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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戒念     北洋txt下载     北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热闹

    “……陷常熟于险境之中实乃孩儿无奈之举,然北洋虽强依旧是一地之力而对日本全国之力,高下之分立判,常熟枉顾君恩欲以行险,则大清危矣……北洋兵备疲弱,万不是日本之敌,日本与西洋众列强不同,所求者不仅是赔款,重在割地之上……儿今在北洋倾力鼓动合肥竭力而战,不敢设想合肥侥幸而胜,只求日和与日人合议之时能够削日人之气焰,割地也罢、赔款也罢,皆控制在一个大清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非此之举,北洋不战而败,则日人虎狼之心必大涨,则我中华危矣……”

    这是谭延闿写给父亲谭钟麟的信件,他觉得现在给李鸿章出招设套陷害翁同龢,无论结局如何,翁同龢肯定是完了,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老头子终究是翁同龢的至交,尽管老头子心中并不看重翁同龢,但是他也有必要给谭钟麟解释一番。

    “……以常熟现今做为来看,主战不过是进逼合肥耳,父亲写信为合肥劝和,儿心中窃以为招致常熟心中怨恨,殊不知储秀宫传信至合肥曰:‘战’……儿已致电抵羊纺织厂,已经备好十万两银子,父亲当以个人捐五万两于太后,五万两于北洋,以示忠君、爱国……儿次置身于此等大事之中,才感往日少听父亲教诲,然事件紧急已无后退之路,心中甚是念及父亲教导,每日战战兢兢恐误国……至今望信心切,男谨禀。”

    身入局中。谭延闿意识到历史上的甲午战争是如此的复杂多变。战争不过才刚刚进入进程,国内政局已经混杂不堪,各路“英雄豪杰”睁大了双眼注视着北洋。在给老头子地家信之中,他心中热切地期盼能够得到老头子的指点,这种感觉并不是假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尽管以前谭延闿已经对老头子传授给他政治斗争经验非常用心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出给翁同龢设套地方案,但是现在他真的非常热切希望能够得到老头子的现场指导。

    这也是谭延闿第一次亲身介入到国家顶级博弈局中。以前给张之洞报信那些的和这次加入李鸿章幕府策划中日冲突相比都算不得什么了。只有置身局中才会现很多以前不为人知的秘密,老头子在收集政坛内幕上也算是不遗余力了,不过他也只是比外人多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是他凭借手中地资料进行推断,最多这种推断能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够达到的,但是这一次谭延闿亲自参与其中,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看到北洋系统是如何应对。这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由于谭延闿刚刚加入李鸿章幕府不久,对于北洋系统内部如何运作还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就他所接触到的北洋,无疑是相当有效率的。从一个侧面也反应出了北洋系统的强大。在前生的记忆中,后世对北洋的理解基本上是从清政府完结开始地。由袁大头和他的部下们开创的北洋,但是谭延闿不得不承认袁大头和他的部下只是将北洋地力量拓展到了全国,若是现在北洋训练新式6军的话,其实力将会全面过袁大头地北洋——此时北洋的力量非常的内敛,尽管它无论内外都充满了矛盾和危机,但是它却是非常强大。

    “怪不得这么多人要对老李喊打喊杀的,这家伙的家底也太厚实了,军队就在天津离北京这么近,想那些满人也不光是为了眼红银子,恐怕李鸿章要是造反的话,至少把北京一窝端还是不会有太高难度的……”谭延闿一边在李鸿章幕府中做事,一边也四处到其他文职班房中坐坐,也是想更身入的了解北洋内部的情况,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遇到的。

    想想记忆中戌戌政变,谭延闿觉得维新党将希望寄托在大头同学所训练的新军上面,他就微微苦笑的摇摇头,自己如果是李鸿章该多好,直接将北京的满清贵族一锅端也省得自己劳心费力最终还挂个汉奸的骂名了,可惜就算用脚趾豆想想李鸿章也不会反叛,在这点上倒是和他的老师曾国藩差不多。

    同治光绪两朝,枢廷重臣多昧于外势,像翁同龢、潘祖萌、甚至包括张之洞等清流则是空怀热血,就如同张佩纶那样大不切合实际的言论,一旦被送上战场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他们本人。清流都以张佩纶为耻,在其入赘李鸿章之后就更加如此了,殊不知他们本身和张佩纶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的朝廷明显是翁同龢一系高调出场鼓吹战争,像翁同龢这样的“权势”派在大清现在的官场上有着风向标的作用——很多人都认为慈禧太后大操大办六十大寿之后就要入颐和园养老不问政事了,剩下

    要归政于光绪皇帝,至少在表面上,此时的翁同龢还非常耀眼的,只有少数人诸如张之洞、李鸿章、谭钟麟这样的人物才会对未来的政局洞若观火,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大清政治秩序的重要影响者,至于那个制定者自然还是大权在握的慈禧太后——储秀宫的一个“战”字,李鸿章的态度立刻变得强硬起来,毫不犹豫的向总理衙门表示和日本决裂的态度,可见影响之深。

    有翁同龢带头,黄绍箕、丁立钧、王仁堪兄弟等“新生代”清流们都纷纷上章主战,一时间朝堂上真是豪情满怀,人人放言高论,个个都成了绝世智者……以孙毓汶为的军机大臣们则在一边冷冷的关注着朝局进一步的展。

    —

    在中枢兵部名为最高的军事机构,但只是挂名,兵部尚书毫无实权,而负责军务军机大臣几乎都是儒学饱学之士,根本不懂军事。更不用说有关近代的军事作战知识了。此时的军机处还是10年前中法战争期间组成地人员。由礼亲王世铎主持,军机大臣有额勒和布、张之万、孙汶以及后来增补地徐用仪。礼亲王世铎辈份虽高,但才识平庸。毫无作为,惟以钻营收贿为能事,他只是一个挂名的傀儡。而额勒和布因年事已高,平日足不出户,少与外事。张之万也是老之人,平时以书画自娱。二人才识平庸。军机处实权实际操纵在孙汶的手里。

    说来也很有意思。孙汶和翁同龢也有着非常深地恩怨——当年孙汶的父亲尚书孙瑞珍为了能够让儿子高中状元,将同科的翁同龢请到家中,黏糊翁同龢说话说到后半夜,而让自己的儿子趁此机会赶快回房睡觉。不过孙瑞珍的这种手法最终还是没有得逞,翁同龢还是状元,但是这么做却使得原本两家的世交彻底完蛋,翁同龢和孙毓汶也成了一辈子地对头。

    孙毓汶内依醇亲王奕,外联李鸿章。大权在握,俨然是一个灸手可热、不可一世的人物。光绪十五年奕去世后,军机处大权遂落在他手中。徐用仪是孙汶堂叔孙的门生,平日也依附孙氏。没有什么作为。不过到这一步孙汶主掌军机却是无疑的了,在这块地盘中。翁同龢的派系连点边也沾不上。

    储秀宫给李鸿章的那个“战”字,和李鸿章交好的孙毓汶自然清楚,孙毓汶最受慈禧宠信,最重要的是他和李莲英居然结了兰谱,就冲着这一点,李鸿章以疆臣身份不惜代价地结好孙毓汶,为的便是准确的得到慈禧太后的真实态度。

    李鸿章对孙毓汶并没有什么隐瞒,他想要合议地心思孙毓汶心中是非常清楚的,不过慈禧太后那个“战”字让李鸿章心中有点摸不准,他打死也不相信慈禧太后会在自己寿辰地时候要一门心思的打仗。没过两天孙汶就给了李鸿章一个准确的答复——慈禧太后主战是真的,不过她想要的是彰显国威,而且还必须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场纠纷,最终不能够耽误万寿庆典!

    “太后主战是为了长脸面,翁书平主战是为了长名声……不过太后和翁书平不同,太后也要顾虑到天下的清议,若是真的耽误了万寿庆典……也就到了太后寻找替罪羔羊来迅议和的时候了,到时候是丧权辱国也好,是割地赔款也罢,这些臭名声都会集中到那只替罪羊身上……”

    这一次李鸿章在密室中召开的机密会议并没有将谭延闿排除在外,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北洋的核心***里面参与决策——在外面都高呼宣战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昨天主张对日决裂的李鸿章和北洋今天便在这密室之中讨论如何议和的问题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谭延闿必须承认议和是必由之路——北洋家底厚实,但是掌门人老李同学心中不愿意打仗,就算老李肯打也未必打得过日本,北洋水师的装备和士气就摆在那里。济远可以击沉大两倍的严岛,运气的成分实在是太多,深知日本人“鸿运当头”的谭延闿也不相信奇迹总是会生。不过他心中的议和和李鸿章不同——避免历史上屈辱无比的马关条约唯一的办法便是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以全力迎战的姿态来进行这场战争,重创日本来减少日本的勒索。

    “最后那只替罪羊恐怕还是老夫吧?!”李鸿章冷冷的笑道。

    “如果中堂大人在中日之间关系上放了缓手,那毫无疑问中堂将会成为全天下人口诛笔伐的靶子,太后未必会这么想,但是翁书平却是这么盘算的,那个时候也就是翁书平下手的机会了……呵呵,清流?我以前就是作清流的,这里面的好处我再清楚不过了……”张佩纶笑着说到。

    够参与这次秘密会议的,无一不是李鸿章的心腹——纶、养子李经方、跟随他快三十年的直隶按察使周馥、文案于式枚、主管军工的唐伯文。除了唐伯文之外,其余人都是跟随李鸿章很长时间,他们都是李鸿章的智囊,在客居北洋的几天中,谭延闿打交道最多地便是李经方、周馥和于式枚。至于唐伯文忙于天津机器局事务。直到两个小时之前才到直隶总督衙门这里,也就和谭延闿刚刚打个招呼而已。

    也许是因为出身地缘故,谭延闿对周馥和于式枚最感兴趣。不过他们之间也仅仅是刚刚才认识,这两天都忙着和李经方打交道了,除了李鸿章不时的叫人带他过去问话之外,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国际关系推演了,这对于战争来说是非常重要,而且也关系到李鸿章同日本人做出决战地信心——只有将李鸿章对列强的念想彻底打消。他才会真的和日本人拼命,这件事越早动手越好。

    仗,总有打完的时候。如果有一天中日两国在这场战争中都疲惫不堪的时候,两国之间就必须有一道桥梁来连接。不管你愿不愿意,西方列强才是真正收拾局面的善后者,在这个时代实力将会决定国家地地位,在这个时候的远东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抗得住西方列强的进攻,看似庞大的大清帝国无非是个纸老虎。就算有打持久战的实力,以满清贵族为的统治者也会第一个走投降路线。

    “虽然列强都有实力来调解这次纷争,但是列强是由众多国家所组成,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利益。这就注定各国列强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中也有矛盾。这次纷争的焦点在于朝鲜。日本人地想法很简单——至少要占领朝鲜,将大清彻底驱除出朝鲜,如果战事对日本有了非常有利的变化,也并不排除日本将会直接进攻我大清,比如说盛京等地将会受到日本人的攻击,所以这战场区域最重要的便是朝鲜,北方地一些重要的军事地域也有变成战场地可能……”谭延闿说道。

    对于内斗谭延闿不感兴趣,之所以给翁同龢上套,是因为在现在看来翁同龢的举动已经到了直接威胁李鸿章核心利益的地步,这已经影响到了中日战争胜败的程度。作为“搅局天王”的翁同龢,谭延闿是绝对不允许他来破坏自己的计划的,用老头子的话来说,“清流”就是老佛爷手中的一个棋子,用以制衡洋务派和顽固派的,有用的时候就拿来用用,没用的时候就是杀头罢官来当替罪羊。

    翁同龢是清流,也许他这一辈子没有干过坏事,甚至还做过不少好事——杨乃武和小白菜就是有翁同龢在后面当靠山才翻案的,不过这也仅仅是表象而已,这个案件背后是以翁同龢为的江浙派与日益嚣张的左宗棠为的两湖派较量的结果,老佛爷给左宗棠破了盆冷水,直接导致了案件的转折。当美丽的外包装被打开后,丑陋的本质就会裸露在人们的眼皮底下,为了甲午战争的最终结局,牺牲翁同龢是非常划算的!

    “我和组安已经详细分析过了,在各个列强国家中,真正能够起到作用的便是英国和俄国,这两个列强在远东利益上,尤其是长江以北有着很深的矛盾,加上欧洲的那边的恩怨,在朝鲜问题上必然会形成以英国和俄国为的两个对立派别。在列强实力对比上来看,英国在我大清的利益为列强之,长江流域精华都为英国的势力范围之内,其他列强很难插手其中,张南皮在湖北的洋务实业几乎都是英国机器,不是他不肯买别的列强的机器,而是英国人限制了其他国家。从这点上来看,英国人势必会得罪其他列强国家,站在俄国人这边会更多些……”李经方笑着说到。

    李经方和谭延闿相处几天之后,至少在他本人看来谭延闿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而且视野广泛,也许是心中的偏见所致,觉得自己的妹夫张佩纶和谭延闿相差的太多。谭延闿也是对李经方有意识的曲意奉承,他觉得李经方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初到北洋人生地不熟的,有些话还是让李经方来说最为恰当,所以这次关于国际形势的内容,他在主旨上和李经方取得了共识后,由李经方来当主角。谁是主角,谁是配角,在这个时候谭延闿并不在意,来到北洋就是混个脸熟,认真观察这个深刻影响中国近代史举足轻重的利益集团的,其余并不重要,若是能够借此给日本多制造些麻烦则更是意外收获。

第六十二章 诱饵

    “俄国公使喀希尼前日曾经到访,希望俄国能够出面调停中日争端,迫使日本放弃对朝鲜的企图,并且还口头上表示了三条,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挑便是如果日本侵占朝鲜,中俄共同保护朝鲜……只是焉知俄人是否会信守承诺?”周馥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俄国也是列强,从其国家利益上出,所以‘共保朝鲜’之类的话自然是不能完全听信,不过也不妨做个备案。中堂请看——”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客厅中摆放的地球仪旁边指着朝鲜半岛说道:“英俄在远东的竞争早就开始了,英国人为了防范俄国势力在远东蔓延侵害它在长江流域的利益,至少在其本意上不愿意看到俄国人插手朝鲜事务过多,而正是俄国人所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们需要在远东有个优良的港口……”

    “所以俄国人做出所谓的‘承诺’是有条件的——当他们觉得在朝鲜可以获得足够利益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参与朝鲜的局势,这就像赌桌上的赌徒一样,下得赌注越多他们就越拼命。”

    “组安是说我们必须给俄国人足够的好处,他们才会真的认真的调解这场战争?”李鸿章说道。

    “中堂大人主持外交多年,应该对列强的本性非常了解,在下以为想要真的取得俄国人的帮助,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我们想要用英国来调解地话,恐怕所要付出地代价将会更高……”

    “在三十多年前俄国人建立了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就是海参崴。不过俄国在这里的展度非常缓慢。现在的大清在列强眼中不过是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但是英国有着极强地独占性,别的列强想要插一脚就很困难了。俄国人意识到想要在这里占更大的便宜。唯一的办法便是修建一条横穿俄国,连接欧亚的大铁路,以便和英国所把持的海上运输竞争……”李经方说道。

    “那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张佩纶问道。

    “哼!”李经方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幼樵,难道你就不知道远交近攻?!不管是俄国人还是英国人,他们离我大清都是万里之遥,而日本野心勃勃。我在日本待过几年,那个国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加上现在的6奥宗光、山县有朋、伊藤博文等少壮政治人物的领导,全国上下几乎是一条心,有这样的邻居大清的前途危矣!”

    谭延闿看李经方和张佩纶之间的火药味渐浓,遂笑着说道:“幼樵兄所想也是非常有道理,海参崴在俄国的叫法是符拉迪沃斯托克,其意思若是翻译过来的话就是‘征服东方’。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俄国人地野心了……不过在下和伯行兄攀谈甚久,认为西方列强和日本有着本质的不同——列强战争若是失败最终不过是赔款,像割地这样的事情几乎很少见,中堂和列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应该可以看得出列强所图者侧重于商业地利益……而日本不同,他们是岛国。天性就对大6有着莫名其妙的向往,朝鲜将是他们登上大6地第一步,各位都是熟读史书之人,日本人有这种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明时期就是因为日本入侵朝鲜,前明助朝鲜驱除了日本人……日本的野心甚大,又要赔款又要割地,若是让它们占了朝鲜,下一步就是盛京,到那个时候恐怕我大清就是想退也没有空间了,所以朝鲜必须要保住!”

    李鸿章坐在牛皮太师椅上向前探探身说道:“组安以为我们请俄国人调停是最好的选择了?”

    谭延闿说道:“在下和伯行兄研究甚久,三思之下觉得大清和俄国人在朝鲜有着非常重要的利益,而英国人在朝鲜的利益并不多,可以说英国在这次调解中看热闹的成分很大,甚至等我们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之后,英国甚至会对我们落井下石也说不定!”说完谭延闿用眼睛给李经方使了个眼色。

    李经方在得到谭延闿的示意后,微微笑着说道:“俄国人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是以中日两国对比来说,我们就算保得住朝鲜,那北洋也要元气大伤,况且就是这样朝鲜也未必保得住……现在朝鲜已经有了日本人,我们不如把俄国人也给牵进来,让俄国人进入朝鲜取代日本人的地位,将日本人彻底赶下海!”

    “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呢?”张佩纶淡淡的说道。

    “是债总是要还的,想要让俄国人帮着办事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与英法等列强不同,俄国人在光绪十七年便批准了一条横跨西伯利亚直至海参崴的铁路,不过这一计划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海参崴有着漫长的

    ,并不是一个优良的出海口,所以俄国人便把最终出放在了朝鲜,我们的代价便是给俄国人一个出海口,并且还要付出沿线铁路经过朝鲜地方的地权。”谭延闿回答道。

    “若是这么一来,皇帝会放过我们么?清流和天下的舆论会放过我们北洋么?”

    “这将会是一次秘密条约,真正付出本钱的时候可以放在战争结束后一年再执行,这样老佛爷的寿也过完了,中日之间也会因为俄国的**决出一个结果来,作为感谢俄方的帮助,朝廷可以通过这一条,到那个时候北洋就可以从中脱身,而出卖的权力不过是朝鲜的,与我大清没有任何损失!”谭延闿说道。

    “最重要的便是俄国人的铁路修到了朝鲜以获得出海口,那么日本人在朝鲜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日本想要以朝鲜登上大6的计划就会彻底破产。相对于我大清,俄国是一个真正的列强,日本还没有这个实力和胆量和俄国人作对。当然它可以获得英国人地帮助。但是俄国人地那条铁路将会抵消英国在海上的优势……”李经方对于张佩纶从来是看不上眼的。

    “这么长地铁路,俄国人什么时候才能够将铁路修过来呢?”一直没有参加讨论的于式枚站起来走到地球仪面前拨动着。

    谭延闿笑着走过去指着地球仪说道:“这里是俄国的都圣彼得堡,这条漫长的铁路将会从俄国在欧洲的部分的铁路网开始向西延伸。越过高加索山脉进入西伯利亚,然后最终到达这里——海参崴。这绝对是一个浩大地工程,因为俄罗斯是全世界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要在这么广阔的土地上修建一条横穿全境的铁路,其工程的规模可想而知,就算是等工程修建好了。坐着火车从海参崴前往圣彼得堡,没有十天的功夫是不可能到达的!”

    “务山兄,你也过来看看,相比俄国能够完成这条铁路,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够修建这么一条穿越大清的铁路?!”四十岁地于式枚微微皱着眉头对旁边的周馥说道。

    “晦若,我现在关心的倒是俄国人修建这么一条铁路要用多少时间?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来修建这条铁路?!”周馥走上前去,刚才谭延闿给于式枚指点铁路经过地地方的时候,他心中是极为震惊地。单单这一条铁路的长度已经过现在中国所有铁路总长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

    —

    李经方站起来说道:“事实上在欧洲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条铁路,不过在俄国内部的说法一直是很模糊的,在三十年前的时候西伯利亚就已经有些零星的铁路了,不过当时俄国的重心放在欧洲。对这条铁路的关注不够,所以修建的度也是极为缓慢。甚至是搁置了很长的时间。不过光绪五年的时候德国和奥地利暗地中的结盟在光绪十五年的时候被暴露出来,还有同年英国的索尔兹伯里勋爵在君士坦丁堡和地中海等问题上针对俄国的强硬立场,使得俄国在欧洲极为不利,俄国人就将目光转向了远东……”

    “我大清也在同时向乌苏里和东北的移民,以及朝鲜对外开始贸易和日本在朝鲜的势力急剧增长,这一切都使得俄国人更加重视远东的安全——他们在远东的统治因为交通问题变得非常脆弱,为了维系这么广阔的土地,那就必须要有一条铁路才可以!”

    “光绪十七年俄国正式通过了修建这条铁路的决议,转年新上任的俄国财政大臣谢尔盖伯爵控制了这条铁路的修建事宜,这个俄国伯爵对这条大铁路极为重视,在俄国财政上给予了很大的倾斜,并且还疏通法国,决定联合法国,从法国获得资本来修建这条铁路——海路运输几乎为英国把持,英国对法国也是排斥的,6路运输比海路更加安全,俄法很容易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我们把俄国人扯进来对法国也是非常有利的,这样可以孤立英国!”李经方自信的说道。

    说起来在北洋内部核心人物之间对这次中日战争看得还是非常清楚的,议和的主基调被确定下来后,北洋的核心也就因此生了变化——张佩纶偏重于英国调解,而李经方则在谭延闿的说服下偏向了俄国。这里面谭延闿也是存了私心——俄国和英国太不一样了,英国人的排他性已经惹的各国列强非常恼火,况且他也知道英国人在以后可是和日本人签订了一个什么英日合约,日本人成为英国人在远东的代理人。

    相比之下俄国人在远东的势力就差了很多,把俄国人放进来自然也是个麻烦事,北极熊的贪婪他在教科书中也是很清楚的,不过俄国人在以后还会面对更大的麻烦——

    这个强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国家体制的变更更是使国家陷入了长时间的衰弱阶段。只要中国能够把日本给压制住了,那以后的变数可就太多了,虽然也会朝着更加糟糕的道路上前进,但是总比已经“确定”的历史要好得多!

    尽管和张佩纶接触不多,以李经方灼灼逼人的态度看来,张佩纶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也会进行反击。可惜张佩纶和李经方有着太多地不同。都是从科举那一套出来地,但是李经方有着三年英国和三年驻日使节的外交经历,其外交事务就是十个张佩纶绑在一起也不是李经方的对手——在谭延闿看来若是以张佩纶地资历。或是搞搞官场上面的阴谋还是可以的,但是外交事务绝对不能够由他来主导,那可就变成外行领导内行了。

    北洋水师已经有一个丁汝昌了,丁汝昌是爱国,好像在甲午战败后自尽了,但这并不能够抵消他在战争所做出的错误决策。好在那是战术层面上的。就算输了也未必把内裤都给输掉;这北洋核心是战略层面上的,要还来北洋水师那一套,让张佩纶这个不懂外交地人来主导,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谭延闿在北洋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就这么几天里他却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李鸿章这么精明的人居然有意让他的儿子向外交方向展,李经述接触不多也就算了,不过这两兄弟那一口外语可不是盖的,李经述不过露面两三次他没有试出来。但是李经方那可是地道的五国外语牛叉的很。哥哥都成这样,那弟弟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估计李经述还是要走李经方那样地外交之路。

    这个时代官场上的聪明人物都视洋务为肥缺,因为洋务有着大把的银子可以捞。不过却视外交为“畏途”。典型的例子便是大清驻英国第一届公使郭嵩焘,主张学习西方列强地先进技术以立富强之基。结果遭到了保守派的严酷打击,就算回乡也被家乡人骂成洋奴、汉奸、洋鬼子……这个时候地外交官不仅离家千里饱受思乡之苦,国势衰弱受洋人的气不说,回到国内还要被“正人君子”动辄以“卖国”相讥——这简直就是腹背受敌啊。最要命的便是清廷朝三暮四,这些外交官在这个时候就等着活活被累死了——夹在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正是这个时代外交官的恰当写照。

    “以李鸿章的见识不应该犯这样‘常识性’的错误啊,自己主持大清外交卖国不算,还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要背上这个骂名?!世人都骂老李卖国,可是有必要把自己的儿子也推进这个‘火坑’么?这到底是老李迂腐呢?还是有胸襟?!”谭延闿看着坐在太师椅中的李鸿章,心中暗自盘算着。

    “伯行的意思是在朝鲜给俄国人一个出海口为代价了?!”张佩纶脸上不动声色的说道。

    看着有些儒雅风采的张佩纶,谭延闿也不得不佩服这位老兄的养气功夫,无论在什么时候张佩纶都是这种淡定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深浅来。“只是不知道他当年在南洋与法国交战的时候率先逃跑,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呢?”谭延闿心中有些恶意的想到。

    “那对于俄国来说,这么一条铁路是非修不可了?!”李鸿章终于打断了众人的交谈,站起来也走到地球仪面前说道。

    “可以肯定的说,无论中日双方谁把持了朝鲜,都免不得因为这条铁路和俄国人打交道,以俄国人的作风看来,为了这条铁路就算生战争也不足为奇。不过有一点要说的是,俄国人的铁路终点暂时放在了海参崴,能够得到朝鲜的出海口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理想的。幼樵兄所说的引狼入室也不无道理,但是俄国这条狼就算你不引他也会进来,以小的代价换取朝鲜的安宁在目前来看应该是比较划算的!”

    “那英国那里该怎么办?先前已经尊中堂嘱托和英使欧格纳洽谈过了,英国也表示要站在我们大清这一边了……”张佩纶说道。

    李经方听后看到李鸿章的眉头一皱,知道自己这个养父对英国人太过迷信,总是认为英国是列强之,俄国人要是碰到英国人会选择退让。先前就这个问题他和谭延闿也讨论过,其实原本他心中对请英国调停也是颇为寄托的,但是英国人的胃口实在是太大,恐怕要价比德国人更高。再加上这几年英国从各项条约中在关税问题上一直不松口,朝廷压制北洋希望能够调高关税,北洋自己出于洋务的考虑也是有这种打算,但是几次和英国协调下来都不成功,有这样巨大的矛盾在前,英国人会真心为北洋着想么?

第六十三章 宣战

    “英国人未必靠得住……”李经方反驳的说道,生怕李鸿章真的就因为张佩纶的几句话把自己的设计给搅了——有他李经方在,北洋永远轮不到张佩纶!

    眼看会议气氛因为李经方和张佩纶的矛盾变得火药味浓了起来,谭延闿立刻上前说道:“英国为列强之,自然是非常有分量的,但是我们将重心放在俄国人身上,至于英国人也不能怠慢了,好生招待先把它挂起来。如果英国人真的肯办事,不如在朝鲜也分给英国人一杯羹——在这个时候我们付出的代价都是朝鲜的,开出价格来,让英国人和俄国人自己去争,那边干得好那边就得利,无论是英国人还是俄国人进入朝鲜,朝鲜到最后名义上还是要尊我大清为宗主国!”

