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丢车保帅
第三十一章丢车保帅
梁鼎芬听后心中直骂自己糊涂了,连儿子都这么精明,那老子肯定更是厉害,自己真是瞎操心,他又有些担心的问到:“香帅,既然朝廷中有人要密查,恐怕我们还需要多做准备才好。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天下督抚那个能够经得住朝廷的细查?要想做大事难免要经权通变,这几年香帅为办洋务可没有少截留款子,这已经没有少遭到弹劾了,香帅光明磊落,但是就怕那些小人趁机报复,至于王藩台和赵文案,他们自己更经不住细查,还需早作安排!”
张之洞理了理思绪说道:“能够暗中查访老夫并且在朝廷中有说话分量的人不多,肯定是地方督抚才可以接到朝廷的秘旨,想来两广总督李筱荃和两江总督岘帅才可以。岘帅那里倒是好办,我们两人相交甚厚,同为督抚他也知道我办洋务的难处,老夫截留地方款项办洋务被弹劾,岘帅没有少替老夫说项,这次秘旨就是到了他那里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老夫担心的是李筱荃!”
李筱荃便是李鸿章的大哥李翰章,现任两广总督,李翰章的父亲是李文安,和曾国藩是同年,弟弟李鸿章又是曾国藩的唯一入室弟子,曾国藩用人最看重血缘、师生、同乡这些关系,这点倒是让李鸿章给扬光大了。正因为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李翰章仕途之路远比一般人要平稳的多,论功名他乙科都未曾中过,论军功他又没有上过战场,还是在曾国藩的照顾下得了一个县令为湘军筹办粮草。就是这么一个人,在短短的十三四年中便完成从七品县令到正二品总督的仕途之路。他没有任何骄人的德政,却在官场上一路亨通、节节高升,可以说是大清朝官场上的一员福人,再也没有人像他这样从来都没有在仕途上遭遇过任何挫折的人了。
张之洞和李鸿章是死对头,只要是跟随张之洞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两广总督李翰章是李鸿章的大哥,可以说这哥俩是穿一条裤子的,落到李翰章手中和落在李鸿章手中没有任何区别。梁鼎芬沉思了一会,其实他刚才说王之春与赵茂昌的那些话还算是好听的了,两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货色他心中最清楚不过,可惜张之洞非常器重他们,藩司王之春就不用说了,单单是赵茂昌这个文案,原本不过是一小吏,但是因为向张之洞进献开帏赌之策并且从中全力周旋而获得了张之洞的重用。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赵茂昌就在这帏赌一项上至少转移了三十万两银子,弄得两广地区的赌坊老板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李翰章人就在两广当总督,只要派人到大街上赌坊中转上一圈回来,这赵茂昌的把柄可就是一大摞,想瞒都瞒不住!
“李筱荃本身没有什么才干可言,但是在两广总督任上却是占了地利之便,想要查找毛病却是容易的很,若是没有良策对付他,那可就麻烦了,现在唯一的好处便是李筱荃现在很可能还没有接到秘旨,要不然香帅可把赵茂昌叫过来询问他在广州那边做了什么错事,也好可以针对性的解决,至于王之春可遣人送信一封让他在广州利用藩司的便利就地处理……”梁鼎芬说道。
梁鼎芬对张之洞是非常佩服的,不过可就是在张之洞的用人策略上感到非常头痛,王之春还可以保上一保,人家是广州藩台,以后还有很多地方用得到,但是赵茂昌这个纯粹就是捞钱的家伙,除了钻营之外便没有其他任何优点了。偏偏梁鼎芬还不能够多这个嘴――就是赵茂昌给张之洞送了一个经过良好教育的女子,还给张之洞生了一个儿子,现在才四岁,这赵茂昌和这个女子虽然没有亲缘关系,但是张之洞也算是变相的成为他的“妹夫”了。所以对于赵茂昌,梁鼎芬决定适度的给张之洞提个醒,在这种情况下,赵茂昌在广州做的那些事让他自己来说,如果赵茂昌隐瞒的话,那就等着张之洞被摘乌纱帽吧,在这种关头,说不得他梁鼎芬心狠了――张之洞是他成就功业的希望,为了保住这棵大树,就算赵茂昌是张之洞的老丈人,在这个时候也必须要除掉了!
张之洞摆摆手说道:“让他们自己补这个窟窿是补不上的,这得罪人的事一旦做下来,就是一辈子背在身上的债,临时抱佛脚是不管用的,反而会让李筱荃抓住把柄。”
梁鼎芬听后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王之春就是待人刻薄了一些,论贪钱到不是很多,这笔账也好算,就是赵茂昌这只只会捞钱的手实在是该剁了他,光是帏赌这三十万两银子,要是让张之洞去补现在哪里还能补得上?
“香帅,晚生倒是有一策也许能够管用!”梁鼎芬说道。
“节庵,这里就你我两人,但说无妨!”
“李筱荃督鄂近十五年,中间曾经有两次短暂的调任两江总督,不过调任期间也是他弟弟李少荃来接任的,李老太太就因为这个十五年都住在武昌城中不曾动过地方……”
“这事老夫也知道,恐怕李老太太仅凭此项就是天下最幸福的母亲了……”张之洞微微笑着说道。
“李筱荃督鄂十五年,难道就没有一点问题?至少晚生听说他在督鄂期间,湖北盐政弊端弄得是天下皆知,我就不信湖北抚、藩、臬司会在没有他的许可下就公然官方走私?难道这十五年中李氏两兄弟就真的一清如水?李筱荃我没有见过,但是李少荃捞钱的本事我可知道,想来兄弟两人差不多都是一路货色……”
“节庵,你的意思是……”
“香帅,李筱荃在两广查我们,我们就干脆反攻倒算在湖广这里查他的老底。香帅虽然和李少荃有恶,但也并非是生死之仇,没有必要在我们双方都对簿公堂的时候,李筱荃选择玉石俱焚。晚生观李筱荃这一生为官经历,此人最得做官精要,像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梁鼎芬说道。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件事就由你来亲自去做,不过不要惊动谭敬甫。”张之洞笑着说道。
梁鼎芬微微笑着说道:“香帅请放心,晚生知道谭敬甫这人当不了什么事的,这个人就像做一辈子的太平官,十足是一个庸才!不过次策虽好,但是也只能够瞒得住王藩台的事情,赵文案在广州那边结怨太深,只要大街上随便那个赌坊的老板都知道,所以赵文案……”
“奉旨查办不可能一点东西都查不出来,返回到上面也不好交代,赵文案劣迹确凿的话,那也说不好只能够把他抛出去了……”张之洞有些惋惜的说道。
梁鼎芬知道,赵茂昌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的,就算能够保住他也不会开这个口,这个人心太黑,想他们一班人为了办这个钢铁厂筹集资金简直就是愁白了头,赵茂昌居然还能够从里面捞钱,这能不让总督府幕友堂的人愤怒么?只是这家伙会拍马屁,幕友们都拿他没有什么办法而已,所以就算把他给卖出去,梁鼎芬心中也没有任何负罪感,更何况就算查出来什么,也只是把赵文案革职永不续用而已,不会让他掉脑袋的。
这个时代的上海没有什么可看的,谭延?前生的时候也曾来过上海,当然去上海不能不去外滩,可在这个时代谭延?找不到他前生印象中外滩那些老建筑。不过这个时代的上海已经开始体现出现今中国最为开放的城市的风采――可惜这些“风采”在谭延?眼中多半是耻辱的。
谭延?在上海待了十天,毫无疑问,这座美丽的城市的真正主人并不是中国人,而是徜徉在街头的外国人。在这里谭延?也开始看出中外商人在这座城市中的较量――中外商行对立而设,这让谭延?想起了另外一个城市――天津,这个时代民族资本主义已经开始蓬勃展了,在他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几个民族商业名称莫过于天津的“劝业场”、“抵羊”,不过在这个时代这些著名的品牌还没有成立。
“民族资本主义的觉醒必然会走向和外国商人相互抗衡的阶段……”谭延?站在船头看着渐渐远去的上海,他并不否定一些奸商为了追逐财富连民族和国家都可以出卖,但是这只是其中极少一部分而已,要不然也不会有“抵羊”等品牌的出现了。
谭延?现在除了健民药业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商业实体,不过上海这块地方他还是要争的,毕竟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上海绝对是中国的商业中心城市,相对于北方的商业中心天津来说,至少在历史上的日本全面侵华之前,这颗东方明珠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要想做大事就不能没有钱,而天津至少也要经历庚子事变的战火洗礼后才会太平下来,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家当放在天津,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十年中上海将会是他最重要的目标。
“组安,你先看看这份邸报!”谭延?在回到福州后,谭钟麟照旧将他招进书房,父子两人对坐,老头子上来没有询问其他的事情,就先给他扔过来一份邸报让他看。
“武昌湖广总督衙门文案赵茂昌,违法渎职,现已查明其敲诈受贿,即行革职永不叙用……”谭延?把邸报上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么快便有结果了?!”谭延?有些惊奇的问到,他把谭钟麟给他的电报交给梁鼎芬过目后,便烧掉了电报原稿,这一路上除了上海逗留了十天之外,其他地方走走停停也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回到福州都快一个月了,没有想到张之洞的动作这么快。
“差不多吧!听闻前段时间两江总督刘坤一和两广总督李翰章同时给京师朝廷上了道奏章,言语之中对张之洞夸奖之处甚多,只是那个文案赵茂昌麻烦比较多,看来张之洞是舍车保帅,留下广州藩台王之春,牺牲赵茂昌来做替死鬼了!”谭钟麟靠在太师椅上慢慢的说道。
“张之洞和李鸿章结仇,怎么李翰章还替张之洞说好话?”
“哼哼!李大会做官并不代表他的手就这么干净,张之洞坐镇湖广把李翰章十五年来当湖广总督任上的盐政账目给查了个清清楚楚,三百万两银子不翼而飞,李翰章就是有八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谭钟麟冷冷的说道。
“三百万两?!怎么会这么多?这家伙胆子可真够大的!”谭延?有些惊讶的问到。以他对李鸿章的了解,李翰章做官贪钱这是肯定的,不过这三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字,还仅仅是盐政上面的缺口,若是把其他账目翻上一边,李翰章贪的钱要说达到一千万两他都信。
“李翰章任湖广总督的时候,湖北衙门走私食盐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不过是因为曾文正和李二势大没有人敢过问而已。现在李翰章想要对张之洞亮刀子,那张之洞肯定会以死相拼,大不了两败俱伤,能够牵着李家兄弟两个一起完蛋最好不过。李翰章这么会做官自然是不会干这种傻事的,弄出个赵茂昌也算是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听闻李翰章和他弟弟不同,此人并不热衷于洋务,想李鸿章摆弄洋务数十年,从上面挂的钱绝对不会比他大哥少,这个官场真是……”谭延?苦笑的说道。
“全国做官不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为父也不得不和光同尘,睁一眼闭一眼了,只要自己的手干净些,也算是问心无愧!”谭钟麟听后也有些苦的说道。
“父亲,眼看这以后的世道越来越不好,这个朝廷从上到下几乎都要烂透了,难免不会招致外辱内患,局势动荡之下,我们不得不做好完全准备!”谭延?想了一下说道。
谭钟麟听后不禁有些动容,不过心下马上就释然了,淡淡的说道:“组安,你年纪虽小但是很有主意,你有什么想法且说来听听,若是在理的话,为父也好趁着还在这个官位上好好谋划一番!”
“父亲,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父亲为官清廉,就算孩儿科考之路一路顺利,但是生逢乱世也非长久之计,所以孩儿觉得应该早作打算。无论如何,这经济一项是家族之根本,父亲羞于和那些贪官污吏为伍,所以应该办些实务来建立家族根基……”谭延?说道。
“组安,你的意思是洋务?”谭钟麟淡淡的说道。
“父亲,当今中国除了鸦片之外,唯有这洋务最为赚钱,孩儿从湖北返回福州的路上,在武昌、上海、金陵等地一路考察,感受甚深,办洋务实业既可以强国富民与国有益,还能够使自己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所以孩儿觉得办洋务是一个非常可取的道路。孩儿也知道父亲为国多年,与张之洞等人不同,对洋务并不在意,不过为了家族以后的稳定,这洋务还是要插上一手的……”
“组安,既然你提出来,现在肯定就有一定的想法了吧!”
“父亲,孩儿这段日子在武昌非常用心的看过张之洞所主持的洋务实业,心中多少有了点根底。张之洞是以国家之财来办一地洋务,自然可以把摊子铺的非常大,而且也不用担心盈亏如何,若是我们谭家来办洋务,应该从小处着手,步步为营。钢铁厂那样的大型洋务实业是不可取的,但是缫丝、织布、纺纱、制麻等产业起始投入小,经营起来技术难度比较小,市场需求比较大,经营不过三四年便可以收回成本即刻盈利……”
谭钟麟笑着摆摆手说道:“组安,为父老了,对于这些洋务实业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为父想要去做的话,还有些经历,但是现在脑袋跟不上了。只要你不耽误你的功课,你大可去做这些事情,若是资金上不够的话,为父这里还有些银子,想来也是足够用了……”
“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需要父亲慎断!”
“组安要提的事是不是你和你大哥宝箴吧?这事我已经给宝箴去信了,他以后不会再骚扰你做事了!”谭钟麟笑着说道。
“这事是孩儿一时鲁莽所致,不过以后随着谭家的实业越来越多,孩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个章程最好,免得让下面办事的人为难。想张之洞办那些实业多半是要亏本的,倒不是他不用心,唯有把实业办成了衙门,家族中以后办实业也是如此,若是家族中的人非要进入这些产业,但是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结果只能够是帮倒忙而已……”
第三十二章 调任
第三十二章调任
“孩儿想这些实业采用股份制的方法来分配红利,大哥他们绝对不可以进入这些实业,每年在年终红利当中认领一份利钱,这样也保全了我们兄弟情谊……”谭延?说道。
谭钟麟笑着摆摆手说道:“组安,你能够这么想非常好,为父虽然老了但并不糊涂,你说的这些为父心中都明白的很,你没有错,是你大哥错了!家族中有才智出众之人如你,也有愚钝之人如你大哥宝箴,他虽然年长但却没有你这份眼力,看不清形势能够守家我就知足了……等为父百年之后,这个家以后还是需要让你来做主的,不然为父也不放心!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生逢乱世求一安而不可得,你大哥若是在太平盛世守家也倒是足够,但是在这风云际会的乱世当中,还需要让你来掌舵才会让家族更加兴旺,为父还没有糊涂。你大妈到我这里来哭诉,殊不知道在乱世之中生存要便是恨得下心,你大哥的耳朵根太软,别人说上几句便做了这等糊涂事,你做的对!”
听完老头子的话后,谭延?心中才彻底安定下来,本来他就想牺牲一定的利益来求得老头子的全力支持,毕竟健民制药只是他的第一步,以后还会有更多更赚钱的实业要开展,前生的记忆告诉他,把家族的人引入到实业之中只有一起完蛋一条路,在这个时候放弃一部分利益来换取绝对支配权是绝对值得的。
谭钟麟站起来说道:“这次你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冒着和翁书平决裂的危险给你那份电报让你自己做主么?!”
谭延?赶快走到老头子身边搀扶着说道:“想来是父亲在考验孩儿,若是孩儿不向张之洞告密,那必会让父亲失望。想当年父亲能够在鬼子六倒霉的时候伸手援助,和今天的情形是差不多的,不过就是没有当年这么凶险罢了!”
谭钟麟听后看看谭延?,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突然大声笑着说道:“组安,真是不枉为父教导你一场,小小年纪居然能够看到这点!不错,这确实是为父在考验你,翁书平和我们谭家关系也算是亲近,不然也不会在为父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天天到咱们家来下棋了,他也考教过你文章学问,想来你也应该清楚他和咱们家的关系……”
“父亲曾提到过,翁中堂和父亲同年……”
“是啊,官场上这同年之交也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为父做到了二品总督的位子,这位翁中堂才会如此看重为父!”谭钟麟说到这里回头看着谭延?说道:“若是老夫到现在还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县令,那这位天下侧目的一代帝师还可能会到咱们家来下棋喝酒么?!”
谭延?摇摇头:“绝对无此可能,翁书平不是那样高风亮节的人,他当年能够对曾经有恩于他的张之洞下手,其为人绝非表面上看得那么光鲜。”
谭钟麟笑呵呵的点点头说道:“不错,有见识!看着吧,翁书平不会蹦嗒几年了,这一代帝师名声是好听了点,可惜当今皇上却又不是汉武帝!”
谭延?听后心中一惊,看着谭钟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有前生的记忆自然不会不知道凡是和光绪皇帝亲密的站在一起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现在还在蜜月期,顶多是因为修建颐和园费用大了些有些矛盾,老头子怎么就这么肯定以后翁同?会跟着光绪皇帝一起被慈禧太后给修理了?!
老头子摆摆手冷冷的说道:“皇帝年纪不小了,亲政也有了好几年,但是这权柄却在太后手中,太后不会这么任人拿捏的!他翁书平想要做真正的帝师,就必须要帮助小皇帝弄到权力,就凭他哪里是太后的对手,被贬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了,若是他私心不那么重还有得善终,若是行事奇险,那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孩儿也并不看好翁书平,只是觉得这件事既然可以卖给张之洞一个交情,不如结交张之洞更为妥当一些。湖南毕竟是我谭家的根本,以后还要在那里扎下根基,所以结交张之洞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官场上这种私人恩惠远不及实际利益来的重要,换句话来说,翁书平未必会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就算知道他又能够怎么样?若是他手段通天或是有过人之处的话,李鸿章和张之洞能够官位越做越大,越来越逍遥?”
“李合肥和张南皮官越做越大倒是真的,这逍遥却未必!这段时间为父也看了那《强学文摘》,出的不错,不过为父却感到这本刊物似乎越来越多的指向了日本了,组安,你是不是觉得会有什么事生?反正为父看过后,觉得这个东方近邻似乎越来越不善了,照此展下去,恐怕李合肥的逍遥日子也就快要到头了,至于张南皮就更不用提了,刚过去的这场大参案对他来说虽然有惊无险,不过谁又能肯定他以后就是太平日子了呢?”谭钟麟微微笑着说道。
“父亲,孩儿从国外的报纸上确实感到了日本灼灼逼人的态势,日本现在拼命扩军,要不是为了打仗的话,国家把六成的资金用来扩充海军,从天皇到大臣都捐出自己的薪俸来展军队,这样下去用不了五六年日本肯定自己就会完蛋,也就是说近几年中日两国肯定会爆战争,五六年都是长的,两三年内必有大变……”
老头子听后皱了皱眉头说道:“嗯,这样的推断确实有道理,为父的看法和你差不多,现在举国上下都为太后过六十大寿,而日本天皇现在都开始吃一顿饭了,这中间高下立判……为父也正是从这上面看到了李合肥的危机,他的淮军离京师太近了,拥兵自重不是好事啊!”
“拥兵自重暂且不说,只是中日两国这一打仗,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恐怕各国列强环伺之下国内会很不妙!孩儿当然希望北洋能够胜,但是从理智上讲,这个可能非常小,日本的胜面恐怕会更大些――中国败了也许可以仗着地大物博重新再来,但是日本可绝对不会允许失败,一旦失败他们将会万劫不复,一个是为了面子,一个是为了生存,父亲说哪个会更用心一些,况且北洋自上而下都学李合肥任人唯亲那套,早就变得乌七八糟了,故而孩儿觉得北洋经此一战之后,就算不会全军覆没,将来朝廷也会出于李鸿章拥兵自重的威胁,想办法来整李鸿章。”
“哼哼,无论胜负,李鸿章这才叫万劫不复!”老头子冷冷的笑道:“这件事不是为父能够插手的,不过你的《强学文摘》一出,李鸿章帐下定会有目光长远之辈看到,想来也会多做打算,胜与不胜就看天意了!”
谭延?听后也不禁摇摇头叹息道:“北洋水师自成军之后,中外都有了不同的变化,朝廷中算是长喘了一口气,而外国列强也因为这支舰队的存在而心存顾忌,不敢轻视中国。中日之战若是真的开打,中国战败的话,那后果将会比长毛之乱还要悲观,所以孩儿才想着经营一些产业早作打算……”
谭钟麟听后说道:“洋务实业这块你就去做吧,只要不违反朝廷定律,为父尽可从中周旋,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学业,不可懈怠,至于什么红利不红利就不要再提了,你大哥他们不会干扰到你的!另外方家两个月前来信,要求明年三月就把你和榕卿的婚事办了,这样后年你也可以放心的去京城参加会试!”
“啊?!”谭延?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为父也觉得明年成婚最为合适,后年太后正好六十大寿,你这次乡试是解元,难免不会有人会为了讨好太后想要弄出个‘连中三元’的‘吉兆’……哼哼,老夫为官过年这套把戏还是能够想到的,不过这样能够让你尽快考完科举也算是好事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后年大试可能要持续很长时间,明年结婚算是避开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为父已经回信同意了!”
