百熙这个人多少和王懿荣有些类似,属于那种比较开明的清流派,他们并非沾着“洋”字便反对,对于展洋务甚至还是支持的态度,但是反对浪费而已。这个人从仕经历也非常清晰明了,快三十点了进士进入翰林院,此后就一直担任这个清贵的位子,门生众多却不多事,看不过眼的事情他也会上章弹劾,不过就是不那么激进罢了。
“组安,这次会试就先用你的馆阁体来答卷。你的字是好的,除了翁书平之外为父还没有见过哪个人写颜体比你更好的,黑大光圆、宝色内含,最是能写大卷子,这样一份卷子交上去广看这气势,只要张百熙的一双眼睛没瞎,他是绝对先挑你的卷子来看的……我们先将会试这一关过去再说,等殿试的时候你再使用‘细笔’,明白了么?!”谭钟麟笑着说道。
“孩儿明白了!”谭延闿恭敬的回答道。他以为自己够能走偏门的了,其实他老爷子比他还狠,就
上也要严加要求,不过这不是为了谋求美观,老头子同龢那一手颜体字,连带着自己也要玩命练颜体,这种字放在会试绝对是通杀考官的笔体,但是放在殿试就等于去找死了——殿试有八位阅卷大臣,他们要进呈十份卷子由慈禧太后过目,慈禧太后最得意的事情便是趁着高兴的时候来个“福”字送给看得过眼的大臣,那是一笔“细笔”,而最招老太太恨的景仁宫那位偏偏还是一手“重笔”,所以在殿试中千万不能犯这样的白痴错误,殿试阅卷大臣呈送上去的,重笔几乎绝迹,除非那张卷子极为出色才可以——老太太就好这口,上下官员都知道,可惜考生不知道……
谭钟麟是晚清清贵,平时得到慈禧太后赐字也不少,可惜大都收藏在家乡荷花池的“赐书堂”中,为了临时抱佛脚,他特意在交接直隶总督权力后招李鸿章索要了几幅慈禧太后的赐字,李鸿章自然知道这完全是为了谭延闿考科举,所以未曾多言便将手中存放的慈禧太后赐字一股脑地全借给了谭钟麟。
李鸿章虽然不值钱了。但是谭延闿却知道历史上地李鸿章在甲午战败隐居后。还受到了俄国的邀请参加俄皇的嘉勉仪式,从而游历西洋列强国家,声望也随着这次出行死灰复燃。所以谭延闿曾建议父亲尽量满足李鸿章地任何要求。同时也将李鸿章的北洋幕友堂全部保留了下来,不管这些人有没有用先接收下来,算是卖给李鸿章的一个人情。
官场是最能够体验世间人情冷暖的地方,李鸿章在举国皆骂他是“国贼”的时候,谭钟麟的一些无微不至地关怀让他出“知少文卿也”的感叹。此时李鸿章不仅承受着外面巨大的舆论压力,而且自己身上也是麻烦不断——因为李鸿章一时兴起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因而到了被英法联军烧毁的圆明园走了走,却没有想到被翁同龢抓住了自己的小辫子,因此被弹劾“擅入圆明园禁地游览”,光绪皇帝下旨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这让李鸿章感到莫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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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去圆明园游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很多人都去过,李鸿章一去就马上出了麻烦,最根本的原因除了他现在是举国舆论的焦点之外。还因为在前段日子李鸿章拒绝了翁同龢地“好心”——翁同龢派文廷式前往李鸿章暂居的贤良寺,试图说服李鸿章既然撂挑子不干了,不如自己辞去大学士的位置留给翁同龢。李鸿章当时身体好转,但举国舆论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七十老翁蒙汉奸之恶名,几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势。这个时候文廷式来转达翁同龢的“好心”,结果李鸿章吐了一口血后将文廷式大骂回去,并且表示自己只要一息尚存,翁同龢就别指望能够当上大学士,永远也别想成为真正地宰相!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谭钟麟对着谭延闿只摇头,说道:“以前从请张学醇出山地问题上看得出翁书平不如孙寿州,但是合肥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常熟依旧不罢手几欲为宰相之名逼死合肥,实乃真小人!”