    周馥咳嗽了两声说道:“中堂,属下亦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所谓‘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些年中堂和洋人也打过不少交道,这些列强只认利益不问道德,若是不出点血恐怕是拆不动他们的。组安说的好,只要朝鲜名义上尚尊我大清为宗主国,这清流骂两句也就算了;若是和日本战事一起,恐怕以北洋的实力未必能够保得住朝鲜,到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应该说在这里的众人对李鸿章有最深影响的人莫过于这个已经五十七岁的周馥,早在同治元年李鸿章组建淮军的时候,二十五岁的周馥进入李鸿章地幕府,前后跟随李鸿章多达三十二年。这个资历在众人中谁也比不上。光绪十二年地时候。翁同龢就对他下过手,以“洋药箱厘不符”要将他“革职严办”,李鸿章力保之下才得以幸免。直到光绪十四年的时候。李鸿章力荐周馥,是他就任直隶按察使,算是封疆大吏中的一员,以幕僚地身份成为封疆大吏,这在有清以来也算是极为罕见,可见李鸿章和他之间的关系亲密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务山兄难道就忘了光绪七年的遗憾了么?!”张佩纶轻摇扇子淡淡的说道。不过谭延闿已经能够看得出他口气中有点不善的感觉,可惜他对周馥地了解也就限于这么多,至于光绪七年到底在周馥身上生了什么事,他却是不知道。

    在听了张佩纶的话后,周馥的脸上表情明显的黯淡下来,苦涩的说道:一事依旧感到内疚,可是现在与当时已经大为不同……”

    李鸿章听后摆摆手说道:“务山。当年之事与你何干?约稿虽是你来起草,也有‘朝鲜乃中国属邦’,美国人虽然不能接受,但那也是朝廷未能坚持的缘故。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来修朝廷这间破屋子,纵然有心然朝廷无意我们也是白干……”

    “当今时局较之光绪七年更为险恶。正如组安所说的那样,西方列强着重于商业,然日本所图割地。美国为列强中稍弱者亦不过如此,相比之下日本为了登上大6所动战争,绝非是一纸通商合约便可以免得掉的,望中堂大人早作打算……”周馥慨然说道。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光绪十七年务山随老夫一起校阅水师,深感时世艰难,一旦生战事,防务堪忧,曾有‘北洋用海军费已千余万,只购此数舰,军实不能再添,照外国海军例不成一队也。倘一旦有事,安能与之敌!不若乘此闲时,痛陈海军宜扩充,经费不可省,时事不可料,各国交谊不可恃,请饬部枢通同办!’之语,大政须朝廷决行,吾辈奈何,昔日之语皆被务山言中……”

    谭延闿是知道《朝美通商条约》地,这几天在直隶总督衙门这里也看到过有关的文件,可惜现在的美国实力远不如百年之后这么强悍,美国也就是靠边站并没有调解战争的资格,所以他将美国排除在外,最终从俄国和英国之间选择了俄国。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份《朝美通商条约》居然是周馥起草地,平心而论周馥已经尽力,条约中并没有不当之处,不过是因为国家太弱,周馥作为外交人员根本对局势无可奈何,但是这份条约也是将朝鲜推入深渊的开始,从这以后朝鲜变成了远东政治版图中一个热点备受瞩目。

    “中堂以为如何?”周馥问道。

    “取俄舍英!”李鸿章坚决地说道:“正如组安所说,英国作为列强之也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开出价格来让英俄来争,谁先压住日本就给谁报酬,不过还是俄国为主!”

    张佩纶听后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有深意的看了看谭延闿,而李经方在这一局上稍胜张佩纶一筹,不无得意的挑衅的看看张佩纶。

    “伯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和组安去做

    俄国公使喀希尼,对其商议调解中日战争的价码,不意我们的最低限是给俄国人一个出海口,是租借!明白了么?!”李鸿章说道。

    谭延闿和李经方拱手说道:“明白了,谨遵中堂之命!”

    李鸿章听后微微点点头说道:“剩下来的就是如何对付京师里面的头头脑脑了,昨天皇上已经下旨增补翁同龢和李鸿藻入军机,张之万因病退职……哼哼,你们猜猜军机处现在怎么样?!”

    张之万是张之洞的堂兄,早些年的时候也是励志进取的人物,年纪大了尤其是在进入军机处之后,求进的心思便弱了许多,加上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可以说在军机处有没有张之万都是一个样,现在身体不好退下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倒是谭延闿听到张之万从军机处退下来之后心思一动:“张之万这是在装的,他要避祸!”当年张之洞署理两广地时候,因为要展洋务、要对法对抗。所以需要大量地银子。穷疯了张之洞接受了属下赵茂昌的建议开了闱赌来补充不足却被翁同龢给暗算了,以当时的形势来看张之洞丢官几乎是板上钉钉地事,就是因为张之万从中运作才让张之洞躲过一劫。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张之洞给醇王贡献三十万两银子。这么一个人对官场洞若观火,估计是闻到了腥味先走为妙了。

    张之万这一走,增补了翁同龢入主军机,军机处还是五大臣,不过孙汶一向在军机处嗓门最大,两个冤家对头碰到一块去。用脚趾豆都可以想出会生什么样的事情。

    “军机是战是和依旧拿捏不定?!”于式枚说道。

    “哼哼,军机处五人除去一个张之万进来翁书平和李鸿藻两个,奉旨在西暖阁开了短会。皇上的旨意是宣战。翁书平是占了上风,不过孙汶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草拟战诏……”李鸿章微微冷笑的说道。

    “那翁书平呢?”于式枚问道。

    “翁书平自然也不愿意写!多年以前荣禄越了军机的权擅动枢笔无端得罪了沈桂芬,沈桂芬利用荣禄的把兄弟翁书平捅了荣禄一刀,昨日还炙手可热地荣禄就这么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直到前段日子才为老佛爷贺寿回到京师。翁书平虽然现在也是军机大臣了,但是他不愿意和孙毓汶仇上加仇。这个战诏他自然是不会去写的,估计其他几个人是能躲则躲,谁也不会去写!”周馥不屑的说道。

    —

    “务山兄算卦的本事渐长啊!”李鸿章笑着说道。

    “这还用算么?军机处的那几个加上翁同龢和李鸿藻,一个比一个精。这仗是我们北洋来抗的,到最后出了岔子不是平白把自己赔给我们北洋了么?!”周馥冷冷的笑道。

    当年翁同龢刚刚接手户部就暗算了周馥。要不是李鸿章力保,他周馥地官场仕途也就算完蛋了,想想从一个幕僚能够做到直隶按察使封疆大吏,这种事情在清朝有过几人?其中艰辛又有几人能够体会的到?!李鸿章的经历和周馥相似,不过他赶上了太平天国之乱,可以凭借军功和曾国藩的特意照拂,升起来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他周馥可没有这么幸运,这一路走来差点因为翁同龢三十年地努力前功尽弃,他心中能不怨恨么?!

    李鸿章自然直到周馥对翁同龢的怨恨有多深,笑着拍拍周馥地肩膀说道:“务山莫要气恼,翁书平已经长不了了!这战诏最终还是要写,皇上心意已决,军机会议翁同龢压住了孙毓汶,孙毓汶不写战诏他翁同龢照样可以找来人写,估计这两天就要到了。等这战诏一到,就该我们出手了……”

    孙毓汶是绝对不愿意写这战诏的,他非常清楚慈禧太后和李鸿章两人心中对这场战争的想法和打算。慈禧太后现在的心气比较高,不过越是临近十月初十大寿庆典,这种心气也就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干脆割地赔款了事;而李鸿章心底根本不愿意打这场仗,孙毓汶和翁同龢一样是个文臣不懂海军也不懂战争,但是听听李鸿章说的“实力相差悬殊”之语,再加上十年前中法之战不败而败的结果,除非他孙毓汶脑袋少根筋,不然他绝对不会在这场战争中下重注的。

    孙毓汶不写没有关系,翁同龢自然能够找得到肯写的人——军机处红章京顾临,顾临也是察言观色之人,翁同龢与孙毓汶之间的仇怨他是知道的,不过皇上都下了旨,这军机处里面就他一个章京,其他的军机大臣都不愿意写,这种倒霉事就落到了他的脑袋上,这也让他后悔不迭,恨不得自己当场晕过去来逃避。犹豫了半天,顾临终于在翁同龢的催促之下才勉强拿起笔草拟战诏,不过这已经是军机会议的第二天了。

    “……着李鸿

    派出各军迅进剿,厚集雄师,6续进,以拯韩民着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及统兵大员整饬戎行,遇有倭人轮船入口,即行迎头痛击,悉数歼除。毋得稍有退缩。致干罪戾,将此通谕知之……”

    四月十八日战诏送到了北洋,而此时距离牙山海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可笑的是在这段时间中国和日本都是国内闹得欢腾,两国倒是根本没有想打的意思。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李鸿章已经通过汪凤藻得知日本人已经开始整军备战了,大量地6军开始集结,只是日本军舰因为严岛舰被击沉,所以这段时间并没有出海。

    李鸿章可不管日本人怎么想。现在北洋地命运就悬在一线,他想议和也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他也很清楚日本人这次是要玩命的,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他派遣北洋水师护航向朝鲜又运去了三千人,彻底控制了朝鲜皇室,以防战事一起会落到日本人地手里。

    李经方弹着这张战诏笑着说道:“常熟不过如此!”

    李鸿章笑着问道:“翁书平又出什么问题了?”

    “这也叫宣战?!”李经方不屑的说道:“如果真的按照国际公法,这根本就不算是宣战,而是备战!命令我们北洋进剿更不过是内部的军事指令……呵呵。这些军机处的大臣们到‘达拉密’,都不通国际战诏拟写的法则,常熟老翁就更不懂了,这战诏是顾渔溪草拟地。真是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聪明过了头?!”

    “那就该轮到我们出手了!晦若,把奏牍写得漂亮些。以老夫的名义给京师!”李鸿章冷冷的笑道。

    于式枚接过李鸿章手中那份早就拟定好的单子,这单子上全部都是军备采购物资,加上济远舰修复费用,几近一千五百万两的费用。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了两艘同日本吉野舰差不多规格的战舰,数艘鱼雷艇,这些可以称为是“水分”专门来恶心翁同龢的,不过三千枚各种口径的炮弹确实是北洋水师急需地。

    翁同龢当了户部的头之后就立刻给北洋水师断奶,最后就是连水师的炮弹都给掐了,李鸿章在接受谭延闿的建议后,自然不会采用零敲细打地方式来慢慢挤兑翁同龢,干脆这几年来老翁同志欠北洋水师的东西一次性借着战争地名义讨要回来,这样才能够在“大义”的旗帜下逼翁同龢铤而走险。

    以前都是翁同龢占了政治道义的制高点,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不光是他李鸿章,张之洞也被老翁同志整治过。这一次李鸿章要彻底出一出十几年来所受的恶气,他逼得越狠,翁同龢铤而走险的机会就越大,只要让翁同龢狠狠的得罪了慈禧太后,那什么都好办了。

    “中堂大人,晚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中堂大人能够应下!”谭延闿在看到周围人都散尽后,走到李鸿章面前说道。

    “组安有事尽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够做到的话一定帮着办理绝不推辞!”也许是要看到翁同龢快要倒霉了,李鸿章心情格外的好,非常高兴的说道。

    “想来翁同龢已经入局,估计他得罪太后也将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晚生知道翁书平为难中堂十数年,翁书平为人也不是那么光彩,不过家父与翁书平交好数十年,望中堂大人能够在关键时刻于翁书平施以援手,一方面可以全家父与之情谊,另外也可弥合中堂与其怨愤。”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沉思了一会说道:“组安的意思是想让老夫放翁常熟一马?!”

    “常熟固然可恨,但终究他是帝师,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和皇上,终究是皇上在这时间上占了先手……中堂若是能够施以援手保住常熟的性命,不失为一桩美谈,也可为以后留条退路……”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笑着说道:“组安言之有理,少年心胸如此宽广,真是不失为一代英才,以老夫看来翁常熟称你为‘奇才’实不为过,若是伯行他们有你一半那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伯行兄和幼樵可能是些误会而已,眼下北洋正是多事之秋,个人恩怨应该放下,集中北洋所有资源一致对外同舟共济才是正理,若是还内部拆台,这与翁常熟有什么区别?!”

    李鸿章听后背着双手走了两圈说道:“这没有问题,若是上面那位动了杀机,老夫自然会劝阻,当然常熟翁若是逼人太甚,那老夫也不是任凭他拿捏的!不过正如组安所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初老夫和翁家结怨也是公心,和常熟斗了这么多年老夫也感到身心俱疲,能够了解也就罢了!”

第六十四章 重逢

    谭延闿拱手说道:“中堂大人胸襟非常人所能比,令人佩服,不过经过这一次翁书平也未必有机会在官场上待着了,只是常熟身为帝师门下学生众多,长此以往下来终究是对中堂不利,所以晚生才希望中堂能够在关键的时候为翁同龢说两句,免得翁同龢老来下场太过凄凉,这也可使其门下对中堂大人不太过为难。

    翁同龢在历史上也算是名人,尽管为人算是龌龊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正面人物,谭延闿不希望看到翁同龢在落难之后被李鸿章穷追猛打,而是想趁这个机会消弥两人之间的裂痕——要怪就怪老翁同志本是个学者的材料却混迹于官场这种险恶的地方,虽不得好结果,但能够平淡退出保住性命安度晚年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果。

    谭延闿见李鸿章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便要告退,刚走到门口就听李鸿章说了句:“组安留步!”

    “老夫已经嘱托务山为你在总署附近购了一座宅院,老是在纪孟那里居住也不方便,还是到总署这里来也好就近。令尊已经来电,你的媳妇就要北上来寻夫了……”李鸿章笑着说道。

    “中堂大人莫要取笑晚生,眼下事情正多,哪里还有时间来顾忌儿女私情?”谭延闿红着脸说道,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个老婆居然会要来天津,这下可真的很难摆脱了,估计多半是老头子的主张,怕自己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弄出什么乱子来。

    “说起来也是老夫地不对。组安刚刚新婚就出来办事。后入幕府更是不能及时回家……老夫已经和务山说过了,我们北洋不会亏待你地,下午你就虽务山到宅子里面看看。还缺少什么物事尽快填补上。听纪孟说过,明年组安要去试科,有个地方安稳读书也是好事,总署事务虽然繁忙,不过也不能耽误组安的前程……”

    “中堂严重了,说起来晚生还要感谢中堂。能够为国效力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家父常说:‘年轻人只有多参与大事才可以长得快’,晚生对此也是深有感触,能够在中堂手下帮忙对于晚生也是一次难得地机会!”

    当下拜别李鸿章后,谭延闿回到自己的班房处理一些文件,眼下的事务并不多,在他的上面有李经方来顶着,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还是在北洋系统中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协助李经方来秘密和各国驻华使节寻求调解战争的可能,当然北洋现在已经订下了主基调,在选择调解列强国家上靠拢俄国试探英国地态度

    也许是谭延闿给李经方铺垫了显示自己能力的机会,所以对谭延闿的态度非常好。现在工作还没有具体展开,他手头上的工作清闲的很。不过谭延闿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应付李经方之外,他还是愿意在北洋幕友堂中走动,总文案于式枚给他也分配了一些处理公文的工作,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谭延闿在父亲手下经常干的工作,各项任务处理地井井有条,颇得于式枚的看重。

    得到李鸿章的同意之后,谭延闿炮制了一篇“专访”,打算过几天表在《强学文摘》上为李鸿章造势——这是谭延闿想出来的办法,通过报纸等舆论工具来展现李鸿章对中日战争地态度,以高调姿态来主张**,一改李鸿章几十年来避战求和的“汉奸”形象。

    翁同龢是不懂这些“作秀”手法地,这样可以使李鸿章占领道德上的制高点和翁同龢继续斗下去,等在后面的还有一个专门为翁同龢挖的“大坑”——周馥起草的求饷折子很快就要上呈京师,这是塞给翁同龢的一个烫手的山芋,逼着翁同龢四处为北洋筹钱,如果翁同龢不上钩,那就在各种报纸上刊载出来,以翁同龢爱面子充当“直臣”的性格,就算豁出性命也会筹好北洋继续的军购采购资金。

    刚刚进入军机处称为军机大臣的翁同龢**还没有坐热,他的麻烦很快就来了,这倒不是李鸿章来逼他,那份奏折还在周馥的UU小说没有完工呢。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翁同龢最为头痛的不是李鸿章或是张之洞,比这两个人还厉害的自然是内务府,他翁同龢执掌户部在内务府的人眼中俨然是块肥肉,和数年前执掌户部的阎敬铭不同。

    阎敬铭是又臭又硬加上身份资历老,湘军之中阎敬铭的资历最老,门生故旧势力极大,内务府拿阎敬铭根本没有办法,半两银子也抠不出来。慈禧太后虽然对阎敬铭阻挠自己大办寿辰庆典感到恼火,但是阎敬铭的资历又不得不让她感到棘手,无奈之下将阎敬铭赶出了户部,接替者便是和满族大

    融洽的翁同龢。阎敬铭苦心经营户部积累了八百万户部他也是不放心,对翁同龢千叮咛万嘱咐要妥善保存元气把银子用在该用的地方,开始的时候翁同龢对内务府还是持抵制态度的,后来考虑到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他也走上了醇王的老路对内务府进行妥协,这几年是他退内务府近,持续下来到今天户部真的变成了内务府的提款机了。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自从谭延闿进京的第一天看到内务府门前车水马龙的排场,心中多半也就明了了——都说晚清的衙门是吞吃白银的地方,而这内务府则是这些衙门中排名第一的。内务府掌内廷事务,但凡宫中的吃饭、穿衣、营造修缮、婚丧喜庆都是内务府一手掌管的,加上慈禧太后过寿这一档子事,内务府称为晚清最大的贪污衙门,贪污中饱、欺上瞒下、敲诈勒索,什么龌龊无耻的事情都敢作敢为。有老佛爷这把红伞保障,就算吃了内务府的亏。谁也不敢言语。而内务府就更加嚣张跋扈了。

    内务府财地路数很多,但是最为快捷和厚利地莫过于营造,所以内务府喜欢听到帝王之家大修土木的消息。那样他们的荷包就又要丰满不少了。海军衙门建立九年以来,以前为了促使北洋水师成军,每年各省协助办理海军有四百万两银子,九年下来就算这个数目不增长到现在至少也有近三千五百万两之多,可是北洋水师成军后就再也没有添过一艘新式战舰,这三千多万两银子跑到哪里去了?

    昨天内务府来人。请拨江宁织造承办地庆典侍卫朝衣费十三万两,老翁同志刚刚表示“所用太奢”,内务府的大爷们就以“钦定用项”来要抰,非要马上提走不可。

    李鸿章手起刀落砍了一个内务府办差的脑袋,不仅没有事还得到了慈禧太后的嘉奖,翁同龢没有这个本事。虽然心中恨得不行,但是依旧将十三万两银子解送给了内务府——万寿庆典关乎母子君臣之间的情感,翁同龢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惹得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的不满意。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光绪皇帝地老师,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和皇帝的态度相挂钩,自己若是反对庆典也就是皇帝反对庆典,这不能不让翁同龢投鼠忌器。

    翁同龢有翁同龢的烦恼。现在窝在直隶总督衙门中的谭延闿当鸵鸟的日子也走到了尽头——今天他将会在码头迎来自己的老婆方榕卿。当初谭延闿结婚后的第二天便离家北上,多半是为了逃避这场婚姻。不过仅仅一天地时间方榕卿的行为举止倒是给他这个做丈夫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来是想等个一两个月就回广州地,可是没成想中日甲午战争这么快便开始了,结果自己进了李鸿章的幕府,如果不出意外地话,至少他在明年会试之前是无法回广州了。

    —

    方榕卿北上“寻夫”确实是出自老头子谭钟麟的授意,他很难想想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在结婚第二天后便离家,等会试结束后就算落第也至少有一年半的时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成什么婚,自己又该如何向老友方汝翼交代?恐怕到时候自己就会面临方家的责难,两大世家的关系从此走向恶化也说不定的事情,谭钟麟不可能冒这样的风险,所以派人一路护送方榕卿北上天津,又生怕吓跑了儿子,所以干脆直接给李鸿章报让他代为照顾。

    看到客轮缓慢的靠向码头,站在码头边上的谭延闿心情也是颇为复杂,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老婆,他心中真还是挺矛盾的——这样一个美女称为自己的老婆,如果放在后世那绝对是一场福分,可惜两个人从前就没有一点感情基础,这不能不让他感到遗憾,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障碍——方榕卿实在是太小了,今年才十七岁,这不免让他有点感觉怪怪的,不过自己也还没有到“十九岁”,心中怪异的感觉让他更加有些怪异。

    不管怎么说,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客轮靠岸后不久,等着船上的乘客差不多都下了船,十个身穿谭延闿曾经设计的军装的总督府侍卫,一身戎装,肩扛九三式步枪走下甲板,后面还有两个女仆簇拥着一个冰雪般的美人——这便是方榕卿了,在方榕卿身后,谭延闿还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居然是长沙一别的赵恒君,后面还有十个总督府侍卫。

    这一行人十分惹人注目,二十个精神飒爽的侍卫队士兵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小姐或夫人出行,这种派头在这个时代可谓是很少见到。不过方榕卿一身洋装打扮却吸引

    闿的全部目光,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如此正规的女式一身白色传统的十九世纪西洋仕女装让谭延闿精神仿佛都恍惚了。

    “就这身装扮若是放在后世走在大街上,非要造成交通堵塞不可,那回头率达到百分之三百不成问题!”谭延闿心中苦笑的想到,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还看到队伍后面有个金碧眼的三四十岁的外国女人也跟在方榕卿的队伍后面。

    不过令谭延闿惊奇地还在后面,方榕卿走到还在呆状态地谭延闿身前居然用英语问他:“这些日子过的还好么?”

    谭延闿听后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能的机械用英语回答好:“还算不错。夫人!”随后一想不对啊:“你怎么会英语地?!”

    方榕卿俏丽的面容上微微一笑。像是这春风中绽开的一朵花一样说道:“前段日子宇盛前去香港接收一批从欧洲运来的货物,公公委托他寻一名可靠的英国女教师,这便是凯瑟琳夫人了。我的英语就是她来教地,刚刚开始学还不怎么熟练,不过以后会更好的……”

    “老头子怎么会突然想起为你请英国教师了?”谭延闿心中疑惑的问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称呼谭钟麟实在是不礼貌之极。

    方榕卿听后微微皱皱眉头,不过她也被谭延闿这种称呼给逗乐了说道:“在广州那里很多名门都是请私人洋教师的,公公怕你走后我会感到气闷。便也依照别人那样让宇盛代为打点……公公还说你会外语,以后干事也少不得和洋人接触,请个好的英国教师来教我英语和西方国家的礼节,到时候也好能够给你帮衬一二。”

    谭延闿听后心中了然,不过谭钟麟这样做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知道谭家上下都是遵从中国传统的礼仪和规矩来治家地,老头子肯给方榕卿请英国家教实在是开通了不少,不过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谭延闿用英语向方榕卿的私人教师问好。凯瑟琳夫人也是非常有礼帽地回应,他虽然懂外语,但是对礼节这方面却是一无所知的,况且现在地社交场合礼节与百年之后完全不同。他那套东西已经太“过时”了。

    不管怎么说,人算是接到了。虽然有些让谭延闿意外,但是放在这个时代来说,方榕卿也算是“进步”了。这种思想上的开放也正是谭延闿所乐意看到的,后世的女孩子思想是开放了,但是却失去了古典的韵味,个个都以“野蛮”性为女性的偶像,这让前世的他心中搞不明白是自己太保守,还是这个时代太开放。在方榕卿的身上他看到了那种古典美,又不失女孩子的活泼,不过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两人之间的差距最大问题不是年龄上的,而是思想上面的,方榕卿的这种转变正是他所期待的。

    这次老头子不放心让方榕卿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一口气派出了二十名总督府侍卫,全身荷枪实弹,若不是总督身份和提前与李鸿章打过招呼,这队人马根本上不了船。不能不说李鸿章对笼络人心还是非常有一手的——方榕卿在广州的时候,李鸿章已经给招商局的Boss盛宣怀打过招呼,让他亲自安排好方榕卿的行程,盛宣怀立刻安排了贵宾舱,不仅是方榕卿一个人,而是一行二十多人都是如此,这样一来是非常给面子的了。

    “赵师傅许久不见,近来可好?”谭延闿将视线从美艳不可方物的方榕卿身上转移到旁边的赵恒君身上,对于这个自己很早就想“招安”的武林高手,赵恒君出现在方榕卿的身边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这是我爹请来的护卫,他不放心我走这么远,便请了赵叔来当我的护卫。”

    “这样也可以?!”谭延闿心中有些郁闷的想到,当初他可是为了赵恒君下了一番功夫的,最后还是留不住人,没有想到自己的岳父居然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轻而易举的招到像赵恒君这样的能人,联想到自己岳父那个模样,谭延闿不得不感叹:“人不可貌相!”

    “谭公子好!”赵恒君走上前来抱拳说道。

    谭延闿见此也是颇为无奈的摇摇头,笑着对赵恒君说道:“真是辛苦赵师傅了!”

    不过想想赵恒君既然被方榕卿给“招安”了,那和纳入自己帐下没有什么区别,这个人只要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总有被自己说动的那天,想到赵恒君,谭延闿也想着是不是自己再多找几个各方面的人才了。

第六十五章 理财

    现在谭延闿手中也有几个能够拿得出手的人才,但是和张之洞与李鸿章之类的幕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翁同龢斗不过他们两人也是有道理的——翁同龢一个脑袋充其量和李鸿章两人差不多,但是架不住人家幕僚多,这么多脑袋想事情肯定比一个人办法多。

    侍卫队由刘禹带队,除了担负保护方榕卿的安全之外,他们还携带了五挺马克沁机枪,还有一定数量的子弹——这些是送给北洋的礼物。别看现在的清朝科技水平落后,但是从曾国藩时代到李鸿章对于先进技术的追求从来没有降过温,直到现在的张之洞,更是办事就要办大事,上就上先进货色。

    在谭延闿所掌握的资料中,北洋6军的装备水平还是不错的,至少相对于对手日本人要强一些,哈乞开斯机关枪也有装备,不过在这个时候马克沁机枪的强大杀伤力还并没有进入北洋的视线。而谭延闿的总督侍卫队不过才百人出头,居然装备了十挺马克沁这样的杀人利器,在他的眼中显然是种浪费,而且在马克沁到了侍卫队手中的时候,来自毛瑟武器制造厂的技术人员为谭延闿和他的士兵演示了马克沁强大的威力——两人合抱的大树在马克沁的持续扫射下连半分钟都没有坚持到就到了下去,谭延闿还好些,但是总督府侍卫队士兵所受到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谭延闿对甲午战争中地6上战争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叶志临阵脱逃,另外一个左宝贵战死。再有便是全局烂了。他不敢奢望五挺马克沁机枪能够彻底改变战局。不过只要能够给日本人当头一棒就足够了,可以想象在战场上突然出现这么几挺人命收割机,日本人地惊喜一定不小。

    如果用金钱可以收买对手的性命。谭延闿决计会倾其所有来收买日本军队的生命,可惜这只是他地幻想而已,不过尽可能的多做些准备,若是能够在战场上给予日本人重创,任何他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他都会去尝试。

    李鸿章出手的宅子自然是第一流的,二十多人的塞进去一点也不觉得拥挤。不过谭延闿却在感受李鸿章地物质诱惑的同时,也在细细衡量这个宅子要走北洋的哪笔账——北洋水师?招商局?电报局……谭延闿摇摇头:“老李同学收买人心的劲头若是能够用在对付日本人身上,就算以北洋之力来对抗日本全国也绝对不成问题,当然前提是那个老太太愿意才可以……”

    一双小手慢慢的穿过了谭延闿的臂弯:“这次北上公公临行之时要我带一封信给你……你,你在这里还习惯么?听说北方人这里很少吃到大米的,看你已经瘦了……”

    谭延闿将目光从这片宅子上转移到身后这位美丽的少女身上,刚想将手臂从方榕卿地手中抽出来,看到小女孩微微皱皱眉头。他还是不忍的停了下来,将胳膊放在方榕卿的手中:“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成家了啊!”

    “我在这里过的还可以,中堂也特为照顾我,别忘了中堂也是南方人。他地幕府里面两淮出身的人比比皆是,别地地方不敢说。在这里吃大米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事务比较繁忙,牵扯的事情也比较多,棘手而已……你临行之时父亲有什么话托你带过来?”谭延闿温声说道。

    看到谭延闿不再抽出手臂,方榕卿脸上又缓和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公公有话要传?不是有信么?”

    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我是他儿子,老头子有些习惯是再怎么改都改不掉的,信上留言固然重要,若是没有话语为解,就算看了信也是白搭,这话便是信的题解……”

    方榕卿听后一皱鼻子,微微笑着说道:“‘老头子’?呵呵……不过真是让你猜着了,公公带话说:‘多想想那位的心思,问问有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搞到五十万两银子,多孝敬着点……’这是什么意思,孝敬谁呀,还需要五十万两这么多?”

