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兵朝鲜
方伯谦为人怎么样谭延闿不知道,但是以这样的管带能够训练出精兵他心中却是不相信的,据说北洋水师中除了邓世昌的致远舰之外,其余战舰只要一靠岸,战舰上的官兵肯定要到岸上吃喝嫖赌的。邓世昌治军严厉,手下官兵宁可冒着被邓世昌的军法处置也要徒手游到岸上去撒欢,邓世昌的鞭子毒辣的很,没少落下“寡恩”的名声。这些都是谭延闿暗中四处打听来的,说邓世昌严厉处罚违反水兵,这点他丝毫不会怀疑,体罚这种事情在军队中是很普遍的,只是他手中的微型武装士兵文化水平比较高,况且他也严厉在自己的小军队中采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士兵。
方伯谦听后嘴角微微翘了翘说道:“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济远在送你们到天津后,马上就要会合其他兵船一起运兵朝鲜,搞不好半道上会碰到日本人,麻烦的很,打起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什么?!增兵朝鲜?!”谭延闿有些惊讶的问道。现在连四月份都没到,谭延闿记得清朝增兵朝鲜的开始便是爆甲午战争之时,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啊?!
“这还是机密,我们三天后到达天津,你们一下船,淮练一千五百名就要上船,扬威舰也要随行和济远舰一同为招商轮护航赶赴仁川和汉城护商代朝鲜剿灭东学党!”方伯谦说道。
“这是中堂大人决定的?!”谭延闿问道。
“不错,济远舰在上海补充一些补给后,就要为增兵朝鲜护航。我们也正好搭上顺风船。中堂大人认为不能任由东学党在朝鲜这么闹腾。况且由于朝鲜的袁世凯手上杀了不少东学党地人,无论是东学党还是日本人都对其恨之入骨,东学党闹腾是对大清不利。所以要秘密兵在日本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剿灭东学党,然后再退出朝鲜不给日本人借口!”唐伯文淡淡地说道。
“北洋水师成军后就再也没有添过新舰,我们每次去日本的时候,日本人一次比一次骄横,我们水师弟兄平常都盼着靠岸下船,但是最近两年去日本都不敢下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年趁着定远镇远两艘巨舰刚刚交付去日本的时候,趁着日本人闹事干脆把它那几条破船全部打沉,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方伯谦有些懊悔地说道。
“方管带,这次虽是秘密兵,不过中堂大人并不指望手下的人都守口如瓶,恐怕我们到天津练军一上船,日本那边就该知道怎么回事了,所以护航之任重大。要是在海面上遇到日本人,千万小心!”唐伯文说道。
“现在全舰上下官兵已经做好准备,只是……”方伯谦有些为难的说道。
“方管带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只要在下能够做到尽可能去做!”唐伯文说道。
“打仗兄弟们是不会装孙子的。我们出海护航增兵朝鲜也没有想着能够瞒过日本人,关键是在海上一旦碰到日本人后。这护航舰队火力不足以震慑日本人,一旦打起来在下和一船的兄弟生死事小,耽误了中堂大人的布局事大……”
“增兵朝鲜这不过是第一批,后面还会有练军乘船去朝鲜,济远舰不是跟着第二批护航舰一起回来么,方管带有什么不放心地?日本人就算再快也要等第二批才能够到朝鲜找麻烦吧?!”唐伯文说道。
方伯谦听后咬咬牙说道:“不瞒唐先生,在下担心的便是就在济远舰返回的时候会遭遇日本人,放眼水师,也只有定远和镇远两艘巨舰能够震慑日本人,若是这两艘巨舰不参与护航,那日本人就会更加骄横跋扈,甚至会主动攻击我们。可惜在下在来上海之前掀了丁提督的桌子,恐怕……”
“方管带是怕丁提督不会派出定远和镇远?方管带掀了丁提督的桌子这又是何来?”
“能够派出一艘也行啊!只要有一艘日本人绝对不敢开炮!水师章程是严禁官兵私自下船嫖赌的,刘公岛上的那些赌坊、妓院有几个不是在丁提督的房产上?!前几天在下因为些小事气不过,就跑到望海楼上掀了丁提督宴请宾客地桌子……丁提督事先就决定定远和镇远不参与护航啊!”方伯谦气愤的说道。
“这北洋水师内部也不太平啊!原本想着有个邓世昌已经够隔色的了,没有想到方伯谦也是如此,这仗还没有打,内部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谭延闿在心中暗暗的想到,不过他不信方伯谦和邓世昌是一类人,就看这济远舰上官兵穿戴多少也可以看得出这家伙治军并不严谨,多半是因为利益纠葛和丁汝昌闹翻了。
“方管带想要我帮什么忙?在下虽然是天津机器局总办,但也无能命令丁提督……”唐伯文有些为难地说道。
“谁不知道唐先生你是
人的左膀右臂,只要您能够在中堂大人面前说几句话镇远参与护航即可……”方伯谦高兴地说道。
“这……好,回去后我在中堂面前多念叨几句,至于能不能顶事这就很难说了,毕竟我不是统兵将领……”唐伯文答应下来。
“方管带,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济远舰的弹药舱?”谭延闿说道。
“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那里又黑又脏……”可能是因为唐伯文答应为其说情,方伯谦回答的非常痛快,他察言观色的功夫不错,看得出两个年轻人相处的非常融洽,能够提供方便的地方自然是求之不得。
“无妨,在下只是想看看这么粗的大炮射的弹药是什么样子地,不怕方管带笑话,在下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到真正地战舰。好奇心未免重了些……”谭延闿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心中了然。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谭延闿见他的第一面起就不断的谈起炮弹问题,不过他接手天津机器局之后,对北洋水师地炮弹生产是极为不满意的。在他的眼中拿这样的炮弹去打仗简直是误国之举,所以在任总办之后大力改革,加强了炮弹的生产,提高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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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管带心中自然不会有疑心,他也看得出来,自从谭延闿上船之后不断的在船上走动。看那些主炮,问这问那地,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有见过战舰的读书人。他带着谭延闿和唐伯文在战舰中七拐八拐来到一个舱室,打开舱门之后看到满舱室的炮弹说道:“这里便是弹药舱了,等到了天津后还要补充炮弹。不过那种新出来的一体化炮弹还是非常少,这种炮弹打起来装弹度快,比这些炮弹强多了,这还要多感谢唐先生!”
唐伯文和谭延闿听后相视一笑。在弹药舱中谭延闿第一次看到真正用来战斗的炮弹,这些炮弹真的是分成两个部分,因为这里是前主炮的弹药舱,弹头有到腰这么高。而射药包是用丝绸裹着的,里面是射药。高度也有几十公分。
“组安放心,这些炮弹虽然不是那种一体化地炮弹,但是里面的装药可都是无烟火药,而且质量上成,打出去所产生的威力远比以前所使用的褐色火药装填地炮弹要大得多,而且就是射程也因为无烟火药的缘故而变得更远!”唐伯文走到一枚弹头前用手拍拍笑着对谭延闿说道。
“更重要地是这些炮弹的药包在射后,要比以前干净多了,所产生的烟雾非常小。原来的炮弹打一不要说那烟雾大,每打一都要清理炮膛,不然时间稍微一长炮膛的膛线就没有了,甚至连炮弹都装不进去,现在使用这种无烟火药药包后,药包燃烧的非常干净,打上三四清理一次炮膛都没有问题,若是遇到紧急情况,打十清理一次也凑合……”方伯谦笑着说道。
“方管带,要谢就谢组安吧,还是他从德国弄回了生产无烟火药的设备,至于一体化炮弹也是他提出效法西方海军列强的。只可惜现在财力有线,无烟火药的产量也仅仅只够满足需要而已,至于一体化炮弹才刚刚生产不久,想要彻底替换现在的炮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唐伯文笑着说道。
在从上海赶赴天津的这段海路上,谭延闿对北洋水师也进行了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当然他不可能见到北洋水师的全部舰船,但是光凭这一艘济远舰多少也可以管中窥豹。尽管他还没有见过日本的舰队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就他而言,北洋水师给他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在炮弹问题上唐伯文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别的不敢说,至少这炮弹打出去会爆炸,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比原有历史上要强的太多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更令谭延闿心惊的是现在的历史已经和他前生记忆中的历史生了一定的变化——李鸿章对待日本的问题上生了很大的转折,居然三月份便开始增兵朝鲜剿灭东学党。可以想象当济远舰护航的招商轮一旦将练军运到朝鲜,那日本出手是必然的,也就是说他印象中的原本在七月份生的甲午战争很可能会提前爆!
“算来算去也只有因为李鸿章对日态度上的变化才会导致战争的提前爆,能够让李鸿章态度生转折又和自己有关联的也就是《强学文摘》和《劝学篇》了。《强学文摘》就不用说了,现在这份刊物在中国多少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了,在这种影响力之下连续十个月以八成内容来针对日本,只要不是瞎子都应该明白日本对中国的威胁了,更何况《劝学篇》中还有一篇《外忧》中大半的内容也是针对日本的。李鸿章若是个明白人自然会有些变化,若是还有什么可以改变老李同学的,那唯有眼前这个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却在老李同学那里有着相当
的唐伯文了……”谭延闿在走下济远舰登6天津的时到。
在中国能够决定战争进程地人,李鸿章毫无疑问地当排在第一位,尽管已经执政的光绪皇帝和那个令人心中寒的慈禧太后是中国地执政者。但是能够轮到他们来决定战争还是在后期。只有战争中的决战过后他们才会跳出来,胜利了则显示一下自己的威名,失败了就拿李鸿章当替罪羊来签订投降合约。
李鸿章就算再昏庸。对内他是政坛搏杀的老手,满人怎么想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对外他的北洋水师最主要的假想敌就是日本,没有人比他对中日之间飘散地硝烟味道更加敏感的人了。战于不战,战争的后果如何,他心中自然有个小算盘,可惜《强学文摘》那一篇篇令他心惊肉跳的报道和评论让他彻底寒了心。
“战还有一线生机。不战则死路一条;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要战不如提前下手,能够争一分胜面算是一分胜面,若是等日本人先挑起战争,对方的炮弹突然打到自己的脑袋上再还手,那就陷自己最不利的境地——被动挨打若是再败了,那老夫真的是穷途末路了!”李鸿章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心中暗自盘算着。
一千五百名练军今天已经登船秘密开赴朝鲜了,至于这次行动有多少保密性,他心中并不心存侥幸,不过他已经把电报到京师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但是给日本那份,李鸿章还打算再拖上一拖。等明天再出去。明天舰船就已经非常靠近朝鲜了,现在日本内阁正闹得不可开交,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打算派兵,日本所扶持地东学党早就玩完了!
事实上李鸿章心中还是非常愿意拖延战争时间的,可惜东学党越闹越厉害,再这么折腾下去日本人就要下手了。此次派兵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只希望能够尽快剿灭东学党,让日本失去染指朝鲜的借口,这样中日之间的局面还可以维持下去,等慈禧过完大寿之后,北洋水师便立刻买船扩充,到时候还可以继续这场平衡游戏,他李鸿章至少在这段时间还是会屹立不倒!
“中堂,心思可不在棋盘上啊!”坐在李鸿章对面地一个身材微微福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摇着。
这个有些福地中年人便是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此时他已经不是十二年前刚刚任左副都御史,接连弹劾使得数位朝廷大员丢掉乌纱帽“得名最远,招忌最深”的清流党人了,这么多年的变故使得才四十六岁的张佩纶变得沧桑了许多,早就没有当年的锐气了。
“幼樵,老夫真是希望这次能够平安的渡过,毕竟这战事一起什么可能都会生……”李鸿章将手中的棋子抓起又放下,心中颇为踌躇的说道。
“凶险是很大,不过两害相权则其轻,不打最好,但是迫不得已的话那就要选择一个损失最小的方式来迈过这个门槛!现在东学党虽然在朝鲜闹得挺利害,但是却只是在一地折腾还没有泛滥开来,中堂大人及时派兵帮助朝鲜围剿正是时机,这样就可以让日本人失了借口,同时剿灭东学党也是打击日本人,朝鲜才能够更安稳!”张佩纶说道。
李鸿章听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扔回到棋盒中说道:“幼樵,早先日本人在朝鲜闹事的时候,你不是主张避其锋芒,示弱骄敌,再图大举么?怎么开始变得主战起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强学文摘》上那些评论说得好,出的主意也正,若是当年真的依袁慰亭直接将朝鲜变成我大清的行省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或是给袁慰亭拨付贿赂朝鲜君臣的银子也好安稳住朝鲜不倒向日本,可惜我们都错过了……退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无路可退,《强学文摘》上对日本的岛国天性和其对大6的渴望刻画的倒是异常生动,所以朝鲜的局势不能够再退,否则日本人得了朝鲜那以后更加难治!”张佩纶淡淡的说道。
“《强学文摘》?”李鸿章听后微微一笑,“那个才子今天和纪孟乘济远舰到天津了吧?”
张佩纶眉毛一动说道:“已经到了,正打算明天来面见中堂……”
“纪孟来电说那个小才子有个了不起的明,正好来见识见识……”李鸿章笑着说道。
“纪孟的来电也挺让我非常费解,说是‘无线电电报’,这电报难道不用电线就可以报么?据说连洋人都没有这项明,现在谭组安已经派人到西洋列强国家去抢先注册专利去了。不过纪孟也是喝过几年洋墨水的年轻人,见识广,新鲜事物上还是他的眼光比较准些。”张佩纶笑着说道。
第四十七章 孤独
“谭文卿和翁书平可以算得上是至交了,谭文卿前两三年在京师任吏部尚书的时候,翁书平几乎是有闲空便登门拜访,还没有见过翁书平对哪个人有这份勤快。幼樵,你说这次谭文卿不仅答应写信还亲自派他儿子来亲自送信,这里面是什么明堂?”李鸿章笑着对张佩纶说道。
“翁书平和谭文卿是三十八年前同榜进士,早年谭文卿也是耿直豪爽、敢说敢言的个性,当年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为恭王说句公道话,但是谭文卿就敢,南北清流无不颜面扫地,若不是他这么早就放任一方,说不得执清流牛耳的人就轮不到翁书平和李鸿藻等人了。即便是为任一方的时候,谭文卿也没有少做清流们赞赏的事情,在陕西为官之时因为他秉公执法消除汉回矛盾,当地回民对此感动的痛哭流涕;同样是大旱,山西、河南几乎激起民变,唯独他陕西无事,就冲这点他也算是个能吏了……谭文卿是少有的身为封疆大吏而得京师清流推崇的人物,不过这一次他肯出手帮中堂还是因为他那个‘小总督’的儿子!”张佩纶轻摇纸扇淡淡的说道。
“翁书平看人还是挺准的,前几年看过谭组安的文章后便称其为奇才,在京师清流***中为谭组安延誉。果不其然,不过才三四年的光景,不到二十而得解元功名,这个谭组安当真了得!”李鸿章笑着说道。
“纪孟年轻气盛眼高于顶,但是却非常推崇谭组安。两人相见不过数面便如同积年老友一般。以前看着《劝学篇》以为不过是受了谭文卿的指点才写出来的。不过现在看来谭组安居然真是个学贯中西地人物,真是不知道从来没有搞过洋务地谭文卿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好儿子的?!”
“幼樵,你说谭文卿作说客有几分把握不让翁书平拖咱们的后腿?!”
张佩纶皱了皱眉头蹦出三个字:“不清楚!”
不过他马上又说道:“谭文卿对恭王算是有恩地。谭组安这次北上京师除了拜访翁书平之外,排在第二位要拜访的人恐怕就是恭王了,恭王虽然三十年不理朝政,但却是个投桃报李的人,况且他对朝政依然有着很深的影响,翁书平就经常在恭王门下行走。谭文卿对恭王有恩。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为恭王说话的,这三十年来除了把谭文卿调到地方之外,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若是谭文卿肯开口让恭王说话,翁书平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地,明面上不会和咱们作对,暗里使绊子还是不会少的!”
李鸿章听后不禁苦笑的摇摇头说道:“没有想到当年一封奏章会让翁家恨老夫一辈子……”
“若是当年中堂不写那封奏折,焉能够得曾文正公赏识?有得有失中堂不用放在心上。翁书平态度如何并不重要,和我们过不去的是日本人,解决了日本的麻烦我们依然屹立不倒!”张佩纶笑着安慰道。
“老夫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管成不成事这次咱们可是欠谭文卿一个天大的人情。幼樵。这个恩情我们该怎么还呢?”
张佩纶笑着说道:“谭文卿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这个‘小总督’的身上,只要在合适地时候推谭组安一把。他父子二人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津港口
谭延闿看着一对对的淮练士兵有序的登上招商轮,而不远处济远、广乙、威远三舰正在接受最后的补给。经过方伯谦地介绍,这次担任护航主力的还是济远舰,至于广乙和威远两舰只不过是个样子而已——广乙舰是木质包钢皮,本来是隶属南洋地,李鸿章鉴于朝鲜局势日益恶化而强留在北洋的,而至于威远舰就更不行了,威远舰是艘练习舰,在中日两国以现代钢铁战舰为主战力量的对决中,广乙和威远根本没有言的权力,能够顶事的也唯有两千三百吨的济远舰了。
方伯谦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不管他为人怎么样,人家作为最早在英国受训的海军将官多少还是有些本领的。在现在中国论人才还是北洋第一,这个优势还要持续几十年;第二就是以湖广总督和两江总督刘坤一为的第二集团,不过与北洋相比他们的人才显然要差得很远,毕竟中法一战南洋损失惨重,南北洋鼎足而立的局面从此被打破。
虽然人才难得,但是谭延闿却并不认为谁能够驾驭的了北洋这头庞然大物,袁大头也是走了狗屎运才趁着李鸿章还活着的时候掌握了北洋,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袁大头自身本领高强,人格魅力指数已经经过作弊器修改过的了。这种能力谭延闿自问做不到,而且他认为像军事人才这类比较重要的人才还是自己来慢慢培养的好,即便如此,当他面临自己的侍卫队的时候,心中也不禁有些别扭——侍卫队大多数成员的年龄都比他大
可以说方伯谦怕死,不过他对战争的敏感程度的判断却源于他自己的军事知识,尽管李鸿章已经提高了北洋水师的戒备水平,允许水师舰船在受到日本舰队威胁的时候甚至有提前开炮的权力,但是正如方伯谦所说的那样,广乙和扬威两舰都是花架子,在真正的战场上就是连逃跑都很成问题,更不要说是去作战了。到时候方伯谦在朝鲜海域真的碰上了日本人的舰队,你说在人家的海军舰炮的环伺之下,他方伯谦到底是开不开炮?!
要知道他济远舰也是北洋水师序列中当之无愧的主力舰之一,日本人对这艘战舰的态度绝对不会友好到哪里去——日本人为了对付定远和镇远,甚至从西方专门订购了“三景舰”,上面的主炮甚至能够击穿定镇两巨舰的铁甲。济远舰作为北洋水师主战战舰之一。日本人对这艘战舰自然会很清楚。按照方伯谦地意思,既然要和日本人干上一仗,6军完全可以走6路。而海军本来就弱人家一头,要是再分散了,被人各个击破就是死路一条。
谭延闿不懂军事,尽管他也没有少向弗里德里希讨教行军作战问题,甚至还将他所能够得到地西方近代军事书籍都翻看了数遍,但是打仗这种事情不是纸上谈兵就可以的。最明显的例子便是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日本人运气几乎好到了极点,主力战舰居然一艘也没有被击沉,就连他都认为老天是不是帮着日本人开作弊器。
不过谭延闿认为方伯谦地想法也是立得住脚,集中优势兵力和对手做决战准备,6军走6路进入朝鲜也未必不是坏事,毕竟决定中日胜负的还是在海军上。济远舰光是听名字至少也是和大名鼎鼎的致远舰一个级别的战舰,作战能力在数据上绝对是一艘先进的主力战舰,要真是被日本人以优势兵力围在海上。这中日决战还没有开始,济远舰的损失无疑会在士气上极大打击北洋水师。
不过从济远舰护航这件事上来看,谭延闿也清楚李鸿章这只老狐狸是靠不住地——他想战决以最快的度在日本人下手之前便解决朝鲜问题,以拖延中日对决的时间。说不得从根本上还是打着妥协的主意。不过以谭延闿对日本人的了解,显然李鸿章的小算盘是不现实的。就算这一次避过去,日本的军费开支是如此庞大,这个小小地岛国要是再这么扩军下去,还没有开战便把自己给拖死了,日本人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的,他们绝对会抓住任何一个细小的机会和中国打上一场,进行战争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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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日本灼灼逼人地态势已经锋芒毕露,但是老李同学还是用老眼光来看待日本。想侥幸逃脱是不可能的,该打地仗还是要打躲是躲不过的,不过老李现在至少手里面也有了点本钱,以前是不下注,现在心中多少有些想法还是做了一定的准备,总比历史上消极避战被动挨打的好!”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现在中日两国的局势倒是让谭延闿想到前生中电影中的两个赌徒,不断的加注,老李想退无奈桌面上的赌注下得有些多了,不得不和日本人耗到底,陪着继续向上加注。等到两个赌红眼的赌徒不得不面临比较双方最后底牌的时候,这战争也就自然而然的到来了。
“现在就看老李同学还能够赌多少了,最好让他的身家本钱全部投进去,否则他还是会怀有心存侥幸的想法!”谭延闿紧紧身上的披风,这是方榕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能够找到唯一可以抵御北方严寒的衣物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有一丝暖流在流淌。
不过令谭延闿心中非常遗憾的是这次济远舰护航一千五百淮练奔赴朝鲜靖难,船上领头的人便是直隶提督叶志和太原镇总兵聂士成。这样一来谭延闿想要不动声色的毒杀叶志也变成了泡影,现在他只有乞求老天,让这只招商轮在半路上就碰到日本人的舰队,直接干掉叶志就好了,不过这样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在济远舰队从天津起航八个小时后,天津直隶总督署衙门才在李鸿章的命令下,依据《天津条约》向日本驻京公使送了“中国兵代朝鲜剿东学党,别无他意,剿灭即行撤兵”,此时无论是天津电报房还是北京电报房都同时出现故障,日本公使的电报无法转回日本,而李鸿章则在一边看着上蹿下跳的日本公使冷笑。
这个时代还没有无线电报,日本人想要把电报传回国内就必须通过天津电报房来送电报,经过海底电缆传送回日本。李鸿章的手下盛宣怀控制着中国的电报业,至少在北方所有的电报都是要过北洋的手,大脑袋的一句话让中国北方的电报出点问题,这实在是太简单了,而且还让日本人无话可说——电报线被乱民在下午的时候剪断成数截,结电线非常容易,但是
点却非常麻烦。要想接通的话要等明天早上了。
“等日本人知道朝鲜地事情地时候。老夫的淮练早就在汉城了!”李鸿章心中颇为得意的想到。
谭延闿没有想到此时在天津港口地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物悄无声息的在天津港上船,不过他上的船不是客轮也非军舰——北洋水师海宴轮。此人便是头花白的李鸿章,而他这么晚登上海宴轮之后并没有要求起锚航行,而是一个人走进座舱。
船舱内灯光闪烁,照耀在船舱内的各种西洋银器上耀眼夺目,船舱内最显眼的便是一张长桌,围绕长桌地是十几把精雕细刻的西洋样式的高背木椅。最上是一张高脚的两人沙。李鸿章走到沙旁边,轻轻扶着沙的把手,突然猛地一拍长桌。舱门被迅推开,十几个亲兵持枪涌了进来,可是当看到舱中只有李鸿章一人的时候,这些亲兵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李鸿章仿佛在拍完桌子后全身都抽干了力气一般,慢慢的挥挥手说道:“出去!熄灯!!”