“可是……父亲孩儿才十七啊!(按照虚岁来计算,现在谭延?实际年龄为十六岁)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匆忙了点?!”这么早成婚对于谭延?来说自然是不愿意的。
“从来信中可以看得出,你颇得岳丈的心意,谭方两家是世交,早年你祖父落魄之时曾经资助过……方汝翼这么急着完婚也是有些怕我反悔,你科举之路这么顺利,说不得提婚的人会踏平总督府的门槛,为了安方家的心,也必须在明年完婚!”谭钟麟说道。
谭延?在父亲和蔼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容推卸的意思,对与老头子的一言一行,他都非常注意,若是惹恼了老头子,说不得他只有投奔孙中山一条路了,而这是他最不愿意做出的选择。
“父亲,对于明年完婚孩儿没有任何意见,全凭父亲安排,不过父亲打算在明年几月份完婚呢?”谭延?恭敬的说道。
“方家提出是在三月,这样两家都有所准备。为父也非常满意,因为为父马上就要调任两广任总督了!”老头子笑呵呵的说道。
“啊?调任两广总督?!这有些不合朝廷体例啊?!”谭延?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消息吸引了。
“这是三天前刚刚收到的上谕,恐怕这次弹劾张香涛惹出了李翰章,朝廷内部对李氏兄弟颇有些看法,随机我们两人对调,我来任两广总督,而李大则任闽浙总督。听京师来消息说这事太后在接见陕西巡抚鹿传霖之后定下来的,你可能还不知道,鹿传霖是张香涛的姐夫,正因为张香涛被徐致祥弹劾,张香涛遂起了向太后求救的心思,拜托鹿传霖带话给太后,要不然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完结的?!估计是太后想起了什么,才做这样的安排,不过这样安排下来可以预见李大这官就算是到了顶点了,以后可能会朝云贵、陕甘这些地区调任,除非他家李合肥能够摇身一变成为第二个曾涤生,否则识相些就自己告老了事!”谭钟麟冷冷的说道。
“这两广总督位子何等显要,可以说和湖广与两江总督平起平坐了,恭喜父亲高升!”谭延?笑着说道。
“为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高升不高升的!”老头子笑着说道:“前几年眼睛闹病的时候,为父就像退下来了,想想为父已经七十了,总不能当官当到死,是时候回家养老了,不过太后眷顾、朝廷需要,我也就不得不勉为其难来当这个总督了。”
谭钟麟来当两广总督那对于谭延?以后要开展的洋务实业好处是很多的,虽说上海是南方的经济重心所在,但是广东毕竟是最早面向西方国家的地方,鼎鼎大名的十三行就是在广东,可惜谭延?并不清楚十三行今天的命运如何,不过想来在广东购买机械设备会容易许多,而且广东这方面洋务人才也比较多,办起事情来更加方便。
“那父亲打算何时启程去广东就任?”
“现在臬司何兢已经被押解到京城去了,为父还要在这里和李翰章交接一下,然后才能够南下去广州,想来有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父亲不提起何兢,孩儿倒还真的把他给忘了,孩儿这里还有几封何兢与地方匪徒互通信息的信件,争取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让何兢永不翻身才好!”谭延?说着从自己的怀中掏出几封信件,这可是何兢违法的重要物证。
“方汝翼已经把那三个人证早就送到福州了,人证送到的那天我就把何兢押解送往京师,那些人证已经够让何兢坐实沟通匪类的罪名了,你这几封书信送来也好,明天我就派人送往京师。这个案子不会有再翻案的可能了,何兢罪名翔实确凿,谁也保不住他,他本是一个普通的士子出身,亲族中也没有显赫之人,我已经知会过京师里面的人了,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就算能够保住他的脑袋,也要把他配到新疆去,这个祸根是不能留!”谭钟麟冷冷的说道。
谭延?知道何兢这辈子算是到不了新疆了,以老头子的手段,估计就算砍不了何兢的脑袋,配新疆的路上也会送给何兢一份大礼,不过对于何兢这种人,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更何况对于官场上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彻底消失,何兢虽然没有给那些土匪下令要杀自己,但是若是自己落到土匪手中,破财消灾是跑不了的,缺胳膊少腿也很有可能。而这次双方闹到了对簿公堂的地步,这仇可以算是生死对头了,除非有一方倒下,否则绝对不算完事。
“最好的敌人就是已经死掉的敌人!”谭延?心中暗自想到。
谭钟麟调任两广总督,这对于谭延?来说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本来预计老头子在闽浙总督的位子上至少也要坐上三四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移位两广,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些,谭延?在这里已经铺下了不小的摊子――强学书社和戒毒丸生产作坊。
强学书社倒是好办一些,翻译科已经扩充到十一人,在优厚的待遇下这十一人都表示愿意跟随谭延?前往广州,而且广州本身就是最早和西方有关系的地区――尽管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中国重要城市一样,这种开放的态度是在西方列强炮口下的无奈之举,但是不可否认两广地区尤其是广州,由于对外交流开展的最早,在那里外语人才绝对要比其他地区要多得多,所以强血书社搬到广州去也不会伤筋动骨,甚至可以说是获得了一个加强实力的好机会。
最让谭延?头痛的是戒毒丸生产作坊的搬家才是最要命的,戒毒丸生产因为市场的需要根本没法停止,订单多的可以排到明后年,扩大生产是势在必行,要在这个时候搬家所面临的损失未免太大了些。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什么“专利保护法”,谭延?知道戒毒丸也就是在几年之内可以为他提供巨大的利润支持,时间一长肯定就没有用了。
原本以为老爷子在闽浙总督的位子上还要待上几年,在这种现实压力下,药厂也不敢有人向外透露戒毒丸的配方,但是这一走可就说不准了。配方泄露的可能性因为谭钟麟的调任而大大提前了,当然谭延?依旧占据着这官方市场的主流,而且因为戒毒丸最重要的用途不是为了捞钱,谭延?也并不是很在乎,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第三十三章 拆补
第三十三章拆补
当初因为戒毒丸的主要医治对象是吸食鸦片的患者,谭延?在这配方上也做了一些手脚,对于像吗啡等这类强力新型毒品,戒毒丸的效用并不理想,若干年后等鸦片被其他毒品所替代的时候,新一代的戒毒丸又会应运而生。
谭延?心中非常清楚,这毒品也是与时俱进的,对于目前中国来说,最重要的危害便是鸦片,诸如吗啡也有,不过能够用这种高级货色的人肯定不是老百姓,所占比例相对于鸦片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忽略不计。这戒毒丸将会是一项非常长期的产业,谭延?不想就这么早的一下把戒毒丸的秘密全部曝光,以后专门针对吗啡等新型毒品他在这个领域还是占有绝对的优势。
如果前期针对鸦片的戒毒丸是“福利性”措施的话,那后面针对吗啡等强力毒品的戒毒丸则是考虑到谭氏家族在以后岁月中的重要盈利性根本,在这点上谭延?是非常有打算的。
“我没有多大的野心,但这并不代表我崇高,本质上我还是非常自私的!”谭延?在心中有些苦的想到。他想要在未来几十年中活的的自在,生活的非常优裕,保证谭氏家族的兴旺,这一切都离不开金钱。至于他以后有兴办洋务实业的想法先也是基于使自己的腰包宽绰一些,顺手展民族工商业,如果再进一步的话,那也就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打击中国的老对手――日本,当然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少数人才切身感受到日本对中国那日益灼灼逼人的气焰,在这些人中,李鸿章很不幸的站在了第一名的位置。
“轰!”的一声巨响,平地中冒起一小股白烟。
唐伯文摇摇头,拍拍自己的双耳,半天都没有在爆炸声中清醒过来,一会等自己的脑子好使一些的时候对旁边的随从说道:“快上去看看效果怎么样?!”
不过唐伯文旁边的随从看上去似乎比他还惨,到现在还两眼直,唐伯文一看便知道自己的随从已经被炸药爆炸声给吓傻了,便干脆自己爆炸点走去,还没有走几步,便感到后面也有人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陪同他一起来的英国技师司图诺。
司图诺是天津机器局的英国总工程师,光绪十七年(1887年)天津机器局为了满足北洋水师及其海军基地要塞对先进弹药的需求而进行扩建,在德国顾问的帮助下当年便建立了一个生产褐色棱柱形火药的生产工厂,其中机器就是这个英国总工程师来负责指导安装的。这个英国工程师工作非常严谨,能力也非常强,是李鸿章重点笼络的外国技师之一,谭延?提供给北洋的这套从德国引进的专门生产无烟火药的机械设备也是由他来负责监督安装的,这次无烟火药第一批样品已经生产出来,唐伯文特意赶过来看看效果如何,而司图诺也跟着来了。
唐伯文看到司图诺也跟着走向爆炸地点,对他非常友好的笑了笑说道:“司图诺先生,这次真是麻烦你了,没有想到这么快便生产出来了无烟火药,刚才看那腾起来的烟雾,比褐色火药要小多了!”
司图诺给他的回应是无声的,这倒不是这个英国人有意卖乖,唐伯文只能够看见他的嘴在动,配合司图诺指指耳朵再摆手的动作,他明白司图诺和他自己现在都因为刚才的爆炸声暂时失去了听觉能力。
“这样反倒是更好!这距离也不算近了,刚才从爆炸烟雾上看效果就非常好,这耳朵听不见正是爆炸威力巨大的结果啊!”唐伯文只能够对司图诺还以一个抱歉的微笑,便顺手搀扶着司图诺向爆炸点走去。
两人都到爆炸点的时候,还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试爆炸药在原本非常平整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直径近三米的弹坑,弹坑中还袅袅的冒着青烟,唐伯文和司图诺相视一笑。
“新式炸药的威力很强大,尽管我不是炸药方面的专家,但是从这爆炸所造成的效果来看,我们所制造出来的无烟火药远比以前生产的褐色火药威力要大得多,而且爆炸所产生的烟雾也小得多!”司图诺非常高兴的大声说道,唯恐唐伯文的耳朵还听不见。
唐伯文笑了笑也大声说道:“真是谢谢司图诺先生这段日子为组装机器尽快投产费心了!”
“中堂大人,新的火药试爆已经完成,结果非常理想!经过几次不同等级的试爆后,可以明显的看到这种无烟火药爆炸时所产生的烟雾远比我们现在所使用的褐色炸药要小的多,尤其是用无烟火药制作的步枪子弹,几乎不产生烟雾。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种无烟火药爆炸后,所产生的灰烬非常少,如果使用这种火药来替代现在水师舰船上的炮弹炸药,那水师火炮的射也会因此大大提高!”唐伯文兴奋的向李鸿章汇报。
“好!现在趁着手中银子还比较富裕,多生产一些水师所需要的炮弹,现在日本那边越来越紧了!”李鸿章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两个月从《强学文摘》上,李鸿章的幕僚们都感受到来自日本的压力,尤其是日本天皇缩减皇室开支,从上至下要求减少俸禄用于购买海军战舰的消息,更是让李鸿章站在窗前默然无语了半天。谭延?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努力,这中日甲午一战说不得中国的败面还是巨大――这种差距不是实力上的,仅仅从两国最高领导人的态度便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谭延?依旧试图做最后的努力――通过《强学文摘》加大报道日本国内所生的一切来给北洋施加压力,让他们对中日之间不再抱有幻想,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谭延?不惜打破《强学文摘》的惯例,破天荒的在摘抄翻译外国文章的后面附上了自己的评论,当然这种评论有意的忽略了太后的奢靡,着重凸出了日本的战争气氛。
“如果中日之间开打的话,那谁最倒霉?!”李鸿章心中对这个答案恐怕是最清楚的人了,现在朝廷对他这个拥兵自重的中堂大人越来越看不过眼了,满清贵族们想方设法的来找他的麻烦,而且他的政敌们也在处心积虑的算计他――翁同?所把持的户部现在越来越严把北洋财政的水龙头了,从光绪十八年开始,新的海军章程规定全国海关每年向天津机器局交付八万两白银资金来支持运转,不过李鸿章从来就没有痛快的收齐过这笔钱,而这一年干脆就没有了――“太后要修园子,李中堂还是不要为难老夫了!”这是翁同?给他的解释!
这一期的《强学文摘》几乎八成的内容都是在讲日本如何扩军备战,本来李鸿章是不怎么看《强学文摘》的,但是唐伯文看过后感触颇深,强烈建议李鸿章看看,没有想到这一看便陷了进去――日本的态度他是非常清楚的,现在朝鲜局势非常不妙,顶着浙江温处道帽子的袁世凯留在朝鲜控制局势,不过现在从那一封封措辞越来越悲观的信件中可以看出,这个号称“末代班”在朝鲜“甲申政变”中以强硬的立场的救回朝鲜高宗粉碎政变的袁世凯已近感到中国在朝鲜的权威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境地了。
《强学文摘》的文字刺痛了李鸿章――“盼着老子打仗不就想盼着我输么?!我输好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罢免我!”
“我不能再后退了!”李鸿章紧紧的攥了一下拳头,他心中非常清楚朝中有人巴不得中日两国来上一仗,胜了可以教训那个“蕞尔小邦”顺便削弱淮军的实力,到时候夺权的方便些;若是败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个昔日风光无比的淮军创始人罢免官职――北洋衙门日进斗金,有多少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这个衙门,凭什么操着一口两淮土话的南蛮子占着这个一个会下金蛋的鸡?!
“现在东局火药厂上面还有不到十万两银子,这些资金若是生产无烟火药是足够了,不过谭组安从德国订购的设备只有四台,湖北张南皮那边好像有三台两个月前也运抵湖北了,就算张南皮肯把生产出来的无烟火药送给我们,这缺口还是很大。况且这无烟火药也不是都用来造海军的炮弹,还有那新式德国九三式步枪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可是其子弹也是需要用无烟火药的,这样算起来无烟火药的生产可能有些跟不上……”唐伯文说道。
唐伯文所说的“东局”是天津机器局在贾家沽道的主厂,有一千多人在那里工作,而位于海光寺的分厂则有三百人左右。本来按照李鸿章的计划,从光绪十三年开始的一系列扩建将会使天津机器局拥有世界顶尖的火药生产厂,可是天津机器局的运营费用碰上了慈禧太后修颐和园的计划,费用一直就不稳定。设想中“世界顶尖火药厂”也因此胎死腹中,直到现在才可以生产少量的褐色火药,大部分生产的还是黑火药。最讽刺的是天津机器局最重要的任务是为水师和机器基地要塞大连、旅顺提供巨型远程炮弹,配套的钢制炮弹生产设备都建好了,就连配套的炼钢厂的十六套追加设备也都开始投入使用了,但是这计划中的褐色火药生产厂到现在还是处于雏形。
对于李鸿章来说,谭延?的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来得非常及时,虽然设备数量少了些,但是原本为生产褐色火药而建立的厂房就是现成的,直接安装好生产就行,他李鸿章缺的就是火药生产设备,而谭延?的这套礼物最和他的心意,这也算是谭延?歪打正着。这四套无烟火药生产设备虽然还是不能够满足炮弹厂的需要,但是也算是解了李鸿章的燃眉之急,总算这炮弹厂可以运作起来了,有了比褐色火药更加出色的无烟火药,所造出来的炮弹威力将会更加强劲,唯一缠绕在李鸿章心头的便是谭延?曾经在信中指出,日本已经将无烟火药用在海军大炮炮弹上,而他的北洋比日本晚了不少时间了!
李鸿章不是不想派人到日本证实一下日本海军到底使用没有使用无烟火药,但是日本方面对自己的海军看守的非常严格,李鸿章只是稍作努力无果之后便放弃了这种打算。至于谭延?只是在前生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但是日本具体在什么时间采用无烟火药炮弹他是不知道的,事实上现在日本的无烟火药还没有做到量产,运用到海军炮弹上更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不同于中国,日本的无烟火药是其自己研制造的,性能和生产工艺绝对没有德国设备成熟,现在天津机器局已经装配上这四套生产无烟火药设备后,在起点上更是领先日本不少,相比之下李鸿章和谭延?都是虚惊一场。日本在无烟火药方面的努力直到二十多年后才为谭延?所知,而此时李鸿章已经作古,物是人非了……
“纪孟,这无烟火药的生产设备德国那边是怎么开价的?”李鸿章问到。
“我已经询问过了,德国商人那边开价很高,一套需要四万两银子……”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问道:“谭组安当初朝德国人订购的时候花了多少银子?”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听这次随设备而来的德国工程师说,谭组安明了这九三式步枪转手卖给了德国的毛瑟武器制造厂,这无烟火药和九三式步枪的生产设备完全是靠其在德国转让的专利费来购买的,不过想来这个价格将会非常优惠。中堂,我们是不是再找谭组安商议一下,让他帮忙从德国再订购两套这样的设备?只要价格足够优惠,我们可以给谭组安一定的好处也是值得的!”
李鸿章点点头说道:“张南皮在十年前和老夫有恶,恐怕他就算把机器摆在那里坏掉也不会便宜老夫……这样你先向福州封电报,询问一下谭组安现在在哪里,前段时间朝廷下上谕,谭文卿调任两广总督,谭组安不是号称‘小总督’么?说不定现在已经启程到广州给谭文卿打前站了,问好了他的具体行踪后,你亲自南下去见他一面,看看能不能从他手中再订购四台这样的设备,如果能够把这套设备价格定在三万两的话,可以给他四千两的好处!”
“中堂……”唐伯文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这经费从哪里来?!”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烟台海关那里还有十几万两银子,解来也就可以填上这个坑了,至于太后那边,东局现在正在建造的那艘豪华游轮不是快要完工了么?先加快进度制造一下,拿去先讨讨老佛爷的欢心也就把烟台这边的窟窿先糊弄过去再说,现在这炮弹才是最主要的!”李鸿章说道。
贾家沽道的主厂可是李鸿章花了巨大的心思来筹建的,就是因为他已经调任直隶总督,金陵和上海的兵工厂虽然他也能够指挥的动,但是那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南洋大臣所管的地盘,他也不好太过插手。南北洋大臣本来鼎足而立,可是因为中法一战南洋海军名存实亡,连带南洋大臣的威信都一起给葬送了,和北洋大臣由直隶总督兼任一样,南洋大臣现在正是由两江总督刘坤一兼任,刘坤一字岘庄因为出身湘军,有战功在身也称“岘帅”。
听到李鸿章所说的豪华游轮,唐伯文嘴中就一阵苦――前年东局着手船只建造计划,不过这个计划的最初原动力却是因为慈禧太后的颐和园所需,到现在总共建造了三只小型蒸汽船、两艘牵引船,这豪华游轮再有个一两个月也就完工交付颐和园使用了。不仅如此,还要为颐和园中修建一个景观码头,在颐和园西边的园林中安装电灯、铺铁路、购买救火车……光是在这上面的花费,海军衙门就为此埋单数十万两白银!
“谭文卿现在正受老佛爷宠信,这个人既不像老夫,也和张南皮不一样,纯粹是个水晶球,在朝中人脉极广,哪边的关系都不错。陕甘总督任上眼睛都瞎了,老佛爷还亲自派太医为其医治,治好了眼病也不顾谭文卿的请辞折子还要他当兵部尚书,后来任闽浙总督,这官员品级虽然降了半级,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老佛爷再升他的官!你这次南下最好是见见谭文卿,我们还有不少产业在两广,总是要打好关系的,不过想来见谭文卿和见他儿子都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年轻人之间还好说话一些……听说最近这个‘小总督’还考中了解元啊,多亲近一下吧!”李鸿章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三十四章 会面
第三十四章会面
唐伯文的电报是由谭钟麟接收的,此时的谭延?正如李鸿章所料已经启程前往广东半个月了,在那里他将会代表谭钟麟负责接收李翰章的权力,而李翰章倒是颇为通达,非常客气的接待了谭延?。现在全中国的官场都在谈论闽浙总督谭钟麟有个非常能干的“神童”儿子,李翰章并不因为谭延?年龄小而轻视他,反而在两广总督府摆出仪仗来迎接谭延?。
李翰章之所以这么善待谭延?,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其弟弟李鸿章的嘱托,因为谭延?从德国给他弄来了急需的机械设备,并且无偿的捐献给了天津机器局,这是一个天大的人情,李翰章这么会做官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李翰章非常郑重的将谭延?介绍给了广东的各位主要官员,也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观察这个有着“少年总督”之称的三公子。谭延?虽然受到了李翰章的礼遇,但是待人接物举止文雅,进退有据,这让李翰章非常赞赏,尤其是谭延?的字更是让他羡慕不已――李翰章没有功名在身,而谭延?则是湖南的解元,那手漂亮的颜体字让所有的广东官员为之刮目相看。
“谭组安雅致高量,聪慧非常,实乃一大才,若二弟延揽至麾下,则如虎添翼……惜其为人谨慎,颇有乃父之风,恐不易接触,若二弟有心则可让纪孟代为说项……”李翰章在给李鸿章的电报中,给予谭延?非常高的评价,他想到几十年前自己的弟弟投奔曾国藩,受到曾国藩的赏识延为唯一入室弟子,承其衣钵,而他所接触的谭延?论才干风仪都不下当年的二弟,最为难得的便是这年龄居然比二弟正看好的唐伯文还要年轻,遂起了心思。
李翰章和李鸿章虽为兄弟,但是两人行事完全不同,相比之下李翰章不露锋芒,他做官升官度之快恐怕在有清以来可能是最快的,这里面固然有曾国藩和李鸿章的关系在里面,不过其察言观色的本事远胜于弟弟。李鸿章无论是在两江、直隶任总督,这兴办洋务都是项要务,但是李翰章却不同,他心中非常清楚朝廷中有非常多的人对洋务实务是非常抵触的,所以他走了一条和李鸿章完全不同的道路――如非有特别需要,他绝对不会对洋务实业有任何热情,是以同为兄弟,李翰章身上所背负的弹章远比弟弟要少的多。
在“徐致祥大参案”中处于风尖浪口的广东藩台王之春对于谭延?更加热情,因为通过张之洞的渠道,他才得知张之洞之所以能够这么早就知道徐致祥的弹劾,并且抢在李翰章对他下手之前便手中掌握了对手在任湖广总督的时候在盐政上的三百万两白银账目问题,就是因为谭延?的泄密。当王之春把这些账目摆在李翰章面前的时候,正在满怀一腔热情大干一场的李翰章立刻把正义、清廉抛到脑后,两人心照不宣的达成了妥协。
王之春心中非常清楚,若是没有谭延?争取到的这宝贵的时间,他肯定会作为陪葬品和张之洞一起倒霉,当然张之洞二十年前在浙江任学政监考的时候,成为了举人袁旭的房师,袁旭前段时间任皖南道的时候,刚好两江总督刘坤一接到了朝廷秘旨要他密查张之洞的罪证。由于袁旭刚从京师翰林院放缺,所以刘坤一想从袁旭那里打探一下京师官场的动静,这才暴露了这道秘旨,袁旭也快修书向张之洞示警。不过那个时候张之洞手中已经握着李翰章的小辫子,王之春都在广州两广衙门中和李翰章秘密摊牌了。
中间因为徐致祥弹劾案的缘故,王之春对谭延?非常感激,要不是谭延?,固然后有袁旭示警,但这件事绝对不会解决的如此迅,要是李翰章在短期内查到他的罪证往京师这么一告,就算他手中攥着李翰章的小辫子也是太晚了。当李翰章和谭延?相处数天将职务交接完毕,带领随从前往福州赴任之后,王之春第一个来到两广总督府来向谭延?拜谢当初援手之恩。
谭钟麟虽然没有到任广州,但是这两广总督府在谭延?的主持下,和一起前来的幕僚的努力下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能够这么快行使两广总督的职责也是因为前有李翰章的郑重介绍,使得谭延?不为两广官员所轻视,二来也是因为谭延?在幕僚堂中有这个威信来镇得住这些幕僚,再者王之春带头配合,使得谭钟麟还没有到达广州,这两广总督府已经井井有条的运转起来。
王之春的附和在谭延?心中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他也知道一个堂堂朝廷从二品大员对自己恭敬的原因,当然王之春在李翰章离开广州的那个晚上便前往总督会见谭延?,两人相谈甚欢。王之春代表张之洞向谭延?表示了谢意,而谭延?也顺道请王之春转达他对张之洞的倾慕。
王之春并不知道,谭延?在和他友好会谈之后不过五天,谭延?同样是在两广总督府热情的招待了张之洞的死对头李鸿章的使者――唐伯文。
“在下唐伯文,字纪孟。现在李中堂幕下效力,谭兄之名在下是如雷贯耳!”唐伯文见到谭延?后笑着说道。
“在下谭延?,纪孟兄若不嫌弃的话可以称我组安就好了,外面说话不方便,纪孟兄请里面叙话!”谭延?双手抱拳笑着说道。
说实在的,谭延?第一次听到唐伯文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唐伯虎的弟弟呢,可惜这时代差的也太多了,不过是一玩笑而已。不过唐伯文的装束却是非常“新潮”,一身洋装,头戴礼帽,这种装束他在上海也没有少见过,不过非常稀罕的是唐伯文并没有留辫子!