谭延闿也没有想到李鸿章甲午战败会成这个样子,要知道现在的《上海条约》远比历史上的《马关条约》对中国有利的多,就这样李鸿章还是被弄得要死要活的,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谭延闿不敢想象历史上李鸿章前往马关和谈之时被日本浪人开了一枪后签订空前无比的耻辱条约回到中国后将会怎么过,也真够难为这个老家伙了。
不过相对于李鸿章的悲惨境遇,翁同龢的举动彻底让谭延闿失去了最后一点犹豫:“父亲,常熟老翁如此对待合肥,这甲午战争中我们也是得罪了那个老家伙的,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免得遭了此等小人的暗算……”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翁书平现在看似很风光,不过里面已经传出话来了‘今日令吾不欢,吾将使其终生不欢’。翁书平在战争时老是给合肥下绊子,却没有想到合肥的催款成了他的催命符!现在算是站到最顶峰了,剩下来就是走下坡路了,不用我们出手,后面自然会有人按耐不住的!”
谭延闿点点头,慈禧太后这句话在近代史上是非常有名的,不过他却不知道这话是冲谁说的。不管怎么样,像翁同龢这样杀伤力巨大的人物,最好还是让他离得越远越好,既然是政敌就不能对对手有任何怜悯的心思,不然倒霉的还是自己。
“汉阳钢铁厂那边已经基本上弄好了,张南皮等人都是皆大欢喜。盛宣怀已经暗中使人在《字林西报》、《北华捷报》上为卢汉铁路造声势了,这边就等父
皮联合上书了……”谭延闿说道。
“这件事你算是费尽心思了,卢汉铁路这件事恭邸已经点头了,朝廷也是为转移和约引起的公愤而想办法,卢汉铁路的奏章正好可以满足吸引视线的作用,朝廷通过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关键是这铁路怎么个修建法,国内恐怕无此能力,要用洋人恐怕也是很有问题,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修建铁路涉及到方方面面,先是修路的技术问题,聘任洋人工程师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孩儿建议修铁路地总工程师应该是中国人!一来可以降低洋人对这条铁路地窥伺之心;二来也是振奋国人之气。弥补因为甲午战争所造成负面影响……”
谭钟麟皱了皱眉头说道:“组安,你这样的想法很好,如果能够实行必然会得到朝廷的应允。不过关键是你能够找到能堪此大任地人选么?在中国谁能够担当修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
谭延闿说道:“孩儿知道一个人,他也许有这个能力,但是必须给孩儿一点时间来寻找此人……”
谭延闿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詹天佑。谭延闿相信当今中国只有他才可以承担这项艰巨的任务,在这个时代的科技人员中,唯有这个名字在百年之后依旧成为中国铁路地代名词,詹天佑已经和中国铁路连接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在科技全面落后于世界水平的当今中国,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名字。谭延闿需要詹天佑来办一件越历史上詹天佑所干的伟大事业——成为卢汉铁路的总工程师,这样一来卢汉铁路将会成为越汉阳钢铁厂的存在!
“人才总会有的,不过除了人才之外还需要有银子才可以,否则一切都是虚的,孩儿关心地是朝廷有没有这个能力来修建卢汉铁路?为此孩儿也想了一个办法——集资招股,朝廷可以以十年到二十年的运营权出售给这个铁路公司,孩儿相信朝廷可以不用出一文钱便可以得到这条铁路……”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甲午战争三千五百万两的赔款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是沉重了些。倒是也能够还地清,但是张南皮在当初预计铁路造价的时候估计是四千万两要用四五年地时间才可以修成,这比甲午战争的赔款还要多,恐怕有些困难。如果按照组安的你的设想。这应该不存在什么困难的……你该不会是想要掌握这条铁路的运营权吧?!”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孩儿正是有此想法!”
谭钟麟有些惊讶的说道:“若是几百万两想必也难不倒你,但是这四千万两。想要握住这条铁路的运营权,恐怕也要有两千万两才可以支撑的住,这可不是儿戏!”
谭延闿说道:“父亲,用不了一年孩儿将会完成咱们谭家在海外的立足之所,同时也会得到一笔巨额资金,其数目完全可以让我们谭家自己来修这条铁路都可以!再说来按照张南皮的估算,以四年为限来修这条铁路,每个月要用掉近八十万两,孩儿有抵羊纺织厂,现在还有汉阳钢铁厂,尤其是铁路所用铁轨皆是出自汉阳钢铁厂,这样一来抵羊纺织厂每月出二十万两,汉阳钢铁厂估计亦不是一个小数目,合起来每月提供四十万两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卢汉铁路所经过的地产,孩儿已经通过舅舅暗中收购了大半,现在还在紧张收购中,这地皮一倒手翻上两三番甚至是四五番都不是问题……”
谭钟麟听后呆住了,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三儿子非常非常的有才干,才学、科举、权术都是上上之选,而且更会赚钱。以前谭延闿搞出那个《强学文摘》不仅没有赔本,每个月居然还有数千两银子的收入已经够让谭钟麟惊讶的了。后来的抵羊纺织厂更是让他吃惊,先前以为一年有个几万两银子也就不错了,但没有想到一个月便可以轻松的弄到近三十万两银子!