船舱中的电灯被亲兵们一盏盏地熄灭了。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在一片黑暗中只留下了李鸿章一个人坐在双人沙上一动不动。虽然在电报上他李鸿章占了个先手,大清驻日公使汪凤藻的电报让他下定决心快解决朝鲜问题,至于日本。就让他们的议院和内阁和稀泥去吧!不过今天下午他在召见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地时候又惹了一肚子的火——丁汝昌来见他是因为中日上空地战争气氛越来越浓厚,丁汝昌是淮军的老人。以步兵出身来统领一班福建马尾海军学堂的毕业生舰长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这不代表丁汝昌没有能力,事实上他还是以传统的将帅之道来调教手下一帮子眼高于顶的管带们,一路上磕磕绊绊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这主要得益于北洋水师成立至今还没有碰到过战争。
这一次和往常不一样,丁汝昌知道现在中日两国都已经到了悬崖边上了,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北洋水师,可是北洋水师的目前的状况实在是糟糕透顶,为了增大自己的胜算,他今天下午来到直隶总督署衙门面见李鸿章,请求火为北洋水师增添新式射格林机炮。李鸿章此时手中哪里还有银子来购买格林机炮?就是买来了也赶不上他心中的定局了,丁汝昌有些态度消极,惹的李鸿章大怒火,两人不欢而散,李鸿章心情郁闷之下便想到了停在天津的海宴轮。
海宴轮原本是为了原定一个月后的第三次北洋水师大阅而来的,现在李鸿章已经紧急取消了这次阅兵,不过这艘船让他想到了一位故人,心情郁闷之下他便来到这里登上海宴轮。从太平天国时代开始,咸丰皇帝死后,咸丰的两个弟弟相继出任了事实上的辅佐国政的摄政王,李鸿章和他们都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互为依托。
三十年间换了三个亲王——上个月庆郡王奕匡正式加封为庆亲王,这真是让李鸿章颇有些感慨万千了。这三个亲王在李鸿章看来,恭王最有本事;醇王虽然不像他哥哥那样精明,但是也知道谦恭,不明白的事情不乱插手,大胆的放权让明白人来干;最让李鸿章上火的便是现在的庆王了,这个庆王是皇族的远支,无论在政治影响力上还是能力上都远逊于恭王和醇王,可是这家伙就是一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货色,最大的长处便是听上头的命令——慈禧太后修院子需要北洋水师来出钱,这庆王奕匡便是安插在北洋内部的大漏斗,最要命的是他那只手很贪婪……不是一般的贪婪,听说在京城若有事相求,见一面就要花老大一笔银子。
李鸿章来到海宴轮想起的人便是摄政六年的醇王奕环,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庆王奕匡实在是太过贪婪了,这让李鸿章想到了三个亲王中最廉洁的醇王奕环。三个亲王中刨除那个无能又贪的庆王之外,恭王被老太太修理过一次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相对于醇王,恭王应该对自己的境遇感到十分清醒了——现在的光绪皇帝便是醇王的亲生儿子!醇王因此过得非常非常的窝囊,同时也是最为战战兢兢的一个亲王,因为权力和血缘的关系,他成为继恭王之后慈禧防范最严的头号目标。
海宴轮便是李鸿章和醇王相处融洽的见证,也正是因为醇王的勤俭和自律,在醇王摄政的时期虽然权力还把持在慈禧太后的手上,但是他为北洋水师提供了巨大的保护,北洋水师也是在他的保护下正式成军的。第一次巡阅北洋便是醇王拉着李鸿章共乘海宴轮,而现在却只剩下李鸿章一人,他在这黑暗的船舱中感受到的只有无限的孤独……
第四十八章 遇敌
谭延闿这次北上虽说是给翁同龢面呈父亲的书信,但是在天津的时候不能不去拜访这里的“地主”李鸿章,这封信就是和李鸿章有着莫大的关系,更何况人家在自己新婚的时候送的礼又那么重,若是不见上一面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这次谭延闿面见李鸿章倒是没有像见张之洞这么麻烦,唐伯文在得知谭延闿和他一起北上之后便立刻向天津报,这里的程序早就定下来了,转天唐伯文和谭延闿便坐着马车来到了李鸿章的大本营——直隶总督署衙门的所在地。
李鸿章虽然昨天非常郁闷跑到海宴轮上追思醇亲王奕环,但是却没有在那里过夜,只是回到天津的时候稍微晚了些。李鸿章生活非常有规律,相比之下张之洞在这上面远不如他,据说张之洞在四川当学政的时候为了思考一对联整整几天没有睡觉,这一睡便是两天两夜。同样是封疆大吏,张之洞在见客这个环节上当属总督中派头最大的,而李鸿章这里只要安排好,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麻烦,况且谭延闿的身份和他身上所携带的信件对李鸿章有着莫大的重要性。
李鸿章不仅是这个时代的洋务派的领头人物,同时他作为曾国藩的唯一入室弟子,在经史学问上的功底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家,不过作为当今清流深恶痛绝的头号靶子,他在学问上的建树远不及张之洞、翁同龢等人这么彰显。
作为当今显贵世家地子弟,谭延闿面见李鸿章地时候完全是以学生之礼待李鸿章——谭钟麟和李鸿章并非是冤家对头。他看待李鸿章可不像清流们那样带着有色眼镜。对李鸿章的学问他还是非常敬佩的,所以在指点谭延闿上要求要严格遵守行礼典范——根据谭钟麟地判断,这个洋务派的大头领骨子里面和曾国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内心中还是一个严守纲常的旧文人。
作为重要的陪同,谭延闿身边的唐伯文对这次会面简直是“深恶痛绝”——两人见面谈话决口不提洋务,就连迫在眉睫地朝鲜问题也是一个字不沾,谭延闿居然拿出了他最近的诗集给李鸿章过目,两个人相谈甚欢但却都是诗词学问,这些东西唐伯文也懂。但是作为一个在国外生活多年接受西方化教育的唐伯文内心中对这些极为轻视。
当谭延闿真真切切的面对李鸿章的时候,神思都有些恍然,看到面前这个已经七十一岁的老人,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谭钟麟对他儿子的学问功底是非常自信的,对于李鸿章地为人也是综合传闻进行了很深的研究——这些都是在为儿子谭延闿服务,儿子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自己的羽翼下成长,当今朝廷两大巨头张之洞和李鸿章无疑是让儿子平步青云的最好阶梯,这两个人他都下了很深地功夫。见了李鸿章谈话的要旨也是他事先拟定地。
谭钟麟的功夫没有白费,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谭延闿和李鸿章谈论学问的时候,这让李鸿章内心中非常高兴。不过唐伯文也没有白等。因为谭延闿之所以名噪四方不是因为他的戒毒丸和抵羊纺织厂,而是他写了《劝学篇》。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一致认为的佳作甚至要给各地的督抚学政都上一册,这样的待遇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李鸿章作为“天下第一总督”自然对这《劝学篇》也下了不少功夫。顺着《劝学篇》的套路,两人终于在唐伯文渐渐有些不耐烦的心思中步入了实际话题。
李鸿章作为当今洋务派的领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而《劝学篇》中八成以上的内容都是写洋务,当然每一条都是给洋务在春秋大义中寻找理论根据,让洋务在理论上符合儒家学说。可以说李鸿章和谭延闿一个在实践,一个在理论,简直是珠联璧合,这一老一少不仅讨论了洋务活动所遇到的问题之外,还对正在建设中的华盛纺织厂将来如何和抵羊纺织厂进行合作展开了一定的讨论。
李鸿章和谭延闿相谈甚欢,下午的时候谭延闿给李鸿章演示了无线电电报机,这一次在直隶总督府中报距离又变得远了些,差不多相隔一百多米,依然能够非常清楚的收到电报无线电信号。经过实地演示,李鸿章心中对唐伯文电文中所说的无线电电报机的功用有了新的认识,同时也认识到无线电电报机在军事上的巨大作用。
到目前为止,谭延闿手中虽然明了无线电报机可是却因为时间紧张的缘故还未能给其做全面的测试,就是连现在它的极限距离也不清楚。不过这一次在直隶总督府的测试表明这台原始的无线电电报机还是比较可靠的,如果给他时间进行完善的话,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投入使用,但是其性能将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提高则是肯定的,当然他还要从欧洲再订购一批设备才
第一次面见李鸿章对谭延闿来说非常成功,不过他们两人却对朝鲜目前的局势绝口不提,仿佛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随后谭延闿跟随唐伯文参观了天津机器局,在这里他看到了目前中国最为先进的军工生产设备,他所捐给北洋的四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在这里全力开动生产,东局火药生产厂房中,这里的工人24小时轮班加紧生产无烟火药无烟火药八百磅。就是这样的产量,唐伯文还加紧人手来建立新的厂房,争取早日将半个月后即将到达的另外几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投入使用,到那个时候每天的产量将会达到两千磅左右。
根据唐伯文的介绍,谭延闿这才知道李鸿章为了应付日本的威胁,已经将江南制造局中所库存地两门12英寸地海岸炮和六门五.炮启出。就地在上海江南制造局的防御阵地上安装。若不是考虑到刘公岛距离太远。而且上海地处显要更是不容有失,李鸿章甚至想把这些海岸炮和射炮安置到北洋海军基地去。
这也是谭延闿头一次听说中国可以自行制造口径达到三百毫米地大炮,居然还是江南制造局的产品。经过唐伯文解释后他才知道海岸炮和射炮都是去年下半年才刚刚制造完成的第一批产品。为了生产炮弹。唐伯文得到了李鸿章的支持,将江南制造局的一些设备紧急拆装到天津,不过由于设备和工人的熟练程度问题,炮弹地产量一直上不去。
“纪孟兄,江南制造局在上海是方便了运输,但是上海也是各国利益纠缠的地区。日本人想要打上海这有些不可能,但是同样若是上海受到了战争的威胁,盘踞在上海的列强将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很可能会迫使江南制造局停止供应北洋武器装备。这个问题你们可要想好,多做些准备防止这种情况的生!”谭延闿慎重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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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当中,甲午海战始终都没有涉及上海,现在地日本还没有几十年后这么威风,至少在甲午战争之后的“三国干涉还辽”事件中,日本被迫吐出了辽东半岛。不过江南制造局建在上海同样也是失策。那里除了交通便利之外,根本无险可守,一旦生战争想要摧毁江南制造局是非常容易的,而列强利益的焦点尤其是英国。都把上海看作是自己地私产,为了不让上海受到攻击。掐断江南制造局的生产也同样是非常容易地事情。一旦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日本要是真的威胁进攻上海的话,江南制造局就不能为北洋提供武器装备了,这段链条一断毫无疑问对北洋来说是极为致命的。
唐伯文听后不禁有些一愣说道:“组安,这可未必吧?!难道日本人敢去进攻上海?”
谭延闿说道:“这谈不上敢不敢的问题,若是日本军舰出现在上海海面,为了避免列强利益受损,哪怕是出于姿态上的强硬,列强也毫不犹豫的将我们给出卖了——试想若是上海坚不可摧,中堂大人为什么还要将海岸炮拿出来?若是真的到了日本出现在上海海面上的时候,那北洋水师的结局……列强们将会重新考虑他们的对华政策,就算出卖我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现在的局面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北洋上下以为这场战争未必会真的大动干戈,至多是一些小的摩擦罢了,李鸿章也是出于这种想法使出瞒天过海的计策抢趁着日本国内议会和内阁纠纷之际抢先增兵朝鲜快解决东学党问题,这样日本就失去了战争的借口。北洋上下自然也有些出色的人才,能够从蛛丝马迹中认为这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动用江南制造局的大口径海岸炮应该是这些人想出来的建议李鸿章的,可惜谭延闿不知道这些人是谁罢了。
看着唐伯文在一边沉思,谭延闿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李鸿章在姿态上和他前生中的记忆有所改变,但是这种改变还是非常有限的,李鸿章还是害怕战争威胁他的地位,不过现在好歹也算是有所准备,至于结果就要看老天的安排了。
“纪孟兄,我想明天便前往京师去给翁书平转交家父的信件,这件事才是最为要紧的,所以就不在你这里打扰你了……”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可能是因为刚才的谈话有些情绪不高,默然说道:“组安这次北上一次不容易,为兄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不过你这么急着走,中堂大人那里可能会怪罪我……”
谭延闿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我在京师可能还会逗留一段时间,若是方便的话还要回天津一趟,就算再不济我回广州也是要在天津上船的,纪孟兄到时候还要为我物色一条顺风船才好!”
唐伯文听后也笑着说道:“这就包在为兄身上,保证给你弄到最舒适的船舱……”
当晚上李鸿章听到谭延闿要去
消息之后,还抽出时间和谭延闿进行了一次谈话,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内容无从可知。不过当一年半中日甲午战争结束,李鸿章黯然回到北京之后曾对唐伯文提起,让唐伯文专程代他去给谭延闿道谢。多谢当初为他筹谋。
第二天一早,唐伯文为谭延闿送行,他乘坐一辆马车驶向京师北京。
谭延闿并不知道,当他刚刚在谭钟麟任吏部尚书时在北京的住所中安顿下来地时候,一封电报从朝鲜传到直隶总督署衙门——水师在朝鲜丰岛遇敌,与日本舰队展开激战。目前战况不明,定远舰已经就近赶赴增援!
李鸿章在电报上施展了小小地阴谋,等日本人接到驻华日本公使所来的增兵朝鲜的电报后,以济远舰为护航主力地增兵船队已经在朝鲜狭长的牙山海湾登6了。牙山距离汉城不过一百五十里,步兵行进旦夕而至,大清国这次增兵一下子就捅在了日本人的心口——朝鲜再怎么乱,只要控制好了汉城的朝鲜王室,那么利用朝鲜王室就可以把日本当在朝鲜门外。当然这只是李鸿章等人的看法而已。
在接到日本驻华公使的电报后,议院和内阁冲突无瑕外顾地日本政府,内争立刻偃旗息鼓,政要们沸沸扬扬的掀起了一片“征韩”的呼声。当汪凤藻将日本的情况用电报火回国内的时候。李鸿章的手不禁抖了抖,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济远舰很顺利的完成了护航任务。一千五百名淮军士兵全部顺利登6牙山,在叶志和聂志成的带领下携带随军辎重立刻赶往汉城,打算执行李鸿章地控制朝鲜王室的任务。在这个时代没有登6艇,人员上岸还比较容易,但是辎重上岸可就困难多了,全靠济远、威远和广乙自带的小火轮来承担运送辎重的任务。
济远舰管带方伯谦也许打仗差点事,但是他知道此行危险很高——日本也在关注朝鲜,虽然还没有增兵朝鲜,但是人家地联合舰队早就在朝鲜海域巡弋了。若是放在往常他的济远舰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次他可是为招商轮护航,上面可都是大清国地士兵,尽管这是李鸿章的一点计谋,但是却违反了《天津条约》。日本人这几年疯了一般的扩充海军,国内的感受不到这种压力,但是北洋水师对这种变化可是感受颇深,两国海军都以对方为假想敌,要是哪天擦枪走火打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当方伯谦看到这条又细又长的海口,心中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当下便做出决定——全力先将士兵运送上岸,招商轮士兵运完一艘便立刻撤走,不必等待集合。方伯谦这一做法遭到了广乙舰管带林国祥的反对,广乙舰是客居,方伯谦以强硬的姿态压制了林国祥,林国祥为人比较软弱便做出了让步,这也让方伯谦心中松了口气——这样细长的水道,一旦日本人现他们在这里登6,派上几艘军舰在出口处一堵,要战要和就是人家说了算了,招商轮是客轮没有一点防护能力,而且度慢的让人火,纯粹是拖油瓶,要是这些招商轮也留在这里的话,方伯谦会投鼠忌器不敢应对。
这下让招商轮先走,到时候一旦生什么不测,剩下来的都是军舰多少也可以跟人家相持一番。其实按照方伯谦的想法,最好等广乙舰和威远舰卸载完辎重后也走,他济远舰殿后最后一个卸载辎重,可惜等招商轮走了还没有九个小时,辎重已经卸载完毕,济远三舰已经掉头排列好编队快要驶出牙山海湾的时候,方伯谦在望远镜中看到他此行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牙山海湾北部有三个小黑点出现在海平面上,他心里当时就“咯噔”下,然后回头一望,看到广乙舰的旗杆上已经悬起了“现敌舰”的棋子,并且极向他济远靠了过来。
“敌舰?!在这片海域上能够被北洋水师称为‘敌舰’的除了日本联合舰队之外的还能够有谁?!”方伯谦紧紧的攥了攥拳头,心中暗自骂到:“真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
济远舰的报警号响了起来,顷刻间所有的水兵们都从船舱中跑出来站位,前后两座主炮炮塔旋转起来,蒸汽机加压,烟中冒出了浓浓的黑烟——这是军需采购部门的那帮孙子们贪的昧心钱,水师舰队燃烧的是劣质煤,全功率运转的时候就冒出浓浓的黑烟,八百里外就知道是北洋水师的舰船。方伯谦开始的时候心中虽然着急驶出海湾,但是这黑烟让他心中更打鼓,生怕周围海面上有日本舰队出没,本来没有现他们反倒是被黑烟给暴露了,所以便缓行,防止烟冒出的黑烟把日本人给招来,没有想到老天偏偏跟他作对!
第四十九章 开炮
“益堂兄,是不是招商轮把我们给暴露了,日本舰队才会在这一带逛游?看这三艘日舰的个头可能是日本的主力战舰啊!”旁边一个穿戴整齐的军官手中拿着望远镜对旁边的方伯谦说道。
“该死!清和,我是怕日本人对上招商轮带在身边碍手碍脚的才先让它们回去,没有想到日本人就在我们身边!”方伯谦有些懊恼的说道。
方伯谦身边海军军官便是北洋水师帮带兼济远舰的大副沈寿昌,和方伯谦等福建马尾水师学堂毕业的水师军官不同,沈寿昌是半路出家,本来是以上海出洋局优异成绩肆业,选派挪威大学学习物理化学。还没有等学业完成,光绪七年(1881年)年~配到威远舰上实习,不到一年便因为成绩优秀升为威远舰二副。在海军初创时期有很多像沈寿昌这样的年轻学子应召进入水师,虽是半路出家来干海军,因为他们的文化水平高,在水师干上两三年升官度很快,不过在人才紧缺的情况下,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益堂兄,此时多说无益,广乙舰和威远舰在这种战斗中没有任何作用,碰上了日本主力战舰它们恐怕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不如我们先让广乙两舰先走,在这里拖上一阵是一阵,总比大家一起完蛋要好得多,说不得它们还能够碰上第二批护航舰队,若是定远镇远两舰来的话。那我们就全都有救了!”沈寿昌一边说一边用望远镜来观察这支突然出现的日本舰队。想要辨认出敌舰地名称好做应对。
方伯谦听后沉思了片刻低沉地说道:“清和,到现在大哥我也不瞒你了,前几天乘坐咱们的船去天津的那两个人你知道吧?一个是中堂大人面前地红人。另外一个是两广总督的三公子。在去上海前我和丁提督闹翻了,这次第二批护航的舰船中,定镇两艘巨舰未必会来,我是求他们两人在见到中堂的时候说情,不过到底怎么样,大哥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益堂兄……你说定镇两舰不会来?!”
方伯谦脸上的神色一黯。郁闷的攥拳垂了一下旁边地舱壁,沈寿昌一看方伯谦这模样,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了。
“镇远舰会议大舱中悬挂着日本舰的图形,看样子那前面两艘领先的战舰是……吉野和严岛,后面那艘稍微小点,估计像是比睿号!”沈寿昌收起望远镜转过身来对方伯谦肃容说道:“益堂兄,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我们最重要的是如何挺过这一关。除了比睿之外。在吉野和严岛面前我们这三条战舰在度上差了老大一截,广乙号上倒是装备了射炮,但是口径太小对上这两艘战舰没有多大作用,只是鱼雷还可以。但是在射程上又太吃亏,至于威远舰就更不用说了。一点用处也没有。为今之际便只有让威远和广乙先行向西,希望他们能够碰到第二批护航舰队,若是第二护航舰队由定镇两舰带队的话就来救援我们,若不是……那就赶快掉头撤退!”
“那我们怎么办?单对单我们也就能够对付比睿,吉野和严岛任何一艘都可以干掉我们,那严岛也是日本的‘三景舰’之一,那是日本人专门对付定镇两舰的!”方伯谦有些懊丧地说道。
“严岛虽然有十二寸主炮,但是它的前主炮塔旋转幅度小不易瞄准,只要我们别在它的正前方,它的射炮打不穿我们地装甲,吉野的主炮口径和我们一样,它未必敢和咱们拼命……益堂兄,现在就下令让广乙和威远先走吧,再不走就真地来不及了!”沈寿昌一边给方伯谦打气,一边催促他下命令让广乙和威远先撤退。
方伯谦抬头看看远处越来越近的三艘日本战舰,咬咬牙喊道:“挂旗号,让威远和广乙向西全撤退,调转船头向日舰方向前进,前后主炮炮弹上膛随时准备战斗!”
传令兵立刻将方伯谦的命令传达下去,威远和广乙在收到旗号命令后立刻向西撤退,只是这两艘相对老旧的战舰度很慢,他们能不能逃脱这要完全看日本人敢不敢率先开炮挑起战争,当然济远能够给他们争取多少时间才是最实在的。
在和威远与广乙分道扬鏣之后,济远舰调转船头向北,冲着三艘日本战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方伯谦走出指挥台,面对甲板上站列成三排的济远舰水兵们高声说道:“济远的弟兄们,我要问问你们,平时下舰你们但凡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我方某可曾为难过你们没有?!”
两百多条汉子齐声高喊道:“没有!”
“那我方某人可曾用鞭子胡乱抽过你们没有?”方伯谦高声问道。
“没有!”
“我方某人平时待弟兄们不薄,
了让你们在该效命的时候也不退缩,打起仗来我们都的人,谁也离不开谁,没了你们我方伯谦屁都不是!兄弟们,现在我们碰上日本人了,***,还是三艘主力战舰,日本的旗舰吉野和专门对付定镇两舰的严岛,后面还有一条比睿……谁***敢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方伯谦抽出腰间的手枪冲天放了两枪:“明白了没有?!”
两百多条汉子齐声嚎道:“明白了!”
“好!给老子炮弹上膛,装填鱼雷随时准备射!给老子解队!”方伯谦冲手下的水兵们喊道。
回到指挥台,方伯谦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丧气的表情,拿起望远镜朝日本舰队看了一眼,低头冲通风管喊道:“管轮注意,放慢车,慢慢的靠过去……听我的号令。随时准备加。并且做好右满舵地准备!”
沈寿昌笑着说道:“益堂兄,你好歹也是福建水师学堂毕业,又是喝过洋墨水地人。怎么浑身一股子匪气?”
方伯谦回头朝他一笑吐了口唾沫说道:“在这战舰上当官,底下十个水手里面连***半个会写字的都没有,不狠点怎么镇得住这些兵痞子,待会儿你手上地枪也子弹上膛,要是上甲板的话,看到那个消极怠战者也不用啰嗦。一枪打死,出了事我兜着!这仗打起来了,船上二百多条人命管你高低贵贱都是一样,一个地方消极怠战这不是害死大家一块完蛋么?先打死那些怠战的,这个时候就算他们怕死也要玩命了!”
沈寿昌点点头说道:“益堂兄说的是,小弟受教了,怪不得你能够当管带,小弟我只能够是个大副……”
“嘿!这带兵的道道多着呢!邓世昌那套是对。不过那是洋人的法子,咱中国人未必买账呀!看看人家湘军和淮军与长毛干仗时,什么大烟都要管够……恩威并施才是带兵之道,以后慢慢学着点吧!”方伯谦有些颇为自得地说道。
“益堂兄。你看日本人的舰队也慢下来了!”沈寿昌一边听方伯谦说话,一边用望远镜观察日本舰队动向。看到日本舰队有变化,便立刻通知方伯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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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谦拿过望远镜一看说道:“他们是在等比睿,比睿比咱们的济远还要老上好几年,度更慢,舰炮的威力更是不行,我若是日本人的话,光是靠吉野和严岛就可以开打了,还用等比睿?!”
“告诉前主炮,待会进入敌舰射程后我们会右满舵,让前主炮取提前量瞄准吉野舰,争取把它的前主炮给打哑喽!”方伯谦下面喊道,紧接着跑到通风管处喊道:“慢、慢!锅炉加压随时准备加!”
此时牙山海湾西边的海域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一艘中国战舰和三艘日本战舰慢慢地相互靠近,双方都打着慢车,所有的水兵都严阵以待,就像拉满劲的弓一样,弓臂都在出颤抖的声音,但是弓手依然紧拉着弓弦不放……
此时地沈寿昌看到方伯谦这幅全神贯注的样子不禁有些感叹——其实他对方伯谦平时地为人挺看不起的,就是到了刚才心中也是这么认为,但是人家一旦心中下定决心和日本人打仗后,就再也没有露出一点畏战的样子,反而合理调动来应付眼前的危急。
吉野居中,浪在吉野的左边,比睿稍微落后吉野一点在右边。按照这个阵形沈寿昌明白了为什么方伯谦要慢慢的靠过去然后突然加右满舵——严岛的十二寸主炮准确率极低,就算击中济远挨上一只要不打中要害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右满舵后严岛那门三百毫米的主炮就算报废了,而吉野居中,正好可以用严岛舰身来抵挡吉野一百五十毫米射主炮给济远的威胁,剩下来济远所要面对的是严岛舰可以向两侧攻击的一百二十毫米副炮就可以。
沈寿昌想明白后不禁心中赞叹一声——方伯谦果然是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的高才生。严岛的三百毫米主炮固然让人望而生畏,但是它不能转动只能朝前开炮,只要第一次不被其击中,右满舵后济远就完全可以避开吉野舰上那些一百五十毫米主炮的攻击,严岛的一百二十毫米射炮绝对不会打穿自己的装甲。等越过日本舰队后一路向北,虽然度上会比严岛和吉野慢一些,但是日本舰队需要转弯才能够继续攻击,多少也有一线生机,更何况济远还有一座一百二十毫米的后主炮可以在穿越日本舰队阵形的时候继续攻击,这样也大大增加了生存几率。
“稍微再向右一点,注意严岛的那门主炮,尽量避开它!”沈寿昌朝通风管喊道。
方伯谦赞许的看看沈寿昌说道:“快要进入严岛的射程了,只要躲过它的第一次射击我们就安全多了。真是不明白日本人怎
这样的战舰?这样不能转动的主炮除了两军相遇的开会大些之外,双方开打难不成我们就傻不楞登的不知躲避它?!”