辫子可以说是清朝的象征,不过这个时代留不留辫子管制似乎已经非常宽松了,况且不留辫子也并非是唐伯文一个人的独创,在上海他就看到很多没有留辫子的中国人,只不过他在李鸿章的幕府中效力还不留辫子,这可就非常稀罕了。怎么说唐伯文也算是个“半官方”人士,尤其是在李鸿章这个中堂大人的幕僚中,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肯定有留洋经历,看样子待的时间还不短,老李同志既然肯派他出来大老远的见我商议购买无烟火药生产设备事宜,肯定是比较受李鸿章器重的……”这是谭延?看到唐伯文第一面所立刻做出的判断。
“若不是在这两广总督府中不会有人来假冒谭延?,很难想象这个人便是名震湖湘的三公子之一,看其风仪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自己是代表北洋大臣来这里的,可是他还显得那么从容落落大方,不是心存轻视便是接待大员已经习以为常,当然显然不是因为前者……”唐伯文心中也对谭延?做着评价,不管怎么说,他心中却是是相信了外界那个传言――“闽浙总督府都是由三公子做主的,号称‘小总督’!”
世家官宦子弟在长辈的幕府中任职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事实上这种做法从古到今都很广泛,用以磨砺子弟心性以增强其能力,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正是因为这种做法才培养出了大量的后备力量。这样的培养方式也有很多例子造成父子或是叔侄关系破裂,双方都持有不同的政治观点,最终展成政敌――这种情况在册立新君的时候极为常见。
唐伯文和李鸿章不同,他长期在国外生活过,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有着深刻的了解,相比之下李鸿章则要保守的多,但是李鸿章却很清楚国内的情况,这又不是唐伯文所能够相比的。尽管两人的见解不同,但是李鸿章依旧非常照顾唐伯文这个晚辈,这不仅是从故友交情的角度来考虑,更多的是他非常欣赏唐伯文的才气和办事的能力。
“这次伯文前来广州,一是代表中堂大人感谢组安捐助的那几套机器设备,有了这些设备天津机器局显得更加完备和先进了;二来经过调试安装之后,无烟火药已经开始正式投产了,现在的产量已经能够达到一个月生产两千磅左右,生产出来的无烟火药效果非常好,烟雾小、威力大,中堂大人已经决定将无烟火药用在北洋水师战舰上做射药包和弹头炸药……”唐伯文笑着说道。
“嗯?射药包?不是炮弹都是一体的么?”谭延?突然问到。
“呵呵,组安可能没有到北洋水师的船上去过,这海军大炮所射的炮弹都是由射药包和弹头两部分组成的,在射的时候先将弹头装进,然后在其尾端加装用丝绸裹制的射药包。以前都是使用褐色火药或是黑色火药来装填射药包,射的时候烟雾很大,影响炮手的视野,并且在射后会在炮膛中存有大量的残渣,所以在射后还要仔细清理,否则会影响大炮的*度和度……现在有了无烟火药后,这同样数量的射药包可以将炮弹打得更远、弹头的威力更大,响应的烟雾和残渣问题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唐伯文笑着解释道。
唐伯文身为李鸿章的幕僚,主要工作便是洋务方面,这北洋水师的战船他是曾经登上过去的,所以对水师舰船上的工作有一定的了解。经过唐伯文的耐心解释后,谭延?才明白过来,这个时代的北洋水师炮弹还分成两个部分,他以前所看过的电影中居然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进行考证过,这小小的炮弹中居然有这么多明堂。谭延?对于海军的理解还停留在“巨大的炮口”、“丁字位”、“海里”等一些术语上,至于这些术语讲的是什么意思,他是一窍不通的,那个“丁字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正经的一个海军白痴……
“纪孟兄,各国的海军炮弹都是这样么?有没有那种炮弹弹头和射药包直接整合在一起的炮弹,在射的时候直接一体装填进炮膛的?”谭延?问道。
“不是!虽然在下不是干海军这一行的,但是多少有些了解,西洋列强的战舰上面的炮弹都是如组安所说的那样,炮弹和药包在生产的时候就是组装在一起的,射的时候非常简便……”唐伯文回答道。
“纪孟兄,你可知日本海军战舰上的炮弹是什么样子的么?也和我大清是一样的么?!”谭延?急切的问到。
唐伯文摇摇头说道:“这个在下到还真没有注意过,这个有什么问题么?”
谭延?苦笑的说道:“纪孟兄,实不相瞒在下到现在连真正的海军战舰都还没有见过呢,对于海军更是一窍不通。不过以常理设想在战争中,这一体化的炮弹远比现在北洋水师的这种射药包和弹头分离的炮弹要强得多,至少其射度是后者不可相比的……据在下所知,日本的海军战船的特点便是射度快、航行度快,我记得有篇外国报纸曾经戏称日本的战舰是‘拿着尖刀的**勇士’……”
“哦?还有这样的评论,这尖刀倒是好理解,那‘**勇士’意思是什么呢?那有没有对中国舰船的评论呢?”
“这是指日本海军舰船的防护性能力比较薄弱的缘故吧!至于对北洋水师的评价是:‘身穿重型铠甲的乌龟’,指的是北洋水师舰船炮火威力大、防护性优良,可是度极慢……”
“炮火威力大到不见得,以前听说北洋水师的炮弹非常有问题,连沙子都给装进炮弹了,至多是因为火炮口径大;至于防护性优良倒是真的,北洋水师的两艘主力战舰都不是在大海战中被击沉的,一千多炮弹击中愣是没有沉,这防护性是过关了,就是跑得太慢呀……”谭延?在心中想到。
谭延?微微笑着说道:“纪孟兄可以转告中堂大人,想来这个炮弹问题日本保密性不会很强,因该很好打听到。不过不管怎么样,中堂大人都应该考虑生产那种弹头和射药包整合在一起的炮弹,西方列强先不去管他,日本的威胁才是中国所面临的最现实的威胁,日本人的火炮射本来就很快了,北洋若是能够采用这种一体化的炮弹,那至少可以相互平衡一下,这样在未来两国交锋的时候,北洋水师也更有把握一些……”
唐伯文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仅此一条,伯文这趟就没有白来!不过这次伯文前来拜访,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无烟火药生产设备的事情……”
谭延?笑着摆摆手打断唐伯文的话说道:“纪孟兄在天津到福州的电报,家父已经转交给在下了,纪孟兄的来意在下早已得知,也作了相应的准备……这设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一套设备四万两银子?外国商人开价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扣出那六七个点的回扣也是赚得太多!在下已经向德国出了订购意向书,由德国毛瑟武器制造厂在德国代为出面来办理此事,四台设备估计总报价在十万两银子左右,最多不会过十二万两,连运费都计算在内了,而且还有五点的回扣可收,全新德国设备!若是纪孟兄和中堂大人还不满意,在下建议北洋可以派人前往国外,国外有些生产厂家由于经营不善,资不抵债者就会破产倒闭,纪孟兄可以着人留意,虽然设备是旧了点,但是这在价钱上就对划算,把对方整个厂子都买下来,土地再拍卖一次,设备运回来……”
唐伯文听后大喜,笑着说道:“中堂大人听后一定会很高兴,真是谢谢组安从中费心了。我们从外国商人得到的报价实在是有些高了,中堂大人已经说过了,只要这些设备的报价能够控制在三万两左右,就交付给组安四千两的辛苦费……”
谭延?笑着说道:“在下对中堂大人仰慕已久,若是收了中堂大人这四千两银子,那在下以后也就不敢去求见中堂大人了……中堂大人执掌北洋利器,乃是保家卫国,况且现在朝廷银钱紧张,这四千两银子和那五个返点加起来也有一万两银子了,还是由中堂大人全都用在这北洋水师上面吧,银子虽少些,但好歹也算是在下一份心意,还请中堂大人不要拒绝!”
“‘卫国’未必,但是‘保家’却是真的!老李同学也许真的有些开窍了,这么急着买设备造炮弹,看来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啊!不是说老李在甲午战争问题上处于保守地位,不舍得北洋水师被砸烂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现象!”谭延?心中暗自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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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肥羊
第三十五章肥羊
一万两银子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小数字,但是面临北洋水师这个庞然大物,这些钱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恐怕扔下去连个水漂都打不起。谭延?不是不知道北洋一系中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弊病,这一万两银子扔下去,能够有五千两用在实处他也就谢天谢地了,不过想想那个让国人扼腕整整一百多年的北洋水师,他又不能不投!
“这下可真的下血本了,若是为了巴结李鸿章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那些机器设备就已经帮了李鸿章的大忙了。”谭延?心中还是为这一万两银子而有些心痛,一万两银子足够让他一次性派遣十个士兵远赴德国学习两三年的费用,可是要送给那些贪官蛀虫,他心中想想就有些舍不得。
唐伯文笑着说道:“这是组安应得的,不必推辞,若不是组安帮忙的话,上哪里找来这么便宜的新设备?”
谭延?并没有表态,而是郑重的说道:“纪孟兄,在下对天津机器局也有所耳闻,这机器局中也有一些弊病……可能这有些交浅言深,但是这炮弹事关国家之安危,若是从这上面做了假导致海战失败的话,恐对中堂大人极为不利,在下也是多嘴,不过还请纪孟兄深思!”
谭延?记忆中的那场悲剧,北洋水师几乎全军覆没,但是居然没有打沉日本一艘战舰,这简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海军腐化的再严重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而且北洋水师的那些主要军官都是从国外受训归来的,素质应该不错,不应该怎么惨,当然炮弹问题只是导致战争失败的原因之一。谭延?知道这么说很可能会引来唐伯文的不快,这个唐伯文能够代表李鸿章到这里来见他,可见在天津机器局中应该算是个管事的,谁知道在炮弹上做手脚的人有没有他?!
不过即便如此,谭延?还是按奈不住自己的嘴巴,这炮弹问题事关海战成败,哪怕有这么一丝的希望能够改变结果,他也必须全力以赴。当然他并不指望腐化的北洋水师能够击败日本海军,他心中确实是非常希望能够有这个结果的,但是这仅仅是希望而已,北洋水师也不是他当家,不过能够多击沉几艘日本战舰,也是他所能够求得的最好结果了。
“若不是北洋水师在甲午海战中一艘也没有击沉日本舰船,也不会这么狮子大开口开价两亿两白银,割让台湾,夺取朝鲜利益。只要老子付出一定的代价,能够弄沉你一艘来恶心你一下,这个代价也就值了!”谭延?心中暗自想到。
唐伯文沉默了一会说道:“多些组安直言相告,这种事在下也听说过不少次了,天津机器局是专门给北洋水师和大连旅顺等地要塞提供武器装备的,这里面要是出了问题,则中堂大人必然会受到牵连……在下回去后会亲自向中堂大人进言的,如果有可能的话,在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会亲自到机器局坐镇管理!”
“北洋水师乃是国家海上长城,系中堂大人荣辱之所在,有水师在则中堂大人无忧,水师战败则中堂大人一世英名尽做流水,图自让朝廷中的那些小人得利,国家则会更加败坏。纪孟兄应该知道最近《强学文摘》不断的介绍日本,篇幅之大前所未有,在下以为日本将会对中国不利,看其扩军架势,两国之间的战争最多不会过三年便会爆,因为日本的国力根本支持不起这样的扩军,到了极限的时候只有动战争来掠夺他国弥补这中间所造成的缺口……在下人微言轻,举国上下朝堂诸公又有几人能够看清?适逢太后六十大寿,这中间的危险就更大了……”谭延?有些沉闷的说道。
唐伯文听后肃然而动,说道:“组安,这其中的要害中堂大人心中亦是非常清楚,在下正式因为看到《强学文摘》上的消息后,不断的劝解中堂,中堂已经对日本非常警惕了。现在天津机器局经费虽然还比较紧张一些,不过该有的都有,尤其是组安赠送的四套无烟火药设备,更是使得原本为褐色火药配套的钢制炮弹生产设备又能够开工启用,想必未来会朝着所希望的方向前进!”
“但愿如此吧!”谭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唐伯文并没有急着离开广州,而是在这里停留了五天的时间,就住在两广总督府中,谭延?在忙完总督府内的事务后,便和唐伯文交谈,两人在很多问题上的观点都非常相近,虽然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但是两人够感到对方投自己的脾气交情却深厚了许多。直到几天之后,谭延?在总督府中收到了毛瑟武器制造厂关于购买无烟火药生产设备的最终订价电报后,唐伯文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了,而无烟火药生产设备最终的订价在两万八千两一套,三个月后将会运抵天津,对于这个价格唐伯文相信李鸿章会非常满意的。
“前生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唐伯文这个名字啊?如此受李鸿章重用的人怎会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呢?”谭延?在广州的码头将唐伯文送上小火轮后,独自想到。他前生的历史知识非常有限,若非非常有名的人物他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搜肠刮肚之后还是对这个相处了几天的年轻人没有半点印象。
从这几天的相处中,谭延?对唐伯文的来历弄了通通透透,在他看来李鸿章如此重用唐伯文,这个人在历史上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留不下,同样是李鸿章的同年、朋友的子弟如袁世凯和盛宣怀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而这个办事干练眼光越常人的唐伯文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实在是让谭延?感到非常迷惑。
“能够张口管老李同学要官当天津机器局总办的人恐怕可没有这么简单,想想就是袁大头也未必有这个魅力……”谭延?觉得有些累了,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毕竟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字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唐伯文一个。
“三公子,后天总督大人就要来广州了,在下已经通知了两广地区最主要的官员,到时候他们将会全部到达码头来迎接总督大人,由于广西路途遥远不便,广西抚、藩、臬司大人都会到来,至于其他官员就不必来了……”谭延?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恭敬的说道。
“子展兄,多谢你多方走动,辛苦了!”谭延?转过身对身后的男子微微笑着说道。
这个人便是老头子在谭延?来广州之前重点向他推荐的帮手――广东候补道王存善,字子展。王存善的存在谭延?老早便知道了,这是附和老头子的主要官员,算是成了气候的。早年的时候跟随老头子在幕府中当文案,相交甚欢,经老头子推荐后做了广东候补道员,在广州扎下根来已经有八年之久了,在这八年当中也亏王存善不忘恩情,逢年过节或是正室夫人过寿、添子等谭家重大事情的时候,必然会不顾路途遥远送上一份厚礼。尤其是在老头子调任闽浙总督后,广州和福州距离不是很远,王存善清闲的时候曾经亲自到福州拜访过老头子两次,谭延?都伴随在老头子身边自然相识。
谭延?看得出王存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以弟子之礼侍奉谭钟麟所以便认谭延?为弟,是以尽管王存善的年龄是谭延?的一倍,谭延?依然称他为“子展兄”。谭延?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在他前生的历史中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王存善是谭钟麟的红人,后来更是盛宣怀所开办的通商银行办事总董,以至于现在谭延?就开始惦记的张之洞手中的钢铁厂,在被盛宣怀收购后,王存善是汉冶萍钢铁集团的董事,并且还是招商局的坐办。
王存善心中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是谭钟麟的庶出三公子,但是多年跟随谭钟麟的他知道老头子的办事作风,无论庶出还是嫡出在老头子眼中都不算什么,谁能够保谭氏一族平安,谁就能够接他的班,这个不满二十岁的三公子是老头子众多儿子当中最有出息的,明显最讨老头子的欢心,作为老头子的“好学生”怎能逆老头子的心意呢?最重要的是三公子虽然年少,但是取得了解元的功名,天资聪颖,将来科场得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以老头子打下的基础,这个少年仕途一路顺畅不过是举手之劳。
谭延?知道王存善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原因是什么,对待他也是非常客气,当然他也清楚这个老头子的“好学生”可不是什么好鸟――在广东八年,贪墨有术,地产多的令他眼花缭乱。当然这些都是王之春告诉他的,也正因为老头子的保护,李翰章才没有怎么为难他,王之春则有心提醒了一下谭延?,免得到时候谭钟麟会步上张之洞的后尘,因为属下不检点而遭到朝廷的密查。
“还是让这只肥羊再长长吧,等老头子到了广州后在商议一下对策,看看怎么处理这个小肥羊!”谭延?在微笑的背后暗中想到。张之洞一事已经让谭延?非常警醒,在这个时代的乌七八糟的官场上混,想要长久一点就必须小心谨慎一些。
“白银攻势”并非在任何时候都管用,想翁同?和张之洞这样的敌对关系,绝对不是张之洞送给翁同?几千两银子就可以消除的,像李翰章这样的人物还可以通过要挟加白银将之击倒,若换了那个号称“屠官”的岑春宣,估计王之春就死定了。老头子虽然号称“水晶球”从不与人结怨,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的攻击是没有道理的,别到老了还要被这王存善给牵连了。
这几天谭延?也在暗中交代王之春在广州城内搜集王存善的不法证据,这并不是谭延?内心品格有多高尚――在他确定自己所要走的路之后,他就把自己的良心全部抛开了,除了民族和国家不卖之外,没有什么不可以卖的。这是一个真正弱肉强食的世界,想要以雷霆手段行佛祖慈悲,那自己就必须有绝对的实力才可以,他不会当这个冤大头。在这个地头上人生地不熟的,王存善还有一定的用处,等真正掌握全局的时候,就是拿他祭刀的时候了。
“没什么,只是先生来两广就任,我这个做弟子的安能不多做些铺垫来迎接他老人家?!”王存善笑着说道。
“子展兄,你跟随父亲多年,也知道他老人家不是很喜欢铺张的人,来些头面官员壮些场面只要能够过得去就足够了。家父年岁渐高,实在经不起这番折腾,来些官员表示一下心意,不要把这时间拖得太长,以后有时间的话,两广总督府内单个来接见,这样对他老人家身体也有好处……”谭延?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在下会掌握好这个度的,绝对不会让恩师累着……”
“哦,对了,子展兄可曾听闻这广东藩台王之春最近那件参劾案的内幕么?家父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老人家多费心……”
王存善从对方温和的笑容背后感到了一丝凉意,对于徐致祥大参案这样比较深的政治内幕不是王存善这个级别可以清楚的,他只知道前任两广总督李翰章在前几个月突然暗查藩司王之春和湖广总督张之洞有关的弊政,结果没有过几天便烟消云散了,在随后的邸报上他才知道事情的大致轮廓,湖广总督张之洞的文案赵茂昌被革职永不叙用,不过为什么偏偏藩司王之春却安然无恙,这就不是他所明白的了。
老头子虽然很器重这个昔日的幕僚,但是也不是什么事都和王存善通气的,徐致祥大参案中的纰漏就是从他这一环节泄露的,于公于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这中间还牵扯着自己的好友翁同?,传出去平白坏了自己的名声不算,还树了一个强敌。老头子未必怕了这个两代帝师,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够瞒多久是多久,老头子现在巴不得作为帝党领的翁同?突然挑出来挑战一下老太太的权威被修理一顿回家养老呢!
王存善跟随老头子十数年,关系密切自然不用说,不然也不会举荐他来广州当候补道员,可是正因为这距离远了,老头子也不敢拿捏王存善还对自己忠心耿耿。以老头子的性格,这王存善让他跑跑腿帮衬一下还是可以用的,但是若想再回到这集团内部核心,几乎是不太可能了,在这个问题上,谭延?早就得到老头子的面授机宜。
“组安,你定是听了那些多嘴闲人的妄语……”
谭延?摆摆手说道:“子展兄,你跟随家父多年,按照年龄上说我该称你一声‘叔’……不过最近这徐致祥大参案正是体现了最近局势不是很太平,你我同为家父办事分忧,切不可为了一些小事让他老人家心烦……家父临来之前曾对我面授机宜,你离开家父身边这么多年,还这么尊敬他老人家,老人家感到非常高兴。临来的时候曾经派人到京师活动一番,打算把这广东海关交给你来打理,结果碰上庆郡王正在安排他府上的包衣周荣曜来署理广东海关,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不过家父已经放下话了,广东海关没法子,到时家父在这两广坐稳之后,放个属下实缺定然是跑不了的,前提便是子展兄要为家父长脸,不要让某些人嚼舌头……”
王存善听到谭钟麟居然事先到京师活动给他谋个广东海关的位子,眼睛都红了――这广东海关有多少油水他是非常清楚的,这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肥缺,可惜让庆郡王给弄走了,怪不得前段时间下的邸报中由一个名不经传的周荣曜来署理广东海关,原来是庆郡王的人!