谭钟麟不是没有见过银子,他一生为官清廉,虽然为了给儿子创造机会也是贪了不少,可是那都是宰贪官的不义之财,都用在实处上算算也是劫富济贫了。不过谭延闿这样像滚雪球一般,产业弄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惊人,前几个月可以撬动几百万两的汉阳钢铁厂,到现在居然可以操控造价四千万两的卢汉铁路,甚至是在国外有了什么产业,以至于可以买下卢汉铁路,这就实在是乎谭钟麟的想象力了——不是惊讶,而是震惊!
第一百零六章 公车
惊讶归惊讶,这几年来谭延闿已经给谭钟麟太多的惊讶了,再多上一两条也不足为怪谭钟麟并不是那种将孩子捆在裤腰带上的父亲,只要不造反他都可以忍受,况且孩子的本事越大就让他越高兴——官宦家的子弟自幼养尊处优,有几个能够独立门户干出一番事业的?现在看来已往同僚口中的那些年轻有为的官宦子弟跟自己的儿子相比起来,就犹如草包一般。至于造反,谭钟麟是不会相信自己儿子会造反的,谭延闿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底下,虽然有些产业操作上的事情他是不愿意过问的,但儿子除了开始筹谋之外,后续都是交给有相应能力的人去实际操作,这点很让谭钟麟满意。
谭钟麟漫不经心的问道:“组安,你难道还要打洋人的主意么?在海外什么买卖居然能够获利这么多?”
谭延闿笑着说道:“父亲你还记得抵羊纺织厂的股东中有个伍轩仁么?他就是当年广东十三行中排行第一的怡和行伍家的后人,现在在美国达了,孩儿就是想要借着他们伍家的力量在美国开展一些产业……我们不图他伍家的产业,也不占他们的便宜,而是平等的合作,我需要他们伍家在美国的力量来保证买卖的顺利进行,他们则和孩儿一起分享买卖带来的利润,双方各取所需。至于什么买卖这么有赚头,呵呵,说起来这东西父亲可能不太了解。宋人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曾经描述过一种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黑油。可以燃烧,取名为石油,孩儿要做的买卖便是石油生意!”
“什么生意不重要。只要是正经生意就行了,这些你自己看着办,为父也相信你自己有分寸……”谭钟麟似乎有些累了,懒洋洋地说道:“不过你要切记,现在因为李鸿章月前弄得那个《上海条约》,京师这段时间非常不太平。加上眼前正是各地士子进京会试之期,半个月前有些士子集合起来弄了一个公车上书,动静挺大地,很多士子都签了自己的名字……”
“嗯?公车上书?!”谭延闿的注意力立刻被谭钟麟所说地话给吸引过去了。
“都察院没有理会,说是公车上书,其实也不算是,他们只是简单写了几个反对签约的条陈,然后后面落上了几十个士子的名字。后来又有不少士子到处联络,增加了一些,但相对于聚集在北京等着会试的举子数量来说还是比较少的。呵呵,湖南的举子也都找上门来了。来得是一个叫任锡纯地举人,说话举止都挺得体的。可惜!可惜……”谭钟麟说着就叹息起来了。
“是可惜了!他们都是读书人的种子,可惜是不辨形势,不明内里,不仅于事无补还将自己的前途也赔了进去……”谭延闿也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一拖再拖,在广东磨蹭够了还去了武昌,在会试之前不到十天才到北京就是不愿意碰上公车上书。
谭延闿原以为半路上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还以为历史上康有为和梁启所起的“公车上书”没影了,但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是生,不过好像规模比历史上的要小得多。听谭钟麟这语气,公车上书的参与人数不过才一两百人,这相对于上千准备考会试的举人数量而言,好像少了不少,历史上地数据好像是一千多人的。
“那个任锡纯倒是个人才,见你不在便对为父说了很多……很在理,不过连都察院的翟鸿禨这样的清流都对此退避三舍,为父又岂会有所言语?若是放在四十年前碰上了这些事,说不得为父也会随他们到都察院请愿,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谭钟麟有些叹息地说道。
“这次会试主考是裕德和张百熙之流,并非徐桐等迂腐之辈,对于这些学子会试应该不会太大影响的,只是怕在殿试上碰到一些人,不过好歹只要合格也是点了进士拿不拿状元也就无所谓了……”谭延闿见老头子颇有些伤感,便出言安慰道。
“组安,这《上海和约》到底还是皇帝没有用玺,朝廷内外也都争执颇多,合肥回来后是在西暖阁跪了半天,只是力劝用玺将和约生效,军机处诸人除了翁同龢与李鸿藻之外,皆都请用御玺……你说句实话,这和约是非签不可么?”谭钟麟有些期盼地说道。
谭钟麟虽然没有像谭延闿这样在甲午战争中参与的多,但是他也曾是清流出身。说起来真正的清流官员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固执,不过谭延闿可以理解清流官员,尽管在某种角度而言清流官员是他在政治上的潜在敌人,不过就他所接触的王懿荣这种非常纯粹的清流官员,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好感——他们是一
的知识分子,就是在某些时候看不清形势而已。