沈寿昌笑着说道:“益堂兄,幸亏我们只是碰到一艘三景舰,若是三艘都来了。那我们就要面临两门这样的前主炮。等穿过他们地队形后还有一门三百毫米地后主炮瞄着我们,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三景舰只有放到一起用才会有最大的威力,单个用威胁就不这么大了。唯一可虑的便是它是新舰,航我们太多。”
“这还不够?你当咱们济远是定镇两舰呐?!这样地炮弹挨上一就够咱们喝上一壶的了,就是避过他们的主炮,人家三艘战舰上装的三十多门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也会要了咱们的命!”方伯谦笑着正正自己的海军帽。
“让前主炮地炮口再向左抬高一点,重点瞄准吉野的前主炮,使用新装的炮弹。争取在和日本舰错过的时候,击中火力将吉野的前主炮或是指挥台打烂!”方伯谦高声向指挥台下面的传令兵喊道。
“益堂兄,我看算好鱼雷的定深射距离,在穿过日本舰队的时候直接向东北方向一点,用船尾鱼雷管趁机向严岛号进行鱼雷攻击。这三景舰炮口倒是粗大地很,但是这装甲可经不住鱼雷来上这么一下子,打完了我们就调转船头朝西北方走!”
“好主意!可惜咱们不能自己在舰上调定深,否则也不会这么麻烦了!”方伯谦笑着说道。
“全舰注意!全舰注意!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敌舰射程!管轮注意等我号令准备加。升交汇旗!”方伯谦大声喊道。
方伯谦紧紧攥着拳头,手指上的关节都被攥得白,天气虽然还有些冷,但是他水军帽下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济远舰上已经升起了交汇旗。只要日本舰队不开炮,方伯谦也不准备开炮。刚才别看他和沈寿昌谈话地时候比较轻松,但是日本舰队的实力此时已经占尽上风,能够不打最好不打,他犯不着用鸡蛋碰石头。
“管轮注意!我舰进入敌方射程,听我号令,等我数到十,立刻加右满舵;前主炮注意若是敌舰向我开火,立刻向其还击!一!二!三……”方伯谦眼睛紧紧盯着已经近在咫尺地日本舰队,每一声数数都好像是在拼命的呐喊。
“轰!”的一声,济远舰左边三十米处的海面上升起了一朵巨大的水兰花,此时方伯谦刚刚喊道“八”,沈寿昌通过望远镜看到严岛号那门可怕的三百毫米主炮的炮口还没有消散的青烟,下意识的看看手中的怀表——下午一时十分,日本人开炮动战争了!
“瞄准吉野,开炮!”方伯谦大声吼道!
“轰”的一声,方伯谦和沈寿昌感到自己脚下的战舰在炮声中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正前方双联装主炮塔处升起一团青烟,透过青烟方伯谦的望远镜中正在快行进的吉野舰上火光闪了两闪——“击中了!”方伯谦和沈寿昌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
“管轮注意!右满舵,加向东北方向前进!前主炮准备射击!”方伯谦吼道。
日舰严岛号射击比方伯谦所预料的要早了点,在他看来这样的前主炮在海战中只有一次的炮机会,若是他来指挥的话,绝对会等济远舰靠的再近些的时候开炮,争取一炮制敌于死地。不过日本人心太急了些,十二寸炮弹威力巨大但离自己还有三十多米远,除了给济远身上洗个澡之外,没有什么损伤。
方伯谦指挥济远舰突然加右满舵,就看原航线前轰轰的被日舰所射的炮弹打出十几朵大水花出来——这些都是吉野和严岛舰上的一百五十毫米与一百二十毫米大炮打过来的炮弹,看到这些水花方伯谦和沈寿昌身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这么多大口径炮弹要是落在济远舰身上,估计自己也就彻底完蛋了。
不过令方伯谦非常恼火的是他明明看到吉野舰中弹两,但是刚才的水花告诉他——吉野的前主炮还在开炮,刚才的炮弹到底打中吉野的哪个部分?!
这一章是根据历史上的丰岛海战改动而来,历史上参加战斗的日本战舰是吉野、浪和秋津洲,书中时间为三月,历史上为七月;另外便是严岛舰前主炮基本上是不能旋转的,这和定镇两舰主炮不同。
刚写出来便挨骂了,开始的时候我选用的桥立舰,后来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偶尔看到那个时候的桥立舰还正在建造中,后改成松岛舰。我看到的松岛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整船加盖了棚子,三景舰中有一门主炮是设置在船尾,我手头的资料中也没有指出是那艘。谢谢ginyun指正。
第五十章 苦战
隆隆的炮声让方伯谦没有什么时间来仔细观察吉野中弹的部位,在对方两门一百五十毫米主炮和近二十门一百二十毫米主炮的射击下,右满舵的济远舰此时正处于对方最宜瞄准的状态,整个船身横在对方面前经受对方的炮击。不过也正是因为济远出人意料的航行,让济远舰非常幸运的躲过了日舰刚开始的头两分钟射击,等调整船身向东北方向行进的时候,居然一炮弹都没有落到济远的身上。
不过等济远调整船姿以最快的度想要从严岛号的左边水域穿行过日本舰队的时候,轰的一声,济远的左舷终于挨上了一炮弹,指挥台的玻璃在第一时间全部被震碎,方伯谦感到自己的身体直接像被抛出的皮球一般撞到了指挥台的舱壁上。
等方伯谦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扫视了一眼指挥台,心中不禁有些暗自庆幸,指挥台没有被直接击中,只是自己的大副和二副和自己一样,被刚才的炮弹冲击力给震了一下而已。他跑到指挥舱的另外一边才看到原来是济远的左舷前部靠近前主炮的部位被击中一弹,有几具残缺不全的水兵尸体躺在周围,看到前主炮塔还在水兵的操纵下调转方向,他终于放心下来。
从刚才炮弹爆炸的威力来看应该是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炮弹击中了济远——“该死的吉野!”方伯谦吐了口唾沫,将头上的海军帽正了正喊道:“前主炮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
“瞄准吉野,打!”随着方伯谦的一声怒吼。济远舰双联装二百一十毫米前主炮塔出了怒吼。方伯谦透过淡青色地烟雾从望远镜中紧盯着吉野,可惜却没有看到任何反应,心下正在懊恼地时候。却听见济远舰上的水手们出一声喝彩声,心下正疑放下望远镜想要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值得在大战中还这么高兴,结果却看到严岛舰的左舷指挥塔附近冒出了熊熊地火光,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浓烟从严岛号的舱室中冒出来。
“他***,没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打到吉野却命中了严岛!”方伯谦大笑的说道。
“装弹,放弃吉野瞄准严岛左舷,打!”沈寿昌大声喊道。尽管吉野舰是日本的旗舰,但是作为专门对付定镇两舰地日本三景舰的价值也非常高,济远舰已经快要行驶到和严岛舰平行的位置,吉野舰被严岛舰当在后面,放弃吉野能够给严岛予以重伤也是大功一件,这样一来依照日本人的性子非要疯不可。那样威远和广乙脱身的把握就更大了。
济远舰上的炮手被战斗开始这分别命中吉野和严岛的三炮大大提高了气势,相对于济远的两千二百吨排水量,严岛和吉野都是接近四千三百吨地大家伙。偏偏人家都是服役连三年都不到的新战舰,航比济远要快多了。想要毫无伤的从对手的炮口下找生路基本上是一件不可能地事情,现在也只有和日本人拼上老命了。趁着人家架势还没有摆开,能多打上一炮自己逃命的机会就大上一分。在生存还是死亡地选择下,济远舰的炮手们拼力操纵前主炮,尽管三月末的海上冷气袭人,炮手们都脱光了衣服露着膀子,将巨大的炮弹分别装填进入炮膛,快旋转炮塔将炮口瞄准了即将擦肩而过的严岛号,短时间内便做好了射准备。
正当济远舰的前主炮炮塔做好射准备,方伯谦异常亢奋的下令射击的时刻,“轰轰”的爆炸声中,方伯谦的身体再一次被威力巨大的炮弹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给掀了起来,整个人后仰着撞到了舱壁上,在角落里面头耷拉着生死不知。整个指挥台中沈寿昌第一个从爆炸后恢复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屋的血肉——二副何建章一只手被弹片割裂甩到离自己身体不到一米的地方,就连胸膛也血肉模糊成了一片,眼看就已经没命了。
沈寿昌也在刚才的爆炸中额头被一块小弹片扫过,幸好位置不是很正,否则他也是立刻毙命的份。当沈寿昌看到墙脚一边的方伯谦,便立刻连滚带爬靠了过去,在他的晃动下方伯谦终于恢复了知觉,不过他的腿被一块弹片击中,鲜血把他蓝色的裤子染成了黑红色。
方伯谦看到沈寿昌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在沈寿昌的搀扶下踉跄的走到窗前,在他的眼前呈现了一片地狱的情景——以前主炮为中心,四处散落着水兵们的肢体,居然连一件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鲜血和黑烟将前主炮塔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是严岛的一百二十毫米炮!”方伯谦脑袋里面立刻想到了严岛舰上不仅装备了一门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还有十一门一百二十毫米的大炮,显然刚
次齐射一下子终结了济远舰的好运,这一次就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正当方伯谦被眼前这一切所震住的时候,前主炮塔的碎尸堆里面豁然站起了一个人!沈寿昌看到那个人正是济远舰上的优秀实习生黄承勋,但此时黄承勋的一只胳膊已经消失了,他艰难的站起来一个踉跄又倒出了主炮台……
方伯谦看到这一幕后胸腔中似乎有团火焰堵在里面在燃烧,不过他和沈寿昌很快便看到跌出主炮塔的黄承勋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靠着仅有的右臂扶着炮塔装甲钻进了炮塔。方伯谦和沈寿昌不敢往下想黄承勋受了如此重的伤还要进入炮塔干什么,不过就在他们眼眶中充满了热乎乎的液体的时候,济远舰双联装主炮轰的一声打响了。
“轰!”地一声,方伯谦和沈寿昌便听到西边传来震耳欲聋地声音——那里只有日本舰队。但是济远舰周围并没有水花溅起也没有被炮弹打中——“日舰上爆炸啦!”指挥台上的两人听到济远舰水手们传来的呼喝声。
“轰轰……”这个时候方伯谦和沈寿昌才清醒过来——黄承勋刚才那炮击中了日舰严岛号!
黄承勋地那炮确实是击中了严岛舰。此时在方伯谦两人的望远镜中,平行相对行驶的日舰严岛舰上面正在面临真正的世界末日——这会不是刚才击中严岛舰舱室那样光是冒出浓烟了,这一次在浓烟中隐隐传出了阵阵的爆炸声。两枚二百一十毫米的主炮炮弹爆炸威力惊人,从战舰舰身船舱中冒出来地大火的高度和战舰的桅杆一样高!严岛舰上的日本士兵在甲板上四处奔走,估计是想要扑灭眼前的大火,但是和庞大的火焰相比,那小小的人影所做的努力是这么微不足道……
“益堂!估计是击中了严岛地要害,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沈寿昌激动的说道。
“趁他病要他命!”方伯谦咬牙切齿地说道。“清和,传令船行东北,使用后主炮继续向严岛射击,待到时机成熟之际使用鱼雷攻击严岛,成与不成皆退出战场!”
方伯谦腿伤甚重,简单的包扎之后便坐在指挥台上坐定,由沈寿昌来接手指挥济远舰。此时济远舰距离严岛舰不过一公里远,严岛舰上除了有一门令人望而生畏地十二寸主炮之外。还有十一门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但是因为刚才黄承勋死命一击,两炮弹分别击中了严岛舰的左舷,其中一炮弹万分运气的打进了刚才的着弹点。造成了严岛舰内部不断的爆炸,看架势不是击中了弹药舱便是击中了锅炉动力设备引起连环爆炸。
严岛舰受创严重。则给了济远舰一线生机——严岛舰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因为阵形缘故正好挡在了吉野和济远舰之间,让吉野了望塔上的观测水兵眼睁睁的透过严岛舰冒出的浓烟看着济远舰全从左边通过,而吉野舰空守着庞大的打击力量却毫无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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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寿昌一边指挥管轮先向严岛靠了过去,让部署在济远舰左侧的五门三十七毫米机关炮准备靠近后扫射严岛舰甲板,此外还有四门七十六毫米的副炮不断的抵近向严岛舰射击。沈寿昌的想法非常简单,就是不让严岛舰上的日本人去救火,况且这么直冲着严岛舰驶去不仅可以大大降低自己的暴露面,鱼雷的攻击距离有限,只有靠上去再打个右满舵才有机会让济远舰后面的两个三百八十毫米的鱼雷攻击严岛舰——他的机会只有一个,便是靠鱼雷给予严岛致命的重创,甚至是击沉它!
放在以前面对严岛舰这样的庞然大物,不要说是击沉就是正面单对单的展开攻击,这都是沈寿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严岛舰是日本投入使用不久的新舰,度快不说,人家的主炮可是专门来对付定镇两艘巨舰的,更何况十一门一百二十毫米的副炮也足以干掉个头小了一半的济远舰。可是现在机会来了,济远走了狗屎运居然把严岛重伤了,严岛舰上冒起的浓烟和不时传来的爆炸声让沈寿昌浑身热,最有利的便是严岛的度明显的放慢了,沈寿昌估计刚才的那一炮击中的是严岛的动力系统,否则哪里来的连环爆炸声?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下的了!要是能够让严岛雪上加霜,旁边的两艘日本战舰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最好是吉野能够停下来救援严岛,这样济远就可以绝处逢生了!
严岛舰上的日本官兵看到济远舰靠过来,在片刻的呆之后,疯狂的运作起来,除了不断的加派人手想要解决战舰所受的创伤之外,左舷能够动用的炮火不要命的向济远倾泻过来,两舰上面的机关炮和小口径副炮倒是成了主角。严岛舰上尚
的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也加入战斗中来,短短的一二百居然连中四一百二十毫米炮弹,不过让沈寿昌庆幸的是这些炮弹都没有击中济远舰的水线以下,做为“穹甲快船”,最怕的便是被炮弹击中没有装甲保护地水线以下部分。只要挨上一就会让济远战力大损甚至会有沉没地危险。
“已经不能再近了!”沈寿昌攥了攥拳头。此时排水量四千吨的严岛舰就近在咫尺,两艘战舰上的中日水兵拼命地用机关炮互射,一些水兵甚至从船舱中拿出了步枪。只要再向前靠近一点,连步枪也都要上了!
“右满舵!右满舵!鱼雷舱加压,后主炮准备射!”沈寿昌大声的喊道,此时的严岛舰已经彻底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自己停下来的,但是沈寿昌估计这次严岛舰的锅炉可能在刚才的一阵连环爆炸中出了问题。不然在大战中不会无故停船,这简直是自杀!
方伯谦突然连滚带爬地跑出指挥台,临走还大声喊道:“清和,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鱼雷舱,他***,非要把这个大家伙干沉不可!”
沈寿昌立刻叫了名水兵跟上搀扶方伯谦,生怕出了什么问题。随后便指挥管轮连续右满舵,争取把尾部鱼雷管以最佳姿态对准严岛舰。
“慢行!慢行!调整好姿态,让尾部鱼雷管对准严岛舰!待到鱼雷射后,随时准备加!”沈寿昌兴奋的对着通风道大声喊道。
方伯谦在水兵的搀扶下。拱着身子快的来到鱼雷舱,高声喊道:“鱼雷射管加足气压了没有?!可不可以射?!”
几个汗涔涔的水兵正在忙碌着。其中一个回过头来说道:“方管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射,现在已经可以打到严岛的舰了!”
方伯谦知道这满脸油泥的人是鱼雷大副穆晋书,听后立刻探出脑袋看到此时地济远舰又往东偏了一点,度也降下来了,他知道这是沈寿昌为他创造机会,同时他也注意到严岛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居然停下来了!
“预备,放!”方伯谦大声吼道。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一枚鱼雷从济远的尾部跳出去扎进海水中冲着不远处的严岛冲过去。
严岛舰距离济远是如此之近,当日本水兵看到济远向他命射鱼雷后,和刚才拼命抵抗地情景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严岛舰甲板上日本水兵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乱成一团,甚至有地日本水兵干脆就直接从甲板上跳海了。
方伯谦看都没看,直接转过身来冲着鱼雷舱中水兵大声喊道:“另外一具鱼雷准备好了没有?听我的号令,预备,放!”
当济远释放第二枚鱼雷的时候,方伯谦扭头看到第一枚鱼雷高的正向严岛舰的舰驶去,鱼雷尾部水翼从海面上划开一道波痕,距离严岛舰已经不足五十米了,可是严岛舰依然没有动静,照这个趋势展下去,第一枚鱼雷绝对可以命中严岛舰!
正当济远舰上下官兵都在关注那两条射出去的鱼雷是否可以击中严岛舰的时候,“轰轰”数响,济远舰周边溅起了数朵大水花,左舷前部甚至还被击中了。
方伯谦一看用拳头砸了下甲板:“他娘的,阴魂不散的吉野!”
此时因为严岛舰彻底停了下来,吉野舰航快反而全舰过了严岛舰一大截,在出严岛舰后,吉野舰立刻将所有能够够得着济远舰的火炮全部瞄准济远,一次齐射除了一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弹击中济远之外,其余都落到了四周。
方伯谦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爬出鱼雷舱便向指挥台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清和!加!左满舵,用严岛挡住吉野!”
不用方伯谦喊,沈寿昌在指挥台上也看到济远的两枚鱼雷已经射出去了,立刻向总管轮出命令:“全前进!”不过当他听到方伯谦的喊声后,立刻又补充下达了一个命令:“左满舵!用严岛来挡住吉野的炮火射击路线!”沈寿昌在下达完命令之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从指挥台上直接跳到甲板上,向方伯谦跑过去想要接应他。
济远舰前后主炮有个问题,有些资料上说前主炮只有一门,但是我看到的打捞济远前主炮是双联装炮塔,后主炮是一门,这倒是有照片为证的,就不用再争论了。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戒念的笔记本电脑键盘终于光荣的阵亡了,原本数字键和字母键都没有问题,只是坏掉了几个功能键,现在字母键坏掉了几个,没法用了,正在联系换装键盘:)
第五十一章 绝望
就听“轰轰”数声炮弹的巨大响声,沈寿昌和方伯谦相隔近十几米远两人都被震倒在甲板上,方伯谦因为腿伤重心低直接趴在了甲板上,沈寿昌却在被震倒后加上济远左满舵被甩出济远舰,好在及时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抓住了栏杆吊在济远舰的外侧。方伯谦连滚带爬和一名从船舱中跑出来的水兵合力将沈寿昌拉了上来,还没有等他们庆幸逃的大难,济远舰又被击中了,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滚到了刚才那个水兵跑出来的船舱中。
等方伯谦和沈寿昌简单的在那名水兵的帮助下走出船舱准备回到指挥台的时候,这才现刚才被击中的地方居然是指挥台,整个指挥台被一枚一百五十毫米炮弹打了个正着,变成了一堆废钢铁,还引了火灾。
看到指挥台变成一片废墟,方伯谦和沈寿昌直冒冷汗,两人居然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先后离开指挥台逃得大难,这简直是白捡了一条姓名,可怜指挥台上还有驾驶二副何广诚和德国总管轮哈富门在里面,估计这下连尸都没有了!
还没有等两人来得及感叹,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传来,不过这不是济远舰上的爆炸声,而是他们的“邻居”日舰严岛舰上的爆炸声——严岛舰被第二鱼雷击中要害,在鱼雷爆炸的同时引了严岛舰大爆炸!后来方伯谦才知道第一鱼雷恰恰击中了严岛舰的舰,差一点就从舰窜过去了,但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爆炸。不过第二鱼雷因为济远还在右满舵当中。所以鱼雷的命中点在严岛舰地正当中,一下子捅了马蜂窝,给严岛水线下开了一个直径一米地大口子。最要命的是还命中了严岛舰的一个弹药舱,彻底将严岛舰送上了通往地狱地“特快专列”!
尽管严岛舰上的大爆炸引来济远舰上的水兵一阵欢呼,但是没过几秒钟这种欢呼都销声匿迹了——严岛的遭遇反而更加刺激了日本人,吉野舰上所有能够瞄准济远的大炮都不要本钱的向济远开炮,就连稍微靠后吉野地比睿舰也使用它那老旧的一百五十毫米炮向济远开炮。一时间济远舰周围的海域炮弹溅出的水花此起彼伏,就连济远舰身也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连中六炮弹——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方伯谦在水兵的搀扶下前往驾驶舱。而沈寿昌则往冒着此起彼伏的水花前往反击吉野地第一线——舰尾的一百五十毫米后主炮塔。济远舰的总管轮梁祖全正在驾驶舱亲自驾驶济远舰,此时济远所遭受的日舰炮火报复已经让原定计划全部落空,东北方向梁祖全是不敢去了,现在为今之计只有靠还没有沉没地严岛舰来阻挡吉野的炮火射线,双方相向而行会将中日双方地战舰距离拉开,等吉野和比睿掉头的时候济远就可以趁机加马力逃脱。
方伯谦来到驾驶舱,此时济远成功的向严岛靠拢,利用其舰身来暂时获得了安全。就是这样,日本人还冒着给严岛雪上加霜的危险朝济远开炮,不过准头上却差了很多,溅起的水花甚至都不能够到达济远。此时济远上的水兵们还可以听到严岛舰上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不过这时的连环爆炸声可比刚才壮观多了,连声雷响。冒出的黑烟火焰遮蔽了周围的海域,方伯谦朝后一看觉得这是一个机会立刻命令梁祖全全向东北行驶,严岛的黑烟会使得吉野比睿的火炮更加没有准头。
沈寿昌在来到后主炮塔的时候,水兵们正向吉野开炮,似乎是前主炮那有如神助的运气没有降临在后主炮上,好不容易打出的炮弹都没有击中吉野,而且后主炮上面一体化炮弹只有五六枚,这个时候严岛的黑烟也同样影响了济远的准确性,所以后主炮射手英国人汤马斯只是趁机用老式炮弹继续攻击严岛——这么近的距离炮弹的准确率非常高,降低炮口平射几乎是一打一个准。
沈寿昌对于汤马斯的决定也是深以为然,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虽说严岛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万一日本人走了狗屎运严岛运好死赖活的就是不沉,那前面的死战岂不是全都打了水漂——“干沉严岛,使用一体化炮弹,争取临走前给它火上浇油让它彻底没救!”沈寿昌恶狠狠的下达命令!
随着沈寿昌的命令下达,严岛舰这艘日本海军上下最为看重的三景舰之一就注定了它最终的命运,在五分钟之内,济远将三枚一百五十毫米的炮弹倾泻到严岛舰已经深受重创的舰身中部,由于靠的近再加上济远炮手的有意为之,居然有一枚又钻进了刚才炮弹击中的位置——这已经是第三枚
中同一位置,前两枚二百一十毫米的炮弹让严岛的动瘫痪,但是这枚轻松钻进严岛舰身的一百五十毫米对严岛完成了致命的一击——锅炉舱彻底爆炸,加上鱼雷击中了弹药舱连环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洞口,严岛以看得见的度加沉没。
在海水漫过严岛甲板的时候,沈寿昌心情激动的掏出怀表——下午三时十五分!这两个小时就像做梦一般,济远舰光是被敌人的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击中就不下六七次,前主炮台八名炮手全部阵亡,还有被击中的指挥塔……这一次济远可真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指挥人员差点被一锅端了,不过这么猛烈的炮火居然就是没有击穿济远的装甲,济远的锅炉还是非常顺畅的运行。以前朝廷和北洋水师内部对济远舰备受争议,但是经过这么残酷的战斗后,济远居然以一敌三还能够把严岛击沉,这个代价值了!
沈寿昌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吉野和比睿舰正在转弯,就在转弯的过程中还可以看到这两艘战舰上的火炮不断地在射地青烟。不过这样的准确率比刚才还不如。炮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尤其是比睿的老式火炮,炮弹地射程都够不上济远了还在歇斯底里的射。这让沈寿昌心中涌起了不好的感觉,立刻朝驾驶舱跑过去。
“益堂,快加全,日本人估计是疯了,现在正在转弯的时候还不断的开炮射击,估计他们是不打沉我们不算完。我们必须全力加。否则就完蛋了!”沈寿昌还没跨进驾驶舱便高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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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沈寿昌才看到一个水兵正在帮助坐在椅子上的方伯谦重新包扎腿部地伤口,方伯谦一脸的疲惫,伤口给他带来的疼痛让他的脸庞都变了形,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脸上划过落到舱室地板上,在听到沈寿昌的报警后,他声音中带着哭腔,两行泪水混合着汗珠一起流淌下来:“***!我们济远独抗日本三舰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看不到自己地船?!非要老子把命交代这里才算完么?!”
总管轮梁祖全苦笑的说道:“我们济远新船的时候才15。野现在就是23节,更何况济远已经用了这么多年,航顶天一二节,若是日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要要咱们的命。那我们可真是没活路了!”