“多谢恩师栽培!实缺不实缺先放到一边,恩师的心意在下是明白的……”王存善言语有些兴奋的说道。
“庆郡王虽然还是一个郡王,但是家父观此人自罢黜恭王之后接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并且会同醇王设立海军衙门,可见此人今后定会有更高的展,说不定明年老佛爷过寿,这郡王改亲王也说不定。既然这周荣曜署理广东海关已成定局,子展兄以后在官场上遇到此人莫要轻慢,更不要结仇与他,这才是长久之道……子展兄请放心,有家父在这两广,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实缺,在这两广,家父不重用你还能够重用谁?!”谭延?微微笑着轻声说道。
今天有重要任务,所以先提前更了……
第三十六章 筹谋实业
第三十六章筹谋实业
庆郡王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庆亲王奕?,他的出名不是像李鸿章和张之洞搞洋务,也不是像醇王和恭王那样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而是因为他为人贪鄙,他才上位不过几年,贪婪之名早就蜚声海外了。谭延?在前生的时候对这个庆亲王略有耳闻,不过此时的奕?还只是一个郡王,权力比较有限,按照老头子的推测,庆郡王升亲王不过是跨个门槛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契机便可以完成,现在眼前慈禧太后过六十大寿,便是这么一个契机。
谭钟麟确实为王存善谋取署理广东海关的位置,这也是为谭延?在两广总督府内确立威信的需要,可是庆郡王也想到从广东海关捞钱,给他府上的包衣奴才谋得了这个职位,谭钟麟未必怕了庆郡王,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年谭钟麟冒险出手援救恭亲王,论血缘关系上,恭王远比乾隆十七子永?之孙庆郡王要近得多,说话也更有分量,以慈禧太后的禀性,偏向于谭钟麟还是非常有可能的,不过他不愿意结下庆郡王这个仇家,连带对王存善也是嘱咐了一番,莫要无事寻周荣曜的麻烦。
谭钟麟对王存善的期待是归谭钟麟的,对于谭延?来说,像王存善这样的人现在在中国的官场上多如牛毛,这种人固然很可恨,不过在顶级食肉者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长着两条腿的移动金库罢了。不巧的是,谭延?便是这种食肉者,虽然他不是顶级那个层次,但是对付王存善这样的小角色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请组安放心,在下一定谨记恩师教诲……”王存善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尽管署理广东海关的位子是飞了,但是得知周荣曜的背景后台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有用的资料,像这样的上位代理者不是他所能够惹的起的,有谭钟麟坐镇两广,他这个道员想要得到一个不错的实缺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既然他已经做了八年的道员,就不在乎这一两年的时间,他王存善等得起!
谭延?听后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转身向不远处的马车都去,王存善一时间对这个年轻人摸不到头脑,只得皱了皱眉头跟随谭延?离开码头……
三天后老爷子如期到达广州码头,两广地区的抚、藩、臬司大人和一群大小官员都站立在码头上足足等了一个小时,谭延?自然把这些人看在眼中。
“相传曾国藩曾经做了个梦,说他在梦中和几个好友评价自己的一生,所有的人都说曾国藩一生足以彪炳史册,但是有一个好友却说他种下了亡国的祸根――曾国藩虽然剿灭了太平天国,但是却使得地方割据,长此以往下去,不就是亡国的祸端了么?!”
谭延?看到这个景象后才明白其中深刻的含义――清朝二百余年来都是朝廷掌兵,钱粮归于户部,藩臬听命于中枢,不过曾国藩所带领的湘军,依靠军功升至省抚的就多达二十多个,曾国藩的湘军后面又有李鸿章的淮军,相比前者,淮军将领的骄横更甚,简直达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中央和地方是一锅糨糊,如果在帝国没有遭受强悍外敌的情况下,中央还能够依靠大义的名分,有强硬手腕的君主集权成为一个比较强大的整体。可惜现在的中国已经成为一盘散沙,一个节制两省的总督就可以让两省的大小官员心惊肉跳,尤其是这个总督在临来广州之前,亲手把一个臬司送上了断头台,这更使得两广官员心中有些不寒而栗――这老头子不过是个水晶球,但是他的儿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父亲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赶紧歇下吧!”谭延?在替父亲把那些两广一众大小官员打走之后,看到老头子有些劳顿,便轻声说道。
说实在的,谭延?对眼前这个老人要说一点敬畏没有那是假的,毕竟谭钟麟对他培养是自内心的,但是这“敬畏”之中,“畏”终究是大过了“敬”。不管怎么说,谭钟麟是他的父亲,尽管老头子最近几年为官多是“混”,但是对于老头子的精明算计的布局谋事,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紧,也正是因为谭钟麟一心帮着他,他在看到老头子疲劳的时候,忍不住关心了一下――这是自内心的。
谭钟麟听后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人不服老不行,为父这几年确实是老了!老三,你把这个拿去,也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经老头子示意,谭延?非常疑惑的从老头子的旁边拿起一个木匣,打开一看,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全部都是一万两面值崭新的银票!
“哼哼,没有想到何兢在福建当了这么多年的臬台大人,那些境内的大小土匪们每年给他的‘孝敬’已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这不过是其中的十之一二罢了,多少也有个二十一二万两银子。你要办洋务实业,为父不拦你,为父也知道你现在手头上也有个将近二十万两银子可以挪动,但你这是为家族以后考虑,不像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这些银子就算为父推你一把吧,反正都是按照官面上的规矩留下来的……”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这还是谭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面额银票,不过他并没有留恋这么多财富而是不在意的将木匣合上,淡淡的说道:“孩儿来广州还没有几天,就已经听闻这广州官场上有着种种弊病,听王子展说过,这里一个南海县一任知县就可以贪墨得银二十多万两,真是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弄到这么多银子?”
谭钟麟微微皱了皱眉头:“王子展曾经跟随为父多年,可是离开时间这么长久了,恐怕已经不记得老夫当年也是杀过数十贪官的人了!”
“藩台王爵堂曾经和孩儿密议过一次,这王子展虽是个道员,但是这八年来手变得越来越黑,王爵堂隐隐希望孩儿能够转告父亲,莫要被王子展这等龌龊小人污了名声……”谭延?轻声说道。
“小三,你相对王子展下手?!”谭钟麟微微眯起眼睛问道。
谭延?微微摇了摇头:“王子展不可重用,也不可不用!重用他未免走了张之洞和赵茂昌的老路,不用不行是因为在这两广一亩三分地上,我们毕竟是外来客,王子展在这里经营八年好歹有些根基,不用未免太可惜……”
谭钟麟摇摇头说道:“小三,为父也许真的老了,不过能够看到你走到今天这步,为父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王子展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为父再清楚不过了,这种人是不可能给你多少帮助的,先前为他活动署理广东海关不过是为了安他的心罢了,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的话,也就送他一程吧……这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过八年王子展已经变得连为父都不认识了……”
谭延?微微笑着说道:“父亲现为朝廷二品封疆大吏,哪里能够说老?还要在这两广地界上干出番事业呢!”
“老不老也就这么回事了,为父对这些早就看的清清楚楚了。这两广总督可以说是直督以下很耀眼的位子了,天下总督之中,直督李合肥第一,张南皮镇湖广为第二,这岘帅和为父则为第三……再向上一步却是无门了,为父也不愿意回到京师那个小圈子当中,这京师中的一品、二品什么的在为父眼中不值一提,哪里有这两省总督来得自在,进退自如?是以为父扔下那个从一品的兵部尚书不干跑到闽浙当二品总督……可是朝廷这一纸调令可是把为父推到了边上,上下无门,以后可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点点头说道:“京师纵是一品大员又当如何?那个圈子不是一般人能够待得住的,一个不小心便是败家之祸,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的官当的窝囊,不当也罢!满族贵族一直就是盯着这里,生怕汉官夺了他们的权,纵有曾国藩或是李鸿章这样的能臣也不过是战战兢兢而已,换了修养不够的早就被逼反了!”
谭钟麟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组安,你的路还很长,官场要诀不过是‘谨慎’二字罢了,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行险……”
谭延?听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谭钟麟走向后院……
谭延?想要兴办洋务实业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的,之所以选定纺织业做为突破口介入洋务实业也是有着相当多的考虑。在这个时代所谓“洋务工业企业”主要指的还是纺织、轮船航运、电报电线、煤铁矿务开采和冶炼这四大项,相对于后三者,纺织业入门门槛比较低,技术上并不是很复杂,而且从国外可以购买到当今最先进的设备,最重要的还是后三者不仅仅是商业上的,在军事上也有很大的价值,相比之下纺织业受到外国政治势力干涉比较少。
谭延?也知道老头子在洋务实业上比较保守的原因也是有心结的――整整十年前,谭钟麟新任陕甘总督,上任所办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关闭了由左宗棠主持开办的兰州织呢局。兰州织呢局是洋务派最早投资创办的一家纺织企业,当时左宗棠权势如日中天,凭借着个人的政治威望,从国外购进纺织设备千里迢迢的运进兰州设厂。谭延?现在想来就是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到左宗棠在兰州开办织呢局的后果是什么――兰州是西北的重镇,但是想想西北那非常有限的消费市场也可以知道兰州织呢局的产品最终消费者肯定要在东部,可是再想把织呢局的产品运出来可就是左宗棠致命的软肋了――在最初运设备进兰州的时候,交通问题就是一大要害,可以说是遇河架桥、逢山开路那是家常便饭,在没有铁路的情况下,光是这运费就可以将兰州织呢局给拖垮。
谭钟麟上任陕甘总督后,所看到的兰州织呢局已经投产了三年,不要说在那个时代,就是在现在,洋务派官员所开办的大量企业有哪个不是把企业当成衙门来开办?这兰州织呢局也成了一个小衙门,产品质量差、生产成本高、运输成本高,每生产一天便加大亏损,这陕甘总督在全国几个总督排名之所以靠后,还不是因为陕甘地区乃是最为穷困的地方,哪里经得住织呢局这么折腾。无奈之下谭钟麟只好将左宗棠所开办的织呢局关闭,第二年便完全废弃了,左宗棠出身湖湘,远征新疆曾留下了“湖湘弟子满天山”的佳话,想想老头子亲手把他所佩服的左宗棠所开办的实业关门大吉,心中滋味可想而知。自此本身对洋务实业并不热心的谭钟麟变得更加排斥洋务,他可以和洋务派官员打好关系,但是他自己却对洋务半点不沾的――在他而言,左宗棠已是一时人杰,连左宗棠都办不好的事情,他更加不行,他没有左宗棠的政治威信和实力,估计要是再出一个“兰州织呢局”,左宗棠可以没事,但是他谭钟麟免不了一个非常不光彩的结局。
谭延?的动机非常简单,就是从纺织厂赚钱,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现在中国每年单单是从英国一个国家所进口的棉纺织品就达到了五千万两银子以上,这个数字仅次于鸦片的进口数量,只要能够从中分得一小块市场,可想而知那所产生的财富将会是极为惊人的,要知道建一个北洋水师也没有花的了一千万两银子。
谭延?之所以涉足实业,也是因为他手中握着好几个不错的项目,尽管他前生在大学时期不是学习的物理、化学,但是毕竟前生的生活中有很多东西是这个时代所未有的,有几个技术含量比较低、投资少的项目完全可以移植到现在开办工厂来赚钱。
“这个世界有很多钱所不能够做到的事情,但是人生在世却不能离开金钱!”这是谭延?所信奉的金钱准则,到现在他还并不指望自己能够做出诸如推“翻清政府、建立新民国……”这样逆天的事情,但是将中国变得更加“强壮一些”这就离不开金钱,尤其是他还要想抢日本的饭碗,在国际贸易中限制日本,这就更离不开金钱了。
这个时代中国头号纺织企业还是数李鸿章所率领的北洋集团开办的上海机器织布局,张之洞的湖北织布局现在才刚刚开张不到一年,从规模上还是效益上自然比不上拥有四百张织机的上海机器织布局。前段时间谭延?路过上海的时候,其中一项便是考察上海机器织布局,从中得知现在的上海机器织布局去年的产量接近二十万匹,这个数量应该算是非常了不起的了,但是就是这样的产量,也仅仅相当于当年中国进口洋布的八十分之一。
“这个市场这么大,若是我不插上一脚,钱也都让外国人给挣了,还不如参与一下,多少也是把外国人的钱挣回来一点!”谭延?心中暗自想到。他的后台够硬,况且现在所谓的“十年专利”权到今天已经过时了,他想要开办大型织布企业不再会收到上海机器织布局的限制,现在纺织业除了上海和武昌有两个大型织布企业之外,广东人陈启阮在二十年前开办了继昌隆缫丝厂,还有便是十年前上海黄佐卿开办的公和缫丝厂,至少在织布行业中民间资本还没有多大的动静。
广东是中国接触国外最早的地区,但是这里同样也孕育了不少精通洋务的人才。谭延?不得不承认,在当今中国南方开化的程度远远优于北方,当然北方作为权力中心自然有吸引人才的作用,但是清政府内部的**僵化根本无法挥洋务人才的作用。谭延?想要设立织布厂,除了写信给他所认识的唐伯文,请他代为帮忙之外,干脆就在广东就地招收人才,来组建织布厂。
其实谭延?的幕府中便有经商的人才,翻译科中的沈静和寇青不仅在外语上有着深厚的功底,他们以前不是随着家族在海外漂泊经商,便是在上海的洋行中为外国人打工,他们对洋务实业也有着非常深的认识。谭延?自己出钱办实业,在政治上固然是以老头子的两广总督名号为保护伞,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私人企业,况且就算谭钟麟愿意,谭延?也不希望自己的产业办成了一个微型衙门。
在谭延?的主导之下,沈静和寇青根据自己的实践写出了一份章程,这在谭延?眼中不过是一份十八世纪版本的创业计划而已――他们采用雇用经理人的方式来管理纺织厂,从原材料采购到生产销售,经理人的薪水完全与工厂的命运相挂钩。
第三十七章 洋务过往
第三十七章洋务过往
这样的创业模式和现在相对比较“先进”的官督商办又更进了一步,老头子看过这份章程之后也有些犹豫之色,不过在谭延?的说服之下便同意试上一试――“以前的那些管理方式左宗棠、李鸿章还有后面的张之洞都已经用过了,效果有限的很,还不如尝试一下新的道路,也许能够创出另外一片天地也说不定!”谭延?这样给老头子解释道。
目前还没有更好的经济人才可以使用,沈静和寇青就勉力承担起这份重任,寻找经理人的广告已经在报纸上出了,等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之后,他们两个人便慢慢的放手,交给继任者来管理纺织厂。织布机已经由寇青到香港和英商接洽过了,由于李鸿章曾经主导过上海机器织布局,所以唐伯文为谭延?请到了当时给上海机器织布局调试机器的美国工程师丹科,当年就是这个美国人携带中国布的花样去美国和英国在织机上试织以挑选合用的机器,他的到来将会大大缩短谭延?的建厂时间。
“公子,在下心中尚存一丝疑虑……”正当谭延?满腔热情的筹建纺织厂的时候,翻译科的陈飞有些犹豫的找到了谭延?。
“宇盛兄当可名言,你我皆是幕友,没有什么公子不公子之分的,但说无妨,只要是有理的话,延?自然从善如流!”谭延?笑着说道,他虽然是这幕友堂的领,但是却没有半点官宦人家公子的骄横之气,对待别人也是非常和气,颇得幕友堂众多幕僚的尊重。
“组安,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建立纺织厂是个好事,不过你有没有考虑到以后令尊能够在这两广总督任上待几年?等到令尊卸任的时候,你还在广州不走么?说句不太客气的话,令尊在位自然是没有人敢招惹纺织厂的,但是令尊调任或是离开两广……组安,这广东的水很深,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考虑好才行!组安有大才,以后自然不会只开这么一个纺织厂,今后无论是科举、步入官场或是开办其他洋务实业……这事情多着呢,组安哪里可以照看的全面?所以还是最好有所打算才好!”陈飞有些低沉的说道。
谭延?听后放下手中的文件,沉默了一会站起来拍拍陈飞的肩膀笑着说道:“宇盛兄思虑周详,愚弟确实在这方面考虑欠佳,宇盛兄既然认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解决延?心头之惑呢?”
陈飞说的非常现实――“人走茶凉”,人情尚且如此,更何况在这肮脏的晚清官场?现在谭延?可以头顶老头子的两广总督的光环,一路行事畅通无阻,但是老头子能够在这两广任上待多久?以后老头子卸任,自己也要跟随离开,这个纺织厂的保护伞骤然之间减弱,其丰厚的利润会不会引来来头更大的食肉者?这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老头子的年龄大了,就算抛开年龄问题,有哪个人能够在这两广总督这么敏感的位置上待上五六年――这里华洋杂处,说不得洋人闹出什么祸端,搞不好这个两广总督就要背黑锅。
况且谭延?心中非常清楚,随着甲午战败,民族思想日益崛起,这广东作为中国最为开化的地区之一,必然是革命党最为活跃的地区――谭延?前生的历史知识告诉他,革命伟人孙中山可是格外的“偏爱”广州,虽然最终起义是在武昌成功,但是这广东十数年间大小革命党起义是此起彼伏,谭钟麟能够在这么一个复杂的环境中稳坐两广总督的位子么?
单纯从心理上出,谭延?是不希望老头子在两广总督任上待太久的,最好过个三四年就换地方――他不希望老头子因为职位的缘故,手上沾染太多革命党的鲜血,尽管谭延?知道现在革命志士的牺牲流血没有太多价值,但是这些人为了民族国家所做出的牺牲终归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宇盛兄对此有什么办法么?”谭延?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到底和革命党不生冲突,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就他所知道的历史,在未来至少三十年内,革命党的组织还是非常松散,事实上直到国民党离开大6,其内部的派系分歧依旧没有完全解决,众多大小地方实力派都是顶着党派的名义,割据一方和中央对抗,更不要说北洋时期以前的革命党,他们说白了大多都是出身土匪地痞,正统出身为国为民的屈指可数,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招股!我们手中握着近五十万两银子,开办个大型的纺织工厂,这些钱足够运作的了,但是若是想要保证这纺织厂不受外界干扰,就必须向民间甚至官方招股,这样一来我们新成立的纺织厂将会是个多方利益交集的地方,任谁想要对此下手都是非常困难的。况且招股有一个好处便是我们可以将纺织厂的规模再次扩大,而且门类也将会更加齐全――就在下所知这纺织织布离不开棉纱,光有织布机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纺纱机器,像上海的机器织布局,它就已经非常完善了,我们何不接着招股扩充本钱的机会,干脆在一开始便建成一个庞大齐全的纺织厂呢?!”陈飞说道。
“这个想法非常好!宇盛兄估计可以募集到多少股本?”谭延?非常欣赏这个主意,扩充股本后资本大量增加,这样便可以在起步的时候大大领先于别人,虽然这一张饼自己不可能独享,但是这饼要是大出几倍,哪怕自己所占的比例小一些,也可以获得比以前高出好几倍的利润,除了可以分担经营风险,避免有些人眼红之外,还可以一步跨越这最初原始资本积累阶段。
“这个可真不好说!这股本募集资金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是这纺织厂必须严格的处于组安的控制之下,否则所占股份过低的话,可能会为别人充当嫁衣……这两广之地乃是富庶之地,在这里的有钱人多得难以想象,组安以总督公子的身份来募集资金,只要这董事会章程订立的合理,相信肯向里面投资的人一定不会少,信誉有保障自然不用愁募集不到资金。更妙的是这些当地富豪入股之后,可以为工厂带来大量的适用人才,有这么多股东的眼睛盯在这里,任何人想要从中单独捞取好处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为了能够获取更大的利益,也只能尽心为工厂服务……不过这里面关键便是看组安想把持多少股份了?!”陈飞笑着说道。
谭延?在幕友堂中来回走了一阵说道:“募集股份聚集资金是个非常好的办法,我们出资五十万两白银,要绝对占有至少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这样才能够保持对工厂的绝对控制权,这是个底线不能逾越……这样一来能够进入董事局的成员必然是广州一带最为有权势的人,有了他们的帮助,纺织工厂的管理人员想必也就不是问题了,这个办法非常好,宇盛兄真乃大才!”
谭延?建立纺织工厂必须要快,因为他需要更多的资金以最短的时间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这个阶段,然后聚集更多的资金来开办更多的实业,最终目标便是等张之洞撑不下去的时候好接手武昌钢铁厂,这可是要花大笔的银子,没有个五百万两估计够呛能够拿得下来,这就给谭延?出了一个难题。陈飞的想法非常好,既能够保证他日谭氏父子因为朝廷调动而离开广州后,这纺织工厂还能够继续正常生产,也能够保证以最快的度建立一家现代化的大型纺织企业。
谭延?这改自己办厂变招股募集资金合力办厂的方针得到老头子的同意之后便立刻实行,先在两广报纸上刊登招股广告,而《强学文摘》也专门开辟了广告专栏,以宣传织布厂招股信息,希望能够借着《强学文摘》的影响力在外地选用有实力的“豪强”参与其中。没过几日寇青回到广州,在得知其中详情之后更是出了一个主意:谭延?号召募集股份,肯定会得到热烈的响应,以现有的五十万两白银估计很难占据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若是因为控制股权原因而不能吸纳多余的资金,未免有些太过可惜,这样一来便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差价入股,不论别人投入多少钱,谭延?的股本永远定格在百份之五十一;第二个便是在建厂投产之后扩容股份,扩容股份的价格远比原始募集股的价格要高得多。
寇青所想出来的两条办法也算是不错,第一个是入虚股,等以后有钱了再填补回去,这种事在现在中国开办的合营企业中非常普遍,高级别的食肉动物甚至不用自己出钱,单靠一个名声便可以在企业中占据相当数量的股份,甚至以后都不用出钱来填补这些股份。而后一种方法在谭延?看来倒是类似后世股市中的新股增,他不是学金融的,但是也知道增对于股市来说多半是负面影响,但是放在这个时代,只要你的招牌够硬,若是能够请来慈禧太后入主董事局的话,就算增新股价格再高也有人强破头来认购。
谭钟麟在详细听完寇青的主张之后,沉吟了半晌说道:“这两种办法先不谈,倒是组安你这个纺织厂能不能赚钱呢?别到时候像左帅那样虎头蛇尾可就不好了!”