    谭延闿从方榕卿手中接过信,匆匆的看了一遍笑着说道:“老头子的东西门道很多,多看多想,随时琢磨着点就明白了,就算我告诉你也白搭……”

    谭钟麟在信中并没有说什么实际话题,谭延闿就算不用看信也明白老头子的意思了,不过最令他头痛的便是从哪里搞五十万两银子,显然开办实业也来不及了,抵羊纺织厂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老头子既然开了这口想必绝对不是动纺织厂的念头,杀鸡取卵的事情老头子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方榕卿听后皱皱眉头:“你们两个真是不愧为父子,模样心思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怪不得大房、二房都不

    的欢心,反倒是你公公最上心!”

    谭延闿听后问道:“是不是大哥二哥他们又有什么动作了?”

    “你走后大夫人就到了广州,说是想让广州的洋郎中看看肝病,不过却让大房到抵羊纺织厂去了一趟……”

    “哼!自找苦吃!”谭延闿不屑的说道。

    “公公知道了后,把大房赶回湖南了,要他面壁读书……”

    “抵羊是我们的根本,等再过上几年就未必是了,不过现在他们是不用打这个主意了,老头子会看好抵羊的。给你提个醒,免得你瞎猜,你说说这天下有谁能够受得起五十万两银子的?”对于这种家族内部争夺财产的事情,谭延闿是不屑的,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自己不是好惹的,老头子也明白他的心意,搅黄了抵羊纺织厂,第一个火的就是老头子了。

    —

    “呵呵,你这是在考我呢?”

    “算是吧,官宦人家对这些都是无师自通。岳丈也是疆臣。想必这些东西你也看过不少……猜对了有奖!”

    “能够受得起这五十万两银子的,恐怕也只有亲王、总督……不会是给老佛爷盖园子吧?!”

    “你真聪明,一下就能够猜对!”谭延闿笑着用手指刮了下方榕卿地小鼻子。接着有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能够想到弄到五十万两银子地路数就更好了!”

    谭延闿明白老头子让他弄五十万两白银来孝敬慈禧太后,这并不是一个硬性指标,因为就算一个省能够拿得出五十万两的也并不多,老头子只是希望能够看到他有这种可能罢了。到现在谭氏父子两人直接送给慈禧太后的银两就已经达到了十万两之多,在满清官员中以个人名义捐钱数目最高者莫过于谭钟麟,可是老头子依旧还不满足。他希望谭延闿能够弄到更多地银子送给慈禧以换取更好的前程——显然这五十万两的数目肯定是有所指,老头子也不会凭空出了这么一个报价,问题是给了这五十万两银子对于他和老头子究竟能够有多大的好处?!

    “老头子肯定在这个数目背后暗有所指,五十万两并不是凭空假设,这里面既有风险又存在了机遇,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谭延闿心中暗自盘算着。五十万两的数目确实是庞大无比,不过对于他并不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若是他一心想要冒险,他手中掌握地抵羊纺织厂的股份价值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这个任务,不过显然老头子不愿意把抵羊给搭进去,至少在谭延闿没有正面回复之前不可能这么做——抵羊对于谭氏一门意味着什么。老头子心中考虑的非常清楚。

    “若是时间紧迫,你完全可以出售抵羊纺织厂手中的股份。相信外面会有人强破头来购买的。另外李鸿章所送的招商轮船股票也值个**万两……若是时间宽松的话,戒毒丸和抵羊地利润累积个一年半载富富有余,五十万两不算什么……”方榕卿笑着说道。

    “呵呵,你还懂这些,是谁告诉你的。不过确实是这样,时间要是宽裕的话,用不了半年只需几个月我就可以弄到五十万两,关键是这五十万两不能够从这里面出,这些利润我都是事先安排好用处的。”谭延闿并没有向方榕卿回避这个问题。

    “公公已经嘱咐文渊他们,只要是关于你地产业,我都可以过问,不过我也只是听文渊他们说说而已。抵羊纺织厂是你的根基这我知道,那些股东也非常卖力,我也不想插手,我只是将那些婚礼贺仪处理了一下,主要是让文渊他们用些散钱收购了招商局地股票,现在招商局股票涨的厉害,盛宣怀听说你要买股票匀出了一万两面值的股票,文渊他们也零星收拢了一些,加上唐纪孟送的总共不到七万两……”

    方榕卿能够掌管谭延闿的经济,这点谭延闿也并不怎么多心,一方面是老头子的许可,另外在一些大家族中他也见过内室掌管一定的产业。方榕卿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这点让谭延闿非常满意,至少自己的老婆是个聪明的小女孩,这也可能和她所受过的教育有关系,不过方榕卿居然能够在她“该管”的范围内收购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利用资本市场来做到资本增值,这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股票这东西风险很大,今天涨了明天跌,这是谁都无法把握的,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些为妙……招商局来头大,不过你也不要忘记几年前它的股票跌得只剩下面值的一半……”谭延闿说道。

    “既然夫君不愿意,那我就把这些股票全卖出去好了,不过也挺可惜的,现在招商局一百两面值的股票已经涨到二百四

    右了。文渊他们说招商局与太古、怡和两家洋行订后,两三年之内是不会有多少变化的……招商局的来头大,现在承揽向朝鲜派兵,利润更大,我临来的时候路过上海,文渊在客轮靠岸的时候说股票涨的很好……”

    谭延闿听后这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对他而言还很陌生的妻子,他没有想到自己地妻子还颇有主见,挺有经济头脑地。不过想到上次分手的时候。那张用簪花小楷抄录的单子。他就应该想到方榕卿在理财上倒是很有一手,只是现在从她涉足购买招商局股票这件事上更加肯定了先前非常模糊地想法而已。

    谭延闿伸出手来轻抚方榕卿的长温声说道:“明天我会给文渊电报,让他把招商局的股票全部卖出的。这个游戏咱们不玩了!”

    “为什么?不是挺好的么?!”方榕卿没有想到谭延闿居然会否定了她的工作,原本是想通过这个给自己地丈夫一个惊喜的,却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这不是你的错,沈文渊想的也没有错,不过有些事情表面上看是正确的,但是里面却暗藏着巨大的风险!招商局的盛宣怀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李鸿章的红人,有李鸿章这棵大树招商局自然是没有问题地,不过若是这棵大树自己出了问题,那招商局会是个怎样的结局?!”谭延闿淡淡的说道。

    “难道说最近真的要打仗了?不是北洋水师以弱胜强还打沉了一艘日本战舰么?”

    “你地消息挺灵通的,不过战争确实已经开始了,就在前天朝廷已经向日本宣战了。我想要说地是,一艘战舰的成败不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北洋水师固然得了先手。不过这并不能说这场战争它就一定能够胜利!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虽然在北洋但是对这场战争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我们也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多做些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谭延闿不知道方榕卿听懂没有。他虽然不懂金融股票,但是北洋面对这场战争准备实在是比不上日本人这么充分。李鸿章能够迈过这个门槛的几率比历史上是稍微高了点,不过这只是可能,这种可能还非常的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李鸿章万一不幸重蹈历史覆辙,轮船招商局未必会关门,但这股票市场肯定会受到战败的影响而遭受重挫。所谓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谭延闿这银子来得容易也不希望自己遭受无妄之灾,退出来看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他犯不着这么冒险。

    “你对这场战争并不看好?”

    “战争是由人来打的,我对淮军上下并不看好,也许老头子急着用这五十万两银子,多半也是和我差不多的。如果你手头上还有其他股票的话也一起卖掉,除了我们手中的抵羊不卖之外,都不要留手……这场战争没有这么简单,若是运气好了也不过是一次十年前中法战争的翻版,即便如此以后的世道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方榕卿听后紧紧的握住谭延闿的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对于她而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年少却已经是她的全部,他已经非常优秀,甚至比她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优秀的多,不过她心中总是有一缕担忧缠绕着自己。

    谭延闿从手上传来的温度,自然清楚这个小女孩心中有些顾虑,便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轮不到上战场的……不过我倒是担心你,天津和京师不比广州,这里权贵很多,飞扬跋扈者太多,没事尽量少到外面走动,就是出去也要让刘禹他们安排好侍卫从旁保护,明白了么?”

    方榕卿轻轻的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谭延闿微微笑了笑说道:“好了,你在这里好好安顿下来,休息一下,总署那里还有很多事,我先去忙,今天晚上我回家吃饭……”

    李鸿章反击之强烈实在是出乎翁同龢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十年前向法国人卑躬屈膝被骗了三次才签订合战条约的李鸿章现在居然敢高调主张和日本人开始全面战争,不过在此之前也有个对他而言非常棘手的问题——军费!奏折上所列举出来的各项战争准备开支令翁同龢的脑袋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若是全部采办齐全至少也是千万两银子以上,这还是战争准备阶段,若是真的打起来那所要花的银子会更多。

    “这一手逼宫可真是够狠啊!”翁同龢心中沉思道,却没有想着他原本就是想逼迫李鸿章的。

第六十六章 不易

    翁同龢手中捏着奏折无力的躺在太师椅上,昨天他刚刚和内务府打了场官司——昨天内务府的福来到户部张口就要一百万两,说是奉了慈禧太后的旨意不敢怠慢。

    翁同龢当即指着福说:“福箴庭啊福箴庭,你干脆把我这条老命拿去交差好了!”

    福平日里和翁同龢的私交是非常不错的,不过现在不同了,翁同龢既然要主战就积极协调户部上下筹措银两,外头要是知道了自己真的给福的内务府拨款一百万两,在这个当口非要纷纷上章弹劾自己不可,连带户部堂官谁也别想跑。

    翁同龢撕破了脸皮将福打回去了,想到自己这么做是得罪了慈禧太后,他立刻到户部侍郎那桐的府上走动,那桐是旗人,当初慈禧太后考虑翁同龢来当户部尚书就是因为他和内务府、旗人的关系比一般的汉臣要密切的多。

    没有想到那桐那里给翁同龢出示了一张单子——原来福早就来过这里了,本来是二百万两的,结果被那桐好说歹说给减半了。那张单子上所开列的寿庆各项开支让翁同龢头晕目眩,殿庭筵宴开支居然达到二十三万两,这显然是内务府的伎俩——以前光绪皇帝曾经问过翁同龢吃几个鸡蛋,他刚刚回答是“四个”,转口又说,鸡蛋非常贵,他也是不经常吃的——皇帝倒是有心节俭,内务府给皇帝的报价是一个鸡蛋四两白银,翁同龢想到内务府与慈禧太后之间的关系。逼不得已违心在这个“鸡蛋问题”上糊弄了自己地学生。

    向那桐倒了一通苦水之后。翁同龢还是多了嘴——“户部不是内务府地荷包,我要让他们知道这是打仗的银子,这回我就要驳!”结果今天早上翁同龢获知。这句向那桐说的气话昨天晚上便传到了慈禧太后地耳朵里了。

    翁同龢想到自己刚刚从工部尚书顶了阎敬铭的开缺称为户部尚书的时候,还暗中得意过以后总算比和整天与修园子修陵打交道的工部尚书要体面多了,也可以借着执掌国家度支的名头来遏制自己的老对手李鸿章扩建海军展洋务。

    阎敬铭离京前曾经拜访过翁同龢一次,不咸不淡地告诉他,保举他升任户部尚书的人就是昔日和他同为工部同事的福。现在想想当年的事,阎敬铭当年留下的话是非常有深意的。这个户部尚书绝对不是什么好差事,而自己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合肥的奏章绝对不能够答应,虽说户部手里也还有几百万两银子,但是若是真的按照这张奏折上所请,那剩下地数百万两银子的窟窿上哪里去补?”志锐说道。

    “不给便是我们户部的错,合肥便得了口实,将来不仅太后皇上那里我们说不过去,就是天下人面前我们说得过去么?给是要给。但也不能全给,户部的堂官们审核一下,新购舰船是不能再添了,其他地想办法控制一下。争取控制在八百万两银子之内,这样户部也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不过应该上书皇上。为了应付战争,必须借款,否则难以应对!”翁同龢最终拍板。

    天津和京师离得这么近,京师有什么动静很快便能够传递到李鸿章的耳朵里,翁同龢主持地户部部分批准了战备采购,虽然有些不痛快,七减八减真正批下来的也只有不到八百万两,李鸿章原本也没有指望翁同龢在这上面大笔一挥全部通过,能够有八百万两的收获他已经知足了,这可是相当于北洋水师两年的军费,这么多年来北洋还没有得到过这么充足的军费,唯一可惜的便是他现在正要面对日本人的威胁。

    在宣战诏书颁布后,驻日公使汪凤藻便从日本启程回到中国,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也向中国回了最后一个关于日本目前状况的电报——日本已经回应了中国的战诏正式向中国宣战。说起来也非常可笑,日本的战争理由是中国向朝鲜派兵威胁了日本在朝鲜的利益,对于吉野舰队率先攻击济远舰队只口不提。不管怎么样,日本已经正式开始运作起来了——日本舰队又出现在了朝鲜海域,并且也开始向朝鲜运兵。

    也正是因为日本的行动,使得北洋内部有人又翻出了方伯谦,由此谭延闿终于明白在北洋水师内部“广结善缘”的方伯谦为什么和提督丁汝昌闹翻的原因——数月前方伯谦曾经直接上章李鸿章,提出了五条建议,其中有两条是关于北洋水师的——第一便是谓海军战舰,合则力厚,分则势单,未决裂前宜召聚一处,遇有变局以便调遣……二则当添战舰,倭之敢轻我中国者,以我海军战舰无多,且皆旧式,不及其新式快船、快炮之利。倘我添率之船多艘,并各船上多添快炮,则

    而震慑……

    方伯谦的这五条建议也不算是越级递交,曾经在丁汝昌手中打过转,结果却没有了消息。对于日本的威胁感受最为深刻的便是北洋水师,这些大都出身福建马尾的水师学堂并且前往英国深造过的管带们,对于日本在海上的日益嚣张深有体会,心中都明白中国和日本的海军迟早都要干上一场。当然这些管带回国后由于各种原因几乎集体走向堕落,但是这点眼光他们还是有的,要打仗他们将会排在第一个,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就算要得罪人也顾不得了,所以才有方伯谦上书。

    丁汝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方伯谦的上书给压了下来,方伯谦久等未果便直接越过丁汝昌向李鸿章进言,结果被丁汝昌视为挑战自己的权威,便连续给方伯谦穿了几次小鞋,终于弄得两人决裂。方伯谦是北洋水师里面的“水晶球”。为人八面玲珑从来不轻易得罪人。加上自己财有术,对济远舰官兵也多有照顾,上下名声很是不错。结果却弄到了这步田地,实在是出人意料。

    想想当初谭延闿见到方伯谦地时候,方伯谦委托唐伯文地事情,唐伯文确实也向李鸿章进言了,否则第二批护航舰队也不会是镇远前去了,不过丁汝昌却从中做了手脚——招商局的运兵船装载完毕后。北洋水师的军舰却姗姗来迟,结果比原定计划晚了数个小时。不过丁汝昌也极为后悔,他也没有想到方伯谦怎么就这么背,第一次出去便被人家日本舰队给伏击了,差点连命都保不住,当然他更后悔地是镇远没有及时赶到将已经动弹不得的吉野舰给打沉,这可是一个天大的立功机会,结果就这么白白的飞了。

    “纪孟兄。那中堂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还能怎么办?丁禹廷虽然出身是太平天国,但是跟随中堂也有三十余年,中堂将北洋水师托付给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中堂再怎么恼他也是无用的!”唐伯文这段时间将会承担军购采办。所以在城里居住的时间比较多些。

    —

    “丁提督出身好坏没有多少关系,到底也是北洋地老人。资历在那里摆着,再不济也不会背叛中堂。关键的是丁提督是6军出身,若是论步军行军打仗倒是没有问题,若是论起海战,哪里能够指挥的了大舰队作战?如果真的和日本在海上打起来,恐怕将会是第一次双方舰船全部都是蒸汽铁甲舰之间的战斗,这种战争就是在西方都没有生过,中堂为什么不用那些刘步蝉等从英国学成回来的专业人才呢?”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听后微微一笑,但却没有回答。其实唐伯文回不回答都无所谓,谭延闿心中自然明白李鸿章的用人政策,就是出现了北洋水师这样外行领导内行也是在所不惜,老李的用人特色已经和他地老师曾国藩一样,成为晚清一个非常令人诟病的话题。谭延闿怎么也想不通,像老李这样的“明白人”怎么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过想想估计无论是老李还是曾国藩对此都是没有办法地办法——乱世中生存的第一要务便是将自己所能够掌握到地资源全部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个人当然没有这么大的精力,只有按血缘、亲情、乡情等纽带来维系成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大臣的兴衰荣辱全都寄予帝王家说了算,自己唯有不断拼命的扩充实力,等实力大到连帝王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自己也就谋取了相应的“安全”。倒是这种有些类似后世“恐怖平衡”的做法所谋取的“安全”又多可靠,这只有博弈双方自己才能够身同感受了。

    “这些中堂心中自有打算,现在济远舰已经开始大修,不过损坏的极为严重,后主炮和甲板以上的舱室几乎全部被毁,前主炮到是还好办一些,只是炮台基座的铆钉被震开炮塔错位而已,主炮还能够使用……”唐伯文将这个用人不当的话题转开,尽管他同样也非常不满意李鸿章的用人策略,但是想想自己也是受益者,这身份有些尴尬了点。

    “济远舰受创严重,想要修复它恐怕还需要重新向国外订购舰炮吧?这样时间上来得及么?”谭延闿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打击面太大,所以顺着唐伯文的话题转到最为关心的济远舰修复问题上了。

    济远舰死里逃生还击沉了严岛舰在谭延闿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不仅是他这么看,北洋内部只要懂些海军的人都认为。由于射炮的出现,现在海军的流行趋势已经开始有两极分化的趋势——大舰**和快船快炮,这种趋势倒是和中日两国海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这不是李鸿章等北洋水师的创始人深谋远虑,而是当时没有射炮北洋水师就按照

    潮流采购军舰。李鸿章给谭延闿的感觉并不是一个但是李鸿章早年在剿灭太平天国时期也认识到武器的重要性,只要他采购武器,无一不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武器,北洋水师的成军也托了他老人家地福。在采购军舰上也是瞄准当时大清国能够买到地最好武器来采购的。

    日本人出于对付定镇两舰的考虑居然弄出三景舰这样拥有320毫米主炮地巨舰。可是这样的主炮却无法和定镇两舰上的主炮相比——它几乎不能够旋转,当然现在三景舰还有一艘桥立舰没有建造好,不过这已经不是秘密了。济远舰的主炮是210米。考虑到严岛舰的主炮有跟没有差不多,在主炮口径上来说,济远舰反倒是比当时的日本三舰都要大,更要命地是严岛的装甲非常薄弱,同样的排水量,严岛的装甲比吉野差了一半。而济远舰的防护装甲要远远优于日舰,这也是济远能够死里逃生的关键。

    “按照中堂大人的意思,已经致电给江南制造局总办刘麒祥,那里有十二门120米射炮,都是两年前仿造德国克虏伯射炮制造,以前曾经送来过一门和二十炮弹到北洋试射,不过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被采纳,所以这些射炮现在还留在江南制造局。既然济远舰的后主炮已经被毁。与其等从国外进口,还不如直接用这些射炮来顶替,口径是小了点,但是改成双联装炮塔。又是射炮,想必威力未必比以前地一门150米的后主炮要好些……”

    江南制造局可以制造大口径火炮。这个消息几个月前唐伯文曾经向谭延闿说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李鸿章为了保证江南制造局的安全,将十二寸的大炮就地安置在那里了,同时还有六门120米炮也同为防守,没有想到那里居然还有六门没有使用。这次济远后主炮被打烂,李鸿章正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拿来修复济远所用。

    “呵呵,不知道什么原因?恐怕老李同学一面信不过江南制造局地手艺,一面担心从国内采购无法从中得到巨额回扣吧?!没有想到转来转去还是绕到老路上来,可惜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哪里会给你时间来试制更有威力的大口径射炮?!”谭延闿心中冷冷地想到。

    “能够尽快恢复济远舰的战斗力是最好,不过中堂大人手中既然有射炮,那还不如也换装到其他战舰上岂不更好?”尽管谭延闿心中对老李的那个小算盘有些不屑,但是还是避实就虚的问了一句。

    唐伯文听后苦笑的摇摇头说道:“改装这种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用在济远舰上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要不是日本人将济远舰的后主炮塔打了个稀巴烂,根本就没有办法来安装射炮。况且这么一改装时间上也来不及,济远虽然免去了从国外进口这道环节,要想改装完毕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才可以,不过好在这个时间已经比原定时间快上了许多了……”

    李鸿章也曾考虑过给其他战舰加装射炮,最重要的还是时间问题来不及,像经远、来远这样的战舰后主炮基座都是浇铸死的,要换装的话还要对甲板进行切割,哪里有这个时间?另外便是一些北洋水师将领在济远这场遭遇战中看出了日本战舰装甲薄弱的巨大缺点,江南制造局只有120米射炮,改装之后口径缩小,未必能够击穿敌舰装甲,这就犯了日本人追击济远的错误。

    别看济远中了这么多炮弹,但是120米炮弹拿济远装甲毫无办法,最多是扫平甲板以上的建筑物罢了,就算打在了水线甲板上也没有多大效果。除非是数量非常多的120米炮弹不断的轰炸,才可以以数量累积质量造成敌舰沉没——济远前后被人连打带追挨了快一百120炮弹依旧没有问题,最致命的伤害全都是150米炮弹造成的,想要打沉它还不知道需要多少炮弹。

    这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通过这次规模不算大的海战,北洋水师的将领们对于现有武器装备也开始了重新的思考。还是打中一炮就能够击穿对方装甲的好,150米炮弹的威力对于日本战舰绝大多数装甲都有击穿效果,除非是一些诸如炮塔这样装甲奇厚无比的特别部位才会无效,这点是120米炮所做不到的。

第六十七章 诧异

    等唐伯文将北洋水师将领中这种想法和谭延闿解释清楚后,他不禁有些惊讶,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不同的人在一个条件下做出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决策这也并不出奇。已往北洋水师将领对于日本海军的疯狂扩张尤其是射炮的应用,心中有着巨大的危机感,不过济远舰的这场遭遇战让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产生了与已往不同的看法——日本舰队的装甲实在是太过薄弱了。

    现在中日两国海军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双方都有对手主力战舰的各项数据,包括航、装甲、舰炮等主要数据。不过已往从来没有生过蒸汽铁甲舰之间的战斗,对于炮弹的杀伤力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自己的炮弹到底能不能有效的击穿对手的装甲?这个答案在济远遭遇战中终于有了一个答案——210米绝对可以对付日舰装甲,米也可以对严岛这样的日本主力舰装甲造成有效伤害。除了三景舰炮塔装甲实在是太厚无法击穿之外,日本各舰各部位装甲厚度基本上都在三英寸很少有四英寸的,就连150米后主炮都可以将其击穿,反观济远舰装甲普遍都在四英寸以上,只有水线装甲是三英寸。

    济远最大的幸运便是这么多炮弹居然没有打中它的水线装甲,全都击中甲板装甲,除了给济远的外观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和一些人员损失之外,想要击沉济远还差得远——从弹痕看来,吉野和严岛装备总共多达二十门地120米炮无法击穿四英寸装甲。只有吉野上地150炮才会有一定的效果。可惜在战斗中吉野只有两门主炮有机会对济远开炮,再扣出命中率等因素,能够打到济远的就更少了。

    “射炮固然有很多优点。但是如果不能够击穿对手装甲无法击沉敌舰,那还是做无用功。与其降低火炮威力换成小口径射炮,还不如使用以前地舰炮,尤其是210米主炮更是不能换……这是一些北洋水师将领之间的议论,不过像210150米这样口径的射炮,江南制造局还无法制造。就算造也来不及了……”唐伯文苦笑的说道。

    谭延闿听后也有些无言以对,谁也每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乌龙局面,江南制造局好不容易造出了大口径射炮,最初李鸿章看不上眼,也不支持,才使得江南制造局在射炮仿造和研究方面逐渐放慢了度——这种火炮只有用在海军身上,北洋不采购江南制造局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等李鸿章火烧**的时候,江南制造局又拿不出北洋水师所需要地大口径射炮。只有用存货来凑合一下。

    “这种事情谁对谁错是说不清楚的,天下比这更糊涂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是用什么口径的舰炮。先将济远的战斗力恢复起来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占了个先手。过两天我和伯行要求见俄国公使喀希尼,开出我们的价码,看看俄国人的反应怎么样。就是现在我和伯行都很犹豫,是俄国公使与英国公使同时接见好呢,还是单个的来……”谭延闿苦笑地说道。

    谭延闿自然也有自己头痛的事情,他必须帮助李经方来处理外交事务。在李鸿章的战略意图中,这场战争北洋能够保存多少元气全看外交,如果外交努力失败,那也只好和日本战决赶在十月初十之前结束战争,不然就等着自己受气吧!事实上留个李鸿章自己做主的时间比这个要短地多,一旦老太太的寿辰受到威胁,毫无疑问就是个类似十年前中法战争那样不败而败地结局,甚至比那个更加糟糕。

    是以在这种局面之下,李鸿章心中本来就不指望能够通过战争来解决问题,小打还是可以承受,但是类似双方倾其全力进行主力决战,这种战斗李鸿章是想都没有想过的,只是被谭延闿步步紧逼有了一点这方面的准备而已。在李鸿章这种战略思想上布局之下,外交的任务是极为重要和繁重的,这几天他和李经方把全部的精神都用来分析对手的经历和性格上了,最重要的还是各国在朝鲜的利益。

    “还是你老兄比较轻松,这个好办,既然是以利诱之,不如像西方的拍卖会一样,把自己的价码摆出来,看看俄国人和英国人谁更会办事不就得了……如果他们都不愿意就再继续加加码,我倒是看好组安的想法,俄国人和英国人在这场战争中论利益是相左的,英国人太独了,绝对不会容忍俄国人势力南下,利用他们的矛盾,如果操作好了,那这场仗说不定也就打不起来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苦笑的摇摇头,说道:“能够不打仗自然最好,不过看日本人那架势

    我们不想打也不大可能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俄国人们绑在一起,只有这样才可以震慑日本……”

    —

    唐伯文和谭延闿多日不见,过不了几天等确定采购上面的事宜之后,他还必须尽快赶回天津机器局,那里离不开他的调度,也只有他才可以镇得住那些老油条。晚上谭延闿邀请了唐伯文到家中做客,两人对于当前的局势都进一步交流了意见,并且出于长兄的角度给谭延闿提出了一些建议,毕竟北洋这潭水太深,内中派系纵横,谭延闿现在这么靠近李经方在他眼中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李经方在外交上是有些本事,但是为人跋扈的很,从和张佩纶之间的关系上就可以看出这个家伙不好打交道的一面,无论在哪里,像这样跋扈之人总是不得人心的,和李经方走得近未必是好处。

    在谭延闿看来和李经方共事不过是必要的手段。他并不会因为李经方和张佩纶之间生什么不快。至少在表面上张佩纶可是李鸿章地“重点培养”对象。北洋这个***人才多,利益大,同样也会在内部产生众多因为分配不公地纠纷。这么复杂的一个***只会让谭延闿感到有些望而生畏。若不是为了中日甲午战争,在北洋做幕僚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尤其谭延闿地身份还是一省总督之子,犯不着为此自贬身价。

    “也许袁大头之所以很快控制北洋,还是因为这一仗几乎将北洋的精华全部葬送殆尽,没有什么强力人物和他竞争……”谭延闿心中也不是没有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北洋,然后徐徐控制北洋为自己所用。不过在见识到北洋内部复杂的派系斗争后,他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退却。

    在谭延闿的晚宴上,最令唐伯文赞不绝口的便是方榕卿一手烧菜地好厨艺,这也是谭延闿第一次吃老婆烧的菜。不能不说方榕卿的厨艺实在是太有水平了,几样精致的菜肴几乎被这两个人横扫一空,原本在饭桌上联络感情的两人都在吃饭的时候格外专注,精神都用在筷子上面去了,直到酒足饭饱之后才打开话匣子。

    晚上方榕卿还要和那个跟过来的凯瑟琳夫人学习英语和一些其他西方社交场合的礼节等等。谭延闿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况且手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便一个人回到总署班房办公去了。这段时间也许是对北洋有了更深入地了解,处理公文上更加顺畅。于式枚和张佩纶也愿意将更多的幕僚事务交给他来做,对于李鸿章手下的幕僚们来说。他简直就是一个高运转的办公机器。不敢说他已经成为北洋幕僚地核心人物,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悉幕僚地工作也足以让周围的人佩服不已,谭延闿的才华很是征服了一批往日眼高于顶的总署幕僚。

    在直隶总督府幕友堂中,谭延闿最为看重的便是这里所存放的各种资料,李鸿章执掌中国外交数十年,这期间的各种条约文本在这里都有,尽管阅读这些条约会让人的负面心理极大,但是这也是有利于他更加深入了解这个时代中国和世界的关系。不仅仅是中外各种条约,还有北洋内外联系的各种资料,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况且因为历史上的辛丑事变,天津、北京将会面临战火的洗礼,这些珍贵的资料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存下来,现在多了解一些,等以后也会有用到的地方。

    等谭延闿深夜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方榕卿还在房中泡茶,显然是在等自己回来。对于这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老婆,谭延闿自然是满意的很,可惜心中总是有那么一点障碍。进屋看到方榕卿正在摆弄那些茶具,他也干脆做到对面轻声说道:“你怎么还不睡?和凯瑟琳夫人学习要到这么晚么?”