沈寿昌看到方伯谦那一副歇斯底里地样子,估计几个小时前方伯谦刚刚面临日本舰队的勇气到现在已经全部耗光了。不过就算换了谁在这种境地下不断地险死还生,谁的心理也受不了。现在济远上下的气势全都靠刚才击沉严岛所支持着,若是吉野不顾一切的追上来,估计济远上下离崩溃就不远了!
此时的方伯谦已经不适合指挥了,沈寿昌派水兵将方伯谦扶进舰中舱室,这驾驶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薄弱的装甲要是碰到一主炮炮弹的话绝对没活路,他方伯谦已经尽力了,深受重伤进舱室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况且就算他留在这里对大局也没有什么帮助,还不如进入舱室,只要船不沉就能活着。
“梁管轮,现在掉转船头向西北走,不能这么下去了!往西走也许还能够碰上水师舰船,只要我们能够碰上,或是等天黑之后,我们就得救了,现在离天黑还有……两个半钟点!”沈寿昌的声音有些悲壮的色彩,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济远能够在暴怒的吉野炮口下撑过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奇迹般的击沉了比自己大了一倍,火力强了数倍的严岛,但是却没有办法活着回去,这老天实在是太不公道了!
梁祖全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济远的锅炉没有问题,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回去!”
“听令!将前主炮台清理一下,装填炮弹随时准备可以射击!前鱼雷舱两具鱼雷加气压!众将士众志成城,我们一定可以回去!”沈寿昌大声喊道。
驾驶舱内的所有济远官兵齐声高喊:“是!”
“梁兄,这里就拜托给你了,我现在回后主炮那里去,指挥塔已经不能用了,待会看情况我用传令兵给你信!若是我阵亡了,就拜托你来指挥济远,拜托了!”沈寿昌走出驾驶舱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背着身吼道,说完连头也不会便大步走向后主炮。
等沈寿昌走到后主炮的时候,用望远镜看到吉野已经转弯完毕,不过听炮手王国成说刚才趁吉野转弯的时候出五炮,击中了吉野左舷前部一炮,可惜没有什么反应。也许是济远趁火打劫的行为激怒了日本人,在吉野转弯完毕后便一边快追赶济远一边用它的双联装一百五
前主炮不断的向济远射击,可是都没有击中济远,不花将后主炮的炮手们淋了透湿。
日舰比睿比济远舰还老,初始航也比济远慢,现在就更慢了,所以沈寿昌在望远镜中看到比睿并没有参加这次追击,只是向前行进了一点便放下小火轮,看样子是想救援已经沉没的严岛舰船员。在心中思量了一阵后问道:“现在还有多少一体化炮弹?”
“大人,已经全部使用完了!”王国成的回答让沈寿昌心中有些失望。
正当王国成的话刚说完,轰地一声巨响传来。方伯谦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枚吉野主炮炮弹击中了济远右舷后半部。不过距离后主炮塔还比较远,并没有什么损伤。不过随着这枚炮弹地到来,只是一瞬间数炮弹在济远的周边水域爆炸。
“吉野装备的快炮实在是太多。告诉梁管轮让他左转三十,每隔两分钟左转三十一次,直到船头冲向正西为止加航行!”沈寿昌回头对一个**地传令兵吼道。
此时后主炮装弹完毕,沈寿昌把刚想拉火绳的王国成拉住,说道:“慢!我们炮的度慢,一定要瞄准了再打。再把炮口调高一些,对准吉野前左舷,那里曾经被我们击中过,吉野的侧弦装甲厚度薄!”
王国成听后觉得有理,便压下了反击的心思,慢慢的摇动手轮,将炮口调高,心中估算着济远和吉野地距离和各自的航。来进行细微的调整。
沈寿昌压低声音慢慢的说道:“吉野的炮盾很厚,我们的炮弹打在它的正面没有用,争取落到它的前主炮后面,用弹片来杀伤炮手!……预备……放!”
王国成听令后毫不犹豫地用手狠狠的拉下炮绳。“轰”的一声,一百五十毫米后主炮出了怒吼。炮口前端喷出了长达半米的火球。沈寿昌立刻将望远镜放在眼前观察炮击效果,而王国成等炮手立刻打开炮闸,抓紧时间清理炮膛、重新填充炮弹,就连英国炮手汤马斯也跟着帮忙,齐心合力地将炮弹填充近炮膛,合上炮闸快摇动手轮来调整炮姿,以最快的度做好第二次炮击地准备。
沈寿昌举着望远镜观察吉野,现刚才的那一炮打的有些过高了,炮弹直接掠过了吉野的主炮塔和指挥台,贯穿了第一个烟后在两根烟之间生了爆炸。虽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击中前主炮的后部,但是炮弹在爆炸的时候,沈寿昌清楚的通过望远镜看到在炮弹爆炸的火焰中,吉野的一些钢铁件被抛飞到海里。
济远的射击引来了吉野更加猛烈的炮火报复,数枚炮弹落到了济远的周边,甚至还有两枚直接飞过后主炮,正好打在桅杆上,将桅杆炸断,另外一枚又打在了原来的指挥台上,引了大火。
沈寿昌在炮手们准备第二次开炮的时候,便指挥水兵去指挥台的“遗迹”扑灭大火,免得祸及锅炉舱或是弹药舱,那他们就死定了。济远先炮到准备好第二次射的时候,吉野的主炮都已经朝济远进行了四次齐射,其他一百二十毫米副炮炮弹更是不计其数,单单打中济远的就足有三司之多,落到水中的炮弹的一些弹片甚至还击伤了一个正在船边跑动的水兵的腿,直接将那名水兵的腿给削了下来!
济远和吉野就这样你追我打,进行了半个小时,每隔几分钟沈寿昌都焦急的掏出怀表看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天像这样这么期待天黑,不时的用望远镜向西看——他期待海平面上升起浓浓的黑烟,期待济远能够碰巧与增援舰队碰上……可惜他心中期待的一样都没有生,日头明显西落,但就偏偏死死的挣扎不落到海平面以下,至于增援舰队,他看过两三次后便再也不向西看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吉野,和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准确的被吉野击中……
沈寿昌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到最后干脆把望远镜抛到一边,加入到水兵搬运炮弹的行列中去——在刚刚过去的不到十分钟内,后主炮承受了数炮弹的轰击,几个水手被乱飞的弹片击中阵亡了,而他自己虽没有因此送命,但是大腿和胳膊上被细小的弹片击中了五六处,身上的白色水军官服变成了殷红色。
当吉野靠近到一千码的时候,英国炮手汤马斯突然哭丧着抱着头蹲到了一边嚎啕大哭,沈寿昌和王国成等几个炮手身上个个挂伤,主炮周边还有几个不知道是谁的胳膊和腿,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后主炮.
第五十二章 生路
所有的人都木然的看着大哭的汤马斯,也都停下了射击——这么近的距离,吉野的前主炮只要一瞄准,济远的后主炮塔便会被掀飞,他们谁也活不了!一时间随着济远舰后主炮哑火,海面上突然又恢复到平静的局面,沈寿昌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吉野也停止炮击了?!”
这个念头一想起来,沈寿昌便看到吉野还是以最快的度追击上来,而总管轮梁祖全并没有接到他的消息,还是以济远的最快度,不断的在海面上做着种种机动躲避动作,整条济远舰就像是一条冒着黑烟的火龙一般,在海面上划着蛇形向西前进,烟被吉野的炮弹打成了漏斗,锅炉燃烧所出的黑烟从这些大大小小的空洞中四处乱冒,就是这样,济远的锅炉居然没有被炮击破坏掉,还在全行驶。
“吉野想活捉我们!”沈寿昌看到吉野舰上的日本水兵已经开始手持机关炮或是步枪,站在舰分成两列朝济远瞄准,这架势好像是要靠上来活捉济远一样。
王国成将头上沾满血迹的水兵帽一甩,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喊道:“老子誓死不做倭寇的俘虏,众兄弟有谁肯为我装填炮弹,他***,老子就是临死也要带上几个小日本去见阎王爷,让阎王也看看咱们水师也是好汉!”
沈寿昌脸上热血上涌,一脚踹开了蹲在一旁的汤马斯,压低声音说道:“日本人以为我们没有炮弹了!现在正是好机会。我替你装填炮弹。老子他娘的也不想做俘虏,咱们打沉了日本地严岛,日本人抓了我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左右是个死,老子就是死也要放个臭屁熏死他娘地!”
旁边幸存下来的水兵都齐齐的将帽子往地下一甩,说道:“沈帮带,你就吩咐吧,兄弟们跟你一起干上这一票!”
正当沈寿昌等人忙着在济远后主炮装甲地掩护下装填弹药的时候,一个水兵突然说道:“吉野停下来了!看。吉野停下来了!”
沈寿昌几人刚刚合力将药包装填进入炮膛合上炮闸,听到旁边水兵的叫喊之后,都愣了一下,慌忙钻出炮塔看到诡异的一幕——吉野舰停在距离自己约一千码的地方,随着济远全向西行驶,这个距离还在增加!
“沈帮带!梁管轮传话吉野搁浅了!现在是打还是撤,请做决断!”一个水兵艰难的在布满尸体和杂物地甲板上跑过来大声喊道。
“什么?吉野搁浅了?!”沈寿昌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窜过去一把抓住那名水兵的领子大声喊道。结果因为腿伤绊倒在那名水兵身上。
“梁管轮十几分钟前与两位大管轮商议过这一带的海域,说这片海域多浅滩暗礁,吉野吃水比咱们要深,而且船大行动不便。稍微不注意便会触礁或是搁浅在浅滩上……”
“轰轰”的炮声打断了这名水兵的话音——吉野用它的主炮回答了沈寿昌的问题,它搁浅了动弹不得自然也就无法俘虏济远舰。唯一可行地办法便是击沉济远不让其逃脱!
两根巨大的水柱在济远舰尾爆开,四处纷飞的弹片打得后主炮叮铛乱响,汤马斯此时神志不清听到炮声便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还没有跑出几步便被正前方不到二十米打在甲板上地一百二十毫米炮弹弹片当场击毙。
“王国成?开炮!大家都跑到进船舱去躲避,告诉梁管轮左满舵朝南行驶到吉野前主炮和后主炮的死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够被吉野给打沉了!”沈寿昌弓着腰大声喊道。
吉野除了前后两座双联装一百五十毫米主炮之外,八门一百二十毫米主炮分列两侧,刚才这么激烈地战斗吉野的主炮都拿济远装甲毫无办法,就更不要说一百二十毫米副炮了,只是被主炮打中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只要打中不是燃起大火就是死人,万一真的被击中水线位置,那济远唯一逃生的本钱就没有了!
王国成听后还是慢慢的摇动手轮,将大炮对准不远处的吉野,等炮塔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猛地拉下炮绳,轰的一声,吉野的舰正前端爆起一团火光。不过这一炮也激怒了吉野,当王国成连蹦带跳滚进船舱之后还没有站起来,便听到轰轰的爆炸声——吉野主炮副炮接连命中济远的后主炮,幸好这个时候炮塔上已经没有炮弹和药包了,不然连锁爆炸之下,济远尾部非被炸烂不可。
梁祖全此时已经顾不得漫天飞来的各种口径的炮弹了,将气压加大到最大,拼命的转动方向舵,在四处爆出的巨大水花的海面上划出一溜形曲线,不到三分钟时间,济远被大
的炮弹击中了至少四,尾部后主炮燃起了大火,不夺路而逃,根本顾不上大火,只求以最快的度逃离吉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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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全长七十米的济远舰上火焰覆盖了差不多一半的面积,水兵们干脆用榔头等工具将着火的地方砸到踢到海里面,船上的水泵也拼命在洒水,甚至还把后主炮弹药库中不多的炮弹用绞车扔到海里面,生怕火焰温度过高会使炮弹受热爆炸,反正后主炮都被炸的不成样子了,留着炮弹也没有用。
梁祖全和沈寿昌在驾驶舱中碰头,全舰所有幸存下来的高级军官除了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方伯谦之外,都集中到这里,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粘着鲜血、油泥脸上都变得花里胡哨的,不过他们也知道吉野胆大妄为的追击终于被济远的几个管轮给算计了,搁浅在后面动弹不得,只要挨过这一阵炮击等跑到射程之外,济远就真的是死里逃生了。
这次临时碰头会只是交代了一下战斗的现状。所有地人现在都知道吉野搁浅了。济远正开足马力试图以最快地度离开吉野的射程,就算吉野有办法离开浅滩,而现在的时间已经快要到天黑了。想要收拾他们是完全不可能地事情——当然前提必须要快脱离吉野的主炮射程。
此时吉野舰指挥台上有两个神情严肃的日本海军军官,手中拿着单筒望远镜看着济远拖着长长的火焰,不顾一切的逃出吉野前主炮的射程,心中无不感慨万千,可是又无可奈何。没有想到在占据绝对优势地局面下,三艘总吨位过济远五倍的战舰火炮数量更是对手的数倍。最后的结果居然是一艘主力战舰被击沉,另外一艘被击伤的结果,对手浑身是火伤痕累累仓皇而逃?这让指挥台上的两个日本高级海军将领脸上一片铁青的颜色,这两个海军将领便是吉野的舰长海军大佐河原要一和海军上将坪井航三,而严岛舰舰长海军大佐横尾道则是在济远鱼雷攻击后用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击毙。
济远一逃出吉野地主炮射程之后,便立刻减全舰上下官兵参与救火,救治伤员,一直等到日落晚上八点的时候。济远舰上的最后一处火苗才被扑灭。整个战舰甲板以上的建筑几乎都被吉野和严岛地炮弹光顾过,可以说除了前主炮塔和驾驶舱还算完整之外,其余都变成了废铁一堆,后主炮炮管甚至被炸烂炮架横躺在舰尾。前主炮塔在逃命的时候被两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击中,炮塔基座震开已经无法转动。就连烟也被炮弹来回打成了马蜂窝。
除了济远本体遭受了严重地损伤之外,舰上的水师官兵也是损失惨重,全舰一半的军官阵亡,管带方伯谦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两百多名官兵在接连数个小时的战斗中,能够毫无伤的找不出一个人来,直接阵亡的便有六十人之多,断肢还活着等重伤员二十三人,这些重伤员由于伤势严重,失血过多,有十八人在次日黎明之前永远的睡着了,到了岸上接受治疗活命的仅仅有一个人!
可以说经此一战之后,济远除了一个架子之外,从里到外彻底被打残,战舰和人员都垮掉了。不过相对于济远所付出的代价,日本舰队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排水量四千三百吨的严岛舰被击沉,舰上官兵由于济远的火上浇油行动,死伤已经不能用“惨重”二字来形容,数十年后公布的档案表明,在比睿舰尽在咫尺的救援下只有五十一人得救,包括舰长横尾道在内近三百人全部葬身海底。更为重要的是做为三景舰中的一艘,严岛被击沉使得日本海军想要靠三景舰围攻定镇两艘巨舰的计划到了破产的边缘,在进攻的时候只能够有一门十二寸主炮进行攻击了,以前的战术企图都因为严岛的意外沉没变成了泡影。
即便是把济远打的很惨的吉野也不是毫无伤,虽然济远的二百一十毫米主炮接连打中吉野还是没有瘫痪其主炮,但是造成了吉野船员一定的伤亡,尤其是那个被一百五十毫米炮弹洞穿的烟,在吉野舰上是那么刺眼……
光绪二十年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的六十岁整生日,虽然现在还有好几个月,但是打从几年前老太太就放出风来要大办一办。十年前慈禧五十岁生日时,本打算好好闹上一番的,不想爆了中法之战,寿没做成不说还吃了法国人一肚子气,弄得她多少年来心里都不痛快。虽然有老太太“逢甲不利”一说,但这也只是私下里的议论,表面情形便是一切有关太后万寿庆典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办当中。
此时的谭延闿来到了京师也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气氛,当他乘马车前
龢府邸的路上,路过了专司办理万寿事宜的庆典处门车水马龙,热闹的跟赶庙会有的一拼。
“甲午年,欣逢太后花甲昌期,寿宇宏开,朕当率天下臣民胪欢祝,所有应备仪文典礼,必应专派大臣敬谨办理,以昭慎重。着派礼亲王世铎、庆亲王奕匡,大学士额勒和布、张之万、福,户部尚书熙敬、翁同龢。礼部尚书昆冈、李鸿藻。兵部尚书许庚身,工部尚书……”这是在前年年末的时候,谭延闿便在朝廷邸报上看到的光绪皇帝上谕。但是——这个该死地上谕是翁同龢老同学出地主意!
谭延闿当然知道这是一桩政治交易,甚至就连他父亲谭钟麟在去年的时候也和翁同龢做了一桩交易——为了避免谭延闿在科场上的风头,翁同龢特意来信给谭钟麟,希望谭延闿能够不参加今年地太后万寿恩科,原因便是翁同龢的好学生张已经连续四次会试不中,谭延闿若是参加这次万寿恩科的话。不要说翁同龢是主考,放任何一个人来主考,都必须把谭延闿的卷子放在前面——慈禧寿辰肯定要讨个好兆头,最好的兆头莫过于出现连中三元这样的喜事了。更何况谭延闿是太后和皇上亲自点明上谕夸奖过地人,父亲又是封疆大吏来头不小,只要卷子不差谁还会和谭钟麟父子过不去?!
说来这个张在科举之路上确实是倒霉透顶,张从录取生员起,中经18岁、21岁、23、24、27岁前后5赴江宁府应江南乡试(俗称南)均未中试。直至光绪十一年(1885年)33。府尹,子弟依例回避,转赴顺天府乡试(俗称北闱),才取中第二名举人。俗称“南元”(南人列北榜名次最先者),声名渐着。成为“清流”着重延揽的对象。从光绪十一年起,翁同龢、潘祖荫等对张就有了提携之意,特别是“期许甚至”、“荐而不中”,几次误把他人卷子认作张而取中会元,更说明了提携心情之迫切,因而才有甲午恩科试时翁同龢的志在必得。
在别人眼中看来能够被清流之的翁同龢和潘祖萌看上并且重点提拔的人应该是走了天大的运气,但是也许是命运的捉弄,正因为翁同龢明里暗里帮助张,甚至是在批改考卷上做手脚,反而导致了张科场一败再败。张34应礼部会试不中;37岁赴会试,翁同龢认错了试卷,试卷为无锡孙叔和所冒,孙中而张落;38岁应会试,场]凤卷为张卷,陶中“会元”而张落第40岁赴会试,试卷~|可毅所冒,刘中会元而张又落第。
科场上的事是讲命地,张现在已经四十一岁了,就算翁同龢再怎么罩着他,大清国若是真的出了一个五十岁的状元郎,翁同龢的老脸都没地方搁了。要是把十八岁地谭延闿和四十一岁的张放在一起,论学术一本《劝学篇》过张太多,论风仪谭延闿是英气逼人,反观张说好听点叫“成熟稳重”,实际上就算他老翁再卖命,点状元可是老太太地活儿,谭钟麟在老太太面前是红人,焉能不点谭延闿的名?!
当翁同龢得知昔日被自己称为“少年奇才”的谭延闿居然十七岁考中解元后,他一面为自己的眼光洋洋自得,一面又为自己的好学生张感到担心——在科场上无论哪一方面,张差了谭延闿不是一点半点,翁同龢可以帮张作弊拿到会元,但是南元比解元名次上差一名,含金量就是一天一地,况且谭延闿科场是连战连捷,综合起来若是两人真的在恩科考场上对上,张还是干脆准备明年再考来得更加实际一些。
年纪大了的张等不起,翁同龢同样也等不起——培养了近十年的好学生,那是留个自己的第一学生光绪皇帝辅政用的,翁同龢的派系必须有人传递下去,文廷式、志锐、盛等人也可以看得过眼,但是他们还不能主持大局,张则有这个能力,考上状元后便可以在短时间内使其成长起来。
为此翁同龢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老脸写信给谭钟麟,询问谭延闿是否参加万寿恩科,谭钟麟自然是闻弦知雅意,再加上明年是恩正并科,为此得罪翁同龢不值当,倒不如卖他个情面,若是这次翁同龢还是老眼昏花认错了卷子,那就不要怪谭家不信了。谭延闿对自己早一年或是完一年参加会试并没有什么意见,那个时候他还正想着怎么考一辈子科举来躲避谭方两家的联姻呢。
第五十三章 权力
翁同龢和谭氏父子的交易是小交易,而这道上谕则是关系到国家荣辱的大交易,站在国家的立场这样的交易是愚蠢的,但是在翁同龢看来这是非常值得的——慈禧太后过完大寿就彻底交出大权,他做为帝师可以扶摇直上位列清廷第一人,无论是李鸿章还是张之洞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捏便怎么捏?自己这一生不就是想真真正正的当个帝师么,傀儡皇帝的帝师有什么可当的?!
“愚蠢!”便是谭钟麟给翁同龢的评语,对此谭延闿对老爷子的判断能力竖根大拇指——翁同龢太低估慈禧太后对权力的**了!
“三十四年前英吉利和法兰西联军进逼北京,当年还是懿贵妃的太后力劝咸丰帝留在北京继续集全国之力来抗击西洋列强,结果差点被咸丰帝给杀了,为父估计自那个时候太后便养成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权力的性格,后来八位顾命大臣杀得杀流放的流放,连左膀右臂的恭王也给废了!太后老人家最看重的便是权力,没有权力一个女人算什么?!翁书平真是愚蠢之极,这么明目张胆的盼着太后退隐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不出五年翁书平必然落个罢官回家的结局!”谭延闿脑海中回响着老爷子那不屑的评价。
“老翁同志这次可真是蛋打鸡飞,把自己赔进去不说,也把国家给弄惨了!”谭延闿心中感叹的想着,把自己的目光从热闹地庆典处大门上转移过来,他心中明白就算翁同龢不拍这计马屁。等着拍地人可以排到城外去。只要有个挑头的,一个傀儡皇帝还能够说“不”?只是翁同龢跳出来出了这个主意,却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和今后地名声都一起被葬送了。
对于老爷子的判断力。谭延闿早就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在这个时代并且在未来的十多年之内,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慈禧太后无疑是最为强势的,谁敢招惹她就是死路一条——她可以为了自己地权力稳固,肆无忌惮的弄死光绪皇帝的生父醇亲王。这样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除了醇亲王之外,小皇帝最亲近的人第一个便是翁同龢,谭延闿可以预见翁同龢的下场将会是非常非常的不光彩。前生地记忆中翁同龢是被罢官回家的,不过有自己这个“意外”,老翁同学的结局就不可知了,以慈禧的手腕搞不好送命也是有可能地。
面对这么一个强势的老太婆,谭延闿自然心中有自己地想法——和慈禧对抗是死路一条。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干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有了慈禧的坚决支持,在当今中国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尽管这样的想法连谭延闿自己都不齿。但是没有办法,人家的拳头大。除非自己“打劫”袁大头成功。不过这也是谭延闿心中想想而已,以李鸿章任人唯亲的本性,不是自己的老乡想要进入北洋系统纯粹是做梦。
“在这个他娘的乱世里面,想要做大事就不能要脸,不过连脸都不要了也不能学老翁同学那样的大傻,不然自己可真的要遗臭万年了!”谭延闿心中郁闷的想到。
正当谭延闿在马车中思量着以后的布局的时候,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身体也突然向前倾将他惊醒过来,他这个时候才听到车外传来一声声的惊呼:“马惊了……”
谭延闿掀开马车的厚布帘子,看到前面街上十几个人围着一匹马来回跑动,看这些围着马的人都是穿着一色的服装估计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仆役,中间围着的那匹马黝黑亮的毛皮,高大健壮,虽然披着整套非常讲究的马具,但是高高昂起的前蹄震慑着周围的壮汉们丝毫不敢向前,而这十几个壮汉的外围还有数十人在一旁静静乐道的看热闹,将整条街都给堵住了。
谭延闿也见过不少马匹了,他也骑过马,但是都非常驯服,和这匹处于狂边缘的黑马相比,他见过的马都变成了小孩子,这么健壮的高头大马还真是少见。一时间黑马的嘶鸣声和周围壮汉的呼喝声绞成了一片,车夫摇摇头笑着说道:“这宽街这么宽还是不够走啊!”
谭延闿站在车辕上看着这些大汉来围捕烈马也倒是挺有意思的事情,十几个人愣是不敢靠近,说实在的他心中对这匹马也挺有好感的,只要不出远门,谭延闿每天都是要骑马的——这也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老头子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在请武师和教书先生上从来就不曾吝啬过,武师和先生都是名噪一方的人物,他骑马的场地也是直接就近到附近的兵营中。
看了一阵觉得这些大汉们实在是够废物,况且
时间也不多,虽说中午午饭前到翁同龢的府邸就可以可不是一般人,当今帝师的名号必须要尊重。谭延闿看够了“马戏人”之后,便跳下马车走过去,马车夫开始想叫住他,但刚抬抬手就住嘴了——这样的热闹可不常见啊,眼前这个细细嫩嫩的读书人能够拿这匹烈马怎么样?车夫想等着看谭延闿狼狈回来闹个笑话,不然这日子也忒平淡了不是?!
谭延闿很容易的穿过了看热闹的人群,刚想进入内圈,其中一个家丁伸手一拦说道:“这位小哥不要靠前,免得被踏伤,这匹烈马已经放倒好几个人了!”