“父亲,孩儿在返回福州之前曾经在上海逗留数日,也曾亲眼观看上海机器织布局,并且在武昌也看过张之洞新开办的湖北织布局,两者不同点是在于湖北织布局完全是官办,而李鸿章的上海织布局是官督商办。两者来说在孩儿眼中皆不足取,都是把工厂办成了衙门,不过后者受到的影响比较小罢了。现在棉纱已经飞涨到六十五两一支的地步,而布匹的利润更是要厚于棉纱,每年仅英国人就要出口中国五千万两的纺织品,不过不要忘记他们是从地球的另外一端万里之外运来,这运费就已经非常可观,只要纺织厂运作得利想要做到盈利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谭延?笑着说道。
“大人,三公子所说的没有错,就属下所知,英国有织机十三万张,而美国后来居上有十五万张之多,就是这样,所有列强国家都在重视纺织业,不断的添加新的织机以扩大生产占领市场……现今我大清织机最多者乃是上海机器织布局,也不过四五百张,而纱厂则一个也没有,三公子此举正是填补了这项空白,管理得当的话完全可以盈利!”寇青在一旁肯定的说道。
“美国的织机比英国的还要多,英国人输入纺织品都达到五千万两之巨,那美国呢?岂不是更多?!”谭钟麟问道。
“英国人占据着中国的长江流域的精华部分,其他国家想要插足其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张之洞所办的湖北织布局机器就是从英国所采购的,而上海的织布局亦是如此。盖因为无论是湖北还是上海都是英国在华的传统势力范围,其他国家想要插足,这也是英国所不能容忍的,列强依靠其坚船利炮来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同样他们也随时防备着其他列强的窥伺……中国国势疲弱,总有北洋水师亦不能保证国家利益不受侵害……”谭延?低沉的说道。
谭钟麟听后也是沉默了半晌才说道:“二十三年前,老夫听闻士林中一个朋友说起一件弹劾案:当时的李合肥任湖广总督,曾经奉旨调查一个叫彭汝琼的人,当时我还记得李鸿章在奏折上对这个人非常不屑,在查到彭汝琼靳捐万两银子后离开湖南参劾上去之后还不算,还把彭汝琼在四川的一些劣迹也都给抖落出来。你们知道最后这个彭汝琼和李合肥是怎样的结局么?”
谭延?和寇青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头子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谭延?却知道老头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件事,肯定有所指示。
谭钟麟摇摇头笑道:“老夫虽然不乐意搞洋务实业,但是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彭汝琼不过是个贪官污吏,而且李合肥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个人的为人是怎么样的,但是李合肥在开设上海机器织布局的时候,启用的就是这个彭汝琼!”
“啊?!”寇青和谭延?在听后大吃一惊,像彭汝琼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劣迹,若是放在别人手中出钱疏通重新获得启用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李鸿章先是弹劾他后有启用他来负责这等重要事务,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谭钟麟站起来冷笑的说道:“正是这个彭汝琼在整整八年之后向当时的南洋大臣、两江总督沈葆桢和北洋大臣李合肥提出请在上海创办机器织布局,并且提出章程八条、节略二十四条……李合肥在短短几天之后便给予了答复,答应了办厂的请求和计划,并且还给予了和洋布一样的优惠政策。哼哼,现在想来当时李合肥能够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不只是因为彭汝琼当时亲自跑到河北保定递禀帖的时候提出让郑观应当会办,而多半是因为李合肥酝酿已久并且迫切希望能够有人站出来办这纺织工厂……当年也是老夫被左帅的治呢厂给弄怕了,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李合肥会做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来,老夫只知道洋布在我大清非常畅销,却不知道这一年下来居然要花五千万两银子来进口洋布!”
“那最后哪个彭汝琼怎么样了?在下在上海的时候并没有听闻这么一个人物,况且上海机器织布局也是我大清有名的工厂,只是听过郑观应、马建忠,这个彭汝琼不可能一点名气都没有啊?!”寇青疑惑的说道。
“想想彭汝琼从光绪四年便给李合肥递了请建织布局的禀帖,到了光绪十五年年末的时候才正式开工,老夫记得当年在兰州的时候,朝廷的邸报到了光绪十六年的二月才对这件事说了聊聊几句而已,前后十一年。至于这彭汝琼也被李合肥给弄下去了,李合肥原以为配上郑观应便高枕无忧了,没有想到这彭汝琼贪鄙的本事八年来更是达到了他所未曾想过的程度,好像不到一年百万股本中的三十万两银子便不明不白的没了,把李合肥弄得勃然大怒,两人分道扬镳,这上海织布局更是在创办之初头五年里面没有一点进展,想李合肥堂堂北洋大臣,五年办不起一个工厂,突遭别人笑话,没有想到这一办就是十一年!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谭钟麟微微笑着说道。
第三十八章 抵羊
第三十八章抵羊
“官办产业都是这样,哪个从开始到建成投产不要等个十来年?!募集股本商办工厂就没有这样的问题,毕竟拖上一天便是股东们自己的损失,早投产早见效,在金钱利益的驱动下,他们的双眼会挣得大大的,谁要想从这里面捞钱能够瞒过他们的眼睛是不大可能的。”寇青不屑的说道。
“孩儿也是这样认为的,有了股东们的帮助,不仅这办厂的人才很好招揽,就是建厂投产的度也会大大加快。毕竟纺织厂所招募的股本主要还是来自广东一省之地的富商甚至是官员,有他们帮忙,这建厂中碰到的难题他们也会上心,为了银子和利益他们也必须尽心竭力的帮助孩儿来建厂。虽说这股本筹集是越多越好,但是孩儿还是非常想控制住纺织厂,这样一来采用何种招募方式就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谭延?笑着说道。
“以老夫看来这招募股本的方式选择哪个都是非常不错的,要说办事最快还是用第一种方式,说到底那种方式都是信用问题,老夫这两广总督的名声还值这个价。若是当地富商不同意的话,那老夫也有不少积蓄,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让你多做些事情。这段时间听你们讲了这么多,老夫心中对这洋务实业也多少有了些底,可能从曾文正到现在的李合肥和张南皮,他们所走的路很有可能是错的厉害了,这商办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谭钟麟笑着说道。
这段日子谭延?和他的幕僚们没有少分析洋务派们几十年来在实践中所出现的利弊得失,谭钟麟自然对这件事非常上心,至少因为谭延?的《劝学篇》,谭钟麟在清廷的政治立场上从稍微排斥洋务逐渐转化成“支持但是不参与”的色彩,直到最近因为谭延?从家族的立场考虑,必须“积累财富,为以后留有余地”,这才使谭钟麟的政治倾向有了进一步的变化。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谭延?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在谭钟麟的控制范围之内,若是出现了差错大不了赔些钱罢了,不会伤筋动骨,更不会影响到自己在官场上的根基。况且他已经老了,但是儿子却是非常年轻,在政治上迟早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根基,而放眼现今官场,掌握实权的人物诸如李鸿章和张之洞,这些人都是洋务派的领军人物。谭钟麟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心中却明净的很――从曾国藩开始到现在,能够在官场上成为实力派的,要么有军功、要么有手中掌握着大量的洋务产业。而他也看透了,这生逢三千年未曾有过的变局时代中,洋人的玩意终究还是要替代土布油灯的,为了家族和儿子日后着想,展洋务除了捞取更多的财富之外,更重要的积累儿子的政治资本。
两广总督府中传来的招募股本,由总督公子亲自商办纺织厂的消息没过两三天便在广州传开了,谭延?将会出资五十万两白银做为先期启动资金,占有股本的百份之五十一,两广各界人士尽可参与投资购买股份合作办厂。广州的富商对此极为响应,广州做为中国最早的开放城市,其资历远比上海要久的多,这里的商人对洋务实业一点都不陌生,他们早就想投资纺织业了,可是由于上海机器织布局享有“十年专利”的特权,任何人想要涉足这纺织业,都将会成为上海机器织布局的附属,广东商人对此早就非常不满了。
现在谭延?筹办织布厂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谭延?已经表示北洋大臣李鸿章已经来函确定了他们办厂的资格,并且享有上海机器织布局的特权,所生产出来的布匹和棉纱于洋布享受运入内地同等的子口半税和免纳厘金。广州商人自然清楚中国对布匹的需求如何,现在有了正式的保障,又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商办,所以积极认购股本,由于对织布厂的股本认购热情非常高,谭延?和他的幕僚们不得不暂停认购,而是核实认购人的实力之后,登记在册,最后遴选出最好的合作伙伴一起来筹办织布厂。
当然能够进入谭延?花名册的广州富商,他们认购股本都必须规定在一万两以上的,否则认购人数太多必然会导致董事局的规模庞大,到时候不利于做出决策。等纺织厂建成投产之后一段时间,再正规的行小额股本以进一步扩充股本,募集更多的展资金,这也得到了广东富商们的理解和响应。
经过十天的运作,谭延?和他的幕僚们最终敲定了合作人选,一共有二十八名广东富商最终成为纺织厂董事会成员,他们的认购股本金额加上谭延?的总共有一百七十万两之多,他们也都一致同意在纺织厂运作一年之后,谭延?再向股本中注资二十万两,最终获得百份之五十一的控股权。
加上谭延?一共二十九人的董事会在经过了数天的讨论之后,确定了建厂的各项章程,甚至还包括了今后纺织厂运营良好需要扩容资本再次募集股本的时候,将会按比例稀释董事手中的股份,当然董事有权力优先收购自己比例内的股份。有了这个简单的董事局之后,“抵羊”纺织厂正式开始投入运作,织布纺纱机器则由董事会授权给谭延?全权负责,董事局只有监督权力。
说起纺织厂的名称,毫无疑问出自谭延?的“剽窃”,就连商标也没有放过,直接引用了两只绵羊相互抵抗的形象。在董事局会议上,谭延?才现这个商标和厂名是如此受到欢迎,形象贴切――他们办纺织厂就是要和洋人相抗衡,从洋人手中夺取利益,就连老头子都非常赞许这个“创意”。
“后人也许会忘记这个标志,但是在这个时代,不仅仅要挣钱,还要在挣钱的同时树立起民族自己的标志,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可以起到唤醒民族意识的作用!”谭延?在董事局通过他的提议之后,心中非常激动的想到。
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谭延?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激动――“抵羊”一个传奇的名字,只要稍微对近代民族工业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名字,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传奇的标志会因为他而改变。
“也许我可做的更多、更好,今天就是一个见证,今后我将更加用力的为改变而创造条件,让改变更多一些,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更多一些……”谭延?紧紧的攥着手心中暗自想到。
也许是历史开的一个玩笑,当抵羊纺织厂先期从英美订购的五百八十张织机和纱机五万锭子正在广州厂内紧张安装调试的时候,一个消息突然传到广州――九月初十(十月十九日),上海机器织布局在准备大力扩充之际,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所焚毁,损失极为惨重,保守估计已达百万两之多!
远在天津的唐伯文通过电报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刻电给广州的谭延?通报了这个消息,谭延?也不曾耽误,这个时候上海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广东,他必须赶在消息到达前召开董事会来给抵羊纺织厂董事局成员们打气,所以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还是派人将董事会成员召集在两广总督府幕友堂开会。
“天津北洋大臣李鸿章大人对此的表示是:‘布缕乃民间日常所必须,其机器所纺织者,轻软匀净、价值尤廉,故远近争购……庶几华棉有销路,华工有生机,华商亦可沾余利,此事断难中止,亦难缓园!’”谭延?照着电报念道,念完之后还把电报放给董事们相互传看。
在这个时候李鸿章做为清廷屈一指的北洋大臣,他的态度是非常关键的,唐伯文将李鸿章的态度电报过来就是为了坚定谭延?办厂的决心,因为李鸿章迫切的需要有人站出来展纺织业,每年从英国进口五千万两银子的纺织品几乎都成了李鸿章一块心病,和他同是洋务领袖的对头张之洞对此亦是心有同感,不过张之洞对此认识并不是那么深刻罢了,他办纺织厂最重要的目的还是看重了纺织的利润,好用这个利润来弥补钢铁厂的窟窿。
“现在棉纱已经飞涨到了七十两,不论上海机器织布局到底怎么样,我们这里是绝对不能够停的,非但不能停,而且还要加快度,甚至还要扩大规模!上海的厂子一烧,近期布匹、棉纱本来就很高涨的价格将会再次抬高,这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一个董事站起来大声说道。
“我们从英美订购的纱机和织布机还有多少没有到位?现在所余的银钱还有多少?如果有可能的话尽可能先订购纱机,至少这棉纱的价格已经涨得令人心跳了!”
“上海那边还要不要重建?”
“废话,当然是要重建的了,这电报上白纸黑字写着北洋大臣的意思,想必重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谭延?没有想到自己本来是想给这些商人打气坚定立场的,没有想到这些董事们听到上海织布局被烧之后,非但没有半点忧色,反而要高声疾呼扩大生产,再次向英美订购织机和纱机,这样一来可以填补上海织布局所遗留下来的空挡,仿佛上海那边被烧到成了他们的节日一般。
不过上海机器织布局被大火焚毁倒是给谭延?提了个醒――在他前生的记忆中,洋务派们大力开设的洋务实业几乎都遭遇过大火或是干脆爆炸的考验,这当然和操作人员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这防火防爆却做的很不够。
“各位董事先生们,在下觉得扩大规模倒是先可以放上一放,这灭火装备却是绝对不可以少的,就算我们把织布厂的规模建的再大,也经不住一把火烧的。幸好我们把织布厂的厂址选在了河边,取水灭火非常方便,但是在下像除了要制定严格的防火防爆的规章制度之外,还可以考虑一下购买一两辆救火车,这样也好在突然生事故后好应急灭火,当然还要对工人们进行严格的培训,从源头把好安全这道关口!”谭延?敲敲桌子,等那些董事们都安静下来后大声的说道。
“组安考虑的周到,这救火设备不可少,反正百万两银子都花进去了,也不在乎再花几千两添置救火设备,若是老天跟咱们作对,来场大火也不至于像上海织布局那么惨!”各位董事们都附和道。
“好这添置救火设备培训工人这件事就先定下来,然后便是添置设备,扩大生产规模的问题,各位董事可以举手表决,我们一共二十九个人,少数服从多数,当然也要看股本数量的多少。”谭延?说道。
“谭先生,我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一个董事说道。
“请说,这是董事会,在下资历最浅,各位先生直接称呼在下表字即可,董事会所做出的决定也关系着各位日后在这织布厂上所获得的利润多少,相信只要是大家提出来的,都是从善意的角度出的,我们都会重视!”谭延?微笑的说道,所有董事听后都非常赞许的点点头,这个时代虽然比以前社会风气开化了许多,但是读书人不言利的规矩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不是这十年二十年便可以改得掉的,像陈飞那样本身是个秀才后来又是学外语又是进洋行的,这简直就是万里挑一的极品。
“请问组安,这上海机器织布局一把大火给烧了之后,北洋李大人会不会重建织布局呢?而且先前许诺给咱们的优惠条件是不是还有效?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官本会不会参与到咱们这个织布厂里面来?!”
谭延?听后微微笑着站起来说道:“上海机器织布局生大火后,天津的唐伯文能够这么及时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给在下来电报,各位觉得这对只有一面之交的人可能么?在下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封电报可以说是李大人过来的!李大人生怕我们在得知消息之后会打退堂鼓,借唐伯文之手来坚定我们办厂的信心,所以说这定下来的优惠政策应该是不会变动的,况且这也涉及到了北洋衙门的威信……以在下看来,上海织布厂一定会重办,前后花了十一年的时间筹办,才不过四年的时间便化为灰烬,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大家最为关心的便是官本会不会介入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尽可放心,若是官督商办的话,那在下早就建议家父这么做了,但是我们现在这是干什么?说的非常直白一些就是挣钱,抢夺洋人在华的纺织品市场份额,在这商场上和洋人争利,而不是去办官府衙门!各位都是商界前辈,自然清楚这什么买卖若是朝廷也参与进来的话,对于商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若是在欧美列强那里国家只是把持武器军火等少量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行业,像纺织这样纯粹的民生行业非但不干预,甚至是大力扶持给予多方优惠政策的,所以在下是坚决反对官本介入我们的纺织厂的……当然若是官本强行介入的话,在下也不会留难各位,会以高出各位最初投入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回购各位手中的股本,现在我们就可以签约,白纸黑字订下这个章程,免得以后晚辈在这广州城内不好意思和各位前辈见面!”谭延?笑着说道。
所有的董事在听了谭延?的话后,都笑了起来:“组安这话说的实在!”
虽然在建厂的关键时刻突然传来这么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但是抵羊纺织厂依旧从容的进行建设,所有设备加紧安装调试,并且又筹集了三十万两资金追加购买纺织设备,先期订购的设备也不断的从海外运抵广州进行安装。
不过才半个月的功夫,五百八十台织机和五万锭纱机就已经安装调试完毕,九月底进行了盛大的投产运营庆祝仪式后,抵羊纺织厂正式开始运作起来了,由于上海织布局被大火所焚毁,现在中国最大的纺织企业便是张之洞所办的湖北织布官局,拥有织机近一千张、纱机三万锭,而抵羊纺织厂将名列第二,纱机拥有数量还远过湖北织布官局。
第三十九章 国货
第三十九章国货
抵羊纺织厂只是暂时在规模上落后于湖北织布官局而已,现在投产的这五百八十张织机不过是先期订购的九百张织机中的一多半而已,在得知上海织布局被焚毁后又召集的三十万两股本将会全部用于购买织机和纱机,到时候总体规模将会全面过湖北织布官局,成为中国头号纺织巨人。当然若是想要等所有订购设备全部运抵安装调试完毕的话,还要再等上三个月才可以。
由于抵羊纺织厂是完全的商办,在谭钟麟的保护之下没有其他政治势力的干预,就是谭延?也是完全采用商业运营的方式来参与管理经营,并没有借着老头子的旗号来耍威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民族资本的生命力是非常顽强的,湖北织布官局那里虽然刚刚投产一年多,但是其生产的布匹、棉纱都已经有积压了――官员们视企业如官场,和自己没有切身的经济利害关系,他们对企业经营管理一窍不通更不会主动熟悉这些,既不会千方百计的降低生产成本和推销产品,也不会使生产流通灵活运转,企业生死盈利亏损与否都和他们无关,这样的官办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谭延?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事实上他对商业只是凭借前生记忆有一些小创意罢了,若论实际管理一个大型纺织工厂,就是一百个谭延?绑在一起也顶不过这些在商场上纵横数十年,个个奸猾似鬼的商场老油条们的一根手指头。
“最好的经营方式便是完全交给纺织厂的董事局来管理,他们都有重金投入其中,二十八双眼睛都在警惕的盯着纺织厂,只要没有外人插手,他们内部谁也别想串通起来作假,毕竟说服一个人容易,要是二十八个人都连成一条心,那我们栽这个跟头也无话可说,不过他们也要想好,让咱们栽这个跟头是否划算?毕竟我们的后台就是管理这两广的总督衙门,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想来耍花招,他们也未必敢!”谭延?非常得意的对老头子说道。
谭钟麟想了想再想了想说道:“那还要看看再说!”
事实上抵羊董事局除了谭延?一人独占百份之五十一的股份,其余二十八名董事是非常能干的――在这个时代,由于上海和湖北的织布官局都竭力想要从洋人在华的纺织品市场上争夺份额,洋人也不是这么好惹的,双方自然开始相互竞争起来。现在上海织布局已经不复存在,湖北织布局又是地处内6,虽有长江水运交通便利,但是华棉、华纱竞争力已经处于极端的疲弱之势,仿佛一夜间中国的纺织业又被打回了原型。
由于是官办,和大清国打交道已经数十年的洋人对于大清国的官员做派早就见怪不怪了,对于湖北和上海的两个大型纺织厂,他们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只要略施小计便让两个织布局在投产后不久便开始积压。不过这一次的对手换作了谭延?所领到的抵羊纺织厂,这是一个纯粹的商办企业,并且还有过硬的地方后台保护。洋人起初对这个对手也是非常轻视的,但是随着抵羊纺织厂投产之后,所产出布匹和棉纱质量几乎达到了洋货相同的水准,其地理优势又是如此明显,抵羊纺织厂的竞争力在它投产运营的第一天开始便显出了其灼灼逼人的架势。
由于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们都是两广地区数一数二的富商,他们经营各种行业,这纺织品自然也在他们的业务之中,纺织厂产品品质如何他们自然最有言权,投入生产后,顺便借助他们的供货和销售渠道,一夜之间便占领了广东广西市场,这几乎给两广的洋商当头一棒,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抵羊纺织厂的布匹棉纱因为质量好,很快便进军上海江浙市场,加上“抵羊”二字的深刻含义,在上海织布官局被焚毁对于中国民族自信心上也是有一定的打击,这一切让人联想到“抵羊”,心中自然是倾向国货。由于这产品质量过硬,用户在购买之后更是在心理上对抵羊纺织厂产生了信任,加上“国货当先”的思想,抵羊纺织厂销售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纺织厂门外的码头上已经泊满了等待装货的货船,生产极为吃紧。
此时无论是李鸿章还是张之洞等人,所有的中国洋务派们都在关注“抵羊”,“抵羊”在短时间内凭借着深刻的内涵迅占领了市场,各家报纸都争相报道此事,使得“抵羊”这个品牌一夜之间被所有的中国人所知晓。
“中堂大人,为了力保中国商民之自有权力,抵制洋商自运机器来华制造纱布,防止中国利权被一网打尽,晚生特协广东商人合办抵羊纺织厂。其董事局所有成员都以确认无洋商暗中顶替,身家皆属清白,请中堂大人放心……”
谭延?给李鸿章和张之洞都各自寄出了信件,内容上都差不多,都是陈述自己办厂初衷,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当然谭延?不指望张之洞能够帮自己纵容“抵羊”纺织品在湖北横行无忌来抢他的饭碗,但是这也是向张之洞进行示好――亲密关系离不开长时间的经营,既然谭延?已经对张之洞口袋里的那些产业惦记了这么久,就必须要打好双方友好交往的基础,到时候才能够顺水推舟介入张之洞内部。而给李鸿章的信件纯粹是希望李鸿章能够在北方为抵羊纺织品开辟市场。
谭延?和他的董事局胃口非常大,一边忙于生产,一边忙于扩张建设,生产销售的前景非常好。以现在抵羊纺织厂的生产规模,月出纱近三千包,每包纱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七十二两之多,仅此一项便月进账二十二万两之多,而布匹产量也达到了每月五万匹的数量,销售可得三十万两。董事局一致全票通过将每月近三十万两的利润全部投入购买新机器用于扩大生产,这也是因为受到销售量和巨大利润的刺激所致,尤其是生产棉纱的纱机,更是扩大生产的重中之重。
纺织业的利润最大头还是在高级细布上面,在个山头也是抵羊董事局所必须攻占的,可是高级细布必须使用进口棉花才可以织得出来,抵羊董事会局决定少量引进英美法等国的棉花进行试种,以便积累经验观察比较各国良种棉花的优劣――棉花是生产棉纱和棉布的原料,若是原料卡在洋商手里,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所以抵羊董事局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小辫子攥在别人的手中的。
也许是“抵羊”这个品牌的特殊效应,董事局的成员们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上仿佛有了一种极为神圣的使命感――抵制洋货,简单单纯的排斥洋货不是抵制,而是必须要自强自立,建设实务来和洋商排开场面大擂台,这才是抵制洋货的正当途径,只有质量和品质都上去了,和洋货能够一较长短,凭真本事建立国货的威望,这才是真正的抵制洋货。
正当抵羊纺织品建立自己的国货威信的时候,农历十月二十八日,北洋大臣李鸿章委派盛宣怀重建上海机器织布局,而在此之前,无论是社会还是官场上都一致认为盛宣怀是肩负重建工作的最佳人选,因为他手中掌握着轮船招商局和电报局等一大批盈利状况非常良好的产业,又有大批钱庄和官款的支持,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名望和本身就热心关注洋务实务是众所周知的。
对于李鸿章委派盛宣怀来重办上海机器织布局,谭延?心中还是非常有准备的――李鸿章这么重视洋务实业,这上海机器织布局被大火焚毁更是对他个人的威望造成了一定的打击,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肯定会从手下亲近之人中遴选最优秀的洋务人才来重建上海机器织布局,而盛宣怀无论在能力上还是资历上都是北洋系统中屈一指的,不派盛宣怀还能够派谁?!