    方榕卿看到微微一笑,说道:“不是,只不过我不习惯这么早就睡觉而已,你回来我还要和你商量个事,我想买架钢琴学着弹,钢琴是一种西方的乐器……”

    谭延闿笑着摆摆手说道:“钢琴我懂,这没有什么,想买你自己就可以做主。学着弹弹钢琴也好,在西方的那些名著中,钢琴是作为那些名门贵族小姐必学的一门课程……”

    方榕卿高兴的说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到现在钢琴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不知道呢?你会弹么?”

    谭延闿呵呵一笑说道:“在《强学文摘》当编辑经常翻译那些西方的东西,文学名著不是我们所重视的,不过当初学外语的时候也多少读过几本。钢琴是西方的乐器,在这里是很不多见的,只有那些外国人或是一些非常开放的买办之家中也许会有,在西方钢琴在乐器中的地位就像中国的古筝和瑶琴一般,还有小提琴也和钢琴差不多,都是非常高

    器,学学挺好的……”

    和方榕卿聊起钢琴这让谭延闿有些恍惚的感觉,在前生他是不会弹钢琴的,不过他却非常擅长拉小提琴,尤其是梁祝更是非常熟练精通,这也是作为他的一个爱好。不过到了这个时代后。他却再也没有摸过这些东西了。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等我以后学会了外语,我就来翻译那些外国名著,到时候我还要把中国的名著也翻译成外语。让那些外国人来读读我们中国地名著……”

    “这是个不错地想法,外国人对中国的印象非常的不好,男地留个猪尾巴,女的裹小脚,整个一个野蛮民族。殊不知我们老祖宗在穿衣吃熟食的时候,他们欧洲还处在茹毛饮血的水平上。更有后来那个什么‘初夜权’等荒谬的法令,说我们野蛮,哼哼,也不照照镜子……”

    方榕卿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不在乎女人裹不裹脚么?”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大可以放脚,我支持你,至于老头子那里我去说。女人裹小脚是那些宋代名士们地变态心理所流传下来的,我看不出女人裹脚之后有什么好处,反倒是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

    方榕卿听后紧张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松了口气说道:“我小时候裹脚怕疼,爹爹心疼我就由着我了,直到今年要嫁人了才临时裹裹脚,真的很疼啊!”

    谭延闿站起来走到对面方榕卿的后面轻轻的抚着她的头说道:“还是放脚吧。人活着还是自在点好,何必这么委屈自己?我不反对你放脚。如果我要是有足够地权力的话,我会让我们中国的女人全都不用裹脚,男人都不用留辫子……”说完还自嘲的甩甩自己地辫子说道:“不过现在我还没有这个实力,这辫子虽然也能剪,但是剪了之后我的前程也就一起葬送进去了,还是留上几年吧!”

    “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委屈……”方榕卿小声地说道。

    谭延闿听后一愣微微笑着说道:“能够娶到你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老婆是我的福分……你也看过《红楼梦》那些书吧?等你学会外语还可以看看外国的名著,其实你会现无论中外的男女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向往自由的爱情,希望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那你是不喜欢我了……”

    谭延闿听后笑笑刮了她的小鼻子说道:“你呀,还是听我把话说完!这男女之间相互爱慕是有一个过程的,有一见钟情的,也有青梅竹马的,当然也有认识后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两人才会相互吸引的……我以为咱们两人很早便认识了,不过这么多年来都没有音讯,直到前几个月连见面都没有就直接完婚了,说实在的,在拜堂之前我连你长得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呢!”

    “恐怕你是在结婚后的第二天才知道我长得什么样吧?!”方榕卿非常不满的说道。

    谭延闿的脸稍微红了下,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那天我虽然喝多了点,到了洞房的时候我还是看清你长什么样了……挺好看的……”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像《红楼梦》或是《西厢记》中的那样,慢慢相处一段时间啊?”

    谭延闿稍微松了口气说道:“那样最好了,你我还是慢慢相处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先做假夫妻,若是以后你对我很满意,那就到时候做真夫妻好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会让你全面了解我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可以让你托付终身……”

    “那又怎样啊!我已经嫁给你了……”

    “…………”

    这一晚对于谭延闿来说是冰火两重天,给方榕卿讲了很多他根据西方爱情小说改编的故事后,才哄着了老婆后,在屋中两个凳子一拼凑合的睡了一晚上。其实他倒是挺想到床上去睡的,可惜面对这么漂亮的老婆,他对自己的定力头一次感到了怀疑。

    “真是不知道我结婚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谭延闿满脑子在思考这个“重大”问题,却丝毫不得其解的时候终于进入了梦想。

    不管怎么样,谭延闿要过日子,别人也同样要过日子,不过对于刚刚进入军机处的翁同龢来说,他最近的日子比别人更加难过一些而已,现在的老翁同志就像进入风箱中的老鼠,全然没有数天前那种踌躇满志和天下尽在我手的快感。

第六十八章 造假

    李鸿章在《强学文摘》上的高调主战使得翁同龢头一次感受到也许自己的老对手真的动了真格的,最令他头痛的便是来自李鸿章的军购奏折,上千万两的军费足以让他急得去跳楼,就是这样,来自内务府那帮讨债鬼的压力也不小,好在自己与那桐、福的关系不错,两边都还没有谈崩,但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上来看,老翁已经感觉到储秀宫那位对他的怨气了。

    尽管入了军机处,为太后贺寿所开的恩科也照样开考,张就是在三天前走入了大清帝国最高考场。主考的除了翁同龢之外,还有已经以身体健康为由退出军机的张之万,一切都在翁同龢的运作之中。张的卷子由收卷官黄思永拿上来胡名之后放在了那一摞中的第一个,在交给翁同龢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着翁同龢拍拍这本卷子。

    这一次翁同龢终于不再出错了,他急不可耐的将张的卷子抽出来,一边看一边还故意的称赞,看完后双手用力一合——对于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来说,这么一合也算是他最大的力气了。

    “此卷非元不可,以老夫之意就这么定了!”

    几个主考官相互看了一眼,最终只有张之万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翁师傅,这才是第一本,最起码也要多看几本吧?若是让外面的言官知道了,这还了得?!芝翁、兰公你们二位如何?”

    张之万也是中过状元的人,而且还在翁同龢之前,若说这翰林之中最重辈分。就算阅卷大臣名单上翁同龢在张之万之前。依照科场的规矩,张之万对这轮元还是有相当大地言权地,如果两人交好的话。甚至还得由张之万来订第一名。末了张之万所说的芝翁和兰公便是同为阅卷大臣地麟书和李鸿藻。

    张之万小小的计谋并没有成功,其实也算不上是计谋,先且不说这本卷子的质量如何,只读了一本卷子便定元,这恐怕也算是自有科举考试一来的一桩奇闻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翁同龢本来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只是他新入军机心气难免要高了点,再加上数次提拔张都闹了乌龙,眼看太后六十大寿之后皇帝就要真正的把持朝政了,同时也出于张地年龄考虑,他必须要让张成为状元,以此为基点以最快的度将张提拔到中枢的位置,成为帝党的中坚人物——翁同龢的心里急啊!

    李鸿藻看看翁同龢,拿过卷子翻看了一阵淡淡的说道:“叔平所得这一卷。的确非同凡响,拔置第一不为过分!”

    志锐听后故意大声说道:“兰公德高望重,翁师傅为阅卷大臣位,自可定为定元!”

    张之万刚想要说些什么。旁边的薛允升扯扯他地衣角小声说道:“咱没有个妹妹养在景仁宫!”

    张之万听后楞了一下,再想想自己弄过这次大考也就回乡养老了。犯不着多得罪人,只是看不过翁同龢的做派而已。再想想薛允升所说的那句话,心中更是明了——志锐是翁同龢的门下,同时更是景仁宫珍妃地堂哥,李鸿藻能够容忍这份卷子,毫无疑问就是传言中那个张了。想通了这些关节,曾经也有过豪情万丈的张之万退缩了,当他回头看看这个象征着帝国选拔人才最高地考场,他心中只剩下迷惑、不解、哀叹?也许还有其他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在半个月后向皇帝太后请辞永远的离开了这座权力都城。

    当皇帝的内侍唱名道:“第一名,南通张!”的时候,翁同龢的心终于落了地,十几年的精心操作,直到今天才得以成功,让这个老人颇为欣慰,高兴的说道:“皇帝,状元张,会试以六十名中,适逢皇太后六十万寿,可谓恩科得人贺,此乃天作之喜!”

    光绪皇帝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是非常看重张这个人的,同时也知道老师的打算,尽快的为自己建立一个辅政班底,以便在今后逐步替换掉太后的人马,便高兴的说道:“是啊!怎么朕就没有想到呢?快去派人到西苑,把这个消息告诉圣母皇太后知道!”

    为了弥补朝廷的财政不足,经过光绪皇帝的同意,翁同龢所主持的户部开始对外筹借款项,因为是大清国借款安全上有保障,同时也可以通过借款获得一定的政治利益,户部刚和汇丰银行接触后,便非常容易的获得了一千万两白银。

    虽然白银还没有到手,但是有着一千万两翁同龢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不少,李鸿章那些军购奏章掐头去尾,户部说什么也只给了八百万两,这一千万两加上手头上还剩下的,还有各省交解过来的赋税等款项,熬到战争结束怎

    差不多了。

    不过翁同龢放心的太早了,他似乎忘记了旁边虎视眈眈的内务府,户部借了这么大一笔款项,那就差心肝就要变成银子的内务府哪里肯放过翁同龢?翁同龢倒是有心隐瞒这笔借款,但是户部是大清的钱袋子,里面满族权贵也安插了不少人进来捞银子,这边借款合同刚刚签订,那边就已经闻到银子的味道寻过来张手要钱了。

    “户部不是内务府的荷包!”这句话早就传到慈禧的耳中,加上这几日内务府居然没有从户部手中讨来一两银子,内务府也就豁出去撕破脸皮在慈禧太后的面前狠狠的告了翁同龢一状。

    翁同龢自然也有自己的耳目,传出来的话告诉他太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把内务府给骂了一通。老翁同学听后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对于这个女人他了解甚深,她对翁家也算是颇为宠信,这些年来就是单独召见他也有十来次。这在别的大臣甚至是李鸿章等人都是很少见的。不过这种对翁家地宠信随着皇帝亲政后就变得慢慢疏远了。这几年在京师地官场上更是传出了“后党”、“帝党”这样的名词。后党自然不必提,皇帝大婚后依然不能够真正执掌朝局,这后党一词已经明显指向了慈禧太后;至于“帝党”这就深得玩味了。不管怎么说,他翁同龢作为帝师,这帝党第一人的名头是跑不了了。

    不过还没有等翁同龢称赞慈禧太后识大体地时候,却听到了另外一个令他魂飞魄散的消息——“从即日起,圣母皇太后乾清宫召对!”

    慈禧太后的这道懿旨恰恰击中翁同龢的要害——他之所以这么努力讨好太后,为此还动用了扣押北洋水师的银子来给太后修园子。就是希望太后能够在园子修好后从此退出大清的政治舞台。

    —

    “这乾清宫召对,这又算什么?!”翁同龢郁闷了。

    正当慈禧太后、内务府、翁同龢在一张赌桌上玩轮盘地时候,朝鲜的局势又生了新的变化——四月二十日,日本驻朝公使大岛圭介率领护卫队八百人直趋汉城与卫汝贵部相遇展开激战,卫汝贵大胜毙敌数百人,汉城之危立解……

    这封战报犹如一剂强心针,大清国上下仿佛官员都变成了智珠在握,谋胜千里的将才。满朝都在讨论如果怎么样,则日本打败,韩局立解……

    谭延闿算是比北京早一天知道这个消息,接到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让他感到意外了。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日本人毕竟才只有八百人而已。而在汉城有卫汝贵和左宝贵两个总兵,至少七千人左右的兵力,粉碎日本的奇兵夺去汉城的计划并不困难。

    不过谭延闿实在是太低估这个时代的将领造假地本事了,事实上是卫汝贵两千二百人在距离汉城不到一百里的地方遭遇了日军。日军连日行军精神不济,加上地形对于卫汝贵非常有利,大岛圭介在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便选择了脱离与清军的接触,死伤不过才十一人——在这个时候卫汝贵伪造了电报。

    在第二天拂晓地时候,大岛圭介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只是一个冲锋,卫汝贵便率先逃跑,与第一天截然不同,八百日军追击卫汝贵部一直到了汉城城墙之下,两千士卒居然损失一千!

    好在左宝贵反应及时,清军在汉城布下了重兵并没有分散,面对尾随而来的日军,左宝贵在汉城城墙上架起了步兵炮轰击日军。不过此时卫汝贵居然从北门逃跑,被左宝贵地亲兵追回,此时为了坚定士卒守城决心,左宝贵令人抬出五箱洋银砸在城头上,誓死抵抗日军。

    其实日军人数并不多,而且来得时候非常匆忙,只有一门青铜火炮,论性能远不及北洋所使用的克虏伯行营炮,只是顺带缴获了卫汝贵所携带的三门,这才有攻城的打算。不过左宝贵手里面有八门行营炮,再加上汉城原有的青铜炮,在火力上胜出日军数倍,坚决抵抗之下,人数还不到一千的日军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

    打消了日军攻城的打算之后,左宝贵生怕卫汝贵逃脱会乱了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军心,便派亲兵将卫汝贵严加看管起来,所属兵勇全部归属于自己麾下,并且在战局稳定下来之后立刻送电报,北洋这才得到了真实的战报。

    “卫汝贵庸暗,给朝鲜报,让左宝贵统属负责守卫汉城!”李鸿章嘶哑着嗓子大力拍着桌子说道。

    面对李鸿章的怒气,一时间直隶总督府签押房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谭延闿看到除了张佩纶还像已往一样不急不缓的扇动扇子之外,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原来北洋上下也怕老李同学火啊?!”

    堂,当前还是以两事为先……”谭延闿站出来说道。

    “请说!”李鸿章抬起头看看谭延闿,再看看签押房中其他人,也知道刚才自己的火气是大了些。

    “第一便是守卫汉城,到底有多少日军到了汉城?左宝贵哪里粮饷军备是否足以应对?其二便是日军怎么来的?日军既然敢进攻汉城这样的大城市,这数量应该不算少,可是再多地日军也需要有船来运。日军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向朝鲜运进6军地?水师必须对日本舰队进行巡防。从而限制登6朝鲜日军的规模!”

    “我们到现在也只能够控制朝鲜的北部,南部要不是因为汉城离牙山近,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占据汉城。日本人在南方随便找个地方便可以登6朝鲜了,不过看左宝贵来电,这日军人数尚且不多,而且所携带地装备也只有一门青铜炮,攻城用的火炮还是缴获卫汝贵的……”张佩纶开口说道。

    谭延闿看看张佩纶,他也看了一眼谭延闿。微微一笑扇动扇子继续说道:“可见围攻汉城的日军并不多,而且他们也准备的并不充分。诚如组安所说,当前要务还是在水师能不能现日军舰队……”

    正当李鸿章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经方匆忙从外面跑进来说道:“父亲,英国那边来电,日本委托法国所建造地三景舰中的最后一艘桥立舰已经于十天前离开法国返回日本了!”

    谭延闿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睛一亮,扭头的时候却看到张佩纶在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朝张佩纶做了个请的姿势。张佩纶转身对李鸿章说道:“中堂,这是一个机会,日舰回国必然要经过南海北上才可以,沿途也必须停留。中堂可下令让沿途的驻各国公使密切注意,一旦现日舰停靠立刻向国内报告它的方位。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定要在半途劫杀!”

    李经方听后却有些气鼓鼓的看着张佩纶,仿佛要把他给吃了一样——他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想要向李鸿章提议半道劫杀桥立舰的,可惜让张佩纶给抢了先。

    “桥立舰是日本为了对付水师定镇两舰所专门建造地三景舰的最后一艘,其大小与前段时间被济远舰击沉的严岛舰一般。日本尽管已经有了诸如吉野、浪这样的新式战舰,但是心中对我定镇两舰顾忌颇深,不惜重金购进三景舰,可见对其重视程度,眼下严岛舰已沉,若是我们再将桥立击沉地话,那将会在外交上对我们极为有利,甚至可以逼迫日本让步也不是不可能!”谭延闿笑着说道。

    “击沉桥立迫使日本停战的可能性非常大,这样我们也不用向俄国人低头来出让朝鲜地利益了……”李经方立刻反应过来,将话题引向外交,这方面可是张佩纶所不熟悉的,只要能够打击到张佩纶,他从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丁军门,北洋水师,国之精粹,亦是老夫的性命所在也!半途劫杀桥立舰,你这个统领北洋水师的提督给老夫回个话吧!”李鸿章沉思片刻后用手指轻轻敲击桌子,将视线转移到丁汝昌的身上。

    丁汝昌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单腿跪地说道:“中堂,汝昌蒙朝廷厚恩,更得中堂大人知遇之恩,常思唯有已死才能图报……属下今日不作虚言,苍天在上,我汝昌与水师定将日舰劫杀于海上!”

    李鸿章从今天早上就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略略松弛了一些,说道:“志诚可嘉!志诚可待!对日不免一战,老夫心中亦添了底气!起来吧,你这就回刘公岛海军公所,准备调集战舰,补充给养,随时等候老夫的号令出海巡视,一旦现日舰桥立,即刻击沉,务必使其不能返回日本!”

    听了李鸿章的话后,谭延闿在心中也是暗叹了一声:“老李还是不愿意和日本人死拼到底,如果有捷径可以走,可以避免战争损及北洋水师,他什么都肯做——北洋水师是他在晚清官场上保持其独立的根本,老李能够独步官场保住自己的地位就靠这支舰队了!也许劫杀桥立舰是个机会,一个走捷径的机会,只是日本人难道就不会保护桥立舰么?这会不会是另外一场残酷战斗的开端?!”

    日舰桥立的归来,这让谭延闿心中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他居然在这直隶总督府的签押房中有些出神了……

    李鸿章火对于他的属下来说还是颇有震慑力的,他毫不犹豫的致电左宝贵,将卫汝贵就地免职,解送回国,并且改由左宝贵统领镇守在汉城的淮练。

第六十九章 筹款

    谭延闿不知道卫汝贵是谁,他只知道叶志在平壤弃城而逃倒置清军大溃退,而左宝贵是战死。不管怎么样,左宝贵是战死的,总比用一个逃跑的将领守汉城要可靠的多。历史上清军在朝鲜战场上的唯一可圈可点的便只剩下逃跑,像卫汝贵那样将手中的武器留给日军,这种现象不止是在朝鲜,就是在旅顺、刘公岛海军基地也是如此。

    谭延闿自问无法改变这种命运,便私下建议李鸿章将手中的五挺马克沁机枪拨给左宝贵,并且建议李鸿章,如果左宝贵不敌日军要撤出汉城的话,这马克沁机枪绝对不能够留给日军,一定要毁损才可以。

    李鸿章是见识过马克沁机枪射击演示的,对于这种步兵强力杀手武器心中也存下了畏惧的感觉。在射击演示过后,李鸿章当即委托谭延闿向毛瑟武器制造厂订购二十挺马克沁机枪和相应的弹药,打算将这些机枪部署到朝鲜于北洋的海军基地用来防守日军攻击。在听到谭延闿的建议之后,也同意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毁掉马克沁机枪后再撤退。

    卫汝贵的溃逃和假报军功在清廷高层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卫汝贵也是跟随李鸿章很久的淮军将领,李鸿章也为他竭力辩护,但是这件事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呈送到京师之后,翁同龢等人出于为了打击李鸿章,决意要严办卫汝贵,李鸿章见事不可违也只得无奈放弃为卫汝贵开脱。

    “管他政治斗争也好。明正典刑也罢。严惩卫汝贵无疑对朝鲜战局是非常有力的。惩处的越恨,抄家杀头是最好不过,万万不可微风拂面。那非但起不到督战地作用,反而会更加主张投降将领地威风……”虽然还在北洋幕府供事,但是谭延闿对这次假报军功事件是一点好感也没有,非常不地道的暗中腹诽。

    对于谭延闿而言,现在他是不会把自己固定在某一个阵营,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因为这些阵营都会随着晚清王朝的覆灭而烟消云散,就算是深刻影响中国近代史地北洋集团,在他眼中现在已经是烂到根里面去了,袁世凯重组北洋也不过是使其昙花一现而已,就现在而言,袁大头能不能按照历史展那样接手北洋还是两算呢!

    日军已经登6朝鲜这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事了,在地图上朝鲜相对于中国来说不过是一两个行省的大小,但是由于其复杂的地形。加上现在进入朝鲜的清军数量的缘故,使得清军只能够围绕诸如平壤、汉城这样地大城市来进行核心防守。至于日军是从何处何时登6朝鲜,这就很难确定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登6朝鲜对于日本来说难度并不算大——到现在为止北洋水师重要的任务还是为运兵船护航,而不是寻求日本海军主力进行决战。

    日本这数年来灼灼逼人的扩军态势使得北洋上下都有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恐日”状态中。对于日本战舰高航、高射、密集舰炮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甚至北洋水师将领都认为中国海军如果在经费允许的情况下也应该走日本海军展的方向,而不是现在地高防护、重火力道路。事实上中日两国海军的对比也反应了当前世界海军的流行趋势,只是济远舰在牙山海域与日本舰队一战多少改变了北洋水师将领们的一些观念,不过可以肯定地是大口径射炮,尤其是口径过150毫米的射炮在海战中地威力将会是非常恐怖的。

    左宝贵在得到李鸿章的嘉勉与支持下,获得了统属汉城清军的最高指挥权。从那天追击卫汝贵直到汉城城下还敢攻城的日军数量上来看,左宝贵判断当前汉城周围的日军数量应该并不多,否则也不会在看到他坚持守城之后,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退却了。正是基于这种判断,左宝贵集中了手中所有的马匹和骑兵,分成两个大队在汉城周边巡视,一旦现日军即刻攻击——日本人从卫汝贵手中获得的三门克虏伯步兵炮对汉城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眼下士气最为重要,一旦士气被这三门步兵炮给打击了,说不得他手下的兵也会和卫汝贵一样生溃退。

    为了激励士气,左宝贵拿出手中的军饷重赏骑兵,只要杀一个日本兵就可以获得二十洋银,抢回一门步兵炮就可得两百洋银,另外出行前大烟管够……在这种重赏之下,这两队五百骑兵别说还真起劲,不到三天功夫四处出击,到处在搜罗日军的踪迹,与清军四处寻求敌踪不同,这次带队的驻朝公使大岛圭介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兵力在汉城城下损失了两百有余,实力对比悬殊之下选择了匿藏。尽管这样还是被两只眼睛都变成了洋银的清军骑兵追到了尾巴,又损失了一百

    还把两门步兵炮和一门青铜炮给让清军抢了回去。

    这种阵前重赏杀敌的方式从曾国藩时代的湘军就有了,作战前无偿供给士兵吸食鸦片也是惯例。淮军脱胎于湘军,李鸿章更是学会了他老师的那一套治军方式,同样也把这种重赏杀敌和供给鸦片的本领移植到淮军的身上。在得到左宝贵的战报后,李鸿章对此称赞不已,还专门派出军舰为左宝贵运去了枪弹补给,当然同行的也有足够的洋银和鸦片……

    在中日双方都摩拳擦掌正积蓄力量动新一轮的攻势的时候,在广州两广总督府内部却开始了一次有“针对性”的廉政行动——谭延闿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应承下老头子的五十万两筹款,不过这筹款的对象却是在广州城内被养的肥肥的地贪官污吏。谭延闿除了给老头子信之外,还给自己地心腹幕僚沈静和陈飞出了信件,让他们两人协助老头子来“筹集”这五十万两白银款项。

    这种“筹款”方式可是一个学问活。比之后世的高难度手术更加讲求“技术”和“方法”。谭延闿非常清楚老头子的经历。早年地时候老头子也是一个地道的“能吏”,在惩治地方恶霸贪官上很是有自己的一套手法,这些功绩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

    要说得罪人。谭钟麟在这大半生的官宦生涯中,数次顶撞过如日中天的慈禧太后,那个时候地慈禧太后可和现在不一样——名正言顺的垂帘听政比现在幕后操纵政局更加有力量,这数十年来诸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等人无不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他们却从来不敢明面上顶撞慈禧,更不要说像谭钟麟这样得罪完了还能够成为慈禧太后的心腹大臣。这其中的奥妙连谭延闿都非常佩服,典型的一个“权主术”。

    原本谭钟麟对政治已经心灰意冷,不过是想混个平安到老荣归故里罢了,随着谭延闿的才能逐步显现,他也就跟着考虑为儿子和家族的将来进行长远地谋划,尤其是在谭延闿通过举人这一关之后,更是要费尽心机来为将来谋划了。也是出于这种动机,闽浙总督任上他做了一些实事。而在接手两广总督后,这个有名的“不管总督”开始对自己的职责认真起来。

    “组安的信你们都看过了吧?两位有何想法?”谭钟麟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说道。

    —

    这一次谭钟麟并没有使用跟随自己的心腹幕僚,而是用沈静和陈飞这两个新进幕友堂地新人,这两个人还有在欧洲那个寇青都是谭延闿非常看重的人才。看得出来他们也将会成为儿子重要的心腹。自己终究不可能扶儿子走一辈子,除了让谭延闿多经历一些大事变得成熟起来之外。还需要对他看重的幕僚进行锻炼。

    “想谭督当年也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地方恶霸,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组安也在信中提到了一个先后次序,在下以为这个次序才是最重要的!”陈飞回答道,他虽是个落第秀才,但是与其他穷酸不同的是他更加务实,对官场这一套路还是非常熟悉的,也在这上面下过功夫。

    “宇盛说得有理,广东虽然比不得上海,但也是华洋杂处,各方势力太多。以在下之见不如从小处着手,清理陈年积案,由此自会牵出一些大鱼,这些都是切实的证据,一方面全谭督之声誉,另外也可震慑那些不法之徒……”

    谭钟麟听后点点头,对于沈静和陈飞两人他还是非常满意的,他并没有把这次廉政行动的本意告诉两人,这筹集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如果说出去那就捅破了天。从谭延闿的信件上,谭钟麟已经感觉到当前的局势非常微妙,他不懂战争,但是却懂政治,谭延闿那手逼宫在他眼中看来和杀人没有什么区别,也正是因此他从中看到了机会——能够让慈禧记住一个人的机会并不多,也许只有这一次便可以奠定谭氏家族在慈禧心目中的地位,那便是筹集五十万两银子送给慈禧太后过寿所有!