谭延闿看这人挺面善的,便笑着说道:“我从小骑马,兴许能够帮你们降得住这匹烈马……”
“小哥你骑得那些马和这匹马不能比,这马可是在蒙古乌珠穆沁草原上骏马,万里挑一的!”旁边的一个家丁骄傲地说道。
谭延闿微微一笑也没有计较,只是一纵身跳到场中。那匹大黑马反应非常快。“噌”地一下调过身来,四蹄不安的跺着地,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充满了戒备。看到谭延闿并不像周围那些人畏惧自己,受到挑衅的黑马立刻腾起前蹄要依样将眼前这个胆敢接近自己地家伙吓回去。
谭延闿看到黑马双蹄高高抬起,一闪身便到了黑马的右侧,纵身一跳双手勒住黑马的缰绳“嗨”的一声狠狠的坠了下来,高大健壮的黑马居然头都被拽偏了过去,再也无法维持原来双蹄腾空地姿势。只得落地。不过这匹马还是不肯安分,不断的甩着硕大的马头,前蹄也乱踢,谭延闿则紧紧攥住手中的缰绳,另外一只手轻轻挽着马头,嘴中还不知道咕哝的说着什么。
在谭钟麟的督促下,谭延闿在兰州的时候便开始骑马,他贵为总督公子到了军营中自然是备受照顾。烈马自然是不敢让他骑的,但是这并不妨碍谭延闿地见识。那些军营中有很多骑术高手,本身驯马的本领高强,小小年纪的谭延闿便是在这么一群人中耳濡目染之下便学会了这手驯马的功夫。后来随父辗转各地从来就没断过骑马地习惯,接触到那些骑兵也很讨好他。教他各种骑马驯马的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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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谭延闿神奇地咕哝声中,那匹本来暴躁无比的黑马渐渐的安静下来,不一会甚至开始用马头蹭着谭延闿,一人一马就这样立于宽街正中显得非常亲密,这让旁边围观的几十人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砸在地上。谁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匹令十数个大汉都无可奈何的黑马居然对一个年轻书生这么顺从,不过看到谭延闿一边轻抚着马头,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话,心中突然有种感觉冒出来——这个年轻人懂马语,要不然这么烈性的马在他手里还这么顺从?!
一会谭延闿觉得黑马彻底安静下来后,便牵着缰绳来到那些家丁面前将缰绳交给对方笑着说道:“最好少骑这种烈马,请个好的驯马师傅多调理一段时间再让人骑,否则很容易激怒这个大家伙!”说完他轻轻拍拍马头羡慕的说道:“真是一匹好马,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骏马!”
刚才阻拦谭延闿去驯马的那个家丁走过来牵住马缰笑着说道:“这位小哥真是好功夫,我们这么多人都制不住它,小哥一出手这马就服服帖帖的了!”
谭延闿摆摆手笑着说道:“什么功夫好?不过是些窍门罢了,好好看管这匹马吧,这可真是匹好马啊!后会有期!”说完谭延闿便三步并作两步跳上马车,马夫一扬鞭子呼喝一声,马车便穿过众人让出的小道扬长而去了,留下一群人在那里议论纷纷。
说实在的谭延闿真想出钱把那匹黑马买下来,可是看到那些穿着一色的家丁,他知道刚才路过的宽街的那户人家绝对有来头,这样的家丁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得起的。在京师重地,高官如草,满人贵族更多,不过能够喜欢这样的骏马,还能够特地从蒙古运来,谭延闿推测差不多是家满人贵族,和这样根本不在乎钱的主儿来买马,自己不是自找难堪么?!
因为驯马,谭延闿到翁同龢府上的时候比预想的要晚些,但是这并不妨事,今天翁同龢并不在军机处值班,在家正好闲下来。翁同龢的宅子说起来在后世也是鼎鼎有名——王府井大街,前生冯文郁在北京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况且和协医院就在这附近,自然是对这里熟悉的很。不过看到面目全非的街道,恍然间谭延闿仿佛愣住了,这里曾经承载了他前生太多的回忆,此时物是人非,心中倒是颇有些伤感。
此时的翁同龢在朝中已经渐渐有说一不二的趋势,以至坊
“朝中大事,系翁一言”的说法。谭延闿自然听说虽然心中对此不以为意,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光绪皇帝亲政以来,皇帝还是获得了一定的权力。尽管“二品以上官员任免皆出后手”,但是远离朝廷中枢和核心内部斗争的外人与普天下的大清国百姓是不知道这些的。
“这么多年来真正不昧于外势地,不过朝中一个恭王,疆臣一个李鸿章。至于翁书平。纯然一个书生罢了,随满怀热血、一腔激愤,倒是像当年地张幼樵。”老头子指着邸报奏议上的排名不屑的说道。
谭钟麟心细如。虽远离京师重地,但是却对政治地变化了然于胸,这除了在京师布有耳目之外,老头子甚至可以从一些邸报上奏议上的大臣排名便看出一些祸端——翁同龢的名字始终列在各种奏议的位,在军机则先于领军机大臣王世铎、武英殿大学士额勒和布、东阁大学士张之万;在总署则先于庆亲王和体仁阁大学士福。
这样的排名也许很不起眼,甚至是根本没有人去注意过。但是谭钟麟却在福建的时候便看出了其中所蕴含地危机——有清一代二百多年,这样的排名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翁同龢虽然贵为帝师,但慈禧老太太现在可还没有死,也许翁同龢是无意的,不过却给人了一种灼灼逼人的态势,在权力的斗争上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慈禧太后当年向恭王难就是捕风捉影的事。
谭延闿站在气派非凡的翁府门口地时候还在考虑是不是向翁同龢敲下警钟,老爷子只是把推断给自己。自己怎么用老爷子是不会插手的,上次张之洞那事和现在一般,都得是自己来拿主意。翁同龢做官够高,这样的资源对于谭钟麟来说也是非常有好处的。不过为此得罪慈禧太后就未免不值了,况且他本身就属于慈禧一派。这种可要可不要地资源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谭延闿今后地前途,眼下谭延闿和李鸿章与张之洞走的比较近,这两个人都是翁同龢的对头,留着翁同龢对谭氏父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将选择权放在谭延闿手中也可以看局势展而定。
当谭延闿在翁府家丁的引导下走进会客厅的时候,看到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座了,有说有笑的气氛十分热烈,谭延闿看在眼中,心里却不禁的有些叹气——这些人肯定是翁系的人马,也就是所谓的“帝党”了,殊不知一个“帝党”的名号绝对可以让他们真正的远离朝廷中枢,犯了慈禧太后的忌讳,他们将来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现在不过是得一时乐便乐一时了。
“延闿拜见世叔!”谭延闿走进客厅之后,便看到客厅正主位上坐着以为须皆白的老者,他印象中有翁同龢的形象,所以看到翁同龢之后便向前多走两步深深的拜下行大礼。
翁同龢站起身来急忙走上前去扶住了谭延闿笑着说道:“年侄不用多礼,一晃四五年过去,组安现在都已经是解元了,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你父亲最近还好么?”
对于谭延闿,翁同龢真是自内心中的赞赏,四年前谭钟麟短暂的在京师待了一段时间任吏部尚书,就在那个时候他在潭府看到了谭钟麟得意的将谭延闿的习作拿来给他过目。无论是行文还是书法,在他看来都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尤其是谭延闿自蒙起主攻的便是颜体,可叹他翁同龢位高权重门生众多,但中间却没有一个能够在颜体上有些建树,还尚不如一个孩童。
这几年谭钟麟寄过来的信可都是由谭延闿来代笔的,那一手颜体字进境极快,翁同龢看得出谭延闿在这上面可真是下了苦功,想想当年自己可没有这个水平。自己门下的学生想着翁同龢和李鸿藻都是清流领袖,虽然也知道老师长于颜体,但是他们心中向往“名士风范”都已经走火入魔了,个个勤快的连行草,盛拿笔鬼画符的草书几乎没有人能够认得全,反倒是被外人所讥讽。
看到当年被自己称为“奇才”的孩童在不到四五年的时间里不仅成长成一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少年,还顺利通过了乡试称为解元,名动科场,甚至写出了《劝学篇》这等让满朝上下皆都赞赏不已的文章,一时间翁同龢心中感慨不已。与张之洞和李鸿章不同,谭延闿在翁同龢的心中向来都是“自己人”,抛开和谭钟麟之间的关系不说,谭延闿少年名动科场闯出了莫大的名气,这本身就足以让翁同龢拉拢他了。
第五十四章 常熟
张年轻的时候尚不如谭延闿这般,他和潘祖萌都为了培养自己派系的接班人而进行拉拢,更不要说条件比张好上数倍的谭延闿了。不过翁同龢心中也挺尴尬的,为了能够让张在这次会试中顺利过关在殿试中得状元,他甚至让谭钟麟将谭延闿的考期延后一年,这人情可真是欠得太多了。
翁同龢非常和蔼的拉着谭延闿的手,亲自向他介绍了客厅中的众人——志锐、文廷式、汪鸣銮、盛、黄思永……当然还有那个春风满面的张。
“看来这小子终于熬出头了啊!”当翁同龢将谭延闿拉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面前介绍他便是张,谭延闿好好打量了一番张,一边心中腹诽的想到。
“世兄大名小弟早就听家父念叨过,《善后六款》等文章皆出自世兄手笔,小弟佩服!”谭延闿笑着拱手说道。
张科举之路一直就走背字,面对小他一半的谭延闿,他甚至都有种要钻到地缝里的心思,不过谭延闿会说话,并没有提科举之事,反而赞赏他在中法之战的时候写的几篇文章,倒是让他心中格外的好受一些——正是因为这几篇文章,他才会更加收到翁同龢等人的赏识,甚至还有机会去了朝鲜,投入到了吴长庆的麾下,别看吴长庆是个武夫出身,但是却自来就有尊重读书人的名声,张在那里过的很舒适,后来吴长庆死后他才回到家乡。
“世兄少年名动科场。《劝学篇》一出我等皆退避锋芒。佩服地是我们!”张笑着说道。
“季直会试取了三十名,过几天就要靠殿试了,你们几人应多多亲热一番!”翁同龢看到谭延闿并不在意推迟一年考会试。对张并无敌意,心中更加高兴了。
谭延闿听后稍微一迟疑——“有翁同龢地大力帮忙,才拿了一个三十名?到底有没有搞错?!”
谭延闿知道科举考试和后世的考试有着很大的不同,后世地考试相当一部分都是客观题,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有第三种可能,像作文这样的主观题分数并不占主导地位。科举考试八股、诗文、策论。项项都是主观题,答题没有一个可以衡量的标准,只要不名目张胆的挑战统治阶层的权威,那卷面基本上就算合格。至于取进士、会元乃至状元,这考官和考官的看法也有很大地差别,像谭延闿在乡试中碰到的考官江标有洋务背景,自然是在相关文章里面要积极一些,若是碰到了清廷中比较顽固的保守派。试卷中涉及到洋务变革等内容,就算你的文章花团锦簇书法再好,也没有可能夺魁。
这次会试是翁同龢来担任主考,在判卷上对张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无论如何这会试第三十名是说不过去的,若是前五名还差不多。
“莫非是翁同龢老眼昏花又看错了卷子?这张也太倒霉了吧!”谭延闿心中暗暗想到。
谭延闿不知道的是翁同龢并不是会试的主考而是殿试地主考。会试主考是李鸿藻,不过李鸿藻最近几年越颓唐了,不大管事,全都是副主考汪鸣銮在做主。中的考官都知道汪鸣銮是翁同龢的人,老翁同学这几年来随着光绪亲政水涨船高,众人也就只唯汪鸣銮马是瞻。可惜汪鸣銮和翁斌孙在阅卷的时候又认错了卷子,汪鸣銮拔置第一地卷子考官们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心中倒是挺得意的,急急拆开弥封一看,被定为第一名地卷子是陶世风,搞了半天又闹了个乌龙出来!
“恭喜世兄了,延闿在这里借世伯的福气预祝世兄能够金榜题名!”谭延闿反应极快,张的科举遭遇早就传开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稍微迟疑的话,恐怕张的脸面上不好看。
按例这种聚会是不可能的,殿试举行在即,张身为殿试考生来拜访翁同龢这不合体例,汪鸣銮、盛、志锐等人都是参与这场殿试的考官、收卷官,若是传了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不过谭延闿也看出来了,翁同龢并不在乎,堂堂帝师何等尊耀,又有那个不开眼的来弹劾他?
在聚会上翁同龢比张还要春风得意,看来翁老头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在这个翁同龢最为得意的时候,往往也是他最危险的时候,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这老家伙若是明天被罢官回家的话,谭延闿一点也不会怀疑,现在他在思量着不对翁同学示警了——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大城府,别人在这个时候来劝他搞不好他会反咬一口。
“还是老头子说的对,翁同龢不过是个书生罢了,少年得意中了状元,后来
朝帝师,光绪皇帝甚至就是他亲手带起来的。翁同是太顺利、太简单了,几乎没有什么人暗算过他,不像老头子早年多次得罪慈禧还有其他朝中大员那样行走在危险的边缘,日日反省、战战兢兢的走好每一步,这几十年的帝师当下来连老头子的一半水平都没有,他能够活到今天也算是异数了!”谭延闿看着红光满面的翁同龢不断的接受文廷式等人的敬酒,那份得意劲就不用提了,心中便压下了示警翁同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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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也知道谭延闿身上背负了谭钟麟的秘密使命,文廷式、志锐等人虽然都是他的心腹,但是谭钟麟是除了张之洞和李鸿章之外最为炙手可热的疆臣,现在的排名甚至要高过两江总督南洋大臣的刘坤一,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在于他有个好儿子。
疆臣和枢臣在国家政治生活中都是最为顶级的那层存在,它们之间互有分工,但是自曾国藩为了剿灭太平天国而独揽大权将疆臣的权力放大了无数倍。地方地财赋、军事等权力都把持在疆臣手中。疆臣和枢臣之间地平衡终于被打破了。尽管在太平天国覆灭之后已经几十年的今天,这么长时间内中央和地方的斗争从来都没有消停过,随着曾国藩兄弟两人地故去。李鸿章则称为疆臣之继续和中央玩着这场没有终结的游戏。
“小总督”的外号早就传遍京师,谁都知道谭延闿说的话就等于是两广总督谭钟麟说的,从闽浙总督到两广总督,谭钟麟都是不问世事的,放手让他地儿子来办理所有的督署事务,甚至连信件都是谭延闿来代写——谭延闿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是和翁同龢平等的。至于文廷式等人根本不够这个资格。况且翁同龢虽然现在是春风得意,但是在刚才的宴席上,他也悉心观察了坐在他下的谭延闿,那份气度真是不敢相信这个少年只有十八岁,话虽然没有少说,但是除了让场面上更为热烈之外,翁同龢细心一想谭延闿的话说了半天都等于恭维人的废话,场面话能够说到这个份上。也真是令他叹为观止地。
翁同龢虽然和李鸿章与张之洞比起来还显得非常稚嫩,但是在京师重地这个一坛浑水的地方待上几十年,对于官场上的经营也是深得三味。他看得出来这个已经四五年不见的少年心中还是非常高傲地——他看不起张,他有这个资格。张在哪个方面都不如谭延闿;他看不起志锐、文廷式……这些人写些无病呻吟的诗词还是这么回事,但是都是漂亮地花瓶。肚子里面没有一点真实的材料。
翁同龢看得很准,谭延闿心中确实是看不起他们,他心中甚至还在奇怪,难道老翁同学在北京经营了这么多年就找到这么几个只会吟诗高谈阔论的“废柴”?单单就是从这点来考量,不要说是李鸿章,就连张之洞也比翁同龢有能耐的多,若是上一代的仇恨继续延续下来,若是清廷不会在十数年内关门大吉,那老翁同学的这些学生肯定都会被张之洞或是李鸿章的门生收拾干净!
尽管翁同龢看准了谭延闿的心思,但是他却更加欣赏谭延闿了——想当年自己也不是像这个少年一样,少年成名,年轻气盛当是我辈中人!想想他老子谭钟麟当年不是在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翰林便敢和如日中天的文渊阁大学士倭仁作对,出手救恭王于水火之中,做了常人敢都不敢想的事情——“这父子两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翁同龢心中欣喜的想到。
不要以为只有洋务派重视后续人才的培养,像以枢臣为主导的清流派也是非常注重人才培养的,要不然翁同龢、潘祖萌和童华等人也不会在十年前便开始提拔张了。张之洞培养人才不像李鸿章那样非要有老乡或是姻亲关系,人才的来路比较广,但是却没有李鸿章那样占了先天的先手和经营时间长,相比之下清流派的人才培养比洋务派的境况还要惨,否则一个四十岁还没有走完科举之路的张也不会成为香饽饽——实在是人才稀少又难得啊!
“世叔,请过来看看,侄儿可是大老远给您老带了不少好东西来!”当宴会结束后,众人酒足饭饱都6续散去,翁同龢便邀请谭延闿到他的书房一叙,而谭延闿则让人带上一个大包袱,这让翁同龢感到非常奇怪。两人在书房刚刚坐定,谭延闿便将手中的包袱放在一张茶几上,慢慢打开让翁同龢过来一起看看。
“哦?腐衣、鸭囊?还有腊鸡?!”翁同龢看到包袱里的几样江南特产,心中立刻感到一股暖流——还是谭文卿最知他心!
这几样
产是谭钟麟特意让谭延闿在途径上海的时候采购的,门极高的学问,尤其是送礼的对象是翁同龢这样的清流领,那些黄白之物就算再多在翁同龢的眼中也是落了下成,熟悉翁同龢性格的谭钟麟可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图遭翁同龢的鄙视之外不会有任何结果。谭延闿对这几样礼物也是非常满意——翁同龢做为帝师常驻京师,据说光绪皇帝对他非常依赖,简直是把翁同龢当成爸爸一样来看待。这样一来除了让翁同龢的政治地位更加稳固之外。还使得他很少能够回到家乡,就是自家的祖坟破败地不成样子,才好不容易从皇帝那里讨来两个月地假期。得以回到家乡常熟重修祖坟。
想这样一个自学成进入仕途之后就没有回过家乡的人,最能够打动他的东西莫过于几样非常简单地家乡特产,从“家乡”亲情出来送礼,对付这样的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攻破对手的心理防线。谭延闿对老头子这一手佩服的了不得,现在看到翁同龢从包裹中拿出一瓶绍兴黄酒,虽然还没有开泥封。但是老头子那份陶醉的感觉已经让谭延闿知道他这份礼送地非常贴心、非常成功!
“家父说世叔少小离家甚少回乡,少不得不堪思乡情重,所以特命侄儿在路上买了些江南特产,这腊鸡京师也有,不过父亲特意嘱咐一律从江浙采购,京师所产味道不正,恐不合世叔胃口……”谭延闿在一边恭敬的说道。
“好!好!好!知我者谭文卿也!世侄站着干什么?快坐下,你父亲还好吧?”翁同龢拉着谭延闿一同坐下笑着问道。
“家父身体健朗。每日依旧是练字打拳,闲时有空便到厂肆走走看看有什么新奇玩意,可惜广东、福建不比京师,世面上的东西不精。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收到什么好东西……”谭延闿笑着说道。
“呵呵,那是自然。世侄来京师一次不容易,有空去琉璃厂的德宝斋,他们的掌柜的刘振卿是老夫的至交好友,店中收集的玩意也不错,世侄到他那里去一趟必然不会空手而归!”翁同龢笑着说道。
清季大臣们都有收藏古玩地兴趣,就如盛的院子“意园”,以富收藏而知名京师,意园中有三件珍藏——宋版《礼记》,苏黄合璧的《寒食帖》和刁作胤的《牡丹图》,合称“意园三友”。学生都是如此,更何况老师?翁同龢地收藏更是丰富,加上身为帝师之尊,年俸和手下的“冰献”都不是小数目,购买起自己喜欢地东西也大方,而且光绪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老师好收藏,宫里面的东西也没有少赏赐,那可是件件珍品。几十年累积下来,虽然很少有人看过翁同龢的珍藏,但是就是用脚丫子也可以想到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了的。
与翁同龢一样,谭钟麟也很喜欢收藏,做为和谭钟麟最为亲近的儿子,老头子的收藏品他都见过,虽说自己并不专精这些东西,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收藏也颇有眼力。广博的学问加之见识又广,谭延闿鉴别古物的本事也是令老头子颇为欣赏的一面,不过老头子在京师待的时间比较短,早年的时候一个默默无闻的翰林非常清苦,俸禄都贴补家用了,哪里来钱去满足自己的爱好?也就是任疆吏这些年,自己收藏和手下的孝敬使得谭钟麟的收藏也开始丰富起来,但是和翁同龢这样家学渊源的世家相比,那还是非常单薄的。
不过谭延闿倒是真的对这些古玩收集很上心——在他的记忆中清末文物流失极为严重,很多国宝级的文物都是在这一时期流失到海外的,等到辛丑事变生后,中国的北京将会赢来第二次灾难性的洗劫,就连慈禧太后挖空心思挪用海军军费修建的颐和园也被洗劫一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谭延闿虽然不时的收集一些古玩,但是这项爱好是离不开巨额资金来支持的,他当然不可能将自己手上办大事的资金挪过来收购古玩,在他眼中古玩虽好但终究是个死物,将有用的钱用在增强国家实力培养人才上才是最有用的,只要自己实力够强,强到屠英灭美的地步,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过去流失的文物再抢回来。不过谭延闿并不会做这样的白日梦,目前他所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的保护好一些文物,当然像敦煌莫高窟这样在十几年后遭到洗劫的重点文物区域,谭延闿估计到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有能力避免这样的灾难生。
第五十五章 现实
在和翁同龢聊了一会之后,谭延闿从袖子中抽出谭钟麟写的信件双手递给翁同龢说道:“世叔,这是家父委托侄儿转达给世叔的书信,还请过目……”
翁同龢接过书信,用裁刀拆开信封抽出信件打开便仔细阅读起来,谭延闿则坐在他的一边仔细观察翁同龢的面部表情以推测老翁同学对这封为李鸿章说情的信件的态度。不过随着翁同龢的眉头越皱越紧,谭延闿的心也就越来越沉——翁同龢这个老家伙还在惦记几十年前和李鸿章结下的那段仇怨呐!
翁同龢放下书信慢慢的说道:“朝鲜那边的局势早些年就听张说过,最近的《强学文摘》也对日本有过很详细的介绍。李合肥已经对朝鲜增兵,皇帝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已经接到了李合肥的电报,不过若是说中日两国就此生战争,那倒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谭延闿听后心终于沉到了谷底,老翁同学的记恨之心可真不是一般的强烈,他已经恨李鸿章入骨了,这封信纯粹就是多余,不过这也算是卖给李鸿章一个面子。谭延闿没有什么心情和这个老先生辩论中日之间是不是会生战争,这个旧文人眼中的世界就这么大一片,连国内的都看不准,更不要说是涉及到中日两国前途命运的决战了——翁同龢也就是字写的漂亮点,加上运气奇好当了同治和光绪皇帝的老师,教教四书五经还算凑合,要说国家大事。这种人参与进来只会帮倒忙!
“前些日子延闿完婚。李合肥差人送礼过来表示祝贺,合肥幕中使者和家父面谈,鉴于朝鲜局势的不稳希望能够让家父代为说和。世叔两朝帝师目光如炬。看得自然长远……”谭延闿不着边际地和翁同龢打着马虎眼,老翁同学和李鸿章之间地恩怨还是控制在他们两个人的范围内比较好,要是惹到自己身上虽然老头子不怕翁同龢,但是读书人的心思比较狠呐,谭延闿也不希望翁同龢连他们父子一块恨上,那可就实在不值了。
李鸿章地忙谭延闿是尽力了。可是放眼整个清廷能够帮得上他忙的人也只有翁同龢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庆亲王奕匡,老翁这扇窗户已经关上了,庆亲王奕匡那里更是想都不要去想,这个老家伙眼睛里只认银子,那个粤海关的周荣曜肆无忌惮的搜刮着银子,在广州城中大肆购进地产,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人送外号“周半城”!这样的人是指望不上地,当然这也在谭钟麟的预料之中。他给谭延闿指的路是那个早已经不问世事的恭亲王奕欣,也只有恭王出面才能够说得动翁同龢。
在完满完成送信任务之后,谭延闿在家中思量着是不是请恭王来搞定翁同龢,结果想来想去还是作罢——恭王奕欣是一定要去看的。但是为李鸿章说情的事情就免了,翁李二人的仇怨不是几句话便可以化解的。即将到来地中日甲午战争还是需要李鸿章自己一个人去扛,别人是指望不上了。
此时谭延闿并不知道中日甲午战争的炮火已经在朝鲜海域点燃,而最后的战果也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只是这个消息还并没有传过来——济远舰几乎被打成了一条废船,除了锅炉动力还算比较完好,慢慢地离开朝鲜努力返回国内,没有便捷的通信,朝鲜他们更是不敢回,整条船与外界地通信完全断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活,当然除了他们的对手吉野和比睿上的日本海军官兵之外,就连它的娘家北洋水师也以为它沉了。
广乙和威远两舰在接到济远舰管带方伯谦的撤退指令之后,便开足马力向西行驶,他们知道面对日本舰队自己只会帮倒忙,搞不好三艘舰船一块赔进去。在广乙管带林国祥的带领下,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碰上了第二批增援护航舰队——镇远舰和靖远舰,广乙管带林国祥当时就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他们三艘舰船就是绑在一起也对付不了人家吉野或是严岛,光是吉野一艘战舰上的火炮比他们三艘绑在一起还要多,济远给他们争取了逃亡时间,但是估计这会早就沉到海底去了。
“为什么你们来得这么晚?!”林国祥揪着镇远管带林泰曾的领子失去控制的吼道。
林泰曾在得知第一护航舰队与日本主力战舰在朝鲜海域展开海战的遭遇后,立刻率第二护航舰队返航——林国祥他们的舰船航比较慢,到了严岛舰三百毫米主炮开炮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行驶出交战水域,那惊天动地的一声炮响绝对不是济远舰二百一十毫米主炮所能够弄出的声响,日本向北洋水师开战了!