也许在别人眼中重建工作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但是谭延?知道盛宣怀只要有这个机会一定会接手这项在别人眼中非常棘手的工作――什么项目最能够赚钱?答案无疑是和人民生活最为密切的行业,这些行业是老百姓生活密不可分的部分,也是最有盈利把握的项目,而纺织业是这些行业中最有生命力的,只要运作得当,盈利对于盛宣怀来说是举手之劳,更何况现在棉纱的价格不断上涨,从年初的不到六十两到现在几乎都已经涨到了七十五两之多,这样的升幅是极其吓人的。
也许是抵羊纺织厂的兴旺起到了非常好的示范作用,盛宣怀在接手重建任务后,第一项要干的事情便是清理结算前帐和筹集资金来重建纺织局。上海机器织布局虽然被大火焚毁,但并不是完完全全烧个干净,还有至少十余万两的价值,盛宣怀轻易的重新填充股本,然后在上海、宁波和苏州等地募集股本。抵羊纺织厂投产时日虽然不过才一两个月,但是兴旺的程度已经让所有关心洋务的人看在眼中,但是抵羊纺织厂后台硬,而且其董事局内部非常团结,原本谭延?想要在投产后进行股本增,但是董事局全体成员决定宁可自己把增股份承购下来也不愿意让给外人,所以任谁也别想沾这个便宜。
既然抵羊纺织厂的便宜已经错过去了,那盛宣怀重建的上海纺织厂便成了唯一的选择。盛宣怀原本确定招股百万两,其中民间绅商认购部分为六十万两,其余由北洋系统内部调剂,结果在确认他出面主持重建工作后,民间认购股份非常踊跃,以致到了限购股份的地步。台湾巡抚邵元冲要求对新厂投资认股,盛宣怀不得不亲自电报给邵元冲说:“公如欲附入,一、二万两还可预留,多则无此限额……”
盛宣怀轻而易举的借着抵羊纺织厂的东风,非常顺利的募集到了足够的百万两资本。最让谭延?非常感兴趣的便是盛宣怀同样也是处于害怕日后被官本强行介入,在新建工厂的名称上改“局”为“厂”,以显示商资商办之意,厂名取为“华盛纺织总厂”,另外还在上海、镇江、宁波等地设立十个分厂。
华盛纺织总厂尽管还停留在纸面上,但是抵羊纺织厂董事局的董事们已经感到这个即将诞生的庞然大物所带来的威胁,不过令他们比较心安的便是华盛的规模绝对比不上抵羊。华盛到现在账面股本规模不过才一百一十万两,而抵羊纺织厂的起始规模便在一百五十万两,若是考虑到盛宣怀的“官皮”,可以预见这一百一十万两银子的有效使用率是比不上抵羊的。况且抵羊为了满足旺盛的市场需求,每个月都将所获得的利润都不断的继续投入到纺织厂的扩建当中,可以预见抵羊才是还未诞生的华盛纺织厂眼中的庞然大物――就算盛宣怀动作再快,没个一年新厂休想开工,而在这一年当中,抵羊的规模还不知道扩大成一个什么样子。
“我们抵羊才是中国民族纺织业的霸主!”谭延?在董事局会议上豪迈的说道。
对于谭延?的话,董事们都毫不怀疑,他们抵羊才是中国民族纺织业的领头羊,无论是张之洞的湖北织布局还是正在重建中的华盛织布厂,他们都不是抵羊的对手,而抵羊心中的对手只有列强的各大纺织厂。
“我们要在上海设立纱厂,以前的上海织布局是没有纱厂的,只有湖北的织布官局才有一个小纱厂,可以想象等华盛正式投产后,必然对棉纱有巨大的需求,正好就近卖给他们,都是中国人也需要相互照应点……”一个董事说道。
“盛宣怀恐怕不会把这块肥肉让给我们,虽然目前并不知道他心中怎么设想,但华盛肯定会有自己的纱厂,棉纱的高价一定会刺激盛氏建立纱厂。不过就他手中那一百多万两银子其规模一定有限的很,我们把纱厂建到他的门口也好让他干脆绝了在棉纱市场上的念头,干脆干好他的织布厂!”另外一个董事笑着说道。
“就在下所知,纺织业其实还有很多方面,纺纱织布不过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链条而已,还有印染等重要环节……现在棉纱的价格虽然很高,还有上涨的趋势,但是这种现象不会持续太久,棉纱的价格必然会下跌回归到一个正常的水平上。若是继续加大力量投资纱厂,那以后想要像现在这么快收回成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还不如将追加投资纱厂的份额减少,积蓄资金尝试在印染等环节,这样也是分担风险的一个办法。最重要的便是投资印染行业,也是使得我们生产出来的布匹可以获得更深入的加工,增加其附加值,获得的利润未必会比这棉纱少,这棉纱说到底还是一个初级加工而已……”谭延?在董事们热烈言之后,笑着说道。
说到纺织就不能不提印染,本来谭延?是没有建立印染厂这个想法的,不过他在前生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非常过瘾的电视剧,里面那个陈六子便是干印染的行家,他和日本人之间在印染业中斗智斗勇的情节给谭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谭延?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历史,但是这也变相的提醒了他,纺织业还广阔的很,往上有印染行业,往下还有棉花种植等方面,抵羊纺织厂要成为纺织业中真正的巨头,担负起抵抗外国资本对中国的掠夺,要走的路还有很长,眼前的顺风顺水不会维持太长时间的,洋商未必会咽的下这口气,以后的麻烦肯定不会少。
“组安说的好!这棉纱的价格估计也是虚高,到现在已经涨到七十五两多了还要向上涨,这有些不大正常,可能因为华盛纺织总厂的建立,这棉纱的价格还要向上涨一些,但是向上的空间绝对不会太多。现在这个价格已经都让我感到有些头晕了,以后的价格展多半也许真会应了组安的话,若是棉纱价格平缓下降回归到一个正常价格还好,若是突然来个跳崖降价,那我们投进去的越多,赔的也越多。现在我们挣得这么痛快,别到时候都给赔进去了,那可就欲哭无泪了!”一个董事笑着说道。
谭延?看了他一眼,这个董事叫伍轩仁,这个伍轩仁可能是抵羊董事局二十九名董事当中身份最为复杂的一个――他早年从美国来到广州,在这个时代中国的国籍管理并不是很清晰,这个经历还是在所有董事提交自己的身份证明的时候,谭延?现的。
第四十章 盘根错节
第四十章盘根错节
伍轩仁也捐了一个道员衔,二十多年来在广州经商不断的积累财富,使他成为广州商界中一个非常显赫的人物,有传闻这个伍轩仁很可能是五十年前名噪广州的十三行领伍家的后人,不过没有确切的证实过这个消息。
说起商人,谭延?自然很清楚中国在晚清时代有三股地方商人势力最为鼎盛――广东的行商、两淮的盐商、山西的票号,十三行便是广东的行商,在鸦片战争之前,广东十三行的商人们是大清当之无愧最为富有的一群人,同时他们也是那个时期全世界最为富有的人。
谭延?也听说过伍轩仁很可能是当年十三行领伍家的后人这一传闻,当然他对于广东十三行的历史也多少了解一些,据说伍家到了鸦片战争时代伍秉鉴那辈的时候,已经是富可敌国,以他所掌握的资料来看,伍家是那个时代的世界富也不为过。十三行毁于鸦片战争的炮火之中,不过关于他们的传奇故事,就算在今天谭延?也没有少听说过,不过就谭延?所知,清朝的这三大商人群体的覆灭都是跟国家战争有着密切的关系:十三行毁于鸦片战争,两淮盐商覆于太平天国,至于现在还非常活跃的山西票号则会在数十年后的北洋乱战时代彻底毁灭。
伍轩仁的背景谭延?也查过,他确实是有美国的成长经历,但祖籍却是福建人,但是上一辈人是干什么的,他倒是没有细查,至于伍轩仁到底是不是十三行伍家的后人,谭延?并不关心这些――伍家已经是过去的故事了,他们也许是历史的一部分,这样的家族也不可能因为一场战争便打回到平民,有些根底那是肯定的,不过谭延?并不在乎这些,他是需要钱,但他有得是办法通过正当途径去捞钱,用不着去翻历史寻找巨商后人来敲钱。
谭延?和伍轩仁的话得到了众多董事的赞同,华盛纺织厂现在的筹建度非常快,已经开始在原来的基础上开始兴建厂房了,但华盛并不是抵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犯不着为此还要结下一个强敌――华盛也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其背后的北洋却不是好惹的,商人经商为的是求财而不是结仇,把纺纱厂建到人家门口这在于对方的眼中是一个非常挑衅的动作。
以现在抵羊的实力,扩建是必须的,既然棉纱的价格很可能会盛极而衰,抵羊不打算继续在这个方向上大规模的增资扩建了,倒是谭延?所提出的向纺织工业的其他方向展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印染行业在抵羊董事局看来更是一块大好的肥肉,他们可以行程产业一条龙――自己纺纱、自己织布、然后再印染,这样可以获得规模效益,经过一系列的深度的加工后,其产品不仅在成本上有着外人所不具备的优势之外,还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中国现在纺织工业不过才是刚刚起步而已,有着非常广阔的市场,但是在很多方面还都是处于原始的手工作坊式的经营生产模式。抵羊纺织厂可以凭借其雄厚的资金基础向这些空白行业展,这样既不与人结怨,又可以品尝到空白行业中的巨额利润,这种事何乐而不为呢?
谭延?坐在董事局会议桌的位,见两边围桌而坐的董事们都在相互交谈交流自己的意见,过了会便拿起桌上的小锤子轻敲了两下,等所有董事都安静下来之后说道:“其实延?在组建纺织厂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在这一个行当上捞上一票便完事的想法,而是想长期经营下去。泰西各国列强都是依靠机器来大规模的进行现代化生产,所以才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强国富民,可见这是一个趋势――不仅仅是纺纱织布可以使用机器,在在下看来今后所有的行业生产都会慢慢有过去的手工作坊式的生产向机械化生产转变。”
其他董事听后都点点头,他们都是广东商人,和外界保持着非常广泛的接触,思想上非常开化,自然不是内地一些地方的商人所能够相比,在开放程度上来说,他们可以说是中国最有活力的商人群体。对于谭延?的话他们心中是非常认同的,毕竟机器的生产效率和过去的手工生产方式有着太多的优越性,况且随着时间流逝,这机器也越来越达,今天做不到的并不代表明天做不到。
“延?在最初的时候想凭借一己之力来开办这纺织厂,后来改成募股合办,这不过是第一步而已,等所积累的资金比较雄厚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产业可以去开拓,缫丝、制麻、印染等等,这些行业在目前来说都是处于空白状态,而我们中国生产蚕丝、麻等这些最主要的原料,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来经营这些产业而非要用进口货?大家都很清楚‘十年专利’,估计很多人心中对这个政策还是非常抵触的,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十年专利’最主要的还是防止外国人来到中国本地直接设厂生产,那才是我们的灾难!现在‘十年专利’已经结束了,可以预见外国人来中国直接设厂生产的时间不会太遥远,所以我们更是要加紧时间占领市场,否则等到洋人真的来中国直接设厂,那我们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谭延?沉重的说道。
“我们抵羊就是样抵制洋货,我们中国人当然就要使用中国货,若是国人用不上我们的产品,那就是我们的失职!……”董事们也许在当初投资抵羊纺织厂的时候,纯粹是服从追逐利益的想法,但是这“抵羊”商标有着令人非常惊叹的魅力,这个商标是谭延?根据后世的抵羊商标所设计的,图案便是一个地球上两只绵羊两角相抵,背景的地球图案是东西两个半球,图案上位于东半球的那只绵羊比西半球的略微健壮,西半球的绵羊在腿部设计上略微弯曲有向后倒退的趋势。
谭延?在当初设计这个商标的时候只是大体的记忆而已,在绵羊相抵的细微情节上是他自己所设计,请别人画出来的,不过他没有想到这才正是原本历史上真正的抵羊商标,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也许这个商标在西方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商标罢了,但是只要是个中国人或是对中国文化有些了解的外国人都可以非常清楚的解读这个简单商标背后的含义。单是从民族情结上来看,这个商标对于抵羊纺织厂的销售便立下了汗马功劳,当初提出这个厂名和商标后,所有的董事都一致通过,原本有些董事也请人设计了厂名,但是在看到这个厂名和商标后就干脆把自己的提议扔进垃圾桶了。
“现在我们抵羊纺织厂有着丰厚的利润,各位董事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我们可以中止扩大生产留到年终分红,也可以利用这些利润投资新厂,至于有那些投资项目,各位董事可以都写一份报告上来,我们将会在董事局内部开会讨论,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来通过下一步我们的投资方案……”谭延?提议说道。
谭延?知道,他现在还要面临科考,根据老头子的意志,他多半是要走向政治的,尽管他对政治非常不感兴趣,同时也非常畏惧那些历史上的诸多强人而非常抵触,但是这是老头子的意志,就如同他不愿意结婚也必须结婚一样,这都不是他所能够抵抗的。经商求财是必须的,但在老头子眼中这是副业,谭延?最重要的还是要谋求在政治上的展,像这样抽出数月的时间来办洋务实业已经是快要到老头子容忍的底线了,所以谭延?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抵羊纺织厂理顺,以后就要看这些董事自己来奋斗了。
农历新年刚过,两广总督府内一片热闹非凡,今年谭家将会有两门亲事――三月谭延?将会与江西布政使方汝翼的女儿方榕卿完婚,而到了八月,谭延?的姐姐谭福梅将会嫁给湖南按察使唐树楠的儿子唐赞慈为妻。这是一系列复杂的政治婚姻中的一部分,谭钟麟心中早就演算过很长时间了,除了谭延?与方榕卿的婚姻是因为谭钟麟与方汝翼的交情之外,谭福梅嫁给唐赞慈则是谭钟麟向洋务派继续靠拢的先兆――唐树楠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的孙子曾广钧的岳丈,尽管曾广钧是曾国藩二儿子的长子,不是长子长孙,但是曾广钧和数学家的父亲曾纪鸿不同,他是光绪进士,现在已经广西知府了,可以预见这个政治家族的第三代终将要重返政坛。
和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一样,婚姻也是政治结盟一个必不可少的补充,曾国藩家族和李鸿章家族还有等等现在还活跃在大清政坛上的一些老牌政治家族一样,其分支是延续着种种政治规则进行复杂的填充和加固。现在的曾氏家族已经到了第三代,长房一代除了继承曾国藩的爵位之外,次子曾纪鸿这一支的两个儿子才是真正朝政治方面努力的一支――除了唐树楠的女婿曾广钧是广西知府之外,增广?已经到了三品湖北补任道,署理湖北按察使,距离真正的二品已经是半步之遥了。
曾国藩生前老谋深算,身后更是为子孙利用湘军统帅和淮军的关系,通过联姻等一系列复杂的手段编织了一张庞大牢固的政治网络,而谭延?的姐姐谭福梅的婚姻也成为这个网络上重要的一个结点――向外连接到了身居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势力。
老头子开始结成这门亲事的时候也是出于和曾国藩同样的考虑,政治联姻来保证自己的家族平安,但是随着谭延?在谭家第二代中脱颖而出,这种联姻便有了更深层次的用意了――谭家通过唐家的联姻与曾国藩家族和李鸿章家族开始相通――曾国藩的孙女和李鸿章的侄孙早就联姻了,李鸿章也就变相的成为谭延?的姻亲长辈!至于这种比较遥远的姻亲长辈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这完全取决于谭延?到底能够在政治上走多远――李鸿章做为顶级的政治大鳄,处于大清官场食物链的顶端层次,他是不会为姻亲关系所打动的,他是现实主义者,更不要说谭延?处在这张姻亲关系网的外围,但是若是谭延?有足够的本钱和资本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至少现在看来,谭钟麟的总督招牌和谭延?刻意的结好,这都给李鸿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谭钟麟和谭延?在书房中密谈了整整两三天,老头子将就他所知道的湘军和淮军领袖的各种政治和姻亲关系完完本本的详细的交代给谭延?,谭延?虽然在这两三年中没有少被老头子教训过,但是这一次他终于掀开这张庞大的网络的一角,被老头子所描述的一切都给惊呆了――他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近代史始终都被这少数几个政治家族所把持着,当所有的政治事件理顺归结完毕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最终都会集中到少数四五个人的手中,有时候就是慈禧也未必能够把这几个怎么样。
毕竟诸如李鸿章和曾国藩,他们都是长期处于风尖浪口上的人物,他们都是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的代言人,在这种情况下,慈禧有时候也必须为他们做出让步,最多是长期经营采用明升暗降的方式来削弱他们身后集团的势力。谭延?综合前生的记忆来看,显然到最后慈禧也没有成功,在这场长达数十年的政治角力过程中,曾国藩和李鸿章还有他们身后的政治军事集团凭借着不断辈出的人才,最终拖垮了老佛爷,尽管他们都死在了慈禧的前头,可是最后北洋集团的领袁大头还是把清王朝送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北洋啊!”谭延?对这个后世鼎鼎大名的名词感到了一种切身的畏惧感,这个集团数十年来从太平天国时期慢慢展到现在,已经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政治军事集团了,由于曾国藩的经营,到现在两江总督刘坤一虽然名头上还挂着南洋大臣的名号,但是整个南洋集团在中法之战后,可以交给他控制的部分已经飞灰烟灭,其真正的资源全部随着李鸿章转到北洋的名下,只留下了一个空壳的名分而已。现在谭延?可以体会到为什么刘坤一更加倾向于和湖广总督张之洞靠拢,而不是选择李鸿章了――李鸿章除了一个烂摊子和一个不值得夸耀的名分之外,居然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组安,这该交代为父都和你交代清楚了,你姐姐的婚事也在八月完婚,你的婚事和南北洋之争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现在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李合肥和张南皮,你到底看好哪一个?站在哪一边?等你姐姐的婚事完毕之后,你自己就必须有个定论了!”谭钟麟老神在在的卧在太师椅里,微微闭起眼睛对谭延?说道。
“孩儿还是看好北洋!”谭延?思虑了半天回答道。
“那就是李合肥喽?!”
“孩儿看好的是北洋的实力,而非是李合肥!相比之下,就个人来看,孩儿还是觉得张南皮比李合肥更有建树,关键这北洋的实力……最重要的是李合肥能不能给北洋找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谭延?说道。
谭钟麟听后默不作声,沉思了一会说道:“你的意思还是两边都走走看?!”
“这走钢丝的活儿也许只有父亲这等谋略才可以施展的开,孩儿到底还是嫩了很多,恐怕承担不起……”
谭钟麟摆摆手说道:“为父的身体还可以支撑几年,替你望望风还是可以的,不过为父也不可能保你一辈子,这种事情迟早还是由你来做主的!不过若是让为父来做这个选择,恐怕也是非常为难的,这样看时间……”
“也许用不了等太长的时间……”谭延?轻声说道,他的思绪已经从两广总督府的书房中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天津――那里是北洋集团的中心。
“是的,也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甲午战争让以李鸿章为的淮军集团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而至于已经没落的湘军集团则彻底湮灭于历史当中,这个到现在本来是淮军重要组成部分的分支会在一年后走到最终的尽头!不过北洋的家底经过曾国藩的奠基和李鸿章数十年的悉心经营,即便经历了甲午战争也只是伤筋动骨,随即又在袁大头的展之下最终确立了袁大头的新统治核心地位,乃至以后纵横左右中国命运几十载,可见北洋这潭水有多深了!”谭延?在月色下的书房中暗暗的想到。
第四十一章 完婚
“公子,这是你让我找的资料,基本上都带过来了,不过这可是德国科学家所表的科学论文,非常难读懂……”沈静手中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走进谭延闿在幕友堂的办公房间。
谭延闿站起来先给沈静倒了杯茶递过去,然后才拿起那叠资料随意翻看了两眼说道:“文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力量最为强大么?”
面对谭延闿的提问,沈静呆了一呆说道:“西洋列强的坚船利炮!”