    谭延闿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尽管他心中对这样的做法感到非常的不满,但是不能不说在政治斗争上老头子的做法是正确的——一旦踏入了这个是非场,他只能够做对他有利的事情,这也使得他明白了历史上一些名人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自己错了,还要一错到底,完全是身不由己啊!他所能够做到的便是将这件事引到贪官的头上,只要得了慈禧的欢心,这些贪官根本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么一来他可就要重走李鸿章和翁同龢结怨的老路了。

    “庆亲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奕劻为人贪鄙,与其子载振、大臣那桐卖官鬻爵,见他一面居然至少花上数千两银子才可以。现在中日两国战云密布

    广东海关,想必仗着主子的名头更加肆无忌惮……道台王存善广东为官八年有余,贪墨无数,广置地产,百姓称其为‘王半城’,虽为父亲旧时幕友。然声名之恶劣罄绣难书。总有一天祸及父亲……”

    谭钟麟捏着信纸毫无表情的说道:“文渊、宇盛,你俩人办事素来沉稳,组安非常器重你们。老夫也是看在眼中的。别地大话老夫就不和你们说了,老夫执掌两广眼下最重要做地便是这吏治,相信你们也应该知道子展和老夫的关系,但他贪赃枉法也是老夫不能够容忍的!你二人即日起开始暗中探查王存善、周荣曜地证据,说不得老夫亦要用他们的项上人头来明证朝纲!”

    虽然王存善跟随谭钟麟的日子很长,以至于谭钟麟推荐他为广东候补道台。这其中关系亲密程度自不用说,不过为了儿子的将来,谭钟麟已经下定决心在短时间内弄到一笔巨款讨好慈禧太后。谭氏父子对李鸿章都并不看好,但是谭延闿实在不忍心坐看甲午战争重蹈历史覆辙,投入李鸿章的幕府在政治站队上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谭钟麟并不知道甲午战争地结局是怎样的,但是这种潜在的风险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慈禧那里留一条后路,有了这等靠山到时候谁也别想妄动。

    谭钟麟不想将打击面放得太大。这五十万两白银甚至是更大的数目要想从贪官身上刮下来,那最合适的便是周荣曜了,广东海关的油水有多肥,只要是个人动动脑子便可以猜出三分。奕劻是周荣曜地靠山。拔出箩卜**泥,奕劻绝对是经不起推敲的。有五十万两银子开路,是园子重要还是奕劻重要,谭钟麟相信慈禧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这种选择将会大大增强她本人的政治声望!

    谭钟麟在广东秘密搜罗铁证地时候,在北方大清帝国的都京师也酝酿着一股暗流——卫汝贵在朝鲜战场上地无耻表现所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将其革职查办这么简单,翁同龢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决心在这个时候向李鸿章难——卫汝贵兵败伪造假军功,可见淮军内部已经荒唐到了怎样一个地步,战场上形成溃败不仅是怕死那么简单,恐怕多半卫汝贵的手脚也不干净。

    翁同龢就是利用这个猜想决心将卫汝贵事件一挖到底,借此来打击李鸿章,在舆论上再次压倒李鸿章。在翁同龢的授意下,安维峻上书弹劾卫汝贵贪污军饷,致使属下兵士在战场上不肯以死抵抗……这是一个非常“文明”的说法,这道弹章的背后隐隐指出正是因为卫汝贵贪污军饷,兵士无心作战,这朝鲜战场溃退的一幕其实是哗变!

    也许是活该卫汝贵倒霉,安维峻的弹章送上去没有两天,有人暗中举报卫汝贵贪污军饷数十万,在清江浦开典当铺四处。一时间言官以此为根据不断的上奏弹劾,光绪皇帝龙颜震怒下旨两江总督刘坤一彻查此事,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刘坤一不像翁同龢一般,与李鸿章说不上是生死仇家,不过李鸿章在中法战争中的表现使得刘坤一这个南洋大臣徒有虚名,并且在他的管制之下,有很多洋务产业,尤其是军工产业还死死的挂在北洋管辖之下,两人官级一样,但这样做是侵了自己的权。出于这种考虑,刘坤一在接到圣旨之后立刻展开行动,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有了初步的成果——清江浦典当铺一共有五处,但都不是卫汝贵所开,不过卫汝贵倒是在江苏和安徽两省开了七家典当铺,仅在安徽三个典当铺清查的时候,就查得银钱二十八万两之多,粮食两千余石,江苏因为路程缘故还没有查清楚。

    从卫汝贵在朝鲜被左宝贵看押起来,到刘坤一在安徽兜出了他的老底,中间不过才二十余天,刘坤一迅上了《查抄卫汝贵家产折》,措辞极为严厉,请求严惩卫汝贵。李鸿章也曾做出过努力,希望这件事能够保住卫汝贵的小命,就以免职了事,可是到了后来这道奏章到了光绪皇帝的手中,他终于选择了彻底放弃卫汝贵——卫汝贵现在是臭名昭著,把柄在翁同龢的手中,其后果可想而知,在袒护他就会把自己也给牵连进去,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政治总是残酷!”谭延闿在弄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这不是第一次,也远远不是最后一次,从自己的老爹谭钟麟、张之洞,再到现在的李鸿章,他从这些人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他以后的路还很漫长……

第七十章 危机

    无论是在当前还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严惩卫汝贵都是极为有价值的,这个价值在谭延闿的眼中更多体现在现在,对翁同龢等人来说也是如此——仿佛是得到了某种启示,清流们在这次从卫汝贵身上尝到好处之后,便开始琢磨着从北洋其他将领身上下手,不过这也需要机会。

    与谭延闿不同,谭延闿希望通过一系列的严查可以大大改善北洋将领对战争的态度,不至于在战斗中出现不战自溃的事件,而以翁同龢为的清流则希望通过严查来让李鸿章感到难堪,从而达到拆台的目的,对此谭延闿只能够对以翁同龢为的清流感到更加失望,本来就不想站在翁同龢这一边的他,对为给李鸿章支招就更加没有负罪感了。

    由卫汝贵事件引动的这次政潮在北京和天津展开,加上慈禧太后过六十大寿,以前像荣禄这样在政治斗争中失利而被贬到外地的昔日宠臣,趁着这次贺寿而重返北京,这些人也做为搓麻将的一方,各自站好队伍来加入这场牌局当中。这些人的加入使得本来就已经很混乱的局势立刻变成了一锅糨糊,在谭延闿的眼中,这就像是一幕话剧一般,看着粉墨登场的戏子们在舞台上做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表演,而他不过是在日记中将他在北洋所生活的这一段时间所生的事情完整的记录下来。

    因为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现在因为休假而住在青岛,过上一段时间可能会返回俄国,所以谭延闿和李经方为了达到外交上的目地。专程乘坐小火轮前往青岛去拜访喀希尼。谭延闿和李经方身上肩负着这种特殊使命。而他们地对手日本人也在此时积极展开外交活动,而他们的对象则是英国人。

    日本驻英公使青木周藏,又凭其二十多年的外交经验和谙熟列强对外政策地素养。向本国政府强调指出英国重视日本阻遏俄国势力南下的作用。青木周藏的建议得到了山县有朋与6奥宗光的支持,他们认为在这种局面之下对日本是极为不利的,军事冒险尚未展开的时候便受到了重创,唯一扳回战略上地被动就是和英国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青木周藏得到了国内的支持和授权之后,便立刻开展外交工作,其实这样的工作早就已经展开——随着日本明治维新的深入。日本已经对过去德川幕府与列强所签订的各项条约非常不满,正在积极谋求修改条约的尝试。青木周藏在与列强修改条约中,以俄国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向英国施压,通过英国人所做出的让步得出了正确地判断,现在得到了国内正式授权之后,更加希望能够尽快的完成与英国签订新的条约。

    日本在英国的异常活动立刻被大清驻英国公使以电报地形式送回国,并且还报告说英国正在为日本加紧建造大型铁甲舰,李鸿章在接到电报后又转给青岛。在李经方和谭延闿上岸之后接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日本和英国正在谋求修改已往条约。李经方和谭延闿在看过电报之后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涌起了不妙地感觉。

    “伯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还是找个地方赶紧商议一下这封电报。然后再做打算!”谭延闿说道。

    李经方微微放低帽檐点点头,这个时候形势生了这样的变化。毫无疑问对大清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倘若英国真的站到了日本的一方,那大清也只能够选择俄国人了,那样在谈判中的价码可能会过他们的承受能力——现在北洋和俄国的接触从而谋求中日和解并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权,北京甚至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

    “看来真的如组安所料,英国人靠不住!”李经方刚刚放下礼帽便气愤的说道。这也怪不得他,因为前段日子英国公使欧格纳便拜访李鸿章,表示英国会尽全力来调解中日纠纷,结果现在从英国传来的消息,显然欧格纳是在糊弄北洋。

    谭延闿坐在李经方的对面,为他倒上一杯热茶说道:“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日本人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朝鲜对俄国来说是将其势力推进到南方的跳板,有了西伯利亚大铁路,这种意图就更加明显了,你说英国人他能不着急么?”

    李经方皱着眉头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也只能够绑在俄国人身上了。俄国在远东并没有强力的武力,若是英国人翻脸介入战争,那我们……”

    “现在已经不是四十年前鸦片战争时代了,各国都在大清有着自己的利益,同时他们内部也有着各种矛盾,英国人奉行独立外交,它可以给日本提供一些帮助,但是由它来亲自出面动战争缺乏必要的借口。更何况周边列强虎视眈眈,试

    已经掌握了最为富饶的长江流域,支持日本就是为了势力南下,它若是冒然开战,却是给了其他列强涉足中国扩大利益的机会,英国人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的,与日本结盟更是不可能!”谭延闿说道。

    李经方听后点点头,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面对喀希尼呢?”

    “先按照我们原来的计划来,这封电报对我们来说既是向俄国施压的武器,也是自贬身价的证据,不到万不得已先不用。在日本和英国正式公布修约之前,俄国人未必会知道,先用朝鲜来套住俄国人再说!”

    “经方以为应该向中堂报,尽快将外购武器之事定下来,不然英国人和日本人越走越近,对我们实在是不利!”

    “伯行兄远见!现在中日之间还没有大的战斗生,如果按照国际公法来看,两国之间生战争之后。列强很可能会采取保守政策。交战国双方不会得到公开的武器和其他资源支持。北洋水师其他战舰还都好说,炮弹生产量虽然比较低,但总归是能够生产。而倚为海上长城地定镇二舰地主炮炮弹却不是我们能够生产的。趁着现在各国列强还没有封锁我们,正是将所有急需弹药补充充足,同样也可以此为理由进逼户部,也好让清流不要逼得太紧……”谭延闿说道。

    尽早购进北洋所需要的武器弹药是目前最迫切地事情,尤其是北洋水师所使用的300米和210米大口径炮弹。前国内的各个军工生产机器局还没有能力生产300米炮弹,210米炮弹无论在质量上还是数量上也都并不能够满足战争的需要。尤其是210米炮弹,北洋各个主力战舰主炮几乎都是这个型号的炮弹,可以预见在战斗中最为吃紧的便是这种型号地炮弹。

    除了水师所急需的炮弹,还有水师基地、要塞的大口径炮弹也是紧缺,甚至是更为严重——唐伯文一个月前去旅顺港协调修复济远舰的时候,也顺便检验了要塞大炮炮弹,结果让他触目惊心——天津机器局数年来转递给旅顺要塞的炮弹,不仅射药包质量粗劣。每射一枚炮弹需要清膛处理之外,更为恶劣的是射炮弹的引信居然是煤渣,里面的爆炸装药更是不能爆炸地泥沙或是大豆!

    唐伯文急匆匆的又检验了要塞内存储供给北洋水师所用的炮弹,结果依然让他直冒冷汗——近四千枚水师所使用的炮弹中。除去他担任天津机器局这段时间提供地近千枚炮弹大致合格之外,其余炮弹质量和旅顺炮台所使用的炮弹几乎差不多。这样地炮弹就算打出去击中目标也不会爆炸。就算退一万步将这些炮弹归为“穿甲弹”,里面的大豆、泥沙也不符合穿甲弹的标准,只有用在打靶训练上还勉强过关——北洋水师的靶船都是用木头制作的,也就能够用在这上面了。当然五六年前所提供的炮弹中有些是按照要求所制造的,不过这么多年下来,炮弹内的装药早已经失效,就算打出去也是“哑弹”。

    就是这样的炮弹,根据唐伯文的观察,北洋水师舰船也没有带足数量,根据他的计算,整个北洋水师舰队所携带的大小炮弹加起来也不足六百之数——如果真的要打起来,北洋水师就是连这样的劣质炮弹都不够用,恐怕这支被大清倚为长城的舰队在战斗中很快便会弹尽粮绝。济远舰战前出之时,方伯谦留了个心眼——从天津机器局直接补充足够的弹药,无论质量和数量上都比从旅顺都强不少,更何况他和丁汝昌闹翻了,能不能从旅顺得到足够的补给还两说,在这点上方伯谦用自己的小算盘捡回一条性命。

    —

    唐伯文跟随李鸿章很长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这些对北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并没有声张出去,而是将官司摆到李鸿章的面前——那个时候张士衍还在天津机器局有位子,他和李鸿章的密切关系,这些都在唐伯文的计算之内,这件事只能够是李鸿章来做决断。

    结果不出唐伯文的预料之外,张士衍被挪窝,他则真正获得了天津机器局的全部权力——若说唐伯文没有功名之心这是骗人的,他也有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天津机器局是他第一次被外放的地方,在这种形势下很容易干出一番事业,而且在机器局,只要你别太黑心,每月两千两银子的外快来得格外容易……

    “以我之见,一方面尽快从德国或英国那里急需加大订购炮弹数量,他们生产的炮弹质量有保证,而且存货多,直接货也许能够抢在列强封锁大清之前落到我们手里;另外,我们也要另做打算,从俄国人那里订购一批,最重要的是这次我们去见喀希尼要达成一个秘密条约——俄

    须在西方列强封锁我们之后,依旧可以秘密供给北洋弹……”李经方说道。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小弟愿附伯行兄尾翼。你我二人现在就拟写电报回复中堂大人,力陈要点也好得个数字来向喀希尼订购武器弹药……只是需要严防俄国人从中使坏,高价卖给我们的炮弹别有什么其他质量问题……”谭延闿说道。

    这个时代的西方列强已经认识到中国不是二百年前地南美印加土著。更不是任他们宰割奴役地非洲黑奴。这个传承五千年的国度不是他们说动就能够动的,美洲、非洲那套殖民政策在这里非常地不适用,倒不如转向经济掠夺更加实在一些。尤其是在太平天国之后。西方列强更加认识到这个腐朽的清王朝才是他们最好的宰割对象,若是清朝完蛋那他们的蚕食计划说不得也要付诸东流了,商业才是最实在的。

    李经方认为给俄国人下军购订单,不仅可以为北洋所急需的各种大口径炮弹找到新地来源,更可借此来吸引俄国人,使之在此基础上结成更加牢固的同盟。谭延闿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办法。对于眼前这个“职业外交官”更是刮目相看——李经方飞扬跋扈是不对,可是这家伙肚子里面还是非常有料的。

    李鸿章在接到电报后,给李经方和谭延闿的回复是:可酌情考虑向俄国订购价值三十万两的各种口径炮弹还有一些海军舰船备件。这张订单不算多也绝对称不上少,对于俄国人来说还是相当有吸引力的——已往中国的军火市场多为英国和德国所把持,北洋水师舰船几乎都是从这两个国家订购,李鸿章本人更是德国克虏伯公司地“追捧者”,其他国家包括俄国、法国、美国这样的列强国家能够在其中占得份额非常有限。

    在三天的会谈中,李经方隐晦的表达了如果俄国介入中日战争。调解成功地话,中国将会在朝鲜为俄国觅一合适的出海口为西伯利亚大铁路在远东地出口,并且表示将会在中俄武器贸易上加强合作关系……

    也许是李经方开出的诱饵对喀希尼非常有诱惑力,尽管喀希尼还在休假中。并且将会于一个月后返回圣彼得堡,他还是请俄国驻中国参赞巴福碌到天津和李鸿章展开进一步的会谈。并且表示俄国将会通过驻日公使向日本施加压力,尽可能的调解两国纠纷。

    喀希尼也是谭延闿在这个时代所见过的第一位正式外国外交官,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俄国人给他的感觉是非常狡猾的,他不懂俄语也只能够充当坐陪,由李经方使用俄语来和喀希尼进行交涉。由于李经方和谭延闿只能够代表北洋,而北洋并没有得到京师朝廷的正式授权,这次会谈注定是不会有什么成果的,也只是订下一个初步意向——如果俄国人有意,李鸿章将会向朝廷正式递交密折,由俄国人斡旋调解中日之间的纠纷。

    虽然中日两国自牙山海战之后,关系骤然紧张直到相互宣战,朝廷内部也是主战派为主流,但是依旧有很多人希望中国不要真的和日本相互开战,并且也都提出了自己的办法来解决中日之间的争端。除了北洋李鸿章这边希望能够以牺牲中国在朝鲜的部分利益换取俄国人的调解之外,远在湖北的张之洞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拨出一部分银两提供给英国等列强,以此做为各国列强调解中日纠纷的报酬。

    当然张之洞的密折是呈送给慈禧太后的,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谭延闿和李经方在青岛与喀希尼相互交涉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不过诸如张之洞等解决中日争端的办法都是和北洋现在所做的努力一样的,只是后果不一样而已。

    “我这么主张求和,是不是也要归算为‘汉奸’、‘卖国贼’之流呢?!”在从青岛返回天津的小火轮上,望着茫茫大海,谭延闿心中向自己问。尽管在这次青岛之行当中,谭延闿只是做为李经方的幕僚为其出谋划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与喀希尼的对话当中,但是这种经历依旧让他心中感慨颇多。

    在谭延闿看来,从各项书面数据上,北洋若是真的和日本人打起来,未必会输给日本,事实上甚至有很大可能打赢这场战争。可惜书面数据并不能够变成现实中的优势,不敢说外行领导内行的北洋水师会怎么样,北洋6军之中的卫汝贵之流会有多少?两千人的优势兵力,无论是装备还是天时地利都站在北洋这边,结果卫汝贵才干掉了十几个日本兵,转天便被八百日军像赶鸭子一样溃退到汉城脚下。

第七十一章 贪吃

    “中国的国运如果指望这些家伙,能靠得住么?!”谭延闿心中有些气愤的想到:“如果老子真的被后世的史书定位为汉奸之流的话,老子也认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朝鲜的局势显得更加恶化了,被击沉一艘主力战舰的日本并没有因为严岛的沉没而消沉下去,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反而更加歇斯底里起来——疯狂的向朝鲜运送6军,现在由左宝贵负责守卫的汉城周边已经频频出现日军的身影,并且还动过多次攻击。

    汉城除了左宝贵之外,还有毅军三营和盛军三营由马玉昆统领受左宝贵节制,好在两人都不是卫汝贵怕死之流,除了坚决抵抗日军进逼之外,还趁着日军没有动总攻之前这段空挡,不断的完善汉城防守工事,而谭延闿赠送给北洋的五挺马克沁机枪亦为汉城防守工事中的重中之重。

    左宝贵和马玉昆在汉城周边筑起了三座堡垒,并且还在堡垒上设置了炮位,三挺马克沁机枪就分布在这三座堡垒之中,另外两挺则在汉城城墙分布。左宝贵等人在看过马克沁机枪的射击演示之后,对其威力赞赏不已,急电李鸿章希望能够再获得三到五挺马克沁机枪和足够的子弹,在汉城周边的开阔地带有马克沁机枪这样的利器来参与防守,对于日军来说攻击难度可想而知。

    汉城周边的日军虽然越来越多,但是经过几次试探性攻击之后,都是损兵折将。前后死伤一千余人也那汉城没有任何办法——日军数量虽然比较多。但是在装备上却很吃亏,其火炮除了三门步兵炮之外都是青铜火炮,在射程和威力上对清军的三座堡垒与汉城城墙都没有多大威胁。

    左宝贵和马玉昆使用步兵炮与马克沁机枪相结合。辅以大量步兵参与防守,这样地工事让日军感到汉城就像是浑身是刺地刺猬,摸不得碰不得。更要命的是汉城距牙山不过一百五十里,清军依靠海运不断的为汉城守卫清军运送各种物资补给,还有大量地清军持续进入汉城参与防守,此时汉城城内共有清军已经一万五六千人。还有四千人左右驻守在牙山大营为其提供后路保障。

    日本海军不是没有想过再一次来冲击北洋水师的运兵船,不过自从济远舰事件之后,北洋水师每次担任运兵护航任务的时候,都是定镇两艘巨舰辅以三艘主力战舰轮流护航,想要一口吞下护航舰队,对于刚刚失去严岛舰的日本舰队来说,这个决心实在是太难了。

    正如北洋水师将领对日本舰队的高航和射炮武装的舰队顾忌甚深一样,通过济远舰事件后。日本海军对北洋同行地后装甲与大口径火炮同样在内心中感到有些恐惧。这种恐惧在八年前定镇两舰访问日本长崎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日本人也很清楚济远舰原本是做为定镇两舰的姐妹三号舰来建造的,可惜北洋水师没钱了才改为巡洋舰,在某种程度上济远是定镇两舰很好的参照战舰。就是这么一艘微缩版的定远舰在以一敌三的劣势下还击沉了日本严岛舰。这就更加加深了日本人对以定镇两舰为核心的北洋水师地恐惧感。

    日本人原本就拟定了在牙山突袭北洋水师护航舰队,得手后便立刻派军舰护航在牙山登6进逼汉城。直接将朝鲜南部控制于掌中的作战计划。可惜济远舰的拼死抵抗将日本人原定的作战计划搅得一团糟,旗舰严岛舰地沉没更是深深的打击了日本舰队地自信心。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人选择了一条比较现实的道路——利用北洋水师的被动防守,在朝鲜半岛的东面派遣6军登6,从而取消了夺去制海权之后再进行地面战争的原定计划。至于日本海军还是要和北洋水师打上一场大决战的,不过这场决战必须在已经从法国出的桥立舰到达日本编入日本舰队之后才可以再做图谋。

    就这样,中日两国在以朝鲜为中心的海6展开了对峙,双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谁也不主动动大规模攻击。中日两国在6路上都忙着向朝鲜增兵,运送各种作战物资;在海上,日本人等桥立舰的回归,而在北洋水师的大本营中,北洋水师的将领们一边等李鸿章那边关于桥立舰的行踪情报,一边准备着如何在半道上伏击桥立舰。

    淡淡的水雾随着方榕卿的那双素手轻盈的将八分开的热水斟满到一个不大的瓷盆中而翻腾的升起,瓷盆中央则放置了一个玻璃茶杯:“这是普洱茶膏,是中堂听说你爱喝茶,特命府中差役今天刚送过来的。这原本是中堂在过七十大寿的时候,太后特别从宫中赏赐

    的,一直没来得及喝便放置了下来,正好便宜了你…

    “普洱茶我倒是听说过,常喝这种茶对人身体非常有好处,不过这茶膏是什么?”坐在方榕卿对面的谭延闿看着玻璃杯中的那方寸大小的茶膏在热水之中逐渐融化,整杯水都被染成了红褐色,淡淡的出一缕沉醉的茶香。

    方榕卿微微笑道:“亏你也是世家出身,难道没有见过公公喝这种茶膏么?这普洱茶膏可是普洱茶慢慢熬制出来的,宫廷中的茶膏因为要防止外人下毒做手脚,更是从进贡的普洱茶精品中,辅以名贵中药秘制而成。别看这么小小的一块茶膏,若是放在外面的话,千两银子都没有地方买去!喝上这一杯,就算你熬夜到天亮也不会伤身体,其中药性挥后,更是滋补身体,那宫廷手段可不是外面的可能比的!”

    方榕卿见茶膏云散开来,便用木子将玻璃杯从瓷盆热水中夹了出来,然后分别倒入两个小茶盅中。谭延闿接过茶盅。深深的一闻。浓厚的茶香扑鼻而来,中间还有淡淡地药香味道,喝在嘴中更是淡淡地苦甜交加。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笑着说道:“这皇家可真会享受,茶膏冲过之后连一点茶渣都没有,这么一口至少五百两银子就没了!”

    方榕卿听后笑着说道:“如果要是杯中存有茶渣的话,那还能显出宫廷手段么?抵羊现在这么红火,每天赚进来的银子若是都用来买茶膏地话。你就吃也足够了!对了,今天沈先生那边来了一封电报,说是棉纱的价格稍微降了一些,提到湖广总督张大人有批纺织机器放在上海用不了,问问你要不要收进来,同时还有一封信也到了……”

    谭延闿接过电报和信件,电报的内容也很简单,棉纱的价格略微下降。每包七十二两银子。至于张之洞进口的纺织机器是因为他没有这么多银子来付账——汉阳钢铁厂投产后便成了张之洞手中的头号“销金窟”,这批设备是专门生产高级布匹地纺织机器,张之洞想把这批设备卖了换了银子来填汉阳钢铁厂的窟窿,作价六万两。

    “老张这是已经到了杀鸡取卵的地步了。这么好的机器他都想要卖了来填帐,可见这湖广总督衙门可真是穷的叮当响了!”谭延闿不屑的说道。

    方榕卿和谭延闿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丈夫嘴中的“老李”、“老劻”、“老翁”不绝于耳,就连丈夫的父亲都变成了“老头子”,这次出来个“老张”,她心中自然明白这是指张之洞。对于这满口“胡言乱语”地丈夫,她也是没有一点办法,不过这么称呼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两人显得更加亲近了许多,听多了笑笑也就过去了,只是这些称呼可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丈夫的“少年老成”的名声可就全毁在这一张嘴上了。

    “张大人办洋务实业就像办衙门,钢铁厂赔钱多不说,听说就连湖北纺织官局在棉纱价格大涨地这段时间也亏了不少,出来的布匹都有很多积存在手中卖不出去……我倒是觉得把这些机器担下来没什么坏处,不仅让张大人欠个人情,这价格上也好商量,说是六万两,估计沈先生那边也就用个四五万两就可以收进来了……”方榕卿笑着说道。

    —

    “老张有个习惯,不管干什么都要干最好地,买东西也是买最先进的。这批设备虽然我没有见过,不过我相信这些设备应该是当今世界纺织工业中属于第一等那类的机器,收购进来是肯定的,这样除了能够让抵羊的产品更加上档次之外,更重要的是节省了宝贵的时间。当然如果老张愿意的话,我更想接收他手里面的湖北纺织官局……”谭延闿笑着说道。

    “我倒是觉得你这样完全采用商办洋务实业比那些官办或是官督商办要更好一些,只不过抵羊的规模已经够大了,还有必要摊上湖北纺织官局么?”