在这个无线电电报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年代,漂泊在海上的舰船唯一的办法只有返航赶快将这一消息传递回去。既然广乙和威远两舰以这么慢的度都
回来,那结果只有一个——济远为他们争取到了足够间,而论航,快出济远近八海里的严岛和吉野两艘日本主力战舰没有道理会把嘴边的肥肉济远舰给放回来,唯一的结果便是济远周旋到底被日舰击沉或是俘虏!
林国祥也是福建马尾出身,论出身他和已经是北洋主力舰船上的林泰曾、刘步蝉等人还是同学,就是在致远舰上当管带的邓世昌也曾是他舰上的大副。想当年林国祥是拿着他姐姐的钱来上海军学校的,可是和昔日的校友差距这么大,这完全是李鸿章的用人政策有直接的关系。广乙虽是在北洋“客座”,但是济远在面临大敌的时候还肯让广乙和威远先走,这份情谊在林国祥的心中已经变得格外的沉重,这份沉重已经让他承受不起,在见到李鸿章之后林国祥就不顾上下礼仪直接质问李鸿章为什么第二批舰队增援地这么晚。按照计划他们完全可以在刚出牙山海湾地时候便可以和济远会合的。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局面!
牙山海战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当李鸿章反应过来日本已经出乎预料之外向中国亮出了屠刀之后,便立刻向北京地皇帝还有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出电报。说明中日两国之间战争已经爆,日本舰队突袭了北洋水师战舰,济远舰生死不知,或是被击沉或是已经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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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清统治高层被日本的突然宣战被惊呆了,一时间忙成了一团,而此时谭延闿去拜访恭王奕欣却扑了个空——恭王已经进宫去了。这个时候中日开战也仅限于一小部分人知道,就连恭王府中的人也不清楚,谭延闿在恭王府待了半天,见恭王还没有回来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一艘英国籍货轮“日出号”拖着一条破败不堪的战舰驶入了渤海湾,直隶总督衙门随即被一条消息给震住了——济远舰受伤严重,已经无法正常行驶。由英国货轮拖回到天津港,与日舰遭遇战,击沉日舰严岛,击伤吉野!
此时地李鸿章正在总督署衙门会见各国在天津的头面人物。向他们说明了朝鲜海战中日本先挑起了战火,希望各国能够主持公道。当李鸿章的唾沫星子快要喷到英国驻华公使欧格纳的脸上的时候。突然手下告诉他济远舰回到了天津港,只是受损极为严重,另外便是击沉了日本主力战舰严岛舰,他简直都呆住了。
原来济远舰的动力系统虽然在海战中表现上佳,但是长时间满负荷运载使得锅炉还是出了问题。在海战中日舰的大口径炮弹虽然没有击穿济远舰的装甲,不过炮弹爆炸使船体不断地产生剧烈的颤动,动力系统的一些老化部件终于纷纷撑不住告急,好在那个时候济远舰已经逃出吉野的主炮射程之外,锅炉时好时坏地运转终于拖到了渤海湾的时候彻底瘫痪。而此时因为已经进了海湾,各国商船路过地非常多,几经等待才等到了英国籍货轮“日出号”,才算是等到了一艘可以拖动济远的货轮回到天津港。
济远的平安归来也使得广乙和威远两舰的人员松了口气,一方面是济远救了他们一命,另外便是当他们回来后,也受到了一些人的责难,济远回来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好在广乙和威远两舰度慢的可以,加上舰上没有被炮弹轰炸过,这才躲过了一些人认为他们在交战的时候不战而逃留下济远顶缸的论调,否则就算他们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现在济远回来了,方伯谦也清醒过来,将航海日志打开一对比,是济远先让广乙和威远两舰先行撤退的,这所有的疑点都说清了,不过还是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无法说清——济远一艘两千多吨,只有三门大口径主炮的战舰怎么会击沉比它大了一倍的严岛,并且还能够在航快它至少八节的吉野追击下侥幸活了下来?!
此时的日本人也非常郁闷,吉野舰因为追击济远舰过于得意忘形,结果忘记自己还在浅水区域,不小心搁浅了,幸亏比睿舰就在附近,将吉野给拖了出来。要不是济远被打残了,说不得会掉头用他那两门两百一十毫米的双联装主炮一次性解决了自己,这次吉野能够逃回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非常幸运的了。
不过因为严岛舰的沉没,吉野舰被击伤,还是引起了日本高层的轩然大波,前段时间不断高呼的“征韩”声浪顿时偃旗息鼓,日本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和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引咎辞职,吉野舰舰长大佐河原要一在返回日本的途中切腹自杀。
吉野舰搁浅是不容置疑的了,仗着自己的度快来追击济远,加上严岛被击沉心想能够俘虏一艘北洋水师的舰船回日本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尽
残两千多吨的济远根本不能和武装成刺猬的严岛舰相是聊胜于无,结果河原要一和坪井航三还是大意了。居然闹出了搁浅这出乌龙。
至于济远为什么能够击沉严岛。事后多年经过各种资料的解密才得知——日本人请法国人白劳易所设计的三景舰都有一个致命地缺点——锅炉动力系统非常地不稳定!说来也是非常讽刺,法国人白劳易最为知名的一点便是他在锅炉上的造诣,白劳易在此之前出版了大量地锅炉专着。甚至刚一被出版便被翻译成英德版本,可见他在这上面的造诣已经是各国列强所公认的了。
白劳易是名优秀的设计师,但他不是万能的,日本人高薪聘请白劳易来设计三景舰是专门对付北洋水师的定远和镇远舰地,但是给白劳易的预算却是非常有限。除了白劳易所擅长的锅炉动力系统之外,三景舰上的三百毫米主炮几乎不能够转动。要是从实战的角度出这门主炮纯粹是鸡肋,只是日本人片面的追求心理安慰,以为北洋水师的定镇两舰有**,日本若是想要击沉这两艘巨舰也必须装备**。
日本人这种固执的思维使得三景舰成了四不像,主炮无效率、锅炉成隐患、装甲也因为预算地问题而被削弱。不过令人生畏的是每一艘三景舰除了一门三百二十毫米的主炮之外,还有一百二十毫米十二门,就冲这些副炮也足以震慑所有对手了。在海战中严岛舰重伤之下仅凭副炮的几次齐射就造成了济远舰上层建筑多数被击毁地局面,不能不说严岛的火力强大无比。
济远舰能够死里逃生全赖它地装甲。它的甲板装甲厚度居然过了一百毫米,最薄弱的水线装甲也有八十毫米,相比严岛和吉野两舰丝毫不逊色,炮塔装甲竟然达到了三百五十毫米。更是日舰所望尘莫及的。要不是因为吉野的主炮凶狠多次命中前主炮塔,说不得吉野会赴严岛的后尘活活成为济远的靶子。不过即便遭到了数枚重炮的直接命中,济远的前主炮塔也只是将炮塔基座的铆钉震开,并没有将济远主炮打烂。
要不是浑身包在装甲壳中,无论如何济远是撑不过吉野和严岛两舰的狂轰滥炸的。至于倒霉的严岛舰毁就毁在装甲上,被误中左舷的那一炮装甲厚度不过才五十毫米,面对济远舰二百一十毫米双联装火炮一炮就是一个窟窿,它也非常走运就在济远舰上的炮弹还是出了质量问题,里面填充的装药不足量——这是天津机器局新生产的炮弹一个最大的弊病,不过相比之下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这样的炮弹能够爆炸。同样的炮弹打在了吉野的前主炮上,吉野的主炮装甲是一百二十毫米厚,二百一十毫米炮弹对其造成的伤害就微乎其微,并不能够影响其射。
不管怎么样,济远舰算是活着回到了天津港,尽管它已经几近报废,但是依旧没有沉没,而日本舰队以绝对优势却闹了这么大的乌龙,不仅没有打沉济远,还反被济远打沉了严岛。这中间的反差使得中日两国对朝鲜局势又有了新的考量,西方列强在得到李鸿章的知会之后也清楚了朝鲜海域两国爆战争的情况,对于这样的战果,他们心中也不断的盘算利弊得失。
北京的空气让谭延闿心中有些窒息的感觉,这里的街头和他百年后的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让他都有些怀疑这就是记忆中那个百年前的清朝都?大街上脏乱不说,流民乞丐成群结队,有些乞丐甚至是穿着丝绸,脸上也洗的非常干净,只是七八成群坐在茶馆酒肆门口胡侃,要不是身上有几个补丁和身前几个瓷碗,谭延闿倒真以为这是那家的公子哥闲来无事游手好闲呢!
恭王奕欣没有见成,也不知道这个中国近代史上大名鼎鼎的“鬼子六”最近忙些什么,好几天到恭王府中走动居然没有一次碰到的,按理说恭王现在早就不问事被慈禧闲置起来了,怎么会还往皇宫中走动呢?
闲着无事的谭延闿也去了琉璃厂,这里虽然说不上是人头攒动,但是来往行人也是不少。在谭延闿前生的记忆中,琉璃厂也是着名的古玩交易中心,但是这里在后世可是充斥着假货,是个极为考验人眼力的地方。
真的是不好意思,今天晚了。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戒念就要做父亲了,事情比较多,戒念已经感到做为一个合格丈夫的压力了,当然现在我还很不够格……戒念尽量保证更新,对于我的考验还远没有结束,据说老婆做月子的时候才是真正忙的时候……呵呵,同志们祝福我吧,同时戒念也祝福你们都能够幸福快乐!
第五十六章 邀请
不过现在的琉璃厂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谭延闿挨家走过去也碰到不少赝品,但是真货居多,不仅数量多而且精品也很多,一眼望去有很多店铺中都有宫里面流出来的东西,那规格款式一看就知道出自宫里。
谭延闿也收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便宜货,正规店铺中他没有进去,那里的东西只要一张嘴就是千百两白银,自己虽然有钱但绝对不会这么烧包,与其硬拼银子还不如学后世那些购物达人,在货摊上淘些东西,只要你的眼力准,这里并不乏一夜暴富的例子,但是前提必须是你有足够的眼力和魄力。
这两三天别说还真让他碰上了不少好东西,地摊货有地摊货的好处,价格便宜,摊主的眼力不够看漏的很多,这年头虽然说不上是兵荒马乱,但是连年灾荒加上苛捐杂税,以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中也有些能耐的去掘古墓,这也是地摊货的重要来源之一。别的不敢说,谭延闿估计要是把自己这两天收的东西往那些正规古玩店中一摆,买个六七万两银子还是没有问题的,而成本不过是一千来两银子。
“若是以后混不下去了,自己也可以仗着这项本事来讨个生活……”谭延闿一边淘宝一边暗自自嘲,他所收获的主要是玉器和青铜器。
其实这些天谭延闿收获最大的并不是在琉璃厂收购古董,而是在中药房中看到了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那还是他去同仁堂地时候,想要看看这里地戒毒丸销量如何。但是在门口碰到了同仁堂伙计从板车上卸下半车的骨片——“甲骨文!”谭延闿心中突然意识到这些骨片的价值。这年头几乎手里面有几个闲钱地文人第一嗜好肯定是收藏,江浙一带藏书风气非常鼎盛,就是两广总督府中也有不少幕僚闲时也爱谈论古董。但是谭延闿却从来没有听他们谈论过甲骨文,倒是青铜器的铭文说得更多些。
谭延闿并不知道,在后世鼎鼎大名的甲骨文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现。其实谭延闿也并不能肯定这些伙计装卸的便是甲骨文,这个念头不过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不过这个念头却让他走过去仔细看看这些大骨片到底是不是甲骨文骨片。
经过搭讪之后,谭延闿非常顺利的接触到这些骨片。看到骨片上地泥土他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了——这些骨片从模样上看便知道在地底下埋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很可能便是自己想要找的甲骨文。耳边这时传来了一句:“这些都是从彰德府收购过来的,当地的农民从地底下挖出了不少大骨片,都称为‘龙骨’,入药后可以治风湿……”
谭延闿听后从心底泛出了呻吟:“饿滴神!今天我是得到哪路神仙的保佑了,居然让我碰上这种事?!彰德府,我靠,那不是殷墟的遗址么?!”
四书五经中《盘庚》三篇开头第一句话便是‘盘庚迁于殷’。这‘殷’指的就是彰德府附近地区了,谭延闿能够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这个典故是再清楚不过了。二话没说他便掏出银子将这车骨片全部买下,在打听到这是同仁堂第一次购进这种骨片。回去后又详加询问一些古薰店地老板有没有知道甲骨文的,结果现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个说法。至于骨头上刻字只是有典籍上提过,但是谁也没有见过!
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后,谭延闿觉得自己防佛被幸福给砸蒙了——这可是一笔天大的无形财富,要知道考据学是这个时代正流行地学派,这甲骨文可是殷商时代才有的东西,因为出土地地方在彰德府,他直接就将商代无视了。只要是甲骨文,那年代绝对不会低于三千年,这东西才是十足的“古物”呐!
“呵呵,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现甲骨文,开创这一新学派的名头可就落到我的头上了!”谭延闿一想到这些,高兴的连睡觉都在笑。
仅有这一车甲骨文是绝对不能令谭延闿满足的,这个时代只有他才最清楚这些骨头意味着什么,他立刻去了电报房,直接向湖南舅舅那里报,让他立刻派人带上银子在彰德府蹲点,只要有什么稀奇物事出土就立刻收购,尤其是“龙骨”更是不能放过,有多少就收多少,价钱可以放松些。
不仅如此,谭延闿还向同仁堂继续订购“彰德龙骨”,有多少就要多少,弄得同仁堂掌柜一愣一愣的。只有谭延闿知道自己这次可是捡到了天大的宝,这甲骨文一旦问世,什么翁同龢、张之洞,越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越对甲骨文感兴趣,那自己就可以不动声色的提高自己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这可比费神写《劝学篇》收益大多了——“嗯,名利大丰收!”
“翁同龢就算了,这家伙心胸狭隘,况且这家伙也没有几年好蹦嗒了,还
着这些甲骨文去讨好张之洞,这家伙骨子里面比读书酸……”
在第四次拜访恭王无果,借着溜了一次琉璃厂之后,谭延闿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在京师的住处,不想刚刚进门管家就来通报天津有位唐先生来拜访,结果等了半天没来人便先走了,走时已经留下了自己的帖子,希望谭延闿回来后能够赶快寻去。
“天津的唐先生?!除了唐伯文还能够有谁?!”谭延闿听后心中很快的便想到肯定是唐伯文来了,天津一别还不到十天这么快就上门,折让他感到其中似乎有了什么变故,尤其是想到济远舰护航兵船去增援朝鲜,这让他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好的感觉。
谭延闿也顾不上欣赏自己今天从琉璃厂地摊上缴获的战利品,让管家代为安置好东西之后他就立刻乘马车按照唐伯文留下地名帖上地地址走了。
“什么?朝鲜真的打起来了?!”看到谭延闿到来,唐伯文也没有多客套立刻把他请到书房。告诉了他中日战争已经爆的消息。
“那济远舰护航舰队怎么样?他们平安回来了么?”谭延闿对于济远地命运并不看好。不过他没有想到济远居然是打不死的小强,即便伤的那么重,还是回到了天津。
“已经回来了。只不过受到了重创,甲板以上舱室几乎全毁,前后两座主炮塔也被打坏了,要想修好至少要三个月不可,而且后主炮必须更换才行……不过济远舰抗住了日本舰队的突袭,广乙和威远舰都平安返回。不仅如此济远还击沉了日本严岛舰,重伤了吉野舰!”唐伯文说道。
“击沉严岛,击伤吉野?!”谭延闿被唐伯文这句话给弄蒙了,这种变化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中日海军甲午大东沟决战,北洋水师倾其全力甚至致远不顾一切都没有击沉哪怕一艘日本战舰,没有想到这决战还没有开始,日本主力战舰就是一沉一伤。
“历史生改变了!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唐伯文?!”谭延闿心中细细思量着。
历史有着太多地选择,任何一个人都有撬动历史改变原有轨迹的可能,不过这个难度系数高的让人难以想象。就如同同样是看到秦始皇出游,刘邦的答案是:“大丈夫生当如此。”而项羽的回答便是:“吾当取而代之!”还有更多的人同样看到秦始皇出游的景象。但是这两个人就为此而付出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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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个努力是几十年的积累,谭延闿并不认为他区区几年办文摘写文章便可以改变地。当然他不排除自己的所作所为深刻的影响到了别人。就他看来自己的幕友堂和护卫队都有可能会成为改变中国近代史地进程,尤其是自己的护卫队,若是按照自己地思路展下去,不出二十年绝对是一支在中国不可小视的力量,但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中堂大人对这次战争是何想法?有没有需要在下去做的事情?”谭延闿问道。
“我这次来京师就是来找你,中堂大人认为组安你办的《强学文摘》对日本了解颇深,对国际事务也很清楚,所以想请你入幕来帮助中堂大人渡过这次危机……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组安你明的无线电电报机要加快进度了,这种不用靠电线便可以电报的技术,北洋水师很需要——这次本来中堂大人召见各国驻华公使的时候,朝鲜海战的消息是广乙和威远带回来的,所有人都认为济远非沉即降,但是济远却于当天夜间被英国货轮拖回到了天津港。若是你明的无线电电报机能够投入使用的话,那中堂大人那里将会以最快的时间得到准确的消息,这样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唐伯文说道。
“加入中堂大人幕府?!”谭延闿轻声反问道,实际上他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不错,中堂大人认为人才难得,组安就是中堂大人所需要的人才,你在日本问题上判断非常准确,现在战事一起,中堂大人依旧在做努力,这个时候就更需要你了!”唐伯文说道。
在谭延闿的前生记忆中,李鸿章这个名字代表了太多负面的东西,包括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都是由这个倒霉蛋签署的,当然这两个条约也不能全怪李鸿章,但是这个臭名声却是跑不了的。除了历史上的名声臭之外,老李同学的用人才是最关键的——能够得到他重用的人,不是老乡便是往日同僚的子弟,最着名的还是袁大头,外人是很难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从李鸿章的用人政策,谭延闿可以看到自己加入李鸿章集团的未来——无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搞不好还要背上臭名声。
北洋的资源是谭延闿最为眼馋的,有了北洋的资源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沿着袁大
线问鼎中国的最高统治权,这个诱惑是谁也不能拒绝少有人能够看清罢了。但是对于谭延闿来说这不是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加入了北洋集团无疑是给自己地身份上贴了个标签,北洋的背景将会加在他脑袋上很长一段时间,那张之洞的钢铁厂问题就会要做出取舍。自己将会和盛宣怀重新回到同一起跑线上,谁最后得手就要看各自地手腕和财力了,这两项他都不怎么自信。
李鸿章树敌太多,翁同龢就是一个例子,老翁同学多少还能够坚持几年,这几年里足够给谭氏父子找麻烦了。况且他本身就是总督的公子。完全有能力借着谭钟麟的大旗来自己干,财力虽然不算充裕但是可以慢慢经营,只要老头子一天不倒,自己就可以一天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展……
“难道就这么看李鸿章葬送济远所取得的有利开局?难道还要签那个该死的马关条约?!”谭延闿摇摇头,内心中权衡利弊让他难以取舍,正如唐伯文所说地那样,若是处于民族考虑,自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参谋人选。有自己在李鸿章面前施加影响,就算甲午战争真的战败,在谈判桌上也未必会让马关条约变得如此损失惨重。
“纪孟兄,我决定入中堂大人的幕府。不过小弟我有几个条件务必要说在前面!”谭延闿说道。
“组安请说,若是为兄能够答应的绝不推辞!”唐伯文说道。
“第一。我需要给家父去封电报,纪孟兄应该知道朝局变幻莫测,家父身为两广总督有很多不便之处,若是他不答应,那小弟也没有什么办法了;第二,纪孟兄也知道小弟是要遵从家父的决定要考科举的,明年恩科会试小弟是一定要参加的,到时候不要耽误了在下和中堂大人地大事……;第三,帮助中堂大人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事情过后,小弟还是要回到父亲身边的,中堂大人这里要代为说清楚……”谭延闿将自己的条件说出来,然后等着唐伯文的回应。
“呵呵,我当是什么条件呢,原来是这些!组安大可放心,为兄可以为你做主,只要令尊同意你就要成为我地幕友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纪孟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连夜返回天津,现在朝鲜局势开局对我们非常有利,但若想凭这点优势就想让日本人屈服那是远远不够的。虽然小弟我刚刚得知海战消息,但是对于这个局面小弟心中也多少有些想法,想必对中堂大人有所助益……”谭延闿笑着说道。
虽然是连夜返回天津,但是唐伯文并不介意,因为他身兼天津机器局总办,现在战争已经开打,想要打仗这军火是必不可少地。北洋水师的弹药供给几乎全部都由天津机器局来承担,金陵和江南制造总局虽然也要负担一部分,但是在距离上非常的不划算,天津这边的军火生产任务将会非常繁重。
谭延闿到达天津之后,立刻通过电报房给广州电报,这里是北洋的天下,电报局的大老板就是李鸿章,谭延闿在这个问题上可不会给李鸿章省钱,一份长长的电报不惜费用的送到广州去了,用电报来家书这在现在的中国也算是头一份了。
第二天一早谭延闿便收到了老头子的回电,相比之下老头子的回电非常简单:“可行!”
谭钟麟的态度将会直接影响谭延闿的决定,尽管他有一百个理由,但是现在他的根基实在是太浅离不开老头子的保护,况且官场上的事情老头子要清晰明了的多,自己莽撞行事看上去很有道理,但是往往会酿出祸端,一般老头子让他自己进行决断的时候,基本上不会伤害到根基老头子才会放任谭延闿去做,一旦威胁到根基的时候,等老头子出手的时候那就对谭延闿非常不利了。
经过几年的熏陶,谭延闿对晚清的官场基本上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这个时代虽然不像春秋战国一般国家分裂,但是这些大臣们就像那些诸侯国一样,最顶级的那几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盘和派系,同一大派系中还分成几支不同的小派系。这种分布不仅存在于洋务派,清流也不例外,像洋务派中的李鸿章和张之洞隐隐对立一样,清流中的翁同龢和孙汶也是对头,没有任何一派是铁板一块,否则齐心协力之下对手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第五十七章 入幕
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谭延闿才希望能够看看老爷子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老爷子虽然不是苏秦张仪,但是深谋远虑早就为他所折服,他的意见在一定程度就是自己行动的风向标。这封简单到两个字的电报让谭延闿看到了另外一个希望,在此之前这仅仅是他的一个猜想而已,老爷子的电报倒是证实了这种猜想——清流未必就是块绊脚石!
“战事一起先呱噪的便是清流,无论站在那个角度上来看,清流都会主战,毕竟站着说话不腰疼,打仗流血的不是这些词臣,而且还能够为他们博得名声,这种好事上哪里去找?所以中堂大人不用太过在意翁师傅的态度,这种局面之下谁要是跳出来反对,那千古罪人的名号绝对跑不了,试问谁又敢在开战之初便开始言和?!”谭延闿笑着说道。
李鸿章起床是有固定点钟的,既然已经决定暂时加入李鸿章幕府,谭延闿也就很快的进入角色,成为李鸿章智囊团中非常特殊的一员——他是临时加入这个政治集团的,并且在这里他并不会待得太久。根据谭延闿的记忆,历史上的“公车上书”事件就是在马关条约签署后爆的,那个时候会试早已经开始了,虽然中日甲午战争的爆有些突兀,时间上大大提前,但是谭延闿却知道这场战争不是那么容易就完结的,等到签约之前他一定会因为会试的原因离开这里,自己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撇开和马关条约地关系。
谭延闿想要在这个时代干出一番事业。不敢奢望能够彻底扭转未来几十年中国所遭受的苦难。但是能够往前走一步他绝对会尽最大的力量向前走。在他地心中有一份相对比较详细的“路线图”,哪个时期专注那些事情都有个大致的计划,其中训练新式军队是最为核心的内容。因为同时代的袁大头就是走了这条路最后问鼎中国的,不过想要训练新军那是甲午战争以后地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名声”!