父亲的问题让谭延闿沉思良久,最终谭延闿还是摇摇头说道:“其实这是日本最大的让步了,与其说是那四艘战舰带给他们的压力,倒不如说是列强对他们有着现实的威胁!精明的日本人应该可以看得出,北洋水师经过三次大战之后,水师最优秀的海军将领,尤其是那些‘远’字号战舰上的管带,除了叶祖珪、林泰曾、邓世昌还活着,方伯谦疯了之外,其余全部阵亡,战舰现在还开得动的就剩下靖远一艘。战舰到还是小事,关键是缺乏高级将领还有合格的水兵,北洋水师幸存下来的水兵也可以,但是操纵像白朗古这样的战舰他们还很欠缺,要知道以前一些重要位置还都是洋员来操作……反观日本他们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虽然他们战死的高级将领也不少,但是他们有着比北洋水师更加完备的军官培养流程,除了原本地二线战舰军官可以补充到一线来之外。他们还有大量地后备军官。若是白朗古这样的战舰被日本买去了,他们有着操作此类新型战舰的丰富经验,可以立刻上手形成战斗力。而北洋……半年之内不可能对日本怎么样地,反而还要防备日本战舰的袭击……”
谭钟麟点点头,儿子说的这些他是不太懂的,不过他知道北洋水师里面确实有不少洋人来操纵战舰,而日本的战舰大多比北洋水师的战舰要新,像白朗古几乎就是日本吉野地翻版。白朗古对于日本人来说不过是另外一艘吉野罢了,可是对于北洋水师来说可是全新的战舰。
“组安,你说日本人怕列强为父是信的,列强不都是保守中立么?”
“哼哼,它们会保持中立?也许会吧,不过日本人是不会将自己的国运押在这种模棱两可之间的猜测上,6奥宗光和伊藤博文对于那四艘战舰倒不怎么担心,对于鸭绿江的刘铭传更不会在意。他们最担心的便是遭到列强的军事干预!湘淮两军怎么样,恐怕日本人比李合肥自己都要清楚,日本在战前在中国散布了大量地间谍,就连天津机器局总办明知道日本是北洋大敌还照样走私军火给日本。再加上朝鲜淮军土崩瓦解,若不是刘铭传到的及时。恐怕盛京都给弄丢了……”
谭延闿不屑的说着,不过半天现自己走题了便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在上海和谈之时,李经方曾经来电报说6奥宗光拒绝了俄国喀希尼提出的要保证‘俄国在朝利益不受损失’……俄国在朝鲜哪里有什么‘利益’,不过是战争之时孩儿建议用朝鲜地一个出海口换取俄国人的帮助,俄国人为正在修建地西伯利亚大铁路想这个出海口都快要想疯了,大清在朝鲜一败涂地让俄国人的出海口也成了泡影,俄国人便想着法去赖日本人去了,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6奥宗光并不知道那个时候李鸿章和俄国人私下里达成的口头协议,不过俄国人突然出手让日本人一日三惊,担心如果再这么下去会惹怒列强、至少是俄国出兵的危险。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英国公使金登干好像无心的提出了关于英国认购日本战争债券偿还方式的问题,金日元因为中日两国海战和朝鲜战局的缘故,与白银兑换的价格从一点五降到了将近二点五的水平,英国人怕吃亏才会有此一问……”
“父亲,是孩儿建议李经方带6奥宗光上舰参观,以增大日本的压力,不过6奥宗光却借着这个机会将赔款从五千万两调低到了三千五百万两,这不过是借坡下驴而已。列强到底会不会出兵干涉,孩儿无法估计,但是在上海6奥宗光和随后到来的伊藤博文确实是受到了列强似有似无的压力,再加上列强在这个时候不断的向远东增派战舰,尤其是俄国派出的战舰数量几乎是战前的一倍还多,现在飘在远东海面上的俄国主力战舰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已经过了英国。日本和俄国在朝鲜问题上形成争执,日本人不愿意将到嘴的肉吐出来和俄国人分享,这就更加加剧了两国之间的敌意,所以日本以举国之力动战争最终以尽快达成和约为主结束了战争。”
在甲午战争爆后,列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焦到了远东,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便是俄国和英国。在战争前俄国在远东的舰队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吨位上都远逊于英国,可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尽管英国派出了六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开往远东,但俄国则是大举增兵远东——主力战舰数量增加一倍,而吨位平添三倍有余,这两个数字之间的不同说明俄国人派来的舰队毫无疑问都是质量非常高的战舰,尤其是那艘排水量达到一
一等铁甲舰,这是中日两国主力战舰都望尘莫及的。的贪婪,日本人虽然拒绝了俄国的要求,但是依旧心理上退缩了……
谭钟麟点点头,听了他儿子的解释后,总比听那些大臣人云亦云要好得多,毕竟儿子在这次战争中参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评判起来更加令人信服。
谭钟麟苦笑的说道:“组安。最近很多大臣都在上书反对在《上海和约》上用御玺。希望能够继续与倭人作战到底,也有不少大臣到为父这里来,希望能够联名上书……为父在这个时候接替李鸿章成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是时候啊!”