    谭延闿现在觉得方榕卿在理财经济这方面是越来越厉害了,不知道是她在这方面的天分极高呢,还是自己将手中的产业交出一部分让她来负责打理锻炼出来的缘故,不过这倒是一个好现象。他虽然富有,要钱要地位都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别说一个方榕卿,就是十个八个他也养得起,但是他却不希望自己的老婆无所事事的呆在家中,或是像后世影视剧中那样的阔太太一样以打麻将消遣为生。他希望方榕卿能够在保持他印相中的“古典美”的同时,也能够更加独立一些,他也不是怕自己的老婆比他更能干。

    “湖北纺织官局虽然在张之洞手中居然亏得一塌糊涂,本身不值得抵羊花费这么大的

    但是它的渠道却是我最想得到的。湖北地处交通要纽带,只要把湖北纺织官局稍微改造一下,便可以形成抵羊在内6的生产中心,抵羊就可以以武昌和广州为中心,从沿海到内6,别的不敢说,至少整个南中国的纺织市场将会变成抵羊的天下,最后攻占洋货的中心上海!”谭延闿雄心勃勃的说道。

    谭延闿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满足于做个富家翁的生活了,他需要更高的政治地位,甚至是需要领导中国战胜列强扭转历史展轨迹地能力。这一切都需要金钱。除开白花花银子地诱惑力。他也希望中国能够尽快的走向工业化,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日本现在能够拿的出手地也就是纺织品。就是抵制日本的需要他也要大力展中国自己的纺织业。

    甲午战争之后外国人不得在中国开办工厂的限制将会打破,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列强将会把工厂开到国内来,这将会对刚刚处于婴儿阶段的民族工业带来巨大地伤害。想要做到“抵羊”的目的,就必须最大限度的整合中国现在的工业,团结起来对抗洋货,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把盛宣怀手中正在积极重建的华盛纺织厂也给兼并进抵羊。

    “呵呵,你真是得陇望蜀,汉阳钢铁厂都亏成这样了,张大人都不肯卖,更不要说纺织官局了,只要挺过这段时间,张大人就更不会卖了。你还是实际一些先把这些机器都吃进来再说吧,抵羊的其他股东都等着你点头。估计盛宣怀那边也紧盯着呢!”方榕卿笑着说道。

    谭延闿听后有些深意地点点头说道:“你不信咱们就等着瞧,老张那里不仅纺织官局是我想要的,就连他的汉阳钢铁厂我都想弄到手中呢,只要有机会。不等四五年就要弄出个分晓来了!”

    在谭延闿看来,张之洞搞洋务实业的心气是高涨地。可惜他对民族商业资本还是继承了中国文人对商人的一贯看法,典型地蔑视商人,对商人的不信任。老张一个文化人下海经商也就罢了,偏偏脑子里面还坚持这么固执的偏见,办企业弄得跟个衙门一样,幸亏不是他自己的钱,否则非要把自己的内裤都要赔出来。谭延闿就等着张之洞坚持不住的时候,利用这些年不断积累的资金,到时候专门对张之洞手中的产业下手,完成自己的产业梦想。

    看着自信满满的谭延闿,方榕卿心中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丈夫身上有着与常人大不相同的志向,也有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更加让她倾慕不已。也许这种感觉早就有了,只是她心中一直没有在意而已,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用心去打理谭延闿交给她的产业,这个在谭延闿眼中的小女孩一直都是默默的为他努力去接触新的事务。

    出乎意料之外,送给谭延闿的信件封皮一看就是老头子的手笔,不过信的内容却是沈静的笔迹,谭延闿苦练书法多年,身边人的笔迹他还是都能够分辨得清的,心中一时迷茫,老头子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当下谭延闿便将这封信仔细的阅读完毕,心中对这个迷惑也有了答案——这封信的内容主要是讲广州那边查案的情况,王存善自然是所有的把柄都握在手中,除了地产之外,王存善贪墨白银估计在四十万到三十万之间;而周荣曜署理广东海关一年多的时间里,在广州大肆置办地产,其账目含糊不清。

    根据沈静控制的一个账房交代,周荣曜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从海关搜刮了不下两百万两白银,并且还伙同外国与本地的走私商人走私鸦片,广州城内光是能够查得出挂在周荣曜名下的鸦片馆就多达八家,与之有联系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这走私鸦片一项到底为周荣曜赚了多少银子,恐怕也是难以估计。

    如果沈静的调查没有出问题的话,那毫无疑问这封信上所说的王存善与周荣曜的贪墨案件将会毫无疑问的成为本年度大清帝国排名前两位的贪污案件。尤其是周荣曜,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在广东海关一年多点的时间内居然贪了两百万两白银,这在谭延闿眼中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周荣曜把广东海关看成是自己家的金库,每天都直接搬运么?!

    这一次周荣曜让谭延闿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个时代贪官捞钱的水平,他不敢想象像上海、天津等地的海关也不弱于广东,还有很多位子也是不错的肥缺,这些贪官在这些职位上到底能够捞多少银子?!

第七十二章 送礼-第七十三章 宰羊

    看着李鸿章的背影,谭延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可能是他插手北洋的最后一日了,他日若是和北洋相对,也不知是友是敌。而李鸿章给他的感觉即清晰又模糊,一时间他觉得这便是历史,这一切后世又该有个怎样的说法呢?

    “世间事岂能以黑白而辨之?我是来过、是看过,但却没有征服过,李鸿章、北洋……”谭延闿叹了一口,胸中的郁闷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而流走,他也一甩衣袖转身离开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谭钟麟悉心培养,谭延闿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书生意气了,看待事情和人物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标准,只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这种标准越来越淡化,更多的是趋向于和光同尘——身在这个***中,甚至只是在这个***的外围,他多少能够感觉的到,这种种事件和鲜活的历史人物都不是黑白两色就可以简单区分的,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属于灰色,既不是对也不是错,这也许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吧。

    当谭延闿回到谭钟麟房中的时候,老头子正手捧着一方紫檀木匣子,心神陶醉的看着。看着老头子这么痴迷的样子,谭延闿微微一笑说道:“父亲,怎样?”

    谭钟麟将视线艰难的从匣子上移开点点头笑着说道:“这就正品了!”

    “自然是正品,难道以孩儿的眼力就收了这么一方赝品回来?”

    老头子笑着将紫檀木匣子放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这《大观贴》可是祁文瑞的镇宅之宝啊。这寿阳相国一死。家中儿孙居然败坏到如此地步!组安,这你可要深深引以为戒,治家之道不可疏忽!”

    “祁文瑞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寿阳相国后代中也就儿子祁世长还有些出息,要不然也不会被孙儿一辈偷出来卖掉了。这祁世长还是有些麻烦,不过在购进地时候我可是琉璃厂地生人,五千两银子便拿了下来,祁氏就是想查也无从下手了!可笑那店铺掌柜的不识货,明明是正品心中却以为是赝品。摆明了想坑我一把,张口便是十五万两,我正好也就借坡下驴,当成赝品和那掌柜的砍价……”

    谭钟麟听后惋惜地摇摇头:“居然才五千两?!这祁氏所藏的《大观贴》虽然是残本,不过才一卷,但是那也是价值连城,哪里是五千两银子所能够拿下的?你小子可真是拣了个大便宜,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谭延闿听后微微一笑说道:“这《大观贴》不过是个死物。父亲大可以放起来自己观赏,送人就不必了,毕竟寿阳相国的名头还是非常麻烦的。”

    老头子笑着说道:“为父要这有什么用处?倒是你拿去好好临摹一番才是正经……刚才你和李合肥谈过了么?”

    “恭邸出山重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这点上对李鸿章是非常有利地。总比庆王那个只会贪污不干实事的人占位子要强得多,想来他是非常乐意看到这点的。不过重新启用恭邸。老佛爷那里未必过得了关……”

    “这不是问题,庆王倒了他留下的位子总需要有个合适的人来坐,尤其是眼下这个局面,更需要有个能担事的人出来。显然庆王是不够格的,数数这些王爷,也就是恭王能够应对这个局面……”

    “若是恭王出山的话,依照这几十年恭王地经历来说,多半还是主和的面大……”

    “哼哼,主和、主和……哼,也就是翁常熟会想着打仗,他好收拾李合肥啊!朝廷从上到下犹如朽木一般,不像翁常熟那样在背后一个心思想着怎么陷害合肥的,这就算是不错了,你说这样的仗怎么打?!”老头子冷冷地笑道。

    谭延闿听后也是叹了口气,谭钟麟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拍拍肩膀说道:“闿儿,为父倒是觉得这几个月你长大了不少,年轻人么,为父理解你地心情!你没有鼓动李合肥主战,反而是借着和谈来主战,这很不错!大丈夫再世,几多烦忧,当要拿得起放得下,李合肥也算是位极人臣尚有这么多肘,就是老佛爷也是如此。能成大事绝非迂腐之人,更不会有着自己的性子来办事,你确实没有让为父失望!”

    谭延闿听后点点头说道:“国势日趋艰难,合肥也常言大清现在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贴西补,居然成一净室,既有小小风雨随时贴补亦可支吾对付,一生练兵、洋务却没有放手办过一件事。”

    “李合肥远胜于翁常熟,常熟不过是一跳梁小丑耳,合肥固然有错亦不失一大丈夫。熟功熟过,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评说,我们是掺和不上的,要说我

    局外人想要拉李合肥一把,那就先把恭王抬出来取代吧!”

    随着谭钟麟来到京师,一场浩大的政潮也随之掀起,这次目标直指运气一直良好的庆亲王奕劻。老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交了奏章来弹劾王存善、周荣曜,进而牵出了奕劻,一时间京师各路高官都拭目以待。

    由于突击缉捕周荣曜,并且控制了消息外流的渠道,庆亲王奕劻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安插在广东海关的周荣曜已经被人家给灭了,而恰巧这段时间衙门里面因为中日两国开战事务繁多,奕劻也没有时间来理周荣曜这个包衣奴才,弄得谭钟麟的弹章都递交给皇帝和太后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与谭钟麟的奏章配合的便是《强学文摘》关于肃贪的报道,沈静、陈飞和几个幕僚写了数篇文章表在《强学文摘》上,里面指名道姓的要严惩庆亲王奕劻这样的贪官污吏。

    光有表面功夫是不够地,谭钟麟为了弹劾奕劻更有把握。借着觐见慈禧太后地功夫。向太后敬献了十二个精致的玻璃玛瑙杯,这是从意大利订购的,按照贺寿地规格体制来专门设计的花样。也算是中西结合的产物。其本身没有什么稀奇的,说白了就是玻璃杯,只是这个时代中国的玻璃制造工业没有展,少数的玻璃制品非常单调粗糙,远不如国外地精品玻璃制品。再加上谭钟麟刻意讨好慈禧太后,玻璃杯的图案非常考究。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胜在心意,这让慈禧太后心怀格外畅快,同样连慈禧太后身边的几个红人,诸如李莲英、福、那桐等人都有份,不过规格体制就是另外一套了。

    谭钟麟讨好慈禧太后是不遗余力的,除了玻璃玛瑙杯之外,大翡翠扳指、鼻烟壶、西洋座钟……精细的西洋小玩意足足装了两大车。最讨慈禧太后欢心的便是一对纯白色的大鹦鹉,张嘴便是:“太后福寿万年!福寿万年!”听得慈禧太后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了。

    —

    来到京师为慈禧太后贺寿的官员很多,虽然也都各自备了贺寿地礼物。但是毫无疑问谭钟麟是最出彩的,也是最舍得花钱的。这些礼品加上送给太监、重要的官员地礼品算起来不下十万两银子。这一切都是谭钟麟扳倒奕劻的砝码,只有把慈禧太后和她身边能够说得上话地人都哄高兴了,扳倒奕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扳倒奕劻用不着这么费劲,就怕慈禧太后会从轻处罚奕劻,那样可就给自己留下了后患,这种傻事谭钟麟是不会去做的。

    谭钟麟虽然算是大清的高官清贵,但十万两银子拿出来给慈禧太后置办寿仪还是非常心痛的,好在谭延闿的抵羊纺织厂筹借了这笔资金供谭钟麟,本来是打算打入到谭延闿的股利分红当中去,剩下来由健民制药来偿还,结果抄周荣曜与王存善府邸的时候,所获得的收获已经足以填平这个大坑了。

    “父亲,觐见太后的结果怎么样?!”谭延闿在老头子回到家中后便急忙问道。

    老头子神秘的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应该差不多吧。闿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庆亲王的来路吧?”

    谭延闿说道:“听说庆王福晋经常出入内廷,挺搏太后欢心……”

    “呵呵,你还不知道,奕劻本来住在方家园,和慈禧太后的母家为邻,以前就是常为慈禧之弟照祥代笔写信问候太后起居,后来又结交恭王,逐渐出任要职,最重要的便是他和太后另外一个弟弟桂祥是儿女亲家,这门亲事才是奕劻迹最重要的砝码!”

    “还有这种事?!”谭延闿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庆亲王居然有这样的来头,原本以为他是皇室远支应该不像恭王、醇王那样有着深厚的先天政治资本,只是趁着恭王被打压,醇王病逝的机会白捡了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肥差,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和慈禧有着这么近的亲戚关系。在这个时代,谭延闿最清楚的事情便是尽可能的不去做任何招惹慈禧太后的事情,慈禧的强势在中学的教科书中描写的太多了,连光绪皇帝说软禁就软禁,在中国这个地盘上,还有什么她做不到的?!

    “怎么?害怕了?!”谭钟麟看到谭延闿脸上的神色不对,心中明白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些畏惧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看轻谭延闿,相反他倒是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现在只有少数人才会意识到这个朝廷是谁说了算,那些一心想着抱皇帝大腿的官员到最后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混迹官场并不是全靠人缘,人缘好的潜台词便是一个庸吏,这样的人干不成什么大事,顶多像他自己这个水平

    错了。谭延闿有些尴尬的说道:“父亲既然如此安亲的道理……奕劻居然有这样的后台,也是孩儿先前没有注意到,只是认为奕劻不过是条会听话的老狗,才会得太后宠信……”

    “呵呵,这不算什么,其实要说做官也很容易,重要的便是观察哪些人是自己能够得罪的,哪些人是自己万万碰不得的,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限度地干出一番属于自己地事业。在这点上为父倒是觉得张南皮做得最好。李鸿章前半生树敌太多。这欠账都算到下半辈子了,这才会导致他最近十多年一直都不是很顺。”老头子笑着说道。

    沉吟一会老头子接着说道:“要说准备,其实为父到也有些根底。前段时间接到你的信件之后,为父也曾思量良久,最终决定缉捕周荣曜顺便弹劾庆王奕劻。一方面出于奕劻此人贪鄙误国,这种人留着身居要位是绝对要坏大事的;另外也是除掉一个周荣曜这样地前台小卒子,日后恐怕庆王咽不下这口气,会寻机报复为父。对付为父倒没有什么。我已经老了,做到两广总督的位子可以说是非常荣耀了,但是你还年轻,结下庆王这个仇家对你以后十分不利……”

    谭延闿说道:“为了孩儿实在让父亲操心了……”这句话他倒是自内心的,老头子对他要求严格这也是为了他成才、成器,老头子这一生本来平平安安的就算过去了,临老还要为自己铺平道路,这样的安排除了父子亲情之外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老头子听后摆摆手说道:“为父不为你着想还能够为谁?只是盼你早日长大。明事理、知进退,早日能够独当一面,为父也就放心了……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扳不倒奕劻,只要熟悉慈禧太后心中是怎么想的。然后再去行事,虽不敢说是万无一失。但也绝对不会出现太大地纰漏。当年营救恭王、顶撞吴棠都可以算得上是得罪了慈禧太后,不过那个时候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才刚刚被收拾,朝局不稳定,多两个人为恭王说话也就没事了;至于吴棠那档子事,也是在清流与洋务派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插上这么一手……”

    “可是这次庆亲王奕劻和慈禧的姻亲关系也实在太近了……”谭延闿心中多少有些沮丧的说道。

    “哼哼,那是你还不够了解太后!别看慈禧太后日食万金,几千万两银子去修颐和园,就以为她可以容忍别人如此奢华耗费;这个女人可以自己靠卖官鬻爵等手法驾驭各派大臣保持朝局平衡,就可以纵容底下的大臣也可以贪污中饱、拉帮结派。恰恰相反,这个女人最看不惯的便是这些,看看左宗棠和翁同龢当年因为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件就知道了,什么江浙党、两湖派,最后弄来弄去都被这个女人一挥手来个烟消云散,清流也被她当成臭袜子用完扔到一边去了……”谭钟麟冷冷的说道。

    “父亲地意思是……”

    “今天入宫在东暖阁觐见太后、皇上,一切和为父想的差不多,还是太后说话算数,皇上根本就是个摆设,连话都不说的。不过太后和皇上对奕劻的贪污还是非常关注地。哼哼,一个周荣曜家中就可以轻易翻出价值上百万两脏银的证物,那就更不要说他地后台老板奕劻了。奕劻贪污也是必须要暗中输送给太后和一些内廷太监等人的,不过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贪大送小,自然会惹怒太后和那些有关系的人……”

    “现在清流的人都已经闻风而动开始纷纷递交弹章弹劾奕劻了,不过若是太后一心维护的话,恐怕还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谭钟麟笑着说道:“晚上为父带你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你就明白宫中的真相了!”

    看着一脸神秘的老头子,谭延闿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早先就觉得老头子在北京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可是自己北上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而且又在北洋这个漩涡中蹲了几个月。就是这样老头子依旧没有把底牌亮给自己,那个眼线毫无疑问规格是非常高的。

    不然上次徐致祥弹劾张之洞,就这么巧老头子的消息居然比朝廷的秘旨还要快?谭延闿不信老头子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但是这种获得朝廷高层机密情报的通道无疑是一笔宝贵的无形财富,想象以老头子的身家养不起李莲英这样的狠角色,那都是张口以万两银子为单位的狠人,老头子有些闲钱却缺乏这样的门路,剩下来还能够会是谁呢?!不过这既是一次机遇又是一次挑战,周荣曜背后的老大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庆亲王奕劻,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只是心都变成黑色的了,这朝廷中论论各路官员谁最贪,庆亲王奕劻肯定是榜上有名,其贪污的水平赶不上内务府,人家内务府好歹也算是扯了太后过寿的虎皮从中谋利,这庆亲王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直接就是伸手要银子啊!

    只要老头子肯出面,庆亲王的官帽绝对保不住,关键是在慈禧六十大寿这期间上报的话,很难一棍子将庆亲王打死,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在庆亲王在血缘关系上远不如他的前任恭王和醇王,属于皇室的边缘人物,也不知道当年怎么这么好运,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头衔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北洋军费都要过他的手,如果说他没有伸手捞银子,这谁也不相信。

    “做掉周荣曜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一个周荣曜就算是在前台的小卒子,想必留在本人手中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字,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公然走私鸦片,获利绝对不是一个小数,打打对折后除了上交给后台的贪墨款项之外,留下来的距离五十万两也就差不多了。无论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还是他走私鸦片,周荣曜都必须死,至于庆亲王奕劻下场会好点,但是离开政治中心从此没落也是差不多的事情。”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估计老头子不愿意亲笔写这封信,内心中对收拾奕劻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让沈静写则是看看自己地态度如何……”

    “信上都说些什么?”方榕卿一边继续冲茶一边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广州那边查处几个贪官而已。再过一个多月,老头子要亲自北上进京为慈禧太后贺寿,估计到时候也就是我离开北洋地时候了!”谭延闿淡淡的说道。说完便把信件递给了方榕卿。

    谭钟麟这次在慈禧太后贺寿的地方大员名单之中,这全都是因为老头子本身就是慈禧太后地铁杆儿,再加上这段时间不断的为贺寿捐出银两,这都给慈禧太后留下了非常好的印相,所以才有这等恩典。慈禧过寿也是一次官位勋爵的大批,几乎大清帝国所有的官员都希望能够获得进京为太后贺寿的待遇。不过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地,慈禧太后心中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像荣禄等人这次回京贺寿多半是弥合过往的裂痕。

    老头子自然和荣禄有所不同,虽然在年轻的时候数次顶撞过慈禧太后,但是后来两人的关系一直就是非常稳定,湖南老宅赐书堂中那几个“福”字可不是每个慈禧太后身边的人都能够得到的,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是对他们之间关系密切的佐证。

    如果不出意外地话,是否掀翻庆亲王奕劻就必须在这一个月当中做出决定。当然加上缉捕、审问周荣曜,这一个月的时间肯定不够,留给谭延闿的时间就进一步压缩了。

    “庆亲王奕劻的福晋听说是经常出入宫禁地,与慈禧太后的关系非常密切。如果要动周荣曜地话……”方榕卿看过信件之后,也就明白前段日子那五十万两银子的来源是怎么回事了。要筹得五十万两银子这么巨大的钱财,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抄贪官,这样财的度比走私鸦片还快上几分。

    “前段时间的卫汝贵已经是惹得天下怨恨纷纷,若是把老劻的家底捅出来,谁也保不住他!此人庸碌无能,站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不办实事,天天想着怎么捞银子,这么一个老东西早该滚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他纵容属下大肆走私鸦片,这将会害了多少人,卫汝贵和他相比还算是正派人了!”谭延闿有些气愤的说道。

    方榕卿知道丈夫最恨的便是鸦片,她也知道鸦片害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可惜这次对手是庆亲王,如果撞上了真是祸福难料,真是让人为难的很,只是说道:“庆亲王掌权多年,纵然名声不佳也多少算是根深叶茂,夫君这件事要谋定后动,否则殆害无穷!”

    “呵呵,这件事确实是要好好筹划一番,现在老李还指望老劻那边多吹吹风好议和,不过好在还有一个月老头子就要到京师了,这我这北洋幕僚做的也就到头了,老李生不生气跟我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谭延闿微微笑着说道。

    甲午战争比谭延闿想象的要开战的早多了,后面什么情况真是很难预料,自己也算是对得起李鸿章,该出得力都出了,至于后面的结果就看李鸿章自己怎么走了。

    “夫君,去年李中堂曾经惩治过一个内务府的狗腿,事后太后非但不责怪李中堂,还大

    ,而内务府也未敢对李中堂有何动作。现在庆亲王与之相提并论,不过两之间还是有着很多共同之处,悉心经营之下也未必不会成事,只是中间冒得的风险太大了些。公公只写了一个信封,信是文渊代笔,可见公公对此事的态度也并不抵触,就是有些为难罢了,这完全要看你最终的态度,也许公公那里已经运筹好了……”

    “老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管事了,这次他能够动王存善已经是实属不易,依照他以前的脾气,连吴棠都奈何不得他,甚至还会赔礼道歉,到现在他更不会对庆亲王有所畏惧,估计他手上已经攥住老劻的小辫子了!”谭延闿笑着说道。

    “有庆亲王这个主子,周荣曜这个包衣恐怕是贪污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岂止是肆无忌惮?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想想李中堂的大哥李翰章在任湖广总督里,三年的时间从盐政上公然走私所得不过三百万两,这个周荣曜居然比李翰章还狠。一年就弄出两百万两。还有比他更能干地贪官么?!”

    方榕卿微微一笑说道:“恐怕这都是你早先算计好地吧?公公刚说五十万两,你这么快就找好了来路,眼睛盯着周荣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只是找个比较好的时机下手罢了。”

    “呵呵,你真是够聪明的,连我都有些害怕了……今天晚上我在书房,老头子这封回信我要好好斟酌一番。如果我身边有个像桑治平、王闿运或是梁鼎芬那样地幕僚在身边跟着,那就不用这么费神了……”

    “沈文渊、陈宇盛、寇仲卿不都是你的智囊么?听府中人说这三个人才干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你还不知足……”

    掀翻庆亲王奕劻尽管难度是大了些。不过也不是不能做到,政坛上想要没有敌手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一次是疆臣弹劾枢臣,这种情况在清季以来还是非常少见的。从曾国藩时代到现在,疆臣手中的权力是越来越大,尽管中央不是没有想过要敲打敲打这些拥兵自重地疆臣,可惜从太平天国运动中走出来的这批疆臣核心非常明显,都是围绕在曾国藩和李鸿章的身边。势力极为庞大。最显著的一个例子便是曾国藩丁忧期间被夺情,这在以孝道治国的清朝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尽管疆臣权力非常大,但是在慈禧等人的运作下,也不时的采用平衡战术来抑制地方势力过于膨胀。清流地蓬勃展便是基于这种平衡战术才展起来的,而清流的主力几乎全部是枢臣。数十年来的政治风向标都是应证了枢臣弹劾疆臣这个模式。疆臣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挑衅枢臣,要是反击也是在被弹劾后才开始运作。这数十年来地政坛纷争都是围绕疆臣和枢臣之间的分歧,就是最著名地杨乃武与小白菜这种曾经轰动全国的著名案例,背后也是翁同龢领导的江浙派与左宗棠领导的两湖派相互倾轧,最终官司打到慈禧太后面前以两湖派受到沉重打击为结局。

    左宗棠这种级别影响甚深的封疆大吏败北也不是事出无由,他的马仔们贪污太狠,判案是黑白颠倒,惹起的民愤实在是太大,可谓是天怨人怒。再加上这个狂人居然和曾国藩与李鸿章都给闹翻了,当然也不排除双方演双簧戏的可能,不过在表面上左宗棠和疆臣的核心远离了不少,有自立门户的嫌疑。以慈禧太后为核心的中央自然不愿意看到另外一个曾国藩成长起来和中央作对,管你是双簧也好,真的关系交恶也罢,一个闷棍直接拍死。左宗棠一系经过这次打击之后,几乎是飞灰烟灭,这算是数十年来疆臣吃亏最大的一次了。

    —

    谭延闿觉得慈禧太后和当年处置左宗棠的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在诛杀肃顺、贬斥恭王之后,最近十几年来几乎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地位,如果非要找出来一个不可的话,那也就剩下光绪皇帝一个了。慈禧最喜欢的是能够讨她欢心,听话的大臣,这两个标准不算高,枢臣中间一抓就是一大把。可是按照这个标准在疆臣们中间翻腾一下,却现阳奉阴违的人太多,听话的未必能够讨她欢心,讨她欢心的未必听话。

    谭延闿想要掀翻庆亲王奕劻,就必须要衡量一下场外打分——毫无疑问,老头子已经攥住老劻的小辫子了,估计这根辫子还不小,在道德这个制高点上是绝对不会出问题,关键是如果将奕劻和老头子放在慈禧面前,到底那个分量更重一些?

    奕劻和老头子都符合慈禧最喜欢的大臣两个标准,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老头子是疆臣中少有得慈禧太后欢心又听话的人,牺牲老头子等于是自断臂膀,

    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一旦案子被摆在桌面上来,运就已经注定了,慈禧不会牺牲老头子,那牺牲的人肯定就是奕劻,毕竟听话、会阿谀奉承的枢臣在慈禧身边并不稀罕,奕劻接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当年也是爆了冷门,亲王多的是,少了一个奕劻还有更多的亲王来等着这个位子,他们一样会听话!