就像后世游戏中的“声望”一样,你的声望值越高就会招揽到更多更优秀的人才,你的声望值越高就越有实力来做一些别人不敢做或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在做事的过程中受到其他外来因素地干扰也就越少。想要做事离不开“声望值”——袁大头没有介入朝鲜事务。他就不可能有这个声望值来训练北洋新军;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孙中山,他的声望值高到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制衡袁大头的地步。而谭延闿想要走地路则是一条中间线路——他既要枪杆子又要“声望值”,科举之路是在争声望值,《强学文摘》是在争声望值,兴办实业也是争取声望值……
同样参与李鸿章幕府介入中日甲午战争,这中间谭延闿能够走到那一步他心中也没有底,但是这也是争取声望值的机会,并且还可以和李鸿章为地北洋集团打好关系——在他看来这个关系要比从张之洞那里获得的好处更多。这倒不是谭延闿奢望能够彻底融入北洋系统,以李鸿章的用人政策,他是断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至少老李同学活着的时候他是没这个机会。但是可以通过友好的关系从北洋获得更多的资源,这才是他所看重的!
“反正原本的历史已经坏到了极点。有我的参与总不至于更坏吧?!”谭延闿心中想到。
“马上就是太后的寿辰了,这么下去恐怕也不是一个办法……”李鸿章说道。
“确实不是一个办法,晚生记得同治朝的军机大臣沈桂芬沈文定曾经说过一句话:仗,不可能永远打下去,与其战败言和,不如不开战端!晚生以为这句话只有前半句说对了,而后半句却是错的!”谭延闿说道。
“哦?”李鸿章眉毛动了动。
“想日本以一国财政的六到七成来大力展6军和扩充海军,试问这样的国家能够支持多久?除非模仿西方列强的模式向外动战争,从战争中获得赔款甚至是割地,借此打开对方的市场进行商业倾销才可以有一线生机。再看看日本周围的国家——美国离得太远;俄国太过庞大身为列强之一不是日本可以招惹的,剩下来的就只有我大清了。不是我大清想要打仗,而是日本的国势逼得我们不得不和他打上一仗,日本已经坐在战争的马车上停不下来了!”谭延闿说道。
“那日本就不怕西方列强联合干涉么?”李鸿章问道。
“日本当然怕西方列强的干预,不过西方列强的干预会到什么程度却是另外一回事。对于西方列强干预晚生已经思量了很长时间,得出的结论却是不足以吓倒日本,甚至他们还会乐观其成怂恿日本对我大清动战争!”
“哦?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在我大清的利益受损么?难道就不怕日本做大?!”李鸿章说道。
“这只是晚生的一个片面的判断,而且这个话题相当广泛,不是一两句话便可以说清的,若是中堂大人对此需要的话,晚生可以回去好好思量一番写出一份章程呈送给中堂大人过目。不过晚生倒是想起一句话挺适合现在这个局面的——蚂蚁不可能吃掉大象,但是却可以让大象受伤!日本不可能拿大清怎么样,至少现在日本没有这个实力,但是它却可以让我们遭受重大的损失。西方列强视我大清如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分上一口,中堂大人花费数十年之功终将把北洋水师训练成军,这对西方列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能够借日本之手来重创我北洋水师,西方列强将会非常乐意看到这一点,即便分给日本一些好处又如何?若是中堂大人设身处地来想想。您若是西方列强会不会这么做?!”谭延闿说道。
李鸿章听后闭眼沉思了片刻。艰难的吐出一个字:“会!”说完仿佛他便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人都有些松懈了。
“西方列强的态度不明,至少可以判断他们虽然并不看好日本。也不认为日本能够击败我大清,但是他们却非常乐意看到中日两国打上一场,这样他们才好从中渔利获得最大地好处。仗不可能永远打下去,终究有结束地一天,太后寿辰大典准备了这么多年,依照太后的性子她是不会因为一场战争而中止自己的寿辰大典。当然因为清流地缘故,太后不可能冒着如此风险明面上求和,但是求和从长远来看却是主流……中堂大人可一边准备打仗一边准备与日本求和,仗打输了对于中堂大人极为不利这毋庸多言,仗若是打胜了则大涨中堂大人的声势,所以这场仗是万万不能输的。日本冒着举国崩溃的危险来动战争,这场仗日本若胜,日本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所缔结的条约对我大清来说将会是空前的屈辱,如此中堂大人将会无立锥之地!”谭延闿严肃地说道。
谭延闿看得出来此时的李鸿章骨子里面还是求和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接到战争爆的消息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着急北洋水师诸将讨论下一步战争布局。而是紧急召集各国公使,希望能够用外交手段来解决中日两国战争。李鸿章的求和心理将会对甲午战争起到关键的作用。本来中国就以局部之力来抗衡日本本身就很吃力了,若是这个主帅心中还厌战心存侥幸的话,那说不得济远打沉严岛就白干一场了,一切又将会回到历史地老路上来。
这可不是谭延闿所愿意看到的,尽管论中日甲午战争的准备工作,中国毫无疑问落了后手,但是并不代表中国就会败得这么惨,尤其是现在连济远都把严岛打沉了,没有道理不会出现奇迹。在他看来“奇迹”这东西是最不能看重的,但是他心中真地很希望奇迹能够生在北洋水师身上,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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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听后豁然站起身来说道:“组安不愧为当世奇才,问君一席话让老夫顿开茅塞,很多事情都有了清楚的感觉,看来当初纪孟强烈建议老夫延请组安入幕府是正确地!组安先回去好好休息,尽快的将各国对这次战争的态度写出来好供老夫参考!”
“中堂大人,在下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谭延闿说道。
“但说无妨!”
“在下想知道中堂大人心中是主战还是主和?!”谭延闿问道。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正如组安所说的那样,太后万寿朝廷上下都是想要趁这个机会闹上一闹的,十年前便有此想法,不过因为中法战争作罢,现在依旧是如此。不瞒组安,老夫心中是想打这场仗的,不过论军舰水师已经数年未添新舰,反观日本拼命购进军舰,此消彼长之下水师就算倾力而战也未必是其对手;况且太后那里希望早些议和好过寿,这仗要是一打哪里是短时间内能够停得下来的?老夫心中想出这口闷气,但是无论内外皆不是时机,审时度势之下唯有……求和!”
谭延闿听后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这样在下就明白了,不过在下还想建议中堂大人,既然想要求和又要维护中堂大人的威名不受外界所讥,唯有一心与日本强硬到底,军事上绝对不可以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说句实话在下也并不看好这次战争,中堂大人以一人之力敌一国这本身就犯了兵家大忌,在下一介书生既然与中堂大人同舟共济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在下只有一言: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谈判桌上的协议就是战争回归政治的结果。无论
果如何都会真实的反映在协议上,望中堂大人慎之!
说完谭延闿便行礼之后大步走出李鸿章的书房,书房中只剩下李鸿章一人在那里低头沉思:“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入幕李鸿章,这个选择对于谭延闿来说是祸福难料,他也知道以李鸿章的性情来说想要取得他的重用是非常困难地。为了争取自己在李鸿章心目中地分量。他不得不把甲午战争与李鸿章的个人政治命运紧密的捆绑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可以逼李鸿章走向和日本对抗到底地路上去,至于这种“战略恐吓”到底有多大效果。这还需要时间的考验。
以谭延闿对中日两国近代军事的理解,自甲午一战之后日本毫无疑问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个“先手”就是一支强有力的海军,如果日本没有这支海军的话,那它对中国的威胁将会至少降低八成。李鸿章这一代人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了,但是他还很年轻还要走很长地路。他不想自己生活在日本舰队的阴影之中,想要拉近中日两国未来二十年内的差距,说到底就是遏制日本海军的规模——要么断了日本海军的奶;要么让北洋水师死抗到底,争取得到一个两败俱伤,甚至是双方海军力量全军覆没的结局!
截断日本海军的财源和让打赢这场战争,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马关条约的赔款给了日本海军第二次腾飞地机会,使日本在十年之后有了和俄国叫板的机会。更在二十年后的一战彻底奠定了它世界强国的地位。
在谭延闿看来让日本海军断奶就必须在马关条约地赔款数量上下手,战胜日本这有些不切实际,毕竟老太太的寿辰在那里摆着,恐怕到现在中国也仅仅是把生在朝鲜地战斗定位为“局部冲突”而不是“全面战争”。这中间的差别就在于日本肯用举国的力量进行军事冒险。尽管在明面上看日本的海军和北洋水师势均力敌,甚至还稍弱一些。现在济远舰的战斗经历仿佛给这一论调加上了一个有利的注解,但是谭延闿却不这么看——战争有太多的偶然因素,好运不可能永远伴随一方,北洋不过是一地之力,日本虽小励精图治远胜过北洋的实力,就像日本人永远不可能走运一样。
与李鸿章的这次单独会谈让谭延闿对甲午战争在心中订下了一个基调——求和,但是要以打促和,也许这场战争结束后所签订的条约不是马关条约,条约的名称会改变,但是中日两国的条约绝对不能够走历史的老路!
求和也是无奈之举,这时现实的选择,不是他谭延闿一个人便可以决定的,对他来说机会不过是转瞬即逝——但凡生中外冲突,清朝的清流们一定会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给自己弄加分,毕竟成就个人名声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强烈的要求主战会使某个人成为英雄,成为名冠天下的“名士”。谭延闿的机会便是利用清流在战争初期的浩大声势,促使李鸿章和日本人展开决战,大胆的向朝鲜增派6军,海军集体行动准备在海上和日本干上一场。
清流的声势能够持续多久这完全要看李鸿章的战绩如何,一旦生像历史上大东沟海战那样的战败或是失去了朝鲜半岛,那清流的声势也就走到头了。李鸿章内心中想要求和的立足点无非是两个——慈禧太后要过寿图痛快,不愿意因为战争受到影响;二便是想要利用列强来干涉。慈禧的寿宴谭延闿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打消李鸿章对列强的幻想,这个对他来说难度并不是很大,现在的任务便是拿出列强不会干涉这场中日战争的铁证,让李鸿章这个立足点彻底坍塌逼着他和日本人拼命!
现在谭延闿已经进入了李鸿章的幕府成为幕僚,他便有权调用直隶总督署衙门内存放的资料——李鸿章手下专门有一个幕僚团体帮助他翻译各种外国报纸,其丰富程度远过谭延闿所拥有的资源,这也是中国外交系于李鸿章一人的需要。不管李鸿章承不承认,在中国和各国列强交涉展开外交工作的不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中那个贪财鬼奕匡,主导中国的外交的是他李鸿章,所以李鸿章这里集中了中国最好的外交人才和最顶级的翻译人才,当然还有最为丰富的资料库。
外人只看到李鸿章一人在大清政坛上纵横阖闾,当然诸如盛宣怀等人身上打着李氏的印记纵横商界,但是只有深入到李鸿章幕府,才知道李鸿章能够有今日之成就绝非侥幸,也不仅仅是李鸿章得到曾国藩的提拔才有今天的。
第五十八章 内争
谭延闿所看到的李鸿章幕府规模之庞大已经是大为折服,和其他总督一样李鸿章幕府中也有文案、高级参谋所组成的各个部门,不同的是他的幕府中还有军需、军工、实业、外交好几个别人幕府中所未有的部门,甚至还有一个洋人智囊团。
“这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国家机构么?!”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李鸿章手下的人才之丰富难怪北洋会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人才高地。
“幼樵,谭组安在总署已经安排好了么?”李鸿章不在意的问道。
“纪孟临去机器局的时候便将谭组安安排在他家中住下,他现在正在翻阅总署的库存资料,伯行招呼他……”张佩纶扇着扇子回答道。
伯行便是李鸿章的四弟李昭庆的儿子,三十二年前同治元年李鸿章年已四十却膝下无子,四弟便将儿子李经方过继给二哥。后来李鸿章虽然生了儿子李经述,但是依旧称李经方为“大儿”,从光绪三年开始李经述和李经方便在直隶总督府内读书,李鸿章为他们两人聘请了英文教师。后来李经方中举便留在了北洋帮忙,八年前前往英国担任参赞,转年以候补道的身份担任驻日大臣,前年的时候才因为生母病逝丁忧,这才由汪凤藻为驻日公使,现在则在李鸿章的幕府中帮助打理外交事宜。
李鸿章隐隐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伯行性急,他们两人能够相处到一块?还是换个人吧,懂外语的又不是伯行一个……”
张佩纶虽然不时安徽人。但是他地父亲张印塘曾是安徽按察使。是李鸿章办团练时地战友,两人曾经并马论兵,意气相投。李鸿章原想着张佩纶为世交晚辈。又为翰苑名流才具过人,虽有马江之败但是有北洋做后盾再加上联姻,将来传以衣钵继承北洋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李鸿章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养子李经方可不这么想,自从张佩纶入赘之后,李经方便将张佩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处处事事与他为难。
这样一来张佩纶在北洋地日子可就难过了。不过李鸿章出于培养接班人的考虑,处处维护张佩纶,他知道像李经方这样的人继承自己事业的资格是够了,但是北洋领必须是一个胸中能够容纳下沟壑的人,李经方气局不够难堪重任。不过一头是自己的女婿,一头是自己地养子,李鸿章就算心中明白张佩纶和李经方之间矛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现在李鸿章听到居然是李经方来招呼谭延闿。出于对养子的胸怀气度的不自信,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谭延闿的心思谋局他是见识过的,很难想象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对于处理自己目前手中的棘手之事会如此练达,尽管这个少年目前还没有能够拿出说服自己的依据。但是李鸿章不可否认今天上午地那一席谈话已经让他动了爱才的心思。
“伯行和组安相处的很好,两人在书房中已经忙活半天没有出来了。听送茶的下人说,两人都用洋文对话,不时谈笑风生相处甚欢,不过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这么高兴。伯行甚至叫人把他屋中地那个大地球仪搬到谭延闿的班房,两人围着地球仪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哦,好像仲彭也去了谭组安那里……”张佩纶微微笑着说道。
“哦?仲彭和伯行都在他那里?这个少年地为人处世颇有当年谭文卿的风范啊!”李鸿章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谭组安天分很高,少年成名有无傲气,生于官宦世家但生活上却没有沾染那些纨绔子弟的风气……这些委实难得,谭文卿家教之严却有独到之处……”
李鸿章摇摇头说道:“谭文卿家教是有一手,不过也没有看到他另外两个儿子有什么出息,他那两个儿子若是有谭组安一半,估计谭文卿睡觉都会笑醒……”
说完李鸿章和张佩纶都会心一笑,张佩纶说道:“纪孟现在已经在机器局内住下,不过楚宝……”
张佩纶话中的楚宝是李鸿章的外甥张士衍,其父亲张绍棠既是李鸿章的表弟优势他的妹夫,更是亲上加亲。当年李鸿章兄弟家境并不好,时常受到张家的接济,连婚事也是张家资助,因此李氏兄弟对张家自然是感恩戴德。张士衍在中举之后进京参加会试不第后便留在北洋,哥哥张席珍主持天津机器局没有几个月便病死,张士衍便接任。
可以说张士衍在接任天津机器局还是比较认真的,每次接到新式武器必然悉心研究,但是时日长久还是走上了另外一条路——他盗卖天津机器局军械,几达十万两白银之数。当唐伯文隐晦的向李鸿章建议天津机器局产品有很严重的质量问题
,李鸿章也现了张士衍的小动作,更因为水师炮弹本的火药居然用煤渣来填充,开花弹装药是豆粒甚至干脆是沙子,李鸿章即便再对张家感恩戴德也受不了张士衍拿他的政治根底当儿戏了。
为了张士衍的颜面,也是为了他自己,李鸿章虽然没有明面罢了张士衍的官,但是派遣唐伯文为天津机器局总办,将他挂起来了。当唐伯文到了天津机器局后,现这里的问题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连忙原原本本的将现状跟李鸿章汇报,李鸿章当即之下便严令唐伯文全面负责机器局事务,整顿军火质量问题,另外还加拨了一部分款项,优先生产军火弹药。
李鸿章摆摆手生气的说道:“就不要理会楚宝了,烂泥扶不上墙,他不知道这样做是要掉脑袋的么?水师乃是北洋的命根子,炮弹打中了敌舰却不能爆炸,若是水师葬送了哪还有老夫地立锥之地?!现在要做地是先把楚宝那个烂摊子赶快整顿好。把**擦干净。要是这次水师作战不利被捅上去了,那他就准备洗干净脖子挨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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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佩纶听后叹了口气说道:“中堂,光是把楚宝挂起来晾着也不是回事。他主持机器局多年,上下唯其马是瞻,纪孟虽然能干但是终究是施展不开手脚,倒不如给楚宝另行安排一个职位调开机器局……”
“幼樵,这件事你去安排一下,楚宝的事情可大可小。朝廷中盯着老夫的人不少,连累老夫最多不过挨几句骂名,这些都听得太多了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他么冲着楚宝开刀,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张佩纶听后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好地,在这个当口骤然撤掉楚宝的总办职务很容易惹人生疑。好在楚宝这事只是我们内部刚现,外人从未得知,细心操作应当没有问题。”
“各国公使哪里有什么反应没有?”李鸿章问道。
张佩纶皱皱眉头说道:“各国公使对此好像多有敷衍的感觉。尽管他们答应代为调解中日关系,不过看上去他们并不在意此事……中堂,也许晚生不应该这么说,以前咱们以为中日开战。谁先动手必然会遭到西方列强的干涉,现在看来也许真的让谭组安说中了。事实上我也非常赞成他的推断,说话不好听,同样是肉,我大清朝可要比日本肥得多,西方列强就算把日本占了也刮不出什么油水来,但是在大清地身上却可以得到很多……若是不出意外,列强不会干涉日本,更多的选择坐观其成,甚至晚生还在想各国列强会在我大清占上风的时候来进行干涉,不过干涉的对象却是我们!”
李鸿章沉默了一会说道:“幼樵,这是你的看法?”
“原本我也不这么肯定,不过现在……嗨,中堂还是等谭组安那里拿出切实立得住脚的说法吧,不过我现在感觉不是很好……”张佩纶苦笑的说道。
“其实老夫心中现在也是和你一般,这场仗老夫心中实在是没有底,我们北洋被夹在中间,无论是清流还是太后那边站着说话不腰疼,拼命的还不是我们北洋?日本人那边干脆连指望都不要指望,他们是铁了心地想要跟咱们在朝鲜见个高下,我们要想保存北洋的元气唯一的指望便是这些列强了,老夫真的希望那个少年嘴巴别这么利害!”李鸿章面带苦色地说道。
张佩纶将手上的折扇合拢放在手心当中紧紧地握着,说道:“现在国势艰难,事到临头多是躲不过去的,中堂心中应早作打算。仗还是要打,和还是要和,这中间的尺度还需把握,我们实在是不能把自己的生路交给别人来决定!”
其实谭延闿和李经方相处并不是像张佩纶所说的那样轻松惬意,不过李经述倒是个温文君子,说话非常客气。谭延闿也不能不承认李经方是个肚子里面有实在货的人,他当过驻英参赞又当过驻日公使,也算是这个时代在外交方面少有的人才。
谭延闿能够感受到李经方对张佩纶的敌意,不过他并不以此为意——张佩纶这样鼎鼎大名的人物,老头子自然不会不知道,更何况做了李鸿章的女婿之后,张佩纶在李鸿章的幕府中地位十分然。老头子不因为李鸿章因为自己有儿子而判断李经方或是李经述将会继承李鸿章的衣钵,在前面有个曾国藩做榜样,李鸿章就算在用人上再有问题,想李经方两人的根基和培养历程根本不像是成为北洋的接班人,倒是张佩纶有这个可能。
北洋一系在晚清政治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李鸿章已经七十多岁了,不可能把持北洋一辈子,北洋未来的接班人到底会是谁?凡是在中国官场上呼风唤雨的那些
肉动物们都在内心中盘算这个问题,老头子虽然不属物”那一行列,但是为人精明攻于计算的他也在用那双寒光四射的眼睛在北洋系统内扫视,他为谭延闿开列的李鸿章一系人马中排在第二位的便是张佩纶,至于第一位则是现在声名并不是很显赫的杨氏兄弟。
谭延闿可以理解老头子心中地“北洋排行榜”,之所以没有把那个后世真正地北洋巨头袁大头排列在其中。还是因为此时的袁大头窝在朝鲜当他的土皇帝。在国内袁大头不过是个末流人物,自然无法进入老头子地视线。此时除了他之外,全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够意识到那个远在朝鲜的袁大头。能够在四五年的时间内进入中国晚清政坛最高层次的博弈***?李经方和张佩纶的矛盾不仅在北洋内都是自己人心知肚明的,就是在外面也闹得风言***,成为北洋地一大笑话。
张佩纶与张之洞、陈宝琛、黄体芳一起号称“清流四健将”,传说张佩纶被李鸿章招进府后,一入内室商量事情,看见李的女儿诗作。赞叹不已,以为是其知己。李让他为小女留意择婿,张问:“才学地位要什么样的?”李说:“像你这样也就可以了。”张立即跪下央求:“门生刚刚丧偶,而女公子又是文字知己,所以斗胆要求当相爷的女婿了。”李只好答应,张听到相爷承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跑到外面逢人便告:“相爷许我做女婿了。”民间对联如此损之:“养老女。嫁幼樵,李鸿章未分老幼;辞西席,就东床,张佩纶不是东西。”
在谭延闿看来李经方之所以对张佩纶抱有这么大的敌意。第一个便是因为张佩纶是李鸿章最为看重的人之一,也是他问鼎北洋的过程中所绕不开的重要人物;第二个便是张佩纶在娶李鸿章小女儿地时候。行为有些偏颇。不论传言是否是真的,张佩纶的名声受损那是跑不了的,不过李经方反应这么大对他不依不饶地样子,谭延闿对那个传闻心中更加倾向于是相信,这也让他在给张佩纶打分的时候将分数降了降。
不过说实话,在谭延闿看来像李鸿章这样地人物选择自己的接班人,除非是无奈否则一定会偏重军事人才,要不然走“文”线的接班人要达到极高的水平才可以,至少也是对军事有一定的了解才可以。可惜根据他对张佩纶的观察,这个连冬天都扇子不离手的家伙显然资质差了很多,也许是历史上袁大头实在是太过优秀影响了他的判断力,让他的眼力提高了不少。
如果白痴能飞,那晚清将会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大的飞机场。谭延闿非常清楚,在那风雨雷鸣交加的飞机场上空,无数的一品到九品的白痴飞来飞去,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一般,而此时的他就在这个飞机上常冷眼旁观。而且他也知道也有一些冷静的家伙和他一样在观察这个国家,那个远在东北方的大头胖子和他差不多,不过就现在来看那个大头还没有和自己相提并论的资本,但是谭延闿却明白在这个时代,读书绝对不是迹的唯一温床,朝鲜的“大头兄”就是一个活着的标本。
李经方不是白痴,他的资历和见识让他比国内一些要么把洋人捧上天,要么将洋人摔下地的读书人不同。谭延闿开办《强学文摘》也不是吃素的,这么长时间来他通过报纸充分的了解了这个时代世界的状况,他虽然没有像李经方那样行走西方列强的大本营,也没有在中国的死敌那里待过,但是后世的一些经过淬炼的观念让他更加有效的分析手头上的资料来客观的看待这个世界。
李经方是主动来找谭延闿的,因为《强学文摘》也是他必读的刊物之一,像许多这个时代最优秀、最有理想的读书人一样,《强学文摘》是他们通往世界的一扇窗户。而谭延闿则是借了这个机会用一些“编者按”等小豆腐块来推销自己的理念,这种“促销”方式同样影响到了李经方,恰巧李经方原本就是主攻外交的,他对谭延闿的“编者按”非常感兴趣,也常常为这些小文章而暗自击节而叹。
李经方愿意帮忙,谭延闿是求之不得,最重要的是他不是北洋的人,而是作为“客卿”临时帮忙的,这让他非常幸运的避过了李经方的忌讳。李经方不仅会日文还在日本待过,在他的口中,谭延闿也对这个时代日本的一些人有了大致的印象——伊藤博文、6奥宗光、大岛圭介……李经方居然对这些人非常熟悉。
第五十九章 毒计
“中堂,实不相瞒晚生出门的时候家父曾经再三嘱咐晚生对中堂和翁师傅尽可能调和,家父的信件也呈交给了翁师傅,不过……中堂应该清楚家父和翁师傅之间由于是同年又同在翰林的缘故,所以交情颇深,中堂与翁师傅之间的恩怨家父也给晚生详细的提及过,家父虽然和翁师傅交好,但是也是明事理之人,这件事上翁家确实是理亏在前……”谭延闿说道。第二天他才想到李鸿章委托唐伯文希望老头子能够亲自致信给翁同龢调解两人关系的事情来,这件事还没有给人家一个交代,所以便挑了一个空闲时间单独面见李鸿章希望让他有个准备。
李鸿章沉默了一会说道:“难道翁书平在这个时候还要为难老夫?!”