“至于皇帝签不签《上海和约》,这恐怕里面会涉及到宫闱内事……清楚形势是一回事,面对现实是另外一回事,国人愤慨固然是大势所趋,不过掌握御玺地却不一定是皇帝……”谭延闿冷冷地笑道。
谭钟麟听后沉默了,说道:“组安。你迟迟不回京师逗留广东、武昌,也是为了躲开任锡纯这样的人吧?!”
“《上海条约》适逢京师会试,面对这样一个空前耻辱的条约,读书人若不有所举动是不可能地。孩儿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统的读书人,事有经权通变,对此也就有了合肥和常熟之别。合肥固然有错,但常熟岂能无过?!更何况合肥、常熟不过是棋局中的两枚棋子罢了,何去何从依旧操于对弈之手。孩儿不愿面对任锡纯等人,不过是不想做这棋子任人摆布罢了!”谭延闿说道。
谭钟麟点点头说道:“你还可以躲,但为父是怎么也躲不掉的,这个棋子为父是想当也得当。不想当也要当!”
“沈文定公曾有句话:‘仗总是要打完的!’,不过在孩儿看来这句话并不正确。同治三年合肥曾书信于恭邸和文祥:‘鸿章窃以为天下事穷则变,变则通……鸿章以为中国欲自强则莫若学习外国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若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用其人……’甲午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输了,但我们必须准备好下一次,下一次我们要把国运抢回来!”谭延闿双眼坚定的说道。
谭钟麟听后想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是为父已经老了!合肥此言胜为父多多,组安此言胜合肥多多。为父此生纵然比不得南皮、合肥,空座这直隶总督,但终归有个儿子能够胜过他们,为父也就知足了!”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三日,紫禁城内年轻地光绪皇帝在歇斯底里的泄了数天之后,最终在群臣的催促之下,几次哭闹还是在《上海和约》上加盖了御玺,至此《上海和约》正式生效,甲午战争算是花上了一个句号。
就在《上海和约》加盖御玺的第二天,直隶一带狂风暴雨倾泻了三天三夜,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电线杆被吹倒,农田屋舍损毁严重……突如其来的暴雨所造成的种种灾害结果6续被传进了紫禁城,满朝文武皆无人色……
三月十日,就在会试大比的前两天,四百五十七名来京参加科举会试的各省举子再一次联名上书,康有为主笔洋洋两万余字《上今上皇帝书》被递到了都察院,要求毁约集全国之力与倭寇周旋到底。在京师地大街上只要有官员的马车轿子经过,便会有众多举子围上去垂泣请命,力拒《上海和约》,惹得街市上众多百姓围观,以至大街小巷皆不能行。
这些举子们现在仍然不知道光绪皇帝已经在和约上签字盖玺,军机大臣孙毓汶、刚毅和徐用仪在得知举子们再一次动了声势更加浩大的公车上书之后,立刻派官员前往都察院,严禁接受上书。孙毓汶等举动被举子得知后,立刻号召起来要大闹孙毓汶等官员的府邸,吓得都察院官员连忙劝阻,以和约签字用宝为由,好歹劝阻了举子们地过激行为。至于孙毓汶在得知情况后,吓得立刻称病紧闭宅门自此不再上朝。
因为谭延闿的特殊地位,联名上书地举子第二次找上了谭氏在京城的住宅,希望能够请到谭延闿这样曾经深受太后和皇帝共同赞赏过的举子一起来联名上书,以此增强号召其他举子的声势。不过此时的谭延闿已经住到了城外的灵寄寺去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士子,他们是对的,而我也是对的,在这件事上没有对错之分,只怪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我更多要为以后去努力……”谭延闿落寞的对着方榕卿说道,而妻子紧紧攥着他的手……(
第一百零七章 前途
就在中国北京愈演愈烈的公车上书的同一天,俄国政府举行了一次特别会议,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在会上反驳了“与日本保持良好关系”的主张,他说:“在任何情况下,不能指望日本的友谊,它不仅对中国战争,还要对俄国战争,以后会是对全欧洲,日人在占领朝鲜以后,决不会止于此,无疑将向北推进殖民。”