谭延闿摇摇头,先将自己手头的资料放在一边说道:“文渊兄,你错了!这个世界上知识的力量最为强大,没有知识便没有坚船利炮,西洋列强各国无不是崇尚科学知识,这和我们中国是不同的,我们儒家从古到今只是视这些东西为小道,从未重视过。列强可以靠科学技术造出坚船利炮,中国也可以,同样是人,没有理由我们办不到!今后我打算在《强学文摘》中开辟一个专栏,上面专门介绍列强各国有名的科学家传记和他们的成就,并且还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文章来向国人介绍一些普通简单的科学知识,让国人了解科学!”
沈静虽然是秀才出身,但是脑袋并没有被“之乎者也”给烧坏了,不然他也不会科考不成转学外语,并且还成了洋行中的办事人员,对于科学技术他还是了解过一些的,更何况现在的上海是中国最为开放地城市,那里面几乎可以看到西洋各国地最先进的一些明。诸如电灯、汽车等。谭延闿所提到的他并不抵触。
“公子想在《强学文摘》上开辟这样地专栏是非常好的想法,事实上寇青他们也翻译过一些材料,不过都是夹在在其中一起刊印了。若是以后开辟成专栏的话,我想寇青对这方面更为合适一些,我翻译个普通文章还可以,要说科学技术方面,那些名词实在是太难翻译了……这些德文资料都是从香港委托英国人弄来的,这些资料全部是物理学方面的。而且听说是现今欧洲最为顶尖的电磁物理学,你让我收集地是其中一个名叫赫兹的德国物理学家的论文成果。组安,你想要用这些干什么?这些东西就是翻译出来,也没有人能够弄得懂啊,而且你让我委托向洋人订购的那些设备,半个月后就可以到广州了。”沈静说道。
谭延闿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神秘的笑着说道:“文渊兄,这个嘛我要保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制作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东西,从小处说这个东西会给我本人带来难以计数的财富,从大处来讲,这件东西足以让我谭延闿扬名世界。甚至在这历史上留名也是说不定地!”
沈静听后彻底呆住了,留名青史可是一个读书人至高无上的目标。尽管他已经不算是个正统的读书人了,但是……
从那以后,沈静现谭延闿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就是连幕友堂都来的少了,半个月后从国外订购地一些设备全部运抵广州,搬进了两广总督府的后院,而谭延闿在看到这些设备之后,出来地次数就更少了,就连三月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也不在乎,全凭府中上下为之打点,本人则干脆做起了甩手新郎。
对于三月初三的婚礼,谭延闿本人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他没有对抗这件婚事的资本,更无法忤逆老头子的意志,在后世看惯了的那些无聊电视情节真的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和顺从——他对爱情依旧充满了憧憬,尽管这场政治婚姻打乱了他的安排,但是他依旧不会放弃对爱情的追求,他也选择了两条道路:一条便是先结婚后恋爱,双方情投意合之下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不过这个可能性在他自己看来是非常渺茫的;另外一条便是等待,等老头子过世,等到这个社会风气开化后,重新寻找自己的爱情,不过选择这条道路需要长时间耐心的等待,也许他这一辈子也等不到……
现在是难得的清闲时期,谭延闿便窝在自己的书房中,除了每天要完成父亲所规定的功课之外,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几个小明上去了,这其中最重要难度最高的便是无线电电报的研究,在此之前谭延闿已经将一个小东西交给寇青,让他远赴英国等欧洲国家注册专利去了,寇青拿走的那件东西虽然很简单,但是却是非常实用的小物件——拉锁(本文将拉锁的明时间滞后了,请读者不要追究)
无线电报是一项非常伟大的明,它大大提高了人们的通信质量和对信息传递度的要求。在谭延闿所处的时代,远在地球另外一端的马可尼还没有开始这方面的研究,而谭延闿就钻了这个空子争取一个先手。虽说是先手,谭延闿前生高中阶段是学理科出身,对于数学物理知识是没得说,在高考中这两门功课几乎是以满分的成绩通过的,但是无
理知道归知道,若是将其变成现实,这对于谭延闿来非常大的。
沈静待会来有关赫兹对电磁波所做的实验报告,这些都是赫兹将自己的成果表在科学杂志上的,尤其是《论动电效应的传播度》更是将由法拉第开创,麦克斯韦总结的电磁理论,最终用实验来证明了其正确性。这些资料都是无线电应用的理论基础,以谭延闿的水平阅读起来并不算深奥,事实上谭延闿只需要赫兹的实验过程,对于其理论部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赫兹还要清楚。
“以后世一个优秀高中生的水平能不能够在现在制造出无线电报机?”这对于谭延闿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若是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人来研究制造级计算机那样的高科技地水平。不过好在沈静按照他地要求所搜集的资料当中。赫兹实验所使用的各种设备都有过介绍。这也是这个时代地科学家在表论文时候的习惯——他们的重要现必须经过别人的确认才可以得到承认,其中重要的一条便是重现他所做的实验,所以这些资料对于实验过程中所甬道地设备和操作步骤记录的非常翔实。这正是谭延闿所需要的部分。
除了从欧洲搜集的各种关于电磁理论的治疗和实验设备之外,谭延闿这里还有通过北洋所购进的一套收报装置,谭延闿将这套装置大卸八块,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清楚了其工作原理,有了这些积累之后,他终于开始利用手头的各种元器件来组装他设想中地无线电电报机。此时距离他完婚的日期只有三天了。就在这一天,一行人在广州码头下船,谭延闿的弟弟谭恩闿代表自己的哥哥前往迎接——这是从江西南昌远道而来地方榕卿,她是来和谭延闿完婚的。
谭延闿看到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地两广总督府,心中也是有些惆怅,尽管他已经对此认命了,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他心中总是有些怪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是置身事外新郎不是自己似的。可惜来往恭贺他新婚的人让谭延闿明白,这场正在筹办的婚礼就是自己的!
“组安,恭喜!恭喜!”客厅中一行人走进,这是抵羊纺织厂董事局成员全体董事都来给他道喜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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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闿胸前佩花。将自己脑袋中的一些想法全部扔到一边去,振作起精神来应付眼前的客人。便笑着双手抱拳说道:“在下感谢诸位同仁能够来此观礼,谢谢了!”
二十八个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们鱼贯而入,后面跟随着的随从都抬着一溜用红布或是红花装点的礼盒,而礼单是谭延闿亲自接下的,看也没有看一眼便递给了旁边的随从,他可以想象为了自己的婚礼,这些在广东本身就颇有实力的富商一定不会吝啬,就冲着他是抵羊纺织厂的保护人,这贺礼绝对是非常厚实的。
谭延闿出身清廷地方封疆大吏之家,这婚礼自然是不能马虎的,做为谭家未来的继承人,这场婚礼更是热闹非凡,今天能够到这两广总督府内贺礼的人非富即贵,就连远在广西任县令的曾国藩的孙子曾广钧也赶来了,虽然曾广钧现在的官职级别还很低,但是谭延闿非常恭敬的亲自接待,然后将曾广钧送到老头子那里才算完事,这种待遇是客厅里那些道员所不能够享受到的。
除了曾广钧之外,令谭延闿没有想到的是广东藩司王之春除了送上自己的一份厚礼之外,还代表远在湖北的张之洞送上了一份厚礼。可见婚礼这种大事不仅仅是个人的人生大事,做为涉足政界之后的谭延闿,同样也是各方势力结好的一个机会,对此谭延闿心中也是暗自苦笑,但是明面上还是非常恭敬的和王之春在偏厅谈了一会,同样是他亲自送到老头子那里去。
正当谭延闿觉得参加婚礼的宾客来的差不多,他准备回去进行下一个环节的时候,就听到门房高声报到:“天津机器局总办唐大人到!”
不用细想,谭延闿也知道这个天津机器局总办唐大人一定是和他几个月前见过的那个唐伯文,没有想到这个唐伯文真的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说从李鸿章手中讨个天津机器局总办的位置就给讨来了,这足以说明唐伯文的家族应该和李鸿章关系很深,按照谭延闿所了解的李鸿章,至少唐伯文家族中某个人是淮军的重要人物,不过老头子也没有这方面的印象——这个唐伯文可真够神秘的!
“纪孟兄,一别数月,别来无恙?!”谭延闿主动走上前去问好,不管这个唐伯文是什么背景,这个年轻人的做派和行事作风都很得谭延闿欣赏,不知不觉两人就亲近了很多,况且唐伯文给谭延闿行事带来了诸多便利,于公于私都要和他打好关系。
“组安,不到一年,抵羊纺织厂雄起给粤地,扬名大清,实在是振奋人心!今逢组
好日子,伯文远在天津可是对你的喜帖望穿秋水,苦之下只得亲自上门来讨要一杯喜酒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谭延闿双手抱拳低头鞠躬赔罪说道:“这是小弟思虑不周之处。真是罪过罪过。待会酒桌上自罚三杯,绝不推脱!不过纪孟兄来此也是恰到好处,延闿这里正有一件稀奇之物。想必是纪孟兄梦寐以求的,既然来到这里,就多住几天,等小弟收拢一下这眼前地杂事,好好和纪孟兄探讨一下!”
唐伯文听后眼睛一亮笑着说道:“组安所说地稀奇之物定不会差到哪里,为兄拭目以待。不过为兄此来也是转达中堂大人的贺喜之意。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完一挥手,后面一行数十人抬着礼物便在门房的引导下走到一边去了。
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下可真是小弟之罪了,纪孟兄千里迢迢来此为小弟贺喜,小弟已是愧不敢当,现今送上如此厚礼,以后可叫小弟如何见人啊?!”
谭延闿地“小总督”之名早在闽浙总督的时候就已经传到广东这里来的,做为两广总督府的“一把手”。谭延闿的婚礼在这个时代来说无疑是一场盛大的婚庆典礼,不过对于这场婚礼地半个主角谭延闿来说却是非常郁闷的——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新娘子现在到底长得什么样呢?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光是靠小时候那段时间,他对未来这场婚姻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后世书中那些结婚前配偶都没有见过面的记载还都是真的啊。这是不知道这两人一辈子下来,可怎么渡过?!”谭延闿在婚宴上四处敬酒。没有想到来到这个时空后,自己的酒量奇大无比,灌趴下了一堆人,可是自己还是清醒的,无奈之下他只有端着酒杯四处“追杀”那些面有惧色的宾客们,借此想一醉将这个原本在书中描写地异常缠绵的夜晚给混过去。
谭延闿的目的达到了,在他将抵羊纺织厂二十八个董事挨个灌到钻桌子为止,他终于被气急败坏地老头子差人强行拖入洞房,在丫环的“机械操纵”下,模模糊糊地和新娘喝完交杯酒,挑开新娘的红盖头,脑海中最后的一个想法是:“新娘子真的是非常美丽啊!”
洞房内,已经换上白色湖丝睡衣的方榕卿,费尽力气将已经酪酊大醉的丈夫脱下衣服“整齐的摆放”在床上,看着还在轻声梦呓道:“来……再干一杯!”的谭延闿,方榕卿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方榕卿没有想到自己憧憬了无数遍的新婚之夜居然是这么渡过的,心中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按照她所观察到的谭延闿,自己的丈夫应该是一个非常有克制能力的男人,怎么今天是如此的失态,听自己的丫环说,新郎正在大堂上“追着”宾客敬酒,这真是让她心中感到大失所望。
谭延闿微微的睁开眼睛,身上存留的酒味提醒自己昨天晚上应该喝了很多酒。
“我喝这么多酒干什么?!”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突然心中一惊——“昨天可是我结婚啊!”
等谭延闿心中反应过来后,一动手的第一感觉便是接触到非常柔软细滑的皮肤——“我最终还是完蛋了!”他知道手上传来的感觉是另外一个人的,心中不禁有些哀叹。不过随即他的嘴角又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想到:“前生的时候曾经看过一部喜剧片,里面一个男人被一个女强盗给强行……事后男演员在床上抱着根柳条哭道:‘……残花败柳……’女强盗接口说道:‘不用哭!我会对你负责的!’”
当然,摆在谭延闿面前的是一个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现实——他已经是个有老婆的人了,这可不是后世的戏剧当中非常的狗血情节,而是一个对他而言非常残酷的现实。谭延闿仔细看了看枕边的女子,借着微亮的天色,他的心中不禁赞叹了一下自己老婆的容貌,不知怎的一句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方榕卿长得实在是漂亮,谭延闿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女人,尽管衣着等方面有些不尽如意,但也并非难以入眼,不过却全都比不上他眼前这个正在熟睡中的女孩——尽管这个女子是谭延闿的老婆,但是在他眼中,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还是个孩子。
“就这模样,就是放在百年后当个星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不过他却没有过多的注视身边的女孩,毕竟他和异性接触的经验很少,若是不小心把对方惊醒了,那两个人都会很尴尬。
“他倒是一个正人君子呢!”方榕卿微微的张开眼睛,看到狼狈而逃的谭延闿,心中微微甜蜜的想到。
第四十二章 风起
狼狈逃窜的谭延闿并不知道床上的妻子已经醒了,对于昨天晚上的一切,他什么都记不得了,不过这也达到了他的目的——对于婚姻的逃避。尽管这种逃避是自欺欺人的,但是在他看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前生少有的和几次异性接触使他对婚姻即憧憬又畏惧,而来到这个时代后,以他的条件找个美女当老婆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两个人的思想差异所产生的鸿沟,谭延闿并不能够指望对方彻底的理解自己。
对于方榕卿,谭延闿真是没得说,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尽管年龄还很小,但是却已经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可惜婚姻这东西不是只有漂亮的容貌就够了,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要说谭延闿是圣人不近女色,恐怕连他自己都要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谭延闿也不例外,不过相比之下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并不是谭延闿的标准,最重要的是在他眼中,方榕卿还是个孩子,尽管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研墨、练字,这是谭延闿每天早上都要做的功课,不过今天他练字总是心不在焉,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老是走神,当他听到里屋的动静时候,便干脆放下笔走出屋到院子里面去打拳——他已经抱定心思要作这个乌龟了,把自己封锁到乌龟壳中,就当这场婚礼不存在。
不过显然谭延闿的逃避是没有用处的,他刚在院子中摆好了一个起手式,外面就匆匆走进一个丫环说道:“少爷。老爷和夫人正在内堂等着少爷和夫人去敬茶呢!”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会我们就到!”一个清脆地声音在谭延闿地身后响起。
丫环看了看面前已经成痴呆状的谭延闿,一边敲敲漂亮的新娘子。嘴角微微一笑便快步走出院子。
谭延闿转过身子看到方榕卿身穿白色绣衣,而后面则挽了一个髻子——正正是一个成婚女子地标准头饰。
“你……你好……”谭延闿脸部僵硬的挤出一丝笑容,磕磕巴巴的问好,随即有反应过来这个问好好似不对呀……
方榕卿看到谭延闿那副仿佛赔了一百万两银子的丧气样,心中不禁有些好笑起来,觉得偶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个温文儒雅、办事干练的“小总督”完全和自己所见到地丈夫不同。微微笑着说道:“相公还是赶快洗漱吧,让公公婆婆久等了可不好!”
谭延闿听后为之气结,不过也很无奈,眼前这个“小女人”仿佛是抓住自己的小辫子一般,眼睛中总他感觉透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灵气来。不过他尽力把这些无聊的想法抛到脑后,赶紧洗漱收拾好自己,然后和方榕卿一起走向客厅,按照规矩老老实实的给老头子和母亲敬茶。
可以想象谭延闿这婚后的第一天过的是多么的痛苦。他一反最近地常态,在给老头子敬完茶后,便立刻奔向抵羊纺织厂,不过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自己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总督府里面还有个来头更大的唐伯文呐!想到这里便又指挥马车夫往回赶。弄得给他驾车的车夫直犯嘀咕,今天少爷是犯什么病了?
唐伯文住在前院。尽管他的来头不小,但是有老头子坐镇,谭家还是极为传统地。当谭延闿来到唐伯文所居住的小院地时候,唐伯文正巧还在捶打自己的脑袋走到院子里面,看他这幅睡眼惺忪的样子,谭延闿知道这位仁兄昨天晚上被自己的弄的不轻。昨天晚上谭延闿在婚宴上大神威,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幕僚、抵羊纺织厂的董事,当然还有这个浑身洋味甚浓的唐伯文,都是在他的“追杀”之列,这些人到最后都是被抬出去的,要不是有老头子严厉喝止,这些人恐怕真的要在酒桌上“殉职”了。
“组安,你可真的是很有精神,不知昨晚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唐伯文看到谭延闿后苦笑的打趣说道。
“纪孟兄说笑了,今天是特别邀请你去看一件非常新奇的物事的,想必纪孟兄是非常感兴趣的,而且它还非常使用呦,说不得中堂大人也非常热切期盼这件东西呢!”谭延闿避实就虚的回答道,说实在的,昨天晚上他自己做了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如果没有下人扶助的话,恐怕自己的新婚之夜睡在马棚里都有可能。
“到底是什么东西,组安为何这么神神秘秘的?!”
“纪孟兄看了便知道此物的妙用了,不用多问!”谭延闿笑呵呵的卖弄关子。
由于自己的书房就在寝室旁边,唐伯文是不方便过去的,所以谭延闿将无线电收报机弄到幕友堂中。这套无线电收报设备是谭延闿自己组装的,已经经过调试实验过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由于是原始机型,稍微挪动个地方
闿就必须为此调试半天才折腾好。
唐伯文尽管不知道谭延闿弄得什么东西,但是电报机他还是见过的,他越看这东西越像是电报机,更何况谭延闿订购电报机还是他经手办的,价格是以成本价卖给谭延闿的,看那两个小木箱子上面还有电报机生产出厂的外国铭牌,他愈肯定这就是那套卖给谭延闿的电报机,可是这套电报机已经被谭延闿拆的面目全非,而且中间也没有看到有铜线相连。当谭延闿忙活好后,将两台设备分别放到不同的房间,然后请两个事先从广东电报局找来的两个报员分别各自守住一台机器。
谭延闿忙活好后得意的说道:“纪孟兄,你先在这里给这位报员说句话,让他翻译成电文出去,我到另外一个屋去接收。看看能不能成功收到你的消息!”
唐伯文听后脑袋立刻蒙了:“组安。这不是电报机么?中间没有连线怎么会收到消息?”
谭延闿笑着说道:“若是中间有连线,还用我这么费心思干什么?我要的便是没有连线也可以收报,这中间地巨大价值。想必纪孟兄能够想到吧?!”
谭延闿说完便走出屋门,去到另外一间屋中准备收报去了,留下唐伯文和那个报员面面相觑,这种事他们两人还是头一次遇到。谭延闿在验证自己组装地无线电电报机是否成功没有请报员尝试过,只是自己通过送一些极为有规律的电报信号,而另外一台电报机上有灯泡。其闪动的频率和自己信号地频率相符,这样就算成功。起始这套非常原始的无线电电报机设备只是谭延闿在有线电报机上加装了一套无线电收报系统,从欧洲购进了大量的实验设备除了用在复原赫兹的实验之外,其余的都用在了组装电报机上,还把一套有线电报机给拆了才勉强算是构建了这么一套系统。
这个时代还没有进入电子时代,电子管也没有明,谭延闿是靠其在前生时的数学、物理知识,复原了赫兹所做地所有实验后。明白了如何使用这个时代的科学设备来构建无线电系统,包括锁定频率、放大功率,天线布置等等。若是他不去重复赫兹的实验,这些零部件就算摆在他面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好在他事先准备工作做的充分,赫兹实验中的设备全部都被购买过来。而且还备了双份,忙活了快两个多月才有今天这个结果。
“就给他一个‘早上好’吧!”唐伯文对旁边还有些局促的报员说道。
谭延闿这套无线电报设备在使用上还是和有线报是一样的,尽管报员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但是这套设备是在有线电报机的基础上组装地,所以报员还是非常轻松的将“早上好”这三个字用电文了出去。
“早上好”用四码电文编译后不过才十二个信号,电文出才不过一会,谭延闿兴奋的拿着一张纸跑进来笑着说道:“纪孟兄,早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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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文和那个报员听后都是一愣神,那个报员更是有意思,站起身来便对眼前这个铺满一桌子的散乱零件地无线电装置转着圈的大量,想找找看是不是有根导线通往另外一个屋子。
谭延闿笑着说道:“不用找了,这是无线电报!嘿嘿,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搞成了,就是不知道这有效距离有多远?”
谭延闿前生地高中物理课本上对这无线电电报明人马可尼的电报装置也做过一番小介绍,据说开始的时候不过才一两百米远,谭延闿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自然对这无线电电报装置进行了改进,但这有效距离还真没有进行严格的测算过。
“纪孟兄,这是我明的无线电报技术,在欧洲已经有一些科学家证明了无线电的存在,不过却还没有将其利用起来转化成现实的报技术。当然这种技术还很不完善,有很多急待改进的地方,尤其是报距离的问题,不过这已经实现了利用无线电来收电报,纪孟兄可从这里面看出什么没有?!”谭延闿笑着问道。
“若是无线电报可以和有线报相同的话,那可以省去大量的铜线,并且建立报网络将会大大降低成本!”唐伯文反应非常快,他本人是在国外待过好几年的,脑袋活络的很。
谭延闿听后笑着摇摇头:“纪孟兄说的诚然是正确的,单从民用的角度来看,这无线电报确实已经大大优于现在所使用的有线电报,不过这并不是它最重要的用途。纪孟兄可以试想一下,若是在北洋水师的舰船上安装这种无线电报装置,在海战过程中,若是旗舰的信号塔被敌人所击中,无法传递消息,这又该如何?而且在舰船上安装无线电报装置后,可以以最快的度来反应战情,只要报距
远的话,就是6地上同步指挥也未必不可能!”