也许是一辈子的老对手,正应了那句老话:“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对手。”李鸿章对翁同龢是非常了解的,这个两朝帝师其实人缘并不怎么好,和人议事,若有不合动辄拂袖而去,或公开斥责丝毫不给人留情面。潘祖萌在世的时候,老翁同学还能够听得进去规劝,但是潘氏一死老翁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更加不可收拾——张之洞与老翁是同科,又结为金兰之好,不过十几年前老张放任广州居然不知道为什么被老翁打了一记闷棍,差点丢官罢职,可想而知两人以后的关系;至于徐桐本来是老翁在弘德殿的同值,这份关系应该不浅,但是到现在两人简直是形同陌路;之后后面与荣禄结拜。关键时刻捅了荣禄一刀子。搞的年轻有为地荣禄在正是施展自己政治抱负地时候远离了政治中心,现在还没有回京城……
李鸿章左挑挑右选选,最终远在广州的谭钟麟进入了他的视线。这可能是遍天下能够跟翁同龢对等身份又关系不错等诸多必要选项中,谭钟麟唯一能够符合地了,更为难得的便是谭钟麟有个对自己非常友好的儿子,双方都能够说得上话。李鸿章认为这下终于可以和翁同龢在某种程度上达成谅解,在这个多事之秋能够在关键时刻看在朝廷兴亡的份上放他一马,结果谭延闿的回复让他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李鸿章知道自己替曾国藩写地那本奏章。尤其是那句锋芒内敛、暗藏杀机的文字:“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翁同书门第鼎盛,瞻顾迁就……”这句话立场是如此的方刚严正,使皇帝都不好意思包庇了,判了翁同书“斩监候”——也就是死缓,翁同龢的父亲听后被气死,好在皇帝借着翁父翘辫子的机会。顺水推舟改判充军新疆。
说实在的,李鸿章几十年来没有少为缓和他与翁同龢之间的关系做一切他所能够做到的努力,翁同龢回家修墓地时候,他对此非常重视。不仅亲自安排海轮,还在船到天津的时候。亲率漕运总督、天津道、津海关道等重量级人物,在吴楚公所码头设案迎接,全部是按照钦差的规格来部署,场面极为隆重。光绪十一年翁同龢委托刘瑞芬和曾国为妻弟汤纪尚谋个幕僚的差事,李鸿章听说后二话没讲立刻招揽汤纪尚进入自己地幕府……
可以说在那本要命的奏章之后,李鸿章除了磕头下跪,自尽偿命之外,能够做到地他都做到了,可是这些能够挽回翁同龢对他怨恨么?李鸿章不知道翁同龢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这北洋水师舰船不添也就罢了,就连炮弹在两年前都被掐了——老太婆那里都点头的事到了翁同龢所主持的户部那里干脆就两个字:“没钱!”
“为难不为难,晚生无法揣测,但是单从翁师傅看信之后的态度,晚生觉得不是很好……”
李鸿章听后脸上的神色黯淡,在这个时候没有谁比他更明白这个老对手的厉害了,他李鸿章少不得在和日本人抵抗的时候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老翁同学所施展出来的明暗杀招——北洋这条光鲜的破船在暴雨来临的时候显得更加不保险了!
“组安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件事有没有翁同书的支持都是一样的……”
谭延闿看到李鸿章的脸上明显的言不由衷,心中对这个老家伙也是充满了同情心,尽管后世的历史把他给骂得狗血淋头就差刨李鸿章的祖坟了,想到后世那混乱的十年,说不定这老家伙的祖坟也许真的受到过照顾也说不定……虽然眼前这个老头一生有着这样或那样数不清甚至是极为愚蠢的错误,但是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老家伙已经尽力了,毕竟做官做到这个份上,不光是为了银子了,也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
谭延闿略微沉思片刻,说道:“中堂,晚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鸿章笑着说道:“组安这点可不好,既然你已入老夫向来都是相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句话的,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的,就算说错了也无妨!”
“家父曾经对晚生形象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凡是有翁师傅参与的事情,那就像是一个牌局,抛开大义不说,单论事件本身翁师傅更像是个搅局的人,他所做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拆台,只要在这个牌局中,对手手中的牌和不了,那就等于是翁师傅和了……”谭延闿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手和不了就等于翁书平和了?!”李鸿章沉思了一会后,眉毛一挑笑着说道:“令尊真是一个解人!”
“以晚生看来,翁师傅也许是一个好人、好先生、好书法家,但是他却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为政者,也许百年之后唯一可以让人们想到他的便只有他的学问、书法和显赫地家世了……中堂则不同,兴办实业、筹建海军这些都是被西方各国列强证明过一个强国所应该做地事,这是强国的根本。但是晚生观近二十年来中堂和翁师傅的做为。不得不遗憾地说日后后人提到中堂的人绝对要比翁师傅的要多……”
“呵呵,老夫有什么可夸耀的?百年之后后人评论起老夫的时候,恐怕也是毁誉参半。甚至是一片骂名吧!”李鸿章有些自嘲的笑着说道。
“抛开像翁师傅这样地反对者,还有这个四处漏风的破屋子,中堂大人若是放在别的西方国家,将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无论任何人来修补这间屋子,恐怕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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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微微笑着看着谭延闿。摆摆手说道:“组安也就不用再恭维老夫了,老夫倒是想起北宋神宗朝有个叫邓绾的官员有句名言:‘笑骂他人由之,好官我自为之’。外面的人怎么看待老夫,老夫心中还是非常清楚的,就算放在百年之后,后人对老夫一片骂声老夫也认了,这大清地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老夫这个封疆大吏是脱不了干系的。骂上几句也就够对得起老夫的了……组安既然认为翁书平是个搅局的人,那面对当今这个局面,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李鸿章这句颇为自嘲地话倒是让谭延闿心中对这个老家伙多了几分好感,其实在他眼中。翁同龢根本不是玩政治的料,就现在他所见到地顶级官员中。老头子、李鸿章无疑是政治上的成功者。老头子谨慎小心政治上是成功了,但是却留不下什么政绩,比翁同龢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给被后人遗忘的主儿;李鸿章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也看得开,在政治上和政绩上成就最大,不过谁能想到以后的几年里,老李同学要紧接着签署两个中国近代史上空前屈辱的条约?
若不是因为甲午战败和那两个条约,顶多因为太平天国问题上被冠个“屠夫”之名,老李同学备不住还会被后人所推崇也说不定。老李和他的老师曾国藩严格说起来还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打工仔,但是运气不好摊上了一个非常糟糕的老板,两人不同的也就是曾国藩死的早不用受这份活罪,老李倒霉到极点而已。
“中堂应该在这几天连续给朝廷报,强烈要求请战……”谭延闿来不及感叹李鸿章的命运,给老李开始支招。
“组安不是以为议和为上策么?怎么……”
“中堂想议和,翁师傅肯么?与其让翁师傅搅局,不如我们干脆上来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我们主和翁师傅肯定会主战,若是我们主战,翁师傅总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投降请和吧?难道中堂就这么将先手拱手让给翁师傅,以自己来给翁师傅的‘清流’再添上一笔浓墨重彩?!”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要是真的打起来该怎么办?”
“说句不好听的话,中堂大人现在就像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两头都受气,国内的反应开始的时候肯定是一片喊打,这种呼声不到撞南墙的时候是不会停下来的;而日本人那边砸锅卖铁办海军,虽然损失一艘主力战舰,但是本钱都已经投下去,想让他们停手他们肯么?停了手谁给日本人来填这个大窟窿,就算把日本的天皇给卖了也补不上啊!”
“那列强那边就坐视不管……”
“等明天中堂大人看了晚生的折子,估计就会改变这种看法了,列强终究是靠不住的,满嘴的仁义道德在国家利益面前不过是废纸一张,中堂大人是不是要把北洋的身家绑在列强身上呢?还是攥在自己的手心中安稳?!”
“…………”
“事实上就翁师傅这样的牌桌对手,中堂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中日战
胜败,做为帝师、户部尚书、枢廷重臣,翁师傅肯定战争官位更上一层楼——年轻皇帝的自尊是容不得日本来挑衅的,至少皇帝那里是肯定主战,要打仗就要派自己信得过的人,所以这场战争只要打的时间稍微长些,翁师傅入主军机不过是时间问题;败了也不是他翁师傅上战场,丧权辱国的条约也不是他来签,日本人若是真的占了上风。那开出来地条件恐怕……晚生可以保证若是事情真地走到了那一步。说不得翁师傅还要让中堂和日本人继续拼命,直到将北洋的最后一丝元气败光……”
李鸿章听后面色惨然愤声说道:“这好人全让翁书平给占了,老夫岂不成了罪人……”
“高调主战有很多好处。先是得了天下的民心,最主要地还是储秀宫的那位……”谭延闿神秘的用手指指指天空:“战争是会扫了那位过寿的兴致,但是老佛爷受洋人一辈子的气,恐怕在这个时候也是希望中堂大人给她长脸的,无论成败能够讨得老佛爷地欢心,中堂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翁师傅从中堂身上得到的好处就要大大缩水了……第二也可以获得北洋现在继续的款项,这笔款子要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借翁师傅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不给,想要给钱,那唯有……”
“停办庆典筹备!”李鸿章接着说道。
李鸿章见谭延闿缓缓的点点头,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万千:“这个少年若是我李鸿章的儿子该多好!”
谭延闿给李鸿章出的这个主意不能不说是老辣,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也是李鸿章摆脱翁同龢这个宿命对手的一个机会。一个彻底击垮翁同龢地机会——“好一个借刀杀人!”李鸿章心中想到。按照这个方法推断下去,他主战就可以要饷来备战,这军饷就是户部责无旁贷的事情,这个时候户部的账本上哪里还有余粮。唯一的办法便是把老太婆地万寿庆典筹备给停了,那样翁同龢势必要深深的得罪老太婆。
对于老太婆。李鸿章心中非常清楚老太婆地手段,当年肆无忌惮的肃王、威风无比的恭王、战战兢兢的醇王,都没有在老太婆手下走满三个回合,一个被杀、一个隐居,最后一个说是病死,但是到底是被毒死还是真的病死,他李鸿章心中非常有数,翁同龢的帝师地位本来就让老太婆顾忌了,这个时候要是再得罪的话,那翁同龢的下场可想而知。
“当初主张大办庆典的人是他,现在也应该由他来终止庆典!”李鸿章微微冷笑的说道。
谭延闿心中也很清楚,这次翁同龢搞不好就要栽大跟头了,联想到老翁同学是光绪皇帝的老师,也是皇帝最为亲近的人,以老太婆的手段来对付他,可能不是一个罢官就算完的,鬼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既然已经把潘多拉的魔盒给打开了,在谭延闿看来翁同龢的命运就自求多福吧,现在关键的便是如何把中日之战这道坎给迈过去,相比之下翁同龢能不能得善终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中堂大人,这采办军需的事情必须要详细,而且要针对目前的战事和今后可能遇到的困难多加预备。向翁师傅要钱的机会不会太多,所以晚生建议拟定一个详细的单子,要做到有理有据才行。另外便是中日开战真的走向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的时候,那各国列强可能会给我们使绊子……”
“难不成他们还真的会撕破脸皮来打仗?!”
“这种可能性倒是不会有,不过他们可以采取‘武器禁运’,甚至是上海的江南制造总局也靠不住,很容易被列强给控制住,所以既然要采办就必须立刻进行——北洋水师在战斗中要使用的炮弹,尤其是定镇两艘巨舰上的三百毫米主炮炮弹,必须要多备;另外日本人肯定要和我们在朝鲜打仗的,西方列强的马克沁机枪和各种火炮也是我们的目标,晚生在闽浙总督府的时候曾经训练了一支侍卫队,里面有十挺马克沁机枪,威力实为强大,可以先调过来供练军救急使用,晚生也有渠道可以以便宜的价格来购买到机枪……”
“哦,组安还训练过军队?难道用兵之道组安也学么?”听到谭延闿说训练过一支总督府侍卫队,这件事他隐约听过,毕竟侍卫队的武器都是通过北洋这条道过来的。
“武将改读的兵书晚生都读过,外国的兵书晚生也没有少读,不过比不得中堂大人出身戎马,晚生这些都是纸上谈兵而已……”谭延闿谦虚的说道。
第六十章 牌局
“兵,何以言能战?”
“晚生记得同治元年三月,中堂募两淮子弟自成一军,时江南烂,上海为关税兵饷之所在,匪屡攻志在必得,沪上早已孤悬一隅,危在旦夕了。当时的淮军穿着简陋,称中堂所带的兵是‘大胯裤子兵’,群议纷纷,曾当面问中堂:‘这样的兵能战否?’,晚生记得中堂慨然而答曰:‘兵,不在卖相,而在能战,我军方起,有朝气也!’果不其然,虹桥一战中堂三千破敌十万,后转战四方,江南归复,举国皆服!”
谭延闿自然不能和李鸿章大谈现代战争,这些东西就是说了也未必会获得老李的好感,倒是不如用老李的原话来解决问题,这样一来不声不响的拍拍老李的马屁,也可以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有点让谭延闿心中不是很舒服而已。
果然,李鸿章在听到谭延闿的回答后,不禁楞了楞,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博闻强记,连几十年前太平天国时期自己最为得得意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随手拈来做为应答,对于这份本事,李鸿章真是有些佩服了。
看到李鸿章有些惊愕,谭延闿接着笑了笑说道:“家父对中堂大人当年的功业钦佩已久,这些事情都是晚生在小时候就听过很多次的!”
李鸿章听后不禁有些莞尔,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谭钟麟经常给谭延闿讲的人是左宗棠而不是他李鸿章,左宗棠和谭钟麟是同榜举人。两人又是同乡。关系更为紧密,不仅两人地关系好,在政治上更是相互提携。不过谭钟麟却知道李鸿章和左宗棠之间地关系交恶到了极点——“十个法国将军也比不上一个李鸿章坏事!”这就是左宗棠给李鸿章的评语。不过谭延闿却非常信服左宗棠给李鸿章下的另外一句评价:“李鸿章误尽天下苍生,将落个千古骂名”。
不过左宗棠和湘淮两系地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的那样水火不容,谭钟麟自己也很难做出判断,至少左宗棠和曾国藩的交恶是做给满清皇室看得,而左宗棠和李鸿章之间的恩怨多半是真实的。谭延闿相信老头子地政治嗅觉的灵敏之处,这种风险他是不会去冒的。眼下在李鸿章手下办事,想要借李鸿章之手来削弱日本人,那多少也要给老李一些面子。
这一记马屁拍得恰当好处,李鸿章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在对太平天国作战的时候的战绩,尤其是他迹上的一大转折点——保卫上海。谭延闿拿他刚起兵时期的例子来回答他地问题,这本身就是最恰当不过的答案,李鸿章听后开怀大笑,心中对谭延闿的印象评分又加上几分。
四月十日。本来是要宣战和布告各国的,军机处已经拟好了请旨宣战地奏片,但在是日的枢廷会议上,奕匡因听信了欧格讷地话。认为情况并不象所传那样严重。同时,又见李鸿章来的电报。谓照从英国外交部得到消息:“倭横劲稍松……”判断情况稍有缓和,五国联合勒令日本向中国赔礼中止战争有望。暂时按下宣战一事,仅由总理衙门李鸿章一封征询布告各国意见的电报:“汪使应否即撒,抑俟布告各国之后稿。此事在我理直气壮,可以详细声叙。其应如何措词,以臻周密望尊见详电本署,公酌缮。”
四月十一日,李鸿章复电总理衙门,第一次明确表示与日本决裂的姿态:“倭先开战,自应布告各国,俾众皆知衅非自我开。似宜将此案先后详细情节据实声叙,钧署拟稿必臻周妥。内属国一节,朝鲜与各国立约时均声明在先,各国虽未明认,实已默许,可否于文内轻笔带叙。斯我先派兵非无名,后来各国调停议结亦暗伏其根。汪使应撤回,倭驻京使及各口领事应讽令自去。”
尽管李鸿章心中不愿意打仗,但是北洋水师遭到了日本的伏击,炮弹打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何况还击沉了日本的一艘主力战舰,日本人会不会屈从于列强的压力?至少李鸿章和他的幕僚们认为暂时是不可能的,现在为今之计便是先竖起大旗,表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同时也说明中日这次冲突日本负有完全责任,并不是北洋水师轻启战事。
四月十一日回复总理衙门的电报并不是一心避战的李鸿章脑袋突然开了窍,而是在和他的幕僚紧急商议后,认为谭延闿的对内对外连环计策是给北洋解套的最佳选择。从李鸿章私心中也不想让自己的死对头翁同龢占了自己的便宜,同样是水火不容,和老对手左
是张之洞对峙,他们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坏了朝廷的这个翁同龢就不同了,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这老家伙就是一个“搅局天王”,只要能够让自己吃亏,恐怕天塌下来他都会去做——两人这是生死大仇啊!
正如谭延闿所说的那样,除非中日两国立刻决出个胜负结果让翁同龢无机可乘,否则这仗只要一打时间稍微长些,翁同龢做为帝师和户部尚书,入主军机是迟早的事情。李鸿章非常清楚,自己的对手日本人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放手,也就是说翁同龢入主军机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这便宜不能够让翁叔平白占了!”李鸿章心中下定决心,这一次自己无论过得去过不去这道关口,都不会让翁同龢好受,谭延闿的这一计足以让翁同龢不死也要扒层皮,自己若是不能够免除翁同龢这个大患,以后自己要是走了背字那就要死在这老家伙的手里了!
四月九日晚间在和谭延闿商议之后。李鸿章召集了唐伯文、丁汝昌等人。详细讨论了军需问题,一直以来都希望李鸿章改善北洋水师的丁汝昌狮子大开口,当即开列出了长长一溜单子。从购鱼雷艇到格林射机炮,洋洋洒洒一大片;唐伯文也根据天津机器局地产量提出了向外国紧急订购包括三百二十毫米大口径炮弹在内地一系列军火名录,还有便是为修复济远舰订购二百一十毫米和一百五十毫米射舰炮……
李鸿章看到这份单子,心中冷冷的笑道:“常熟、常熟,你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这一次恐怕是不止腰疼了……”
在北京的翁同龢自谭延闿拜访之后没过两天便收到了牙山海战地消息,那个时候谭延闿还在琉璃厂内转圈呢。联想到前天谭延闿拜访给他转送谭钟麟的信件。翁同龢笑了——李鸿章的麻烦又来了!做为李鸿章的老对手,翁同龢对李鸿章的性格把握的还是非常准确地,他断定李鸿章一定会倾向议和,尽管现在日本战舰被打沉了一艘,但北洋水师的那艘不是说也是重伤几近沉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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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不了解海军,在其门客打听过后,才知道济远击沉的那艘日本战舰远比济远厉害的多,不禁比济远大上两倍。炮筒子也要粗得多。这种简单的比较并不能够正确的衡量双方的战斗力,但是对于翁同龢来说这就足够了,他并不需要这些枯燥的数据,他只需要看到李鸿章倒霉——李鸿章求和那他就要求战。道义上他将会占据制高点。
翁同龢在他地府邸当夜便召集他的亲信召开会议,最先到的是张。此时张已经在礼部复试中中一等第十名,本来他是第十一名的,但是他地老师——翁同龢再一次干预了考试的结果,将他定为第十名,图得就是这“一等”地名声。再过十几天等二十四日的时候,张就要进入最为关键的殿试了,不过到了这一步他就不用担心了——这次殿试的收卷官是翰林院掌院盛所点派的,是与盛关系甚密的黄思永,他同时也是翁同龢的门生。
张不知道翁同龢在他的身上已经下了血本——这次殿试主考的是翁同龢本人,这还不够,为了防止出现前几次那样认错卷子的狗血事件,这次连收卷官都安排了自己的门生,当卷子离开张的毛笔之后直接由黄思永来封卷,不过他的卷子将会被黄思永排在卷子的第一本直接交给翁同龢来审阅,其结果不得而知。若是连这样张都得不到状元,那翁同龢真的要去撞墙了,只要认对了卷子,剩下来的就好办了——众多阅卷官中除了翁同龢之外,志锐、李鸿藻、汪鸣銮……张的殿试绝对不容有失!
本来在这个时候按照定律是绝对不容许张踏入主考官翁同龢的府邸的,但是此时的翁同龢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肆无忌惮了——状元早晚都是张的,这个时候完全可以不用顾忌这些“小节”!他也想让张介入这件事,为他将其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奠定基础——光绪八年(年),朝鲜生“壬午兵变”,日本乘机派遣军舰进抵仁川,吴长庆奉命督师支援朝鲜平定叛乱,以阻止日本借机动侵略战争。张随庆军从海上奔赴汉城,为吴长庆起草《条陈朝鲜事宜疏》,并撰写《壬午事略》、《善后六策》等政论文章,主张反抗侵略,对外持强硬政策。这个时候翁同龢想要主战门下几个人都不堪重用,唯有张起草奏章才会最有把握,这就像当年曾国藩用李鸿章一般。
张到了之后接着便是盛和文廷式联袂而至,片刻之后志
维峻、王伯恭也前后脚的进来了。
“你们几个必须弄个折子,形势不容再等下去了!”看着人到的差不多了,翁同龢开门见山的说道。
“是!”盛小心翼翼的问道:“是起个共同的稿子,还是……”
“不!一人一折,季直现在还不方便出折,就代着伯熙拟一道奏章。现在先把请战的气氛弄热烈了!”
“那就我们几个?”安维峻有些不安的问道。
翁同龢听后笑了笑说道:“怎么?你们几个难道分量还轻么?!晓峰、伯熙……你们几个不要妄自菲薄!”
安维峻字晓峰,盛字伯熙,光绪六年翰林科考。安维峻和志锐同科。都是在翁同龢手里中试,其他几个人也都是清流里面地俊杰,他们构成了翁同龢一系最基本地根底。
“北洋水师器械单。不敢开边衅,李合肥未必会和日本人真打,况且一旦双方无法停手成了全面开战,恐怕北洋未必是日本的对手……毕竟水师自成军以来数年都未曾添置过军械,而日本日夜备战……”王伯恭说道。做为翁同龢的学生,王伯恭自然清楚老师和李鸿章之间地恩怨。老师数年来为难李鸿章他不反对,毕竟在这官场上行走,谁没有几个对头?但是李鸿章再怎么不堪,北洋水师也是大清的第一道防线,老师死卡李鸿章出气牺牲的却是大清的安危。
翁同龢不屑的说道:“合肥治军数十年,屡平大,今北洋海6两军,如火如荼。岂不堪一战耶?不是前两天还击沉一艘日本战舰么?!吾正欲试其良楛,以为整顿地也!”
王伯恭听后心中一冷,他想到了潘祖萌在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翁叔平虽然做了皇上地老师,其为人专以巧妙用事。不可全信之也。”又笑说:“吾与彼皆同时贵公子,总角之交。对我犹用巧妙,他可知矣。将来必以巧妙败,君姑验之。”后来又说:“翁叔平实无知人之才,而欲博公卿好士之名,实愚不可及。”
王伯恭看到烛光下的翁同龢面泛红光,但是联想到潘祖萌所说过的话,他心中不禁的有些犯冷。他虽然是翁同龢的门生,但是相比之下他却更加钦佩潘祖萌,也唯有潘祖萌活着的时候才可以拿得住翁同龢,现在潘祖萌却已经去世多年了……
听了翁同龢的话后,王伯恭和张之外的所有人都笑说了一通,认为这是整顿李鸿章最好地机会,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王伯恭和张有些异常,两个人的心都沉入了冰坛之中……
确实如翁同龢所说的那样,这些人的力量确实不小,到了四月九日这天,年轻地光绪皇帝一下子就接到了七八个主战的折子,批评总理衙门因循不前,北洋疲玩畏缩,将矛头直接对准李鸿章和刚封地庆亲王奕匡。光绪皇帝连这张奏折还都没有看完,翰林院代递的曾广钧的折子也上来了,主张据守朝鲜歼灭日本,语气甚是豪壮。
四月九日这一天的事情,李鸿章直到十一日的时候才知道,不过那也是在他将撤回汪凤藻与日本决裂的电报出之后的事情了。不过当在听到这件事后,北洋核心人物心中都不禁想到:“没有想到翁常熟来得这么快!”
李鸿章更是怒极而笑,翁同龢的这点把戏真的被谭延闿说中了,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他心中更加得意的便是这一次他已经给翁同龢准备好了一道“大餐”,心中只希望他能够吃得下去才好——只要翁同龢肯吞下这张单子,那后面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就算他李鸿章真的有什么不测,翁同龢也将会面对储秀宫那位老太婆的怒火,至于是死还是罢官回乡,这就不劳他李鸿章来操心了!
由于在李鸿章的幕府中,李鸿章对谭延闿也秉持着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政策,除了特别核心的会议之外,李鸿章对他非常不错,任何所得到的消息都没有对他隐瞒,也非常重视他的意见,所以翁同龢的举动他也非常清楚。
不过当十数年之后,谭延闿与张交情甚厚谈到那场战争和翁同龢的时候,他在得知翁同龢那句“吾正欲试其良楛,以为整顿地也!”他的心中不禁的有些犯冷——在满口仁义道德的标榜之下,翁同龢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整治政治上的对手,惨白的事实让他心中再也没有当初“陷害”翁同龢而感到后悔,甚至还有些庆幸,不过那个时候已经物是人非,就连翁同龢与李鸿章也作古多年了。两个老冤家敌对一辈子,中间伴随他们的居然是国家民族大义,以此为赌注进行政治游戏,这种危险的游戏还要进行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