拥有很大权势的财政大臣维特言说:“日本之进行战争,是我们开始建筑西伯利亚铁道的后果。欧洲列强及日本大概都意识到,不久的将来就要瓜分中国。他们认为在瓜分时,由于西伯利亚铁道,我们的机会便大大增加。日本的敌对行动主要是针对我国的,假使日本占领朝鲜,对我们将构成威胁,以后大概会引起朝鲜的全部归并日本……我们应坚决声明,我们不能容许日本占领朝鲜,假使不履行我们的要求,我们将采取适当的措施。”
维特还明确的指出:“这样我们就成为中国的救星,因为中国的满族统治的祥地就在与朝鲜一江之隔的盛京,正如同中国人固执的认为修建经过祖先坟墓附近的铁路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一样,中国的统治是不会允许日本人的武力如此靠近他们祖先迹的地方。中国会尊重我们的效劳,因而会同意用和平方式修改我们的国界。”
大臣们还考虑到,一旦日本拒绝撤出朝鲜,则由占有优势的海军先对日本开始行动。以便使6军有时间准备就绪。最后。会议以维特的意见为基础作出了结论。
罗拔诺夫虽不相信与日本有友好关系,但也担心引起对日战争,故迟迟未将会议记录上奏。五天后他将会议记录送请尼古拉二世批示。沙皇命于十七日在皇宫里再召开一次会议。参加会议地除维特、罗拔诺夫外,只有6军大臣万诺夫斯基和海军元帅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会上,维特对特别会议地结论进行了解释,在这次会议上除了维特之外其他人很少说话,甚至是没有说话,维特赢得了沙皇的支持——这是俄国在随后的几年中对外关系地一次非常重要的转折。
俄国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对于当今世界国际关系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他反对与日本友好是出于帝国在远东殖民政策的需要。俄国在战前的远东政策对于中国的防范程度远高于日本,只有最近几年日本在朝鲜问题上过于活跃才引来了俄国对它地关注,不断的上升其敌对指数,最终在战后鉴于中国和日本在战争与和谈中的表现,将日本确立为远东第一敌手,其对华政策由防范演变成了联华。
罗拔诺夫和维特对日本的态度和顾虑都是一样的,不同的在于对于国内环境恶化的评估上。显然罗拔诺夫显得更加悲观一些,虽然帝国在远东战争爆后。派遣了一支目前为止远东最为强大的舰队,但罗拔诺夫不认为这支舰队能够让日本退缩,倒不是因为日本地军事实力,而是因为俄国在远东推行殖民政策的老对手——大英帝国。
各国驻华在北京的公使在第一时间获悉大清帝国皇帝已经在《上海和约》上签字用宝后。很快这个消息被扩散到全世界。甲午战争的焦点从中日两国转移到了欧洲,各国列强出于本国地利益或是殖民需要。对中日甲午战争的过程和所引起地后果,如同俄国一样纷纷召开特别会议,以便讨论本国日后在远东的各种政策和方向。
天还没有亮,四周都是黑沉沉的一片,远远可以听到楼传来的四更鼓声,就在这个时候谭延闿和方榕卿早早的就到了顺天府贡院的大门前。在这京城边缘寒冷而显得空旷的贡院门前,谭延闿可以看到不断的有人匆匆而过,而贡院的门前站满了和他一样准备进场考实的举子,人手一盏的油纸灯笼将贡院门前宽阔的场地上照耀的一片昏黄。
“黎明前的黑暗啊!”谭延闿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心中不由得生出这么一种感受。场中的举子虽然马上就要接受这场关系到他们个人命运的考试,但是他们所谈论最多的话题并非是会试,而是前几天的公车上书事件,其中人群聚集的最紧密的一群核心便是动公车上书的核心人物康有为和梁启了。
对于康有为和梁启,谭延闿前生的记忆可是印象深刻,他心中非常明白,这次公车上书也是这两位近代史上颇为著名的人物出现在这个大时代舞台上的处子秀。由此为开端他们的命运将会生巨大的转折,这个转折不仅深刻的影响了他们自己的命运,还使得一些人脱离了原本平庸的人生轨道,走向了一条更加让人热血沸腾的道路。
和梁启,还有他们的跟随,不管他们日后是志同最后,还是中途分道扬鏣,他们日后的奋斗同样也深刻的影响到了这个似醒非醒的老大帝国的前进方向,成为了开启大时代的一个标志*件。
因为天色比较昏暗,梁启和康有为周围聚集的举子人数也比较多,所以谭延闿并没有凑上前去看看这两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到底长得什么样。
“也许是我太过懦弱了吧?!”谭延闿突然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方榕卿也许感到谭延闿的落寞,便紧紧的攥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夫君志向与之不同,自然当有取舍,有的时候退步走开并不代表懦弱,而是为了日后更加坚强!”