    谭延闿没有料错,谭钟麟确实是抓住了周荣曜与庆亲王奕劻之间的把柄。说起来这个把柄落到沈静手里非常意外——沈静只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通一名广州电报局收人员。让这家伙守口如瓶,将所有周荣曜出或接收的电报都留一份底稿。

    原本沈静也不指望能够从这条路上获得什么有价值地东西,结果却出乎他地意料之外。不到半个月有关周荣曜的电报居然有三四十份之多,其中有三份是周荣曜与奕劻之间联系的电报。里面闪烁地词汇告诉了谭钟麟广东海关有两本账簿,并且还通过这些电报,现了周荣曜有走私鸦片的嫌疑。

    陈飞则是通过抵羊纺织厂董事会中的几个董事了解到周荣曜在他们进行进出口贸易的时候,公开索要贿赂,按照商品价值的多少来收受贿赂。如果不给的话。货物就被海关给扣住,并且还会对广州商人进行威胁。这种事情都成了广州商界公开地秘密,对付这周荣曜也唯有甘心送上金银了事。而且最为恶劣的便是周荣曜将奕劻的那一套也学了过来,商人想要见他也必须要付上一笔见面费才可以得见,否则你连行贿的门路都找不到。

    这还都是表面上显露出来的,通过电报所提供的线索,周荣曜伙同当地不良商人与外商相互勾结走私鸦片的事情已经坐实,城内鸦片馆有数家都是周荣曜所有。光是这些鸦片馆的价值,就是周荣曜做一辈子地署理海关所拿的薪俸也不足够,这些钱都是哪来的?毫无疑问,除了贪墨之外没有其他的路数。

    最不能让谭钟麟所容忍地便是王存善和周荣曜相互勾结。想要通过周荣曜这个门路结交庆亲王奕劻。王存善这么做对谭钟麟来说是一种背叛,他还没有老死。还坐着两广总督的位子,刚到广东不到半个月就给王存善提供了一个优厚地实缺,他王存善就是这么报答谭钟麟的?谭钟麟怒了……

    五月二十五,这天早上广州的主要官员都来到码头恭送谭钟麟北上为慈禧太后贺寿,晚上的时候周荣曜和王存善都各自回到家中休息。就在这午夜时分,沈静和陈飞分别带队,调动了总督府侍卫队,加上总督府可以调动的兵勇三百人兵分两路,将周荣曜和王存善在广州的府邸团团包围起来,不由分说的将两人捆绑控制起来,并且对其府邸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王存善那边没有什么好查的,陈飞想要的东西基本上在前段时间秘密调查的时候,都弄到手上了,这还是藩台王之春给予了很多协助。至于周荣曜那边可就大条了——沈静和杨待着十五名侍卫队战士将周荣曜的书房、卧室等机要地点严格控制起来之后,便开始对其进行仔细的搜查,每一本书、每一片布片都被翻出来严格的搜查。

    可能是周荣曜感到自己的靠山是庆亲王,没有人敢动他,所以在隐藏机要文件的时候也没有多做掩饰,沈静和杨没有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他们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周荣曜与庆亲王奕劻往来的书信,相比之下从周荣曜府中翻出来的金银珠宝和七十万两银票反倒是落了下成。只要周荣曜一狠心,在庆亲王保证他家人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给认下来,就算在他家中翻出座金山也没有多少用——周荣曜不过是只摆在前台的小蚂蚁,后面的老板奕劻才是大鱼。

    谭钟麟交代给沈静和陈飞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找到周荣曜与奕劻之间往来密切的证据,尤其是奕劻直接指使周荣曜贪赃枉法的证据,只有这样才可以一举掀翻奕劻。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也只好在周荣曜是奕劻府上包衣的身份来做做文章了,不过想要凭借这些来掀翻奕劻,恐怕会有点困难,甚至拿奕劻丝毫没有办法也说不定,这样可就陷入被动,说不得真要将谭钟麟和奕劻摆在慈禧太后面前做个选择了。

    “瞎了这么这群奴才的狗眼,你知道老子是谁么?!”周荣曜在总督府签押房中大声咆哮道,他晚上和一群人喝得天昏地暗,结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人套上头套押回到这签押房中。

第七十四章 审问-第七十五章 恭王

    陈飞看着还有些醉醺醺的周荣曜,干脆一盆凉水毫不客气的浇在了他的头上。果然周荣曜在凉水的刺激下,立刻清醒了过来,破口大骂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面对的是哪些人,可见这家伙平时嚣张惯了。

    沈静看着气焰嚣张的周荣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周道,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周老板呢?!”说完便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周荣曜,这里是两广总督府的签押房,不是你家的后花园。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老实的答一句,否则我沈某人让你尝尝这大刑伺候的滋味,不知道前人所说‘三木之下但求死’这句话是不是有道理呢?!”

    周荣曜这才清醒过来,看到台上坐得的人是沈静,他也见过几面,不过没有什么深刻印相,冲着两广总督府文案的名头,他也没有在抵羊纺织厂进口原料和机器上多为难。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两广地界上谁都知道抵羊纺织厂是两广总督谭钟麟罩着的地盘,他周荣曜就算有庆亲王奕劻做后台,也是不会轻易得罪朝廷封疆大吏的,但是今天他被押送到这里来,这让周荣曜感到非常的耻辱,尤其今天早上他还送谭钟麟上船,没有想到半夜便被抓起来了。

    “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周某人来广州时间不长,却也没有得罪过谭督,为何这样待我?!”周荣曜扭动了下身躯,可是身体被绳子捆得紧紧的。

    沈静拍拍案头上厚厚的一摞账簿还有从周荣曜府中搜出地与奕劻地书信。微微笑着说道:“周荣曜。我们也是奉上面的意思来办案。不错,你署理广东海关也是有段日子了,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们总督府。但是这些账目你可说的清楚?你摸摸自己地心口,这广东商人中有几个不恨你?你再摸摸自己的良心,私自伙同不法奸商串通洋商走私鸦片,你难道就不怕断子绝孙么?!”

    “沈先生看来是今天有意同在下过不去了?难道先生就不怕上面责怪下来么?”简单的几句话,周荣曜就明白今天是对方摆明了要办他,说话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沈静听后哈哈大笑说道:“狗官。莫要以为有庆亲王老保你就可无忧!看看这些账本,看看这些信件,这些东西若是送到皇上面前,莫要说你的狗头不保,就连庆亲王也会受到牵连……识相的的就老老实实地招供,把你是如何受庆亲王指使贪墨海关官银的事情说清楚,不然可不要怪我沈某人不客气!”

    周荣曜嘶声喊道:“沈文渊!你不要狗仗人势!你就不怕老子到京师弹劾你么?!”

    沈静看着撒泼的周荣曜,看看旁边的陈飞和杨。笑着说道:“这个狗奴才,在王府当奴才时间长了,居然还会撒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王?”

    “先生!”

    “听说你们兄弟几个有几手绝活。给我们的周大人挑几样比较爽快的,莫要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免得上面有人说咱们滥用私刑,明白了么?!”沈静冷冷的笑道。

    旁边的牢头老王拍拍胸口说道:“先生请放心,这活我们兄弟熟悉地很,保证周大人会浑身舒服的像成仙一般”说完便狞笑的交代了旁边侍从几句,侍从立刻和几个人跑到后面,不一会便抬上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刑具。

    “周大人,劝你还是赶快招了地好,莫要让兄弟为难,不然一会舒服够了千万不要责怪兄弟几个!”老王说话虽然是像在讨好周荣曜,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就像豺狼见了绵羊一般。

    “沈文渊!你污我地罪名,死也不怕,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报仇!”周荣曜高声叫道。

    “哈哈,兄弟们,周大人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来,给周大人上道头菜先热热身,今天我们一定要把周大人伺候好了,明白了么?!”老王狞笑的说道。

    旁边几个粗壮的衙役呵呵一笑,故意斗弄了一下手中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刑具,哗啦哗啦作响的刑具在签押房中响起,显得格外阴森,周荣曜听后,那肥胖白嫩的脸上不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两个衙役虎狼一般的扑上来,非常熟练的将周荣曜重新捆绑了一下,然后就给他上了两道刑具,又拿来一层小薄棉被铺在周荣曜身上。一会周荣曜便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嘴中不断的大骂,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比较不经用刑,但是几道刑具下来居然死活不肯招。

    陈飞小声对沈静说道:“文渊,这小子不招怎么办?这么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到时候还要追谭督呢?”

    沈静微微皱眉说道:“他招不招都是一个样,咱们手中有这么多证据,已经达到目的了。这个狗才若是招了,到时候谭督打官司的时候更加有利罢了,再等等看,我就不信这个狗奴才

    得过去!”

    牢头老王折腾了半天,看到周荣曜还在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屈服,心中不禁大为恼火,冷笑的说道:“周大人,没看出来你还是块硬骨头么?佩服!佩服!我们就喜欢你这样有骨气的人!来呀,这开胃菜算是上过了,给周大人上正菜!”

    —

    给周荣曜用刑的几个壮汉有些气馁的将刑具拆下来,一会一个衙役从别的屋中牵出一条电线,交到老王手中。老王将两个线头相互靠近,激起了一声声“刺啦刺啦”的打火声,听得周荣曜眉头一跳一跳的。

    几个衙役重新将周荣曜捆绑了一次,弄得他就像个粽子一般。老王看看差不多了,也不多说话走上前去便将手中的电线头朝周荣曜身上一捅,周荣曜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喊。浑身震颤想要躲开却被绳子捆死。老王把电线头拿开后,他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王看后大声笑道:“周大人,真是不好意思。看你喘气这么快,老王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新玩意,保证大人满意!”说完便转身朝沈静说道:“沈先生,还请借老王几张纸。”

    沈静将案头上地一摞用来录口供地纸递给他,老王接过后拍拍白纸狞笑的说道:“周大人在王府大户人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对这道菜不陌生。说不好您还给别人用过,今天您老先试试?!”

    周荣曜看到老王手中的白纸后,本来就很苍白地脸上,变得有些泛绿了,还没有等老王给他用刑,便高声惨叫道:“沈先生,我招、我招了!”

    这倒不是周荣曜是个软骨头,只是看到老王手中的白纸。他也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在王府中处死犯了重罪的家仆,就用这白纸蘸水湿透后,一层一层的糊到人的脸上,将口鼻遮住。被用刑的人撑不过多长时间便会因为窒息而死,端地恐怖阴狠。周荣曜不禁看过别人用过。而他自己也亲手使用过,对这种刑法心中甚是清楚,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自己来尝试这种刑法伺候了。

    正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周荣曜刚才不过是咬牙挺过去,心中还指望自己守口如瓶能够得到庆亲王的营救,没有想到对方现在就给他来这一套。这也是周荣曜想偏了,这家伙贪污倒是非常利索,可是在这受刑上就显得外行多了,不要说沈静,就是谭钟麟在这里亲审周荣曜,谭钟麟也不会杀了他,不过他这一招供也到为沈静省去了很多麻烦,可怜庆亲王奕劻被他给赔了进去。

    周荣曜一招供,沈静和陈飞都松了一口气,而王存善那边可没有这么费劲,口供早就准备好了。杨一看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一挥手说道:“两位先生,签字画押之后还请上小火轮,我们争取在上海和谭大人会合!”

    “那就有劳子瞻兄护送了,这两个人犯可不能有闪失!”陈飞笑着说道。

    “还要劳烦宇盛兄主持大局,这两个人犯的府邸都要看守好,能够晚些走漏消息就晚些,这样多少为谭督争取一些时间!”沈静说道。

    沈静和杨携带两个人犯还有众多证据连夜登上小火轮即刻前往上海,按照约定谭钟麟将会在上海等他们两天的时间,不管人犯审问的情况如何,沈静都必须将这两个家伙带到上海和谭钟麟会合。当然现在一切都在谭钟麟的控制之下,沈静更是额完成任务,周荣曜不仅把自己贪污的事实给认了,还把他地主子庆亲王奕劻一起打包卖了,有了这些证据在手,掀翻庆亲王奕劻就更有把握了。

    这段时间朝鲜局势反倒是有些平静了许多,汉城那里虽然每天枪炮声不断,不过日本人大多都是在佯攻,也许是兵力还没有集齐的情况下才会如此。不过左宝贵却管不了这么多,依旧是不断的从运输船上得到各种补给,忙着加固各种城防工事,甚至驱动朝鲜夫子正在赶着筑起第四座堡垒。

    在这种平静的局面之下,刘公岛北洋水师基地却开始倾巢而出——两天前得到准确消息,日本在法国订购地桥立号战舰已经到达新加坡,在那里补充了淡水和原煤之后起锚出航,预计用不了十天就会到达日本,北洋水师想要收拾桥立的话就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有所行动,在半路劫杀桥立。

    李鸿章非常清楚日本人在中国有着很多地无孔不入的间谍,这些间谍都有各式各样的保护伞,想要把他们全部都揪出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他已经下令大清国的电报必须要得到验证后才可以出,有关中日战局的电报只要被怀疑有泄露军情立刻扣押不,这样就大大削弱了日本情报工作的效率。北洋水师全体出港这个消息立刻被日本隐藏在中国的间谍所获知,不过等他们将这个情报送出中国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谭延闿也非常想知道这次战斗的结果,历史已经改变的太多,本来

    年才会打起来地甲午战争。结果现在就已经海6并有展开主力决战罢了。在谭延闿看来,以朝鲜汉城为中心,一个大大地火药桶已经形成。双方6军肯定会围绕汉城归属相互打上一场,这是毫无疑问了。不过由于牙山运输路线的存在,日本人不可能真正的围困汉城清军,想要拿下汉城,摆在日本人面前地必须是先展开海军主力决战,以此来断绝牙山与汉城清军的武器弹药补给来源。

    就在谭延闿想知道近在眼前的中日海6决战的结果。谭钟麟已经到达天津了。也许是这段时间李鸿章有很多事情用到了谭钟麟,同时谭延闿在他的幕府中任幕僚,所以谭钟麟到达天津的时候,李鸿章亲自到塘沽码头迎接他。

    李鸿章安排地非常周到,是借天津有名的紫竹林春元栈来做为谭钟麟下榻处,当晚设宴紫竹林,陪客不多,北洋幕僚中的于式枚、张佩纶加上谭延闿和李鸿章正好五人。席间不过是一些场面话。只是李鸿章对谭延闿的赞扬声不绝于耳,这也算是谭延闿在北洋的最后一顿饭了,明天他将会陪同谭钟麟一起进京,以后多半是在谭家在京城的宅子中一直到明年三月的会试为止。

    饭后谭钟麟、李鸿章两人在谭延闿的服侍下开始密谈。于式枚与张佩纶都不得入内。在这次密谈中,谭钟麟把缉拿周荣曜一事和李鸿章详细地解释清楚。想看看天下第一总督李鸿章对此事的态度如何,这倒不是指望李鸿章能够从中出多少力,现在北洋和日本人已经搅和在一起,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神参与到这次弹劾庆亲王的政潮当中来。只是庆亲王是继恭王、醇王之后第三个执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满族亲贵,与现在地中日战争有着很深的联系,把事情提前做个通报也是给李鸿章提个醒。随后两人也没有多谈什么就各自散去了,由谭延闿代父亲将李鸿章送出去。

    “中堂大人,有句话晚生不知当说不当说……”谭延闿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叫住李鸿章说道。

    “呵呵,组安,你在老夫幕下时间虽短但也清楚老夫地为人,现在你离开北洋幕僚了,不过有什么话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李鸿章倒是非常开朗的很。

    “前段时间也是因为卫汝贵贪污粮饷酿出祸事,中堂大人这里很是被动,家父决心弹劾庆亲王纵容属下贪墨,眼下正是太后大寿的日子,这正是分散视线的机会。以中堂眼光,请指教晚生庆亲王在这种时候还有几成的把握来保住自己的红顶子?!”

    李鸿章沉思一会说道:“若老夫是奕劻的话,恐怕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奕劻贪污索贿之名,只要是京师之地住过几天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个人经不起推敲,就是连我北洋水师军费每个月都要有他的孝敬才可以。若令尊弹章以上,老夫必会随后附议!”

    李鸿章和奕劻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奕劻自从集体醇王之后,北洋在这个老家伙的眼中就是捞银子的好地方,每年都要从北洋身上刮下至少百万两银子才算完。对此李鸿章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奕劻眼看就要倒霉了,他李鸿章正好落井下石,若是现在自己抽不出身来,非要再踩上两脚不可。

    谭延闿听后摇摇头说道:“中堂大人会错晚生的意思了。庆亲王去职基本上已经毫无悬念了,只是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需要有人来执掌才行,这个未来执掌之人,中堂大人可曾想过?”

    李鸿章听后心中一惊,这个人选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至少对他对北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尤其现在朝鲜战云密布的时候,如果派来的人和他的观点不同,甚至是翁同龢那种人,那对北洋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不过好在翁同龢从来没有和外国人打过交道,用他来当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一职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鸿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说道:“令尊的意思是六爷?!”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位爷也算是大起大落,加上这么多年远离官场,心态肯定变了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恭邸出山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比庆王要好的多……”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唯一可虑的便是……”

    “呵呵,中堂大人难道还看不开这迷局么?当年老佛爷是过分了些,但是中堂若设身处地而易之,中堂该如何选择?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今日恭邸已经不是当年的恭邸了……”

    李鸿章微微一笑说道:“即便如此,对于老夫来说也是足够了,今日已晚,他日若是相逢,老夫必当摆酒以谢令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父亲,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和我卖什么关子?到底是谁啊?”

    谭钟麟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算是你第二次进京了吧?上次你虽然没有见到恭王,你可能没有想到大公主却看到了你!”

    “大公主?!”

    “呵呵,大公主便是荣寿固伦公主,是恭王的长女,算起来也是和你同辈的,只是岁数比你大多了。当时还是咸丰十一年年底的时候,两宫太后便册封八岁的她为固伦公主抚养在宫中。当年太后不容于恭王把持朝政,恭王遭灾也连累了她,被削去了固伦公主的名号,改封荣寿公主嫁给世袭一等公景寿的儿子志端。景寿也是娶了道光帝的固伦公主为妻成为固伦额驸,虽然那个时候大公主是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嫁给志端,但依旧是封过固伦公主名号的公主,两代人都娶固伦公主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惜志端命不好,才半年便撒手人寰,十三岁的大公主就这样一直守寡到现在。”谭钟麟颇为感慨的说道。

    “父亲,这个大公主该不会是当年的‘粉侯’吧?!”谭延闿问道,老头子说的这些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这还是和总督府幕僚们闲聊的时候谈起宗室的时候,幕僚们说道二十多年前京师有个非常霸道又无人能治的女霸王,人送外号“粉侯”,据说就是固伦公主。

    清朝制度,中宫皇后所生女封固伦公主,嫔妃所生女封和硕公主。固伦公主品级约相当亲王。和硕公主约相当郡王。至于格格。成为亲王以下所生女的统称,但也有等级之分,亲王女封郡主。非皇帝亲生女而晋封为公主,在清朝历史上凤毛麟角。

    谭延闿根据老头子的话算算时间,这大公主应该是最后一位有过固伦公主封号地公主了,恰好就在二三十年前,两对应起来岂不是那些幕僚嘴中让人忌惮三分地“粉侯”?!据说粉侯出身亲贵,自幼目空一切。以后受到太后垂顾,更加颐指气使。她出门时,行人必须回避,车马必须停住给她让路。光绪初年,副都御史锡珍在路上遇到公主仪仗,躲避不及,车马冲犯了公主仪仗。公主大怒,将其连人带马押送协尉衙门。锡珍被迫跪在公主轿前叩头求饶,才被开释。

    “呵呵,粉侯?粉侯!……呵呵,真是恰如其分!不错。这个大公主就是你听说过的粉侯,当年她在京师可是响当当的一霸。宗室头号惹祸精,但是谁能拿她怎么样?当年为父外放离京地时候正是公主刚刚死了丈夫,当时那气焰……时间一晃都快三十年了,大公主后来在光绪七年的时候重新被册封为固伦公主,人长大了心情也就慢慢平和下来了,也就不像年轻时候那般肆意胡为了。太后固然对恭王有些防范,但是对大公主却是呵护万分,也许太后自己认为是因为她指婚才会让大公主才十三岁守寡,这份欠疚也就让太后格外容忍大公主,在宫中也唯有大公主才敢反驳太后……”老头子笑着说道。

    “与大公主相比,看来我还算是晚婚模范了!”谭延闿在心中好笑的想到,这个大公主居然在十三岁的时候就结婚并且守寡了,算算今年正好四十岁,当了二十七年的寡妇,这可真是受大罪了!

    “可是孩儿第一次进京的时候也没有碰上什么人啊,大公主就算出行那仪仗孩儿还能够认不出来?!”

    “呵呵,你小子真是好运气,今天为父入宫地时候便见到大公主了,大公主说你驯马的功夫倒是罕见的很,还说有一匹好马要送给你呢?!”

    老头子一说这些,谭延闿立刻想到上次在街头驯服那匹黑马的场景,想想那家府邸看模样就不是一般的大臣,却没有想到那居然是大公主的府邸:“大公主不和恭王住在一起么?”

    “皇族宗室自然有一些不为人道的规矩,其实大公主守寡的时候也可以回娘家地,可惜那个时候恭王和太后之间闹得正僵。恭王被罢去了议政王和军机大臣,为了保存大公主恭王请求罢去公主的‘固伦’名分改荣寿,守寡之后愣是让大公主留在外面府邸居住,后来风头过去之后才接回家中,也是两边轮流住上一段时间……”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那天也就是在街上碰上一匹受惊的骏马,一帮人制不住它孩儿忍不住出手,没有想到居然是公主的马。”

    “哼哼,你知道那匹马是什么来路么?!”老头子冷笑地说道。

    “这马还能有什么来路?不过大公主如此清贵,加上年纪也有四十了,骑马是有些不合适……”

    “呵呵,这马自然是万里挑一的骏马,西安将军出手,若是俗

    是堕了人家地名头?!”

    “荣……荣禄?!”谭延闿之所以对荣禄非常清楚,这完全是源于前生记忆里一部电视剧,里面说荣禄和慈禧好像是有一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荣禄得罪过慈禧,四十三岁的黄金年龄居然被去职十多年,就是当西安将军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清宫戏虽然大多数都是恶搞,和历史严重不符,但是也不能说一点也都不靠谱,剧本敢写慈禧太后和荣禄有一腿绝对不是空**来风。当然谭延闿在弄清楚荣禄的经历之后,心中对这个传闻更是不信了——荣禄前半生顺风顺水,这毫无疑问是慈禧的功劳;后半生却如此凄凉,大好的升官年华却被浪费,远离政治中枢,如果慈禧和他有一腿的话难道会成这样?!

    “也许这些顶级食肉动物偏偏好这一口,他们的心理是无法测度的也说不定……”谭延闿在心中腹诽地想到。荣禄虽然不像张之洞和李鸿章那么有名,但是也是在后世历史课本上留过名字地人——维新派头号大敌。此时康有为等人还在广东。明年才会进京和自己一同参加会试。不过谭延闿在广州的时候离康有为和梁启也很近,就是没有拜访过他们——维新派成不了气候,和他们捆绑在一起那自己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论权谋这些书呆子哪里是荣禄这头恶狼的对手。

    —

    “不错,就是荣禄!荣禄这次看来是在西北住怕了,这次能够获得进京贺寿地机会,怎能不抓紧钻营?他就像走大公主的路数,希望大公主能够在太后面前多美言几句留在京城,这些日子也是往恭王府跑得勤快……”

    “当年翁常熟和荣禄是拜把兄弟。正是他将荣禄出卖给沈文定,联合宝廷等清流陷害荣禄离京近二十年,想来荣禄回京站住脚根,那常熟……”

    “哼哼,那岂不遂了你的心愿?荣禄此人不简单,二十年都没有磨平他,要是被他给缠上可是件麻烦事,以后如果你要是遇到他可要小心莫要得罪于他!至于翁常熟就自求多福吧。那封信估计让他把我也给恨上了,到时候在恭王和大公主面前,多说荣禄的好话,让荣禄缠着翁常熟。总比他闲着没事找我们的麻烦!”老头子冷冷的说道。

    晚上谭钟麟带着谭延闿来到了华丽地恭王府,在谭延闿的眼中。这个时代的中国是深灰色的——前世历史中的有关照片都是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黑白照片。看过百层高楼大厦的谭延闿自问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建筑能够让他心动的,但是恭王府地华丽不在外面而是里面——也许是恭王奕訢的特殊经历,在恭王府中的客厅、议事厅还是书房都是两种格局,一种是传统的中式格局布置,另外一种是西洋格局布置,根据来访客人地不同身份来决定在哪种格局布置的房间中接待——当然谭延闿这是听老头子说地,不过即便是在夜色当中,从院墙外面就可以通过露出的建筑物阴影来揣测这座巨大的王府是何等的壮观。

    按照老头子的话来说,像海关税务司赫德来访的话,恭王多半会在中式客厅里接待他,因为赫德自称热爱中国文化;若是李鸿章来拜访的话,因为李鸿章的洋务背景,恭王会安排在西式客厅中来接待。老头子是个传统的人,从三十年前离京后到现在,总共来恭王府不过数次,都是在中式客厅中接待的。

    虽然次数比较少,但老头子和恭王的交情看样子非常深——恭王府中的管家走路都是落后老头子半步的,老头子也不用别人带路,径直走向恭王府邸的会客厅。谭延闿想想也是,作疆臣的若是在京师中没有个过硬的后台是很难坐得安稳的,以前老头子明显是慈禧太后阵营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老家伙是脚踏两只船的主儿——准确的说恭王才是老头子真正的幕后靠山,不然恭王弃政第三次被罢黜整整十年了,连门房对老头子都是这么客气,甚至给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在客厅门前,站立着一个四十许的女子,身穿传统的宫装,谭延闿看到她之后就明白了——二十年前的粉侯,荣寿公主!

    “谭钟麟给大公主殿下请安了!”谭钟麟拱手就要拜下,谭延闿也学着行礼——荣寿公主是固伦公主的封号,品级相当于亲王,这是跟她老子鬼子六是一个级别的,谭钟麟一个正二品封疆大吏按照规矩是一定要行礼的,当然也有例外——左宗棠那样的火暴脾气肯定不会给公主行礼。

    谭延闿也趁机仔细看看这个当年横行京师,连四品御史大员都要跪下来认错的“粉侯”荣寿公主——她长相平平,可能是生于恭王这样的权

    ,又是在皇宫中长大,有这样的经历自然身上透出一质。十三岁守寡到现在,当年的粉侯已经变成了端庄的大公主,往日飞扬跋扈到现在也只剩下让人隐隐尊敬的清贵,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谭延闿亲眼看到本人,实在很难相信这就是在幕僚口中那个让人闻风色变的粉侯。

    “谭督免礼!”大公主走上前来赶紧扶住谭钟麟,顺便也阻止了谭延闿行礼:“谭督。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中一样。父亲听说您老要来,早就在屋中等待很久了!”说完便笑着带着谭钟麟和谭延闿走进客厅。

    在富丽堂皇的中式会客厅中,灯笼里面不是蜡烛而是电灯。昏黄地灯光透过宫灯纱罩照在一张干瘪地脸上,两只略微显小的眼睛虽然眯着,但却透出通达世情的精光——这便是谭延闿看到恭亲王奕劻地第一眼,此时他正站在房间主座的前面,在看到谭钟麟进来后,更是向前走了两步。

    “谭钟麟给王爷殿下跪安!”说完便抢前走了两步。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放在左手臂弯中就要跪下行礼,而谭延闿也必须跟着跪下。

    恭亲王见此更是加紧走了两步,好歹赶在谭钟麟跪礼之前扶住了老头子的胳膊,不过谭延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跪下了,弄得他心中格外火大。

    “文卿免礼!咱们两人还讲究这套干什么?!”说完恭王便把着谭钟麟的双手,看着这个最近几年风生水起地总督。

    谭钟麟这几年从陕甘总督任上因为眼病的缘故请辞得到批准后,官场上的人都认为谭钟麟这一生也就此到头了。没有想到慈禧太后居然没有忘记这个老臣,在家赋闲的空挡差湖南巡抚询问病情,并且立刻起复为吏部尚书,没过几个月由破天荒的在此出任疆臣成为闽浙总督。接着又成为两广总督。晚清官场上比谭钟麟升官度快得多的有得是,但是像这样的待遇“任他八方来风我自不倒”的功夫还真没有几个。

    “文卿。你真是越活越年轻,倒是我这些年越见老了!”恭王有些感慨地说道。三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御史官到现在却成为名声显赫的封疆大吏,在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境遇,恭王心中岂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谭钟麟此时已经七十三岁,而他才六十一岁!

    恭亲王活到现在经过甲申年那场大变之后,十年以来已经完全沉淀下来——谭钟麟曾经给谭延闿看过一诗“只将茶蕣代云觥,竹无尘水槛清。金紫满身皆外物,文章千古亦虚名。因逢淑景开佳宴,自趁新年贺太平。吟寄短篇追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最后一句原来地文字是“猛拍阑干思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

    这小小的改动可不像诗人那样千锤百炼改诗稿这么简单,恭王先是政治人物然后才是诗人。恭王奕訢在他地政治生涯中之所以受到重大挫折,这全是因为慈禧太后的恶意打击所致,追悔当年事自然是和慈禧太后有关了——当年他一念之差与慈禧合作干掉了顾命八大臣,后来鸟尽弓藏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谭延闿也是会作诗的,更会品诗,这小小的改动看似不大,但是恭王这一改动是出于内心的折射——恭王是个现实主义,最后这次贬黜距今已经有十年之久,他最后的一丝雄心也都消磨殆尽,况且自罢黜他之后慈禧紧跟着收拾了清流,慈禧太后自此真的是一家独大奠定了自己的权威,他就算有雄心也必须屈居这个女人之下,对此恭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有“吟寄短篇追往事”了。

    “呵呵,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正当春秋鼎盛之年,多打打拳溜溜弯活动活动手脚,国朝须王爷做事还多着呢?!”谭钟麟一语双关的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只是笑了笑,转头看见还跪在地上的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位便是你的三公子吧?!快起来,当真是少年英才文武双全,我虽然窝在这里,但是也常听外面传闻三公子博学多才,身手不凡,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谭延闿在恭王奕訢的扶持下站起身来,谭钟麟笑着说道:“这小子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王爷可别捧杀了他!”