谭延闿听后不禁惊异的看着方榕卿,他很难相信这是方榕卿能够说出来的话,这话的语气倒是像他前生时代中女友安慰受挫地男人所说地鼓励重新振作的话。他微微摇摇头说道:“是为夫太过懦弱了,没有勇气和他们站在一起来面对国家所遇到的重大挫折。也许这一切也有改变地余地。只不过为夫缺乏屈原那种‘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勇气罢了……”
方榕卿听后也开始沉默了——她的父亲谭延闿的岳父,四川总督方汝翼也在上书朝廷,希望能够再与日本重开谈判。以此尽力削减《上海和约》的赔款数额,并且争取大清帝国在朝鲜的利益,尽量限制日本在朝鲜地驻军数量,以保证大清盛京的安全。
方汝翼也曾经给谭钟麟来信,希望他能够以疆臣之,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身份向上进言。以期待能够毁约与日本展开和谈或是干脆举国之力再战日本,使用武力迫使日本人将谈判和约的价码给降下来。谭钟麟也非常重视的使用电报拍了一篇长达两千余字的报文,毕竟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兼亲家公,别人的态度他可以忽视,方汝翼是绝对不能忽视地。尽管委婉的拒绝了方汝翼的要求,不过在谭延闿的建议下,谭钟麟决定还是和方汝翼联手上了一道奏章——希望与各国列强加强接触,以现有地军事态势借各国列强内部意见不统一和某些列强国家对日本的不满。来共同向日本施压,迫使日本在朝鲜问题上做出一定地让步。
对于这种让步所能够达到最好的结果便是,让朝鲜成为中国和日本的缓冲余地,大清帝国朝廷能够和日本共同分割朝鲜。双方共同在朝鲜驻军,分别以汉城和平壤为标志代表两国在朝鲜的势力范围。而大清帝国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向各国列强开放自己的权益,比如说给俄国一个合适的出海口,给美国、英国、德国、法国以同等的国民待遇,甚至是国民待遇,包括各种矿产、铁路、航运等等全部完全开放……最为底线甚至可以将属于大清帝国的朝鲜势力范围分割成一块一块,名义上是属于大清势力范围,但是实际上是各国列强在朝鲜的大小不等的租界式殖民地!
在谭延闿看来想让日本在赔款问题上做出让步是不大可能的,日本为了动这次战争所耗军费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了。他不知道日本大藏省是不是将日本海军的损失也计算在内,但是就他的初步估算,日本的军费绝对不在三千万两以下,更何况战争看得到的人员和舰队损失不算,就是战争胶着造成日元大幅度贬值已经足以让日本元气大伤了。虽然谭延闿不指望日本能够对战争赔款做出让步,但是他却希望能够完全以白银而不是英镑来偿还赔款——白银对外汇的比价正在逐步降低,白银的贬值会让大清赔偿日本政府的战争赔款形成隐形的增多,尽管这个幅度对谭延闿来说很难估算,但是哪怕多增多一两银子他也不愿意出!