    “王爷过奖了,家父常常给晚生讲起王爷当年故事,晚生倾慕不已,心中多有疑难之处往后还要请王爷多多为晚生解惑!”谭延闿站起身来,心中虽然有些腹诽,但是两眼仍作“恭粉”状,连说话声调都装得似模似样,好像小兵见到Boss的模样。

第七十六章 心远

    清初满清入关有功的八大亲王都赐有大型府邸,由于他们战功赫赫,赐封之后子孙可以世袭罔替,所以后世以礼亲王为成为八大家铁帽子王。康熙把他的父亲封为恭亲王之后,便只有恭王府而没有恭王了,雍正封其弟永璘为庆亲王,乾隆又改庆亲王为恭亲王。恭亲王传到这一代是道光皇帝在临死前留下的遗嘱中订下的,可惜同父异母的哥哥咸丰皇帝却对年轻时候的恭王异常警惕——咸丰五年恭王母亲去世,为了争封号被他的皇帝哥哥一掳到底,军机大臣、都统、宗令全部被削去。

    十年的时候咸丰逃亡热河留下恭王应对英法联军,这也是兄弟两人不和的产物,最后咸丰病重也坚决的拒绝恭王前往热河看望,最终兄弟两人到死也没有见上一面。咸丰宠信肃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说不定反而将恭王推向了慈禧太后阵营,皇室成员之间的恩怨纠葛是最为复杂的,一件小事、一句话也许就将身边不相干的人变成了敌人。

    谭钟麟的迹和恭亲王奕訢有着密切的关系,直到今天谭延闿才感觉到这种关系已经越了官场上的某些来往,老头子和恭王之间的关系远比他想想中还要密切的多。

    恭王眼神一亮随即又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一般隐匿于无形,只是笑着用他干瘦的手掌拍拍谭延闿的肩膀:“少年可畏,少年可畏啊!文卿,这孩子将来一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绝非你我一生可比!”

    恭王说完转身拉着谭钟麟的手臂。两人也没有按照主客之分来就座,只是随便挑了两把太师爷把臂坐下:“文卿,最近几年还好么?!”

    谭延闿在荣寿公主地安排下。两人并排坐在恭王对面,外面一个丫环正端着一壶热茶走进会客厅,荣寿公主又站起来接过茶具,一挥手示意下人退出去,自己来为大家斟茶。不知怎么地,谭延闿居然在这个时候走神了——荣寿公主斟茶的程序几乎和方榕卿如出一辙。本来相貌平平的荣寿公主在摆弄这些茶具地时候,也有了一番别样的韵味。

    “难道大家出身的女眷都会这套东西?!”谭延闿在心中嘀咕。

    “呵呵,就是再难也要挺下去啊!王爷应该直到我的本性,都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不像年轻时候那样了。庆王在我那里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我出手也是逼不得已,若是他的胃口小些,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算了。犯不着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过节。”谭钟麟说话虽然是有点抱怨地口吻,但是屋中的几个人都觉得这只是个戏肉让大家乐乐的。

    恭王听后倒是联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黯淡的说道:“庆王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他和善庆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那些事几乎在京师是人尽皆知。若不是后台够硬早被人给收拾了!”

    “呵呵,这件事暂且不忙。太后虽然有些事情糊涂一些,但是有些事情却是眼睛中容不得沙子的。庆王位高权重,也未必能够一碗水端平,端不平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老头子微微笑着说道。

    其实庆亲王奕劻也是摆在明面上的敛财工具,能够用得起如此高档地敛财工具,在大清也唯有慈禧太后了。原本谭钟麟不愿意动庆王奕劻也是因为奕劻和慈禧家族的关系实在是太近,不过在庆王和周荣曜往来的电报中,他得到了一条重要的消息——周荣曜在广东海关所聚敛地钱财不是存入票号解入北京,而是直接存放到香港汇丰银行的账户中。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玩味地举动——慈禧太后现在正忙着过六十大寿,而且就慈禧太后的性格而言是绝对不喜欢洋人的,所以这白花花的银子不可能不送到北方,就算要存起来也是中国的票号,他慈禧和外国人的关系还没有好到穿一条裤子,这么一笔巨款放在国外银行,老佛爷会放心?!

    谭钟麟得到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是奕劻自己留下来的私货,慈禧除了一个卖官的钱之外,并没有在广东海关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慈禧卖官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一般通常是李莲英出面,奕劻、那桐、善庆等人收受贿赂来按照数额的大小来决定授予什么样的官职,也许正应了那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古话,慈禧卖官,光绪皇帝的老婆珍妃也倒腾着卖官,不过和老佛爷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展潜力却是无穷的。

    谭钟麟吃死奕劻就是在于老劻在汇丰银行的巨额存款,老劻可能还不知道,他那个包衣奴才周荣曜已经统统招供了,就连汇丰银行存款的秘押都给供了出来。陈

    前往香港去将这笔黑钱取出来,这是庆亲王奕劻自出来大部分黑钱,不敢保证能够一锅端,但根据周荣曜交代数额差不多能够在三四百万贯之间,这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了。

    在东暖阁面见皇帝之后,慈禧太后还专门单独和谭钟麟谈论过这次弹劾庆王奕劻的事情,加上之前老头子贿赂李莲英,两人上下其手一唱一和一起将奕劻给卖了——宫内的事情都是大公主事先做过安排,老头子之所以能够买通李莲英帮助说话,也是因为大总管李莲英和二总管崔玉贵有很大的矛盾,而崔玉贵在入宫前正是当时还是庆郡王府上的太监,能够抓住机会来给崔玉贵找些麻烦,李莲英求之不得。

    经过这么一番安排,谭钟麟已经非常有把握来对付奕劻了——老佛爷现在看得就是银子,有了银子才能够过寿,奕劻敢背着她在洋人的银行中存了这么多银子,她能不心生怨怒么?就等陈飞将奕劻存在汇丰银行中的那笔巨款启出,真金白银摆在老佛爷面前地时候。也就是弹劾奕劻大功告成地时候。于谭延闿的担心不同。老头子什么事情都算计好了再出手,奕劻的后台如此复杂硬实,只要算计好了。照样能够坑了奕劻,只不过惩治一个巨贪还要向另外一个巨贪贿赂,多少让谭钟麟心生不爽罢了。

    “王爷,有些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卿,你我几十年地交情,虽然很少见面。对国事的看法也有不同,但是交情归交情,国事归国事,这并不妨碍我们两人交好,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过最近我倒是听到你现在也开始办洋务了,怎么转性了?!”奕訢微微笑着说道。

    谭钟麟听后笑着说道:“这不过是小辈们谋些事情,我看着也不错,咱们的银子也不能让洋人这么容易搂过去。现在天下太平但国事却是日趋艰难,朝廷府库空虚,就连两广这么富庶的地方都有些拮据,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多从洋人嘴中分出些银子来,也是为国着想。我是想说庆王这边估计也就这么回事了。但是庆王倒了总要有人去顶他的位子……”

    —

    谭钟麟的话虽然说了一半,但是久经宦海历经沉浮地恭王奕訢怎能不知道他下面的意思?眼神也不禁一亮随即黯淡了下去,这正好看在谭延闿的眼中,其实他见到恭王奕訢之后,就一直注意这个皇帝嫡亲父辈中硕果仅存的恭王。恭王和其他皇室成员不同,他非常能干,对于汉人他没有这么多偏见,正是他敢于信任重用汉人大臣,曾国藩等人才可以放手剿灭太平天国,一手缔造了洋务运动成就了“同治中兴”的局面。

    只是恭王奕訢运气实在太差,碰到慈禧太后这样擅于**权势的女人,才会在这三十年中接连受到了多次打击,最终彻底退出大清权力高层。恭王奕訢也时常回想当年,如果当时他站在肃顺一边会怎么样?肃顺对待汉人大臣的态度比他还要更进一步,以至遭到了全体满人的愤恨;肃顺也很有才能,就算无能也不会停滞建设海军,更不会拿军费修园子;如果肃顺在,那大清国皇帝绝对会落到他家,也不会落到老七家里……

    太多地如果,可惜在辛酉政变中全部葬送了,再也不可能有其他选择。相对于慈禧太后,肃顺和恭王奕訢有着太多的相同点,可惜兄弟不和让他不认同肃顺从而选择了慈禧,这才种下了以后的祸根。对于这种深深隐藏在心底的怨恨,谭延闿是非常理解恭王奕訢地心态的——他已经离开权力中心太久了,做为从头到尾都见识过慈禧太后手段地皇室亲贵,他心中已经充满了畏惧,尤其是老七醇王死的不明不白更让他不寒而栗,为此他甚至还有些清醒幸亏当年是老七的孩子入宫,否则自己现在还能不能逍遥的活着都是两回事!

    恭王奕訢没有正面回答谭钟麟,而是转头望向了坐在对面的谭延闿,笑着说道:“听闻组安在合肥幕下做过一段时间,合肥来信甚是夸奖组安之能赞不绝口,不知组安如何看?!”

    谭延闿听后立刻站起来躬身说道:“此乃朝廷大事,晚生何能参与,只是心中有些妄言想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乃王爷一手缔造,海军衙门亦是如此,庆王身兼两职但多年来庸碌无为不说,还挖北洋水师的墙脚,巨额军费来去混乱无比,北洋水师多年来未曾添过一舰……北洋水师乃朝廷海上长城也,眼下中日操戈,太平年间若是有个这么庸碌贪鄙的王爷也就算了,但是此时朝廷社稷交付此等人品恶劣之人,朝廷放心么?王爷放心么?百

    么?!”

    奕訢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不算妄言,确实是持中之论,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局,文卿兄,你真是好福气啊!”

    谭钟麟笑呵呵的说道:“闿儿还小,有些事情他不明白,恭王以后还须多多指点方可成才。这孩子和我不一样,对洋务却是非常感兴趣的,恭王当年一力创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主持通商,后国朝洋务皆由恭王一手操办,恭王以后还要多栽培他!”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提它干什么。不过我听说组安开办的抵羊纺织厂为海内之。质量与洋布洋纱丝毫不差这是好事,但是洋务要还是在铁路,有机会组安可以试试……”恭王微笑地说道。

    “铁路诚然为洋务要。但是也需要钢铁冶炼为其奠定基础,否则铺设铁路所用钢轨皆从列强处进口,花费不菲不说,还要受到其节制。晚生兴办洋务前有曾文正公、李中堂和湖北张督为鉴,采取商办地手法,虽然不知道最终情况怎么样。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呵呵,我听盛杏说过,张南皮是完全官办,什么纺织厂、钢铁厂办的就像是个衙门一样,那些货色能够办什么事?无非是中饱私囊贪鄙成性地家伙,南皮的银子花得不少未必能够办成什么事……合肥那里有杏来办,用的是官督商办,杏倒是非常羡慕组安。他的胆子太小也没有一个当总督的老子,所以只能够用官督商办的法子来摸着石头过河……”

    可能是十年远离政治中心,恭王奕訢说话反倒是洒脱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句话说下来倒是有三分戏谑地味道。本来到恭王奕訢这里是谈谈宫里的事情,结果几人谈兴虽高却再也没有涉及宫廷内部风向或是庆王奕劻的话题。谭延闿看老头子那里也是一片自然,来到这里仿佛就像是串门一样,决口不生硬的改变话题,只是陪着恭王说笑谈些洋务上面的事情。

    谭延闿不知道老头子心中再盘算什么,也不知道布局如何,只是跟着老头子的脚步就好了。其实能够进入恭王府成为堂上客已经十分不容易了,恭王自打甲申巨变远离朝廷政治中心之后,就很少与大臣会面,恭邸富丽堂皇来客却是罕有。像翁同龢当年也是同样受到恭王的牵连被赶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按理说应该是铁杆的“六爷党”,但是近十年来根本没有踏入恭王府一步,而李鸿章也是与其共事多年交情非浅,也仅仅是来过几次,上门地频率和老头子不相上下而已。

    感情是靠“走动”的,荣禄有两个妹妹、两个女儿都分别嫁给了当朝的显贵,这还不算,他还娶了大学士灵桂的长女,结亲固然是荣禄当年显赫达地重要因素,但这也只是其中一半的功劳,剩下地一半得分则是在于荣禄经常出入权贵家门联络感情。这次来到恭王府并不是非要取得什么东西,只是联络感情就已经收获不菲了,毕竟恭王现在还没有起复,前面的谈话中恭王应该明白谭钟麟是想通过这次弹劾庆王奕劻和正逢中日战争的关头,借此让恭王再次出山执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和海军衙门,甚至是重掌军机。

    重掌军机,成为军机领班现在看起来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做为慈禧太后曾经的一号潜在政敌,连番遭遇慈禧的打击,可见慈禧太后对恭王本身也是很顾忌的,加上帝系一脉论血缘和辈分没有比恭王奕訢更高的人了,在满人中恭王所拥有的政治声望远不是他弟弟醇王所能够相比的。曾经的洋务派开山鼻祖,恭王奕訢手中掌握着大量的政治资源,若是让这么一个人重掌军机,慈禧太后会有很大的心理障碍。

    “万一李鸿章和日本人干起来若是失手了,这个局面谁能够收拾得了?现在的军机领班礼亲王世铎有这个本事么?”在家中谭延闿父子谈论恭王政治前途的时候,他的一句话让谭钟麟思索了半天。

    现在也唯有谭延闿这么肯定恭王奕訢还有复起的机会,因为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中所记述的便是恭王奕訢在最后黄海大战惨败、清军地面军队陷入一片烂之时,恭王奕訢被重新启用来收拾残局的——慈禧太后自然是没有这么好的心,不过是拿恭王奕訢来当替死鬼的,反正一把火烧了圆明园之后被迫签订《北京条约》的奕訢这辈子没少签订类似的屈辱合约,所谓债多不愁再多一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七十七章 南大洋

    恭王奕欣是洋务运动的倡导,他这一生干的最大的错事是在辛酉政变中站在慈禧这一边诛灭八大臣;而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便是起洋务运动和建立了北洋水师。谭延闿看得出,奕欣对于洋务事业还是非常得意的,尽管遇到了这么多挫折,连他自己都成了牺牲品,但是洋务在中国已经站住了脚跟,这也让他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谭延闿却知道,恭王、李鸿章等人的洋务活动却随着甲午战争的惨败,其最高成果北洋水师的覆灭无奈的落下了帷幕。现在的甲午战争进程已经和谭延闿所知道的有了很大的出入,中日双方还没有展开大决战,日本就已经沉了一艘主力战舰,并且北洋水师还要想在海上劫杀正返回国内的桥立舰,估计这几天便要有个结果了。

    也算是为了投恭王所好,谭延闿详细的介绍了抵羊纺织厂,正如奕欣向谭延闿所说的那样,抵羊纺织厂说到底也是官督商办,只是和盛宣怀的模式有着很大的出入——谭延闿给予民族资本家们更大的空间,只是在政治上提供保护伞而已,企业本身还是完全依据市场规则来运行的。

    这种模式是盛宣怀最期望的办工厂的模式,可惜尽管有李鸿章这样的大佬做靠山,盛宣怀也没有办法像谭延闿那样办工厂,尤其是谭延闿入股抵羊纺织厂可是占了半数股份以上,这样就可以有效的保持对工厂的控制。盛宣怀虽然有钱但还没有达到谭延闿地水平,他要想挣钱只能够靠在工厂中上下其手来捞钱这也就成了一个死循环——你可以捞钱。别人也可以。大家一起捞,这样地工厂可想而知后果会怎么样。

    不过在盛宣怀的控制下,这种捞钱的程度会被控制而已。是以谭延闿现在就可以断定,盛宣怀正在筹建当中地上海华盛纺织总厂绝对不是抵羊的对手,而盛宣怀在工厂上所赚取的利润也比自己差了八条街这么远。

    此消彼长之下,谭延闿倒是很期待过几年盛宣怀拿什么来和他争夺张之洞的汉阳钢铁厂,尤其是现在抵羊已经向张之洞出一个合并方案——张之洞以湖北纺织官局为股本,由抵羊纺织厂向其注入资金进行改造。届时官方只收取股本所产生的红利,或是可以卖出股本,其余纺织厂人员使用、日常生产和官方再也没有一点干系。

    对于这个合并方案,张之洞正在考虑当中,这个方案对于张之洞来说是极为有诱惑力的,因为在这个方案之外,抵羊纺织厂将会继承所有湖北纺织官局所欠下地债务,张之洞可以借此机会彻底抛弃这个大包袱。在抵羊纺织厂的股东眼中。张之洞接受这样的条款是毫无疑问的,因为抵羊纺织厂并不是非常需要湖北纺织官局的生产能力,而是看重了它的销售渠道,张之洞现在不接受没有关系。抵羊可以一步一步的侵蚀湖北纺织官局的市场,让它地生存环境更加恶化。

    “晚生做洋务实业最重要的动机便是分洋货之利。同时也是为了中国商人的未来着想……”

    “分洋货之利老夫倒是明白,但为中国商人未来着想是何意?”

    “洋布洋纱横行中国,洋商倒卖价格极高,这是欺中国商人无法生产之故,若是我们自己也能够生产的话,那洋商必定会迫于我们地压力将洋布洋纱的价格降下来……这只是一个例子,其实洋人地东西有很多都是如此,诸如盛杏等人的招商轮船和洋商的太古、怡和洋行在长江的船运角力一般,以后这样的事情将会越来越多!还有便是中国能够自产的话同样也可以为我们的敌人造成麻烦,在经济上来打击对手……”

    这个时代的中国对经济战争几乎没有这个概念,郑观应等人和洋商怡和、太古之间的争斗充其量不过是一场“现代化”的商战而已,对中国商人来说只是开了一个华商正面挑战洋商的先例。谭延闿虽然不是学习经济的,但也清楚如果中国关闭对日本的贸易,那对日本来说将会面对什么——此时日本的工业产品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纺织品,中国则是日本的倾销市场,当然这个市场的霸主现在还是英国人,日本人只是占了很少一部分。

    不过这种情况在未来的几十年内随着日本的野心越来越大,“抵制日货”也是从那里开始喊出来的。虽然谭延闿也知道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人高喊抵制洋货了,但是他还是更喜欢“抵制日货”——没办法,谁让日本这个邻居对中国的野心实在太大,日后对中国的伤害也最大呢?!

    说到这里恭王奕欣倒是来了谈兴,长久以来他一手扶植洋务运动,但最初的动机无非是展军事来剿灭太平天国的需要,后来又转

    以防止国库空虚,通过自产来分洋商之利,也正是因国现在是不允许外国商人在中国投资建厂生产货物的——这也是增加洋货的成本,扶植本国还非常弱小的现代化工业的需要。不过若是论起通过经济手段来达到打击对手,甚至是谋求国与国之间的某种政治利益,这种说法恭王奕欣还是头一次听到。

    “以前盛杏来我这里也是谈论很多洋务的事情,说实在的,听你这么一说你比杏要干得好,真是年少有为……组安刚才所说的打击对手应该是日本吧,洋务和打击日本有什么关系?”

    “日本和大清基本上同时开始接受洋务展洋务,不过日本国力贫弱,开始的时候是远不如我大清做得好,只是自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上下有劲都朝一个方向使,不像我大清各自肘进一步退两步。久而久之到现在。日本的制造水平已经略胜我大清一筹了。日本国力贫弱,诸如纺织、西药等行业固然是为了满足国内需要以分利于洋商,但是最终的心思还是瞅准了我大清。这里地市场庞大,日本地货物也就有了销售的地方……两国的水平都差不多,只是我们还无法满足国内商品地需要,一旦洋务做大能够自给自足,将日商挤出中国,则日货无销售市场。自然也就无法支撑其军队消耗……”

    —

    事实上谭延闿早就开始注意要在经济上针对日本,要不然他也不用创立抵羊纺织厂了,光凭健民制药就足以保证谭氏家族的财务来源,而且制药也是谭延闿的本行,怎么也比纺织行业好得多。抵羊纺织厂最终瞄准的目标便是将日本的纺织品彻底的挤出中国,并且在丝等产业上和日本展开竞争,尤其是国际市场,就算有所损失也要抑制日本地出口。借此来打击日本的轻工业。

    “看来自己的健民制药也要下下功夫了,这可是自己的老本行,光有一个戒毒丸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丰富一下产品。以这个时代的医药水平,健民制药完全可以做到世界顶尖水平。这可是一大财源啊!”谭延闿心中稍微一走神想到。

    “日本和中国差不多,简单的枪械还好说,自己慢慢有能力也可以制造,但是像军舰这样重要的武器装备他们也是需要进口地,只要进口这些大型武器装备,就必须需要外币,就会造成金银外流。事实上日本国小,其资源贫瘠,就算是纺织也需要从印度或是我大清来进口棉花,然后纺成纱布再销往我大清以此做为支撑。若是我们的洋务产业上了规模,能够自给自足,日本人就休想从我大清身上赚取银子,这也就相当于给日本断了奶,可惜现在我们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谭延闿不无惋惜的说道。

    恭王奕欣沉思了一会说道:“组安有这个心思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事情总是要一步步的来,盛杏他们干了这么多年地洋务,也没有你想的这么清楚透彻。可惜组安不能早生二十年,若是那时老夫遇到你地话该有多好!”

    谭钟麟在一旁笑着说道:“王爷,现在也不迟啊……”奕欣微微一笑点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谭钟麟的话。

    谭延闿父子深夜与恭王奕欣告辞,不过在临走的时候,谭钟麟交付给大公主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存单,并且交代道:“现在出入宫禁不像十年前,都是需要给‘门包’的,王爷十年未曾问政,收入清减,这二十万两是他多年来攒下的门包,正好给恭王周转之用。”

    荣寿公主在宫中地位尊崇,整个皇家中人也唯有她可以直面慈禧太后,为人也是八角玲珑,接到谭钟麟的银票之后也未曾推辞,就简单的道谢收下来了。

    也许正应了老头子对卖官鬻爵高层的分析,从慈禧太后到庆王奕匡再到底下的诸如周荣曜之辈,他们之间都是有一定利益分配关系的。当三天后老头子收到陈飞在广州来的电报,依据周荣曜的供述,他在香港汇丰银行中提出了四百五十万两白银,已经转送到广州两广总督府衙。

    老头子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去颐和园向慈禧太后禀告了此事,并且还煽风点火的说道:“庆王奕匡在英人汇丰银行中的存款恐怕不过是狡兔三窟中之一,其余存款所在处实难估计”

    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周荣曜不过是庆王奕匡的一个包衣奴才而已,他虽是庆王的心腹之一,但却未必能够掌握更多的庆王奕匡存在外国人那里的所有存款账户,现在所查出来的四百五十万两白银存款,很可能是只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也许是查出庆王奕匡的贪污受贿的金额巨大,惹起了众多清流官员的不满,加上前一段时间卫汝贵贪墨军饷一事,很快清流调转枪口瞄准了庆王

    各种弹章纷至沓来,堆满了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的桌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庆王奕匡亦通过其福晋和太监二总管崔玉贵在慈禧太后面前吹风,对此谭钟麟只是老神在在的笑了笑。

    奕匡在汇丰银行的存款被查出来证实之后地第四天,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下诏革去庆王奕匡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海军衙门大臣等一切职务。交由宗人府来看管。并由两广总督谭钟麟来负责彻查庆王贪墨一案;军机领班礼亲王世铎来暂时兼任奕匡留下来地空缺。诏书措辞严厉,处置庆王奕匡的力度也非常大,诏书一出天下清流都各自为之一振。翁同龢亲自到谭钟麟府邸祝贺。

    不过就在朝廷上下关注庆王奕匡倒台的时候,六月二十五日北洋水师和日本舰队在距宁波以东三百公里外地南大洋中展开激战——李鸿章在沿途密切监视得到从法国返回的日本主力战舰桥立舰的行踪后,派出北洋水师前去拦截,终于在南大洋之处与正在为其护航的日本舰队相遇,双方即刻展开激烈的海战。

    南大洋就是谭延闿所熟知的东海,北洋水师以定远为旗舰。致远、经远、靖远、来远、广乙、扬威七舰,外加两艘鱼雷艇福龙艇和左一艇。与日本舰队以松岛为旗舰,吉野、浪、高千穗、秋津洲、比睿、西京丸外加桥立舰共八艘战舰展开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场大规模蒸汽铁甲舰之间地大海战。整个战斗持续四个小时,日本舰队倚仗航优势率先撤离战场,北洋水师尾随攻击未果后就近返回上海略作修整后正在返回刘公岛的海上。

    当谭延闿得到中日南大洋海上大战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这“南大洋之战”完全就是历史上黄海大东沟海战的翻版,历史上的大东沟海战应该是不会出现了?这场大海战到底是不是和历史上大东沟海战对应,谭延闿并不是很关心。毕竟中日两国在三月份就开始在牙山海战相互开火,随即两国宣战,这比历史上要早太多,现在由于北洋水师半路截杀桥立舰而引的大海战也就不足为奇了。

    令谭延闿非常庆幸的是北洋水师并没有重蹈历史的覆辙。至少在战果上来看还是说得过去的——日本舰队高千穗、松岛、比睿三舰被击沉;北洋水师经远、来远、广乙、扬威四舰在战斗中沉没,鱼雷艇福龙艇在海战中因为偷袭吉野未果。在射四颗鱼雷皆未命中撤退时被浪击沉,靖远舰战斗中受损十分严重,在撤退地时候动力系统生严重故障,被定远拖拽回上海。

    整个大战日本和北洋水师是三比四在数量上略胜一筹,可是谭延闿却知道这个战绩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了,他在北洋幕府中待过一段时间,对于所关注的甲午海战自然是不会放松,中日两国战舰的数据他也是倒背如流。如果从数据上看,北洋水师这次战斗吃亏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场胜利——高千穗和松岛都是日本舰队的绝对主力战舰,仅这两艘战舰地排水量加在一起就已经过北洋水师的四艘沉没战舰地总吨位了,而且这两艘日本战舰上所搭载的舰炮无论是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要比北洋水师的四艘沉舰要厉害的多。

    这场海战再一次的应证了北洋水师的厚装甲、高攻击力,而日本海军似乎也从另外一个侧面应证了击败北洋水师的办法——经远、来远和受伤沉重的靖远舰都是高千穗和浪的战果。这两艘日本主力战舰上装备的260米火炮对北洋水师主力战舰的厚装甲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在海战中多次击穿北洋水师除定远舰之外其他战舰的装甲,开战不到一个小时两舰合力围攻靖远舰,致使经远舰成为此次海战中第一艘被击沉的战舰。

    这两艘姐妹舰在海战中几乎是压着北洋水师舰队打,在战斗中出尽了风头,好在定远舰的一枚305米炮弹击中了高千穗的要害,在海上行动缓慢,随后被致远和来远围攻,被击中十三210米炮弹,在海上动弹不得,最终被赶上来北洋水师度最快的左一鱼雷艇释放鱼雷所击沉,但来远舰也被浪主炮攻击,被击中二十三260弹,最为致命的是其中一击穿装甲命中弹药舱引大爆炸,管带邱宝仁和一百四十名水手阵亡,和高千穗差不多同时沉没。

    戒念手头上的资料地图上,在东海的位置标的是“南大洋”,黄海是“东大洋”。戒念没有找到相关资料,因为在所有的小说或是传记中都没有见到这两个称呼。这份清朝地图还是比较可靠的,所以戒念依据地图采用了这种称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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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介绍: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这个时代一样,人们可以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随时为国家的富强将自己的生命献上祭坛……
满腔的热血,似乎就为了一次美丽的绽放,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从容的走向死亡……
那些大难不死的劫后余生者,为了各自心中的理念和信仰,不断的在黑暗中前行、摸索……
此书献给戒念的爱人和即将要出世的孩子,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够沐浴和平、自由的阳光下……
献给喜欢戒念文字的亲爱读者们,还有便是献给所有百年来为争取民族独立和中国富强而牺牲的先辈……
北洋、谭延?、李鸿章、张之洞、谭钟麟北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