这是针对日本、俄国、德国所设下的一个巨大的陷阱,在谭延闿看来是非常有可能实现的,关键的便是让俄国和德国从中出力,而日本必须迫于压力答应才可以。日本在甲午战争中的战果远没有历史上这么大,这不是赔款缩水了许多的问题,而是日本没有进攻中国本土,战争态势处于胶着的态势,日本最终没有进行军事冒险怕的就是俄国出人意料的反应,派出到达远东的舰队规模居然过了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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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闿就是试图让日本的战果再次缩水,而且顺便给俄国和德国弄个大坑让他们往里面跳——如果它们不往里面跳,等到后面就轮到中国要跳海了,旅顺和青岛的事情他还是非常清楚的。假如俄国和德国跳进朝鲜这个大坑,则在某种程度上降低青岛和旅顺的风险,而且也会成为中
鲜半岛上对日本的天然屏障。等到了一次大战的时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话,谭延闿会有八成把握让中国成为一个日本不敢招惹的国家,到那个时候现在和俄德两国所签订的所有文件在他眼中不过是废纸一张罢了。
以前谭钟麟任闽浙总督和两广总督的时候天高皇帝远,只要应付好盘踞在香港的英国就足够了,但是现在老头子是直隶总督间北洋大臣。旅顺和青岛一旦出了问题。那老头子要担政治风险地,甚至背上卖国贼地帽子也不是不可能——张之洞就是因为青岛问题弄得灰头土脸,虽然没有被冠以卖国贼的称号。但是也是颇受诟病,连带翁同龢也在这上面栽了一个大跟头。
不过目前摆在谭延闿面前最重要的问题是解决自己地会试问题,湖南自古以来就是文风鼎盛,有清二百多年状元都有两个偏偏就是没有出过一个会元。这次会试虽然没有开考,但是凭借这解元的名头,谭延闿会试夺魁的热度一直就没有降温过。甚至有人放言假如谭延闿不能会试取元,那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就算得了进士也要再战会试……别人的期待是别人的事情,考会试是自己地问题,对自己期待最高的便是自己的父亲谭钟麟了,谭家这一脉人丁单薄,谭钟麟四兄弟只有他能够长大,而谭钟麟五子到目前为止连一个进士都没出,这固然是谭钟麟在某些问题上有些偏执。但事实摆在那里,谭钟麟为大清帝国清贵显耀的封疆大吏,五个儿子若是不出一个进士实在是脸上无光。
对谭延闿来说最为严重的便是他今天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父亲谭钟麟的基础之上的,谭钟麟是拿他当作家族地下代掌门人来培养的。对他而言最低限度也必须考取进士,否则很难说老头子会不会改变主意。将掌管家族的重任转移到他的两个弟弟身上,甚至是他地子侄辈上——长房的儿子谭继祖考取了拔贡,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谭继祖对谭组安地威胁可比什么袁大头等人要大多了。按照谭家的传统,三十不得进士则不会再去考会试,谭延闿还年轻在别人眼中还可以多考几次,但是他心中非常清楚按照前生的记忆,那个不知道会不会生的百日维新可是坚决主张废除科举考试的,等到那个时候能不能考试还要看光绪皇帝的脸色,再说四年一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顺天府贡院地处京城西南隅,做为这个庞大帝国除殿试紫禁城之外规制最高的考场,这里的建造规制是极为宏大的,三座青石牌楼盘龙雕凤,各种祥瑞的图案比比皆是,谭延闿曾来过一次,不过现在是天黑看不清楚罢了。算算前生的谭延闿在北京带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现北京有这么一个地方,就算除四旧也应该把房子留下来吧,可惜偏偏他记不得有这么一大片建筑的存在,唯一的解释便是毁于战火,有很大可能会是庚子事变的成果,中国人就算再红眼也很少那这里来撒气的。
“我相信我的夫君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会比那些人差的!”方榕卿看谭延闿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便指指不远处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康有为。
谭延闿听后不禁笑了笑,方榕卿这话似乎打消了刚才他的错觉,在他眼前的仿佛依旧是一个小女孩,说着一些负气的话一般。
天色稍微亮了一些,守门的差役开始大声吆喝,高声呼喝提醒现在是举子们入场的时间了,而陪同前来的亲友则必须远离贡院大门口阻碍举子入场。
谭延闿笑着说道:“今天入场,五天后才会是第三场试贴诗,等我出来最快也要五六天,前后要九天时间才会放榜,榕卿你就跟随赵叔先回去吧,灵寄寺里面的书稿文件都已经整理完毕放在马车上了,回去之后不要忘记放回书房,等我回去在开箱……”
方榕卿淡淡的说道:“窗下莫言命,场中莫论文。这会试时间太长了,夫君莫要太过操劳,提篮中除了笔墨纸砚吃食衣物之外,还有两包人参切片和一壶药酒,这都是劳烦赵叔用秘法调制的,比同仁堂的东西要好多了。夫君若是感到有些精神不济,便将参片含在嘴中,不消片刻就可以神清气爽;那药酒除了补身之外更能御寒,不过不可一次喝上太多,一小口就足够了……篮中吃食虽然比不得在家中,但最是提神解饿,因为加了中药,这些熟食可能味道有种药味,你先忍着些,等考完我再做几样精致的菜肴补偿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