谭延闿想到甲午战争的黄海海战中,正是因为北洋水师的旗舰信号塔被击中,致使北洋水师失去了统一地指挥。立刻成为一堆散沙被日军联合舰队各个击破。居然连对手一艘战舰都没有击沉。他这么迫切地在无线电报技术上进行探索,也是想要把这一先进技术先武装到北洋水师身上。大清帝国走到现在已经千疮百孔,谭延闿打心眼里就不愿意与这艘破船共存亡。可是这个民族和国家却是他无法舍弃的,甲午海战对于中日两国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一个是走向更加衰败,另外一个则是走向了列强道路。在谭延闿眼中,无论怎么样,只要给日本人找些麻烦。他都是非常乐意去做地,小到将日本的纺织品挤出中国市场,大到尽力改善北洋水师的战斗力,任何一个他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都要尽力去尝试,不求能够彻底改变甲午战争的命运,只求给日本人添点堵,若是北洋水师走了狗屎运能够绝地大翻盘。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对于谭延闿所说地无线电电报机在军事上的应用,唐伯文并不难理解,不过他也清楚中国在这个时代在科学技术方面的弱势,尽管西方列强并不限制中国从他们那里购进最先进的武器。但是要是想凭中国人自己研现代科技,那多少有些不现实。
不过谭延闿的无线电电报机就摆在他的眼前。而且他也从未听说过西方有过类似不用导线便可以收电报的机器。唐伯文在现在的中国可以算是对外消息最为灵通地那部分人,虽然电报业务是盛宣怀来主管,但是同为一个系统的人,他对电报的展趋势还是非常明白的——谭延闿地无线电电报机绝对是创!
想到这里,唐伯文的心就热了起来,高兴地说道:“组安,你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明啊!估计什么时候才能够真正的达到你所说的应用水平?!”
谭延闿笑着说道:“无线电电报机的基本明算是完成了,不过想要投入使用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我最想做的倒是先派人在西方列强国家把这个明抢先注册,毕竟人家也不是笨蛋,也绝对能够想到将无线电用在电报上。至于应用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想要满足海战的需要,那无线电电报机还需要做很多的改进,至少在传送距离上至少也要达到上百公里以上才可以,若是想取代现有的导线电报机,那走的路还要更长!”
唐伯文听后想了想说道:“这注册专利是必须的,在西方国家有很多明家都是靠注册专利而家的,只是我大清现代科学技术落后,人才欠缺,还没有人能够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你可是开先河啊!”
“其实小弟我在欧洲已经有了几个注册专利,像你天津机器局所生产的毛瑟九三式步枪和盒子炮都是我的专利,已经卖给普鲁士的毛瑟武器制造厂了,要不然哪里会得到这么优惠的条件进口生产设备?!”谭延闿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一拍脑袋笑着冲谭延闿竖起了大拇指:“还是组安利害,不仅科场得意,这在西学上也是不落于他人!”
谭延闿说道:“相比我那其他几件明,这无线电电报可是要先进得多,用处和影响更是那几样明所不及的!待会我就给在英国的手下电报,托人将这无线电电报机的样机稳妥的送到他的手中,先把这专利注册了再说!当然,我也不会放松改进无线电电报机技术,争取早日把这套设备用在我们自己的身上,毕竟兵战凶危,多一层保护就是多上一层胜算……”
唐伯文自然明白谭延闿口中的“兵战凶危”是什么意思,想到中日两国上空越来越紧张的政治空气,他心中不禁有些萧索。
“这次来参加你的婚礼本来是不想给组安找麻烦的,不过上个月《强学文摘》上面刊登了朝鲜东学道的一些东西,并且你还在文章后面预言朝鲜局势不稳,很可能会成为中日之间爆战争的导火索……那篇文章和你附在后面的评论,中堂大人都已经非常仔细的看过了,并且还亲自给朝鲜那边电报询问现状,结果非常堪忧……中堂大人派我到你这里来,一面是向你贺喜,另外一面也是想询问你对朝鲜局势的一些看法……”唐伯文面带忧色的说道。
“中堂大人已经过问了东学道那边的事情了?”谭延闿问道,东学道便是历史上朝鲜的东学党,不过那还是以后国人对此的称呼。
“不错,事实上要比想象的更加糟糕,东学道已经在二十多天前起义了!”唐伯文低沉的说道。
第四十三章 顾盼
谭延闿不是神仙,前生所读的历史教科书上对于甲午战争的起源只是简单的介绍了因为朝鲜东学党起义,引中日两国向朝鲜增兵,至于东学党什么时候开始的起义,这点却没有介绍,谭延闿也只是稍尽人事而已,没有想到现在东学党就已经开始起义了。
“上个月15日,朝鲜全罗道生了东学道起义,后来朝>>利,看着这声势有越闹越大的趋势……中堂大人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不过在看到你的文章后深觉不妥,除了严令朝鲜那边警惕之外,便是差我到你这里走一趟,看看组安对此有何看法?”
谭延闿听后一愣,心中想到:“老李同学还要询问我干什么?直接派兵啊!”
“东学道起义不过是个由头,朝鲜人是没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相提并论的,他们不过是前台的木偶罢了,关键还是要看我们和日本,中日两国分出胜负则朝鲜局势明朗,否则朝鲜就这么乱下去好了!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便是请中堂大人让在盛京附近的军队火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镇压东学道起义,这样局势还好控制也就一了百了,当然这样一来日本会根据《天津条约》有所异议,这麻烦还是少不了的,关键是看剿匪的度有多快;另外一条路……”
“什么路?!”
“纪孟兄,这条路是最坏的,便是由着东学道他们折腾。等朝鲜国王自己玩不转、压不住的时候。必然想着请外兵来协助镇压,这样一来日本必然会插手其中,须知这个岛国对大6可是有着几百年地图谋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若是事情真地走到这一步,那清流们必然会以国家面子力主中日开战,中堂大人说不得要和日本干上一场,是福是祸那就要看运气了,不过日本赢得面非常大,这里小弟也不用和纪孟兄多嘴。想必这中间原有大哥是非常清楚的!”谭延闿低沉的说道。
“我大清仓促起兵,恐怕未必会有什么效果,就算镇压完后,日本就会没有动静?中堂大人现在正在责成驻日公使汪凤藻密切观察日本动静,现在日本议院和内阁有一定地冲突,只是不知情况如何,也许日本无瑕他顾,局势未必有组安说的这么糟糕……”唐伯文说道。
谭延闿听后笑眯眯的看着唐伯文。把唐伯文看得浑身毛,心虚的问道:“组安,你看我干什么?!”
“先不说中堂大人心中是怎么想的,就是纪孟兄刚才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唐伯文听后一阵哑然。
“纪孟兄,面对现实吧!在下估计中堂大人未必会把东学党看在眼中。而汪凤藻从日本传来地消息定然是‘日本议院和内阁冲突,无外顾之暇。’……说实在的,不是小弟对汪凤藻的为人有什么误解,而是对于日本的这种伎俩,小弟体会非常深,日本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动战争的机会的,要不然它凭什么把国家财政收入半数以上都用来展军事尤其是海军?!换作是我们,若是不能够谋得足以相当的好处,你说我们会罢手么?!所以说日本议院和内阁的冲突不过是个幌子,就算真有其事,一旦朝鲜局势真地展到借兵才可以镇压的时候,日本必然会一夜之间一致对外动战争!”谭延闿冷笑的说道。
“组安,早先听别人说起你是一代俊才,我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是现在我服气了。不过有一点你还是错了,汪凤藻只是说现在的日本局势有些微妙,而且各国列强也多持观望态度,中堂大人在考虑朝鲜局面之后,已经下令北洋水师待命了!”唐伯文微微笑着说道。
“北洋水师待命?!”谭延闿对这个消息非常惊讶——前生所看到地历史教课书可是白纸黑字写着李鸿章消极对待避免和日本生战争的呀!
“中堂大人主战?!”
唐伯文摇摇头说道:“非也,是不得不战!中堂大人还是希望能够再拖上一两年地,太后六十大寿,这银子如流水一般,北洋水师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新添战舰了,除非等这六十大寿过去,有上这么两三年的功夫,再增添两三艘战舰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中堂大人以为中日之间若是非要生战争不可的话,能够拖上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毕竟日本国小,时间上对我大清有利!不过看日本这架势,正如组安所的文章一般,他们把国家的命运全部都压在一场赌局上了,一鼓作气成事自然是好事,若是时间拖长了,日本人就会被自己给拖垮了,他们不是傻瓜,中堂大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这躲是躲不过去了,剩下来若是非要打上一仗不可的话,那还不如早作筹备!”
“中堂大人若是这么想的话那最好不过,纪孟兄来此也不单单是代表中堂大人来过问此事吧,是不是中堂大
么打算或是不方便的事情需要在下或是家父去做?!微笑着说道。
唐伯文听后笑着说道:“不错,中堂大人希望组安能够说服令尊……”
“呵呵,写信给翁书平自然是没有问题,这点不用过问家父,我就可以做主!不过纪孟兄应该知道中堂大人和翁书平之间的纠葛,这信是好写,就算家父得罪了翁书平也没有什么,不过关键的是这作用未必会如中堂大人所期望的那样啊!”谭延闿说道。
唐伯文听后苦笑的说道:“中堂大人对此也是颇为无奈,只是当年翁家贪生怕死,又是南派清流之,对于当时的大军作战阻碍太多,若是当年曾文正公对此视而不见的话,将会无法服众……”
谭延闿摆摆手说道:“家父虽然喜爱翁书平地字但并不代表他对其人品也很欣赏。孰是孰非。家父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地。现在局势危急,就算要得罪翁书平,家父也是不会在乎的。他翁家两代帝师也未必敢拿家父如何。不过怕就怕中堂大人当年既然和翁家结下这等大仇,翁书平哪里会善罢甘休?!只能够是尽人事以听天命耳,这点还需要纪孟兄代为向中堂大人转达!”
唐伯文听谭延闿肯应下这件事,虽然心中对于翁同龢是不是会接受谭钟麟的劝谏暂时放下和李鸿章地敌对状态没有半点把握,但是至少谭氏父子肯做出这样的姿态已经实属难得。
“对了,纪孟兄。上次提及日本舰船所使用的炮弹是整体炮弹,这件事查的如何?可有什么结果?”谭延闿不愿意纠缠这些官场上的是是非非,尽管他总有一天要继承老头子的衣钵必须要直面这些问题,就是现在他也在自觉不自觉中参与到这些政治斗争中来,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尽量避免这些问题。相比之下即将到来地中日对决才是他所关心的,后世历史中对于这场战争除了清廷的软弱无能甘心卖国之外,最为诟病的便是北洋水师所使用的炮弹问题,所以他更加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唐伯文肃容说道:“这件事已经查清楚了。根据驻日公使汪凤藻两个月前的来电,已经非常明确的证实了日本海军所使用地炮弹都是组安所说的那种整体炮弹……不过就是炮弹内所装填的火药还是褐色炸药,并非是组安所说的无烟火药,但是听闻日本人已经在开始试着生产无烟火药了。至于装备了多少还很难说,他们防范地很紧……”
“呵呵。不管怎么说,北洋水师的炮弹装药还是走在了日本联合舰队地前面,至于这炮弹问题,中堂大人可有什么话说,若是缺钱的话,小弟这里多少也可以尽一份心,毕竟国防大事大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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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改造炮弹的问题,为兄在任天津机器局总办后已经和英国工程师洽谈过几次,现在设备已经都改造完毕了,开始试着生产一体炮弹,至于效果还要看北洋水师的使用情况才能够定下来,不过中堂大人已经调拨银两,准备多生产些这样的炮弹以应付局面,可是天津机器局的资金非常紧张,组安心意我代中堂大人心领了,可是这中间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于事无补……”唐伯文有些忧虑的说道。
“现在现这个问题是有些晚了,不过亡羊补牢未必不会没有效果。纪孟兄,尽人事以听天命吧!”谭延闿看唐伯文神情黯淡,只好安慰的说道。
“组安,本来你的大好日子为兄应该多留几天才是,不过为兄接任天津机器局不久,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繁杂,所以我打算明天就要乘船回天津,正好两天后北洋水师的一艘战舰要从上海赶回天津,我也正好搭乘,说不得要走得早些了!”唐伯文笑着说道。
“无妨,纪孟兄身兼重任理当如此!如果家父允许的话,这封说和的信我想亲自北上交给翁书平,一来也表示诚意,二来也是为明年大考做些准备……到时候小弟我可能要在京师常驻一段时间了,少不得要到纪孟兄那里去蹭饭!”谭延闿也笑着说道。
“组安,你刚刚完婚就要离家北上?!明年科考到底还是时间尚早,这送信也可差别人去做,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北上?!”
“家父已经提过了,明年科考差不多在明年四月开考,家父也希望我能够早些到京熟悉一下环境,早走晚走对我来说都一样……本来小弟是不想这么早成婚的,原本两家约定是明年成婚,不想小弟这里科考非常顺利,开会试又有这么多规矩,不是每年都有,所以早些熟悉一些也是更有把握,所以才提前到现在成婚……”谭延闿苦笑的摇摇头。
“呵呵,组安,论成家你可是走在了为兄的前面,不过家父去世的早,也没有人来管教我,我也乐得自在。”唐伯文笑着说道。
“这样也好,好男儿志在四方。组安,你
大事的人。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李合肥要老夫哼哼……若是翁书平这么好说话,也就走不到今天了!”谭钟麟坐在太师椅中冷笑的说道。
“孩儿打算过两天就出北上,若是可以地话。甚至可以和唐伯文一起走,这样也可以显出我们对李鸿章地诚意……”
谭钟麟听后眉毛一动:“组安,这么着急走……你是不是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意?!”
谭延闿听后刚想顺口说道:“不错……”不过他还是非常及时的把那两个字憋在了嘴里。
谭钟麟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心中已是了然:“其实为父早就看出你的心意,对自己地婚姻大事都不放在心上,除了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之外。为父还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不过为父不管你心中如何去想,谭方两家除了是世交之外,还是湖南的名门大族,切莫委屈了榕卿,否则为父是不会客气的!”
一时间谭延闿面对老头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还是以沉默相对。老头子虽然是用叹气的语气说话,但是他依然可以听出话语背后所隐含的威胁,对于这种政治婚姻他心中一点好感也没有。不过偏偏又由不得他来做主,想想前生所生活的那个年代,自己身边也有很多婚姻是不由自主地,心中也多少释然了。
“记住为父的话。你先下去准备吧,那封信为父待会就写。好好和你母亲道别,明天就随唐伯文北上……”谭钟麟有些心灰意冷的挥挥手让谭延闿离开,对于这个儿子,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中也只好期待他以后和儿媳妇相处时间长些能够融洽了。
谭延闿对此也是无奈,只得退下去。平心而论,自己的老婆在容貌上自然是没得挑,但是这种心理年龄上的差距让他感到非常的不适应,更要命的是两人除了在童年时代见过一面之外,毫无其他接触,这感情上的鸿沟是不易逾越地。在眼下这个当口,他唯有采取“鸵鸟政策”,过得一天是一天,只得期待老天能够让他们在日后相处的日子里面建立感情基础,这样才会有所转机。
既然老头子同意他和唐伯文一起走,那谭延闿也巴不得能够“逃离”一段时间,不过这广州的事情才刚刚铺开,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为了能够安心北上,他在离开书房之后就前往幕友堂和侍卫队兵营做些安排,至于抵羊纺织厂已经开始步入正规,那些董事们都是商场老手,他只需要在主方向上做些干预已经是足够了,具体经营上,他相信薰事们会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奋斗,不用他去操心。
其实谭延闿心中最放心不下地还是侍卫队,这支微型武力在现在看来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但却是谭延闿日后问鼎天下地必要手段。尽管他内心中对“问鼎天下”还有着很大的疑虑,但若是不做些努力就放弃,他心中未免有些不服气——他没有想到前生历史书中的袁世凯现在混得比他还不如,而且通过和唐伯文的交谈,才知道北洋6军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也就是说袁世凯和他日后鼎鼎大名的“北洋系”到现在为止连个渣还没有,当然李鸿章留给袁世凯的家底异常丰厚,这也是袁世凯日后展如此迅的重要原因,但是论地位,此时的袁大头距离自己还有八条街这么远。正因为袁大头如此低微的地位才让谭延闿有点信心来搏上一场——李鸿章所留下的东西多少也要分出一点给他谭延闿!
为此,谭延闿打算正式启动军事留学生计划,开始组建自己的留德士官系来参与未来的竞争,他的财力和势力已经开始初现端倪,若是合理操作的话,在未来几十年中未必没有“问鼎天下”的实力。谭延闿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但是若是给那些未来出卖民族利益的家伙找些麻烦,制造些困难,他还是非常乐于去做的。
尽管谭延闿在军事上起步比较早,这些侍卫队都得到了最好的训练,若是以士兵的要求而论,这些战士在个人素质上不仅是目前中国国内最好的,就是放到欧洲也是顶尖的士兵。不过士兵终归还是士兵,他们不是教官,没有进行士官素质养成教育,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些士兵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留德进行军事深造固然能够加快侍卫队士兵的成长度,但是这不是光靠钱便可以满足的,他们还需要学习很多知识才可以堂堂正正的迈进德**校的大门。现在在侍卫队中,已经有很多士兵可以流利的书写和进行德语会话了,相信若是放到德国,进行学习和生活是足够用了,不过德**校学习还需要很多知识,不说别的,单单是数学知识就足够他们喝上一壶的了。
第四十四章 水雾
谭延闿乡试回来之后,便开始加强侍卫队的科学知识方面的学习,不过和德语不同,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进行积累,匆忙两三个月还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个时代的中国给他们找个合适的数学教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活暂时还是由谭延闿和弗里德里希来负责,教授这些士兵学习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当然,为了鼓动这些士兵的学习气氛,谭延闿还给予了适当的经济刺激,每次考试都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奖励那些成绩靠前的士兵。
虽然这些小措施也确实调动了士兵们的积极性,但毕竟时日尚短,他们的基础还差得远。眼下谭延闿的生活不断的被其他事给打断他心中原本的计划,为了躲避眼前的“感情债务”,他不得不北上逃避一段时间,顺便也是因为甲午战争的临近好到北京多做些准备工作,但是这些士兵可是他未来的根本,他必须做好妥当的准备才可以安心北上。
谭延闿带上沈静、陈飞等幕僚会同侍卫队中的三个队长萧轩、刘禹、杨在兵营中开会。一直以来总督府侍卫队的经费都是由谭延闿独立把握的,来源便是戒毒丸和《强学文摘》,不过现在由于抵羊纺织厂的缘故,谭延闿手上可供支配的资金日渐充裕,就算同时送出二十个士兵去德国深造,在经济上对他来说也是没有任何负担。
沈静和陈飞是谭延闿在幕友堂中最为得力的手下,寇青远赴欧洲替他打理专利和毛瑟武器制造厂之间的交易所以未能赶回来,至于萧轩、刘禹和杨三人则是侍卫队中表现最为出色地三个人。这六个人可以算得上是谭延闿目前最主要地文武班底了。
“再过几天将会有一批书籍抵达香港。这是寇青从欧洲搜罗来的,我们在欧洲的生意伙伴毛瑟武器制造厂弄到了德**校所有地必修科目图书,当然中间还有许多是其他列强国家军校的图书。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我已经听过弗里德里希教官的汇报了,以你们现在的水平读懂这些书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当然一些英文和法文书籍,文渊和宇盛兄会帮助你们翻译过来……现在你们目前最重要地任务便是加强训练,加紧学习,在六个月后我会让弗里德里希教官为你们安排一次全面的考核。这次考核将会关系到第一批前往德**校学习的人员,德国方面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们能够达到教官要求的水平,我就会兑现当初许诺的资助你们前往德国学习的所有费用……”谭延闿慢慢的说道。
广东是目前中国最为开放的地区之一,这里由于开放地早,所以人们的思想观念和其他地区完全不同,这不仅表现在这里的人为人处世和经商做事上,在思想上也是这个时代走在最前面的地区。不过谭延闿对此也有担心——这里同样也是革命党活动最为频繁地地区。想到革命伟人们对广东可是“情有独钟”,若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孙中山可能就在香港和澳门一带活动。他可不想自己地这支小小的武装力量进入到革命党人的视野之内,自己若是长期不在的话。这支武装力量恐怕真的会被革命党人给瓦解了,到时候自己的心血也就真的白费了。
谭延闿把手下最优秀的军事人才送到德国。除了他印象中的德国6军是世界上最好的6军之外,同时也想让他们接受西方的军事观念。当然在这个时代,德国6军显然还没有这个声望,法国人虽然输给德国人,但依旧是欧洲的王牌6军,不过谭延闿却知道法国人不管是在一战还是二战,都被德国人折腾的够惨,德国人尽管两线作战依旧是压着法国人打,二战中则干脆灭了法国。像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军事强国,谭延闿是不会把自己的得意人才送到那里去深造的。况且根据谭延闿的理解,送到法国的都是培养革命家,那里的氛围可能特别容易培养出革命家来,前生他就现晚清向外派遣留学生中间曾经有个非常有意思的分化——送到法国学习的后来回国的,多半走上革命道路;送到美国学习的多半都成了科学家。若不是因为他对德国6军的好感,他甚至不想让自己的人踏上欧洲大6——军人就是军人,若是干涉主导了政治,到时候各种分歧的解决办法将会变成军事对抗而不是和解谈判,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起点,同时对于国家和民族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
萧轩等人在听到谭延闿许诺在半年后选拔优秀军事人才留学德国后,心中激动的很,他们早就盼望着能够到德国这样的世界强国去学习军事了。在这里侍卫队的消息并不闭塞,洋务派们不但重视在工商业上的尝试,同时更注重在军事人才上的培养,事实上早期洋务实践
为军事而服务的。他们也知道中国最好的6军学校武备学堂,原本对于留学德国他们还是非常奢望的,要是能够进入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在他们心中也是非常乐于接受的。
萧轩三人站起来说道:“公子放心,属下会督促学习训练,争取达到留学标准!”
谭延闿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道:“国势日衰,那些采用旧法练兵的军队鼎盛时期对付太平天国还凑合,但是过了几十年到现在,恐怕他们都马放南山变成大烟鬼了,民族靠他们这些人是没有什么出路的!本来凭我和北洋之间的关系,就是把你们送到北洋武备学堂去学习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那里的淮军惰性已成积重难返,我怕把你们送到那里会害了你们。前思后想之下还是把你们送到德国,去接受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将你们培养成合格的军事将才。将来回国后好报效民族!”
谭延闿话中着意“民族”二字而不是“国家”,现在清朝还是歌舞升平,但是全国上下地人都知道慈禧太后肆无忌惮地挪用国库来筹备六十大寿。这已经开始惹的天怨人怒了,剩下来就等甲午战争一败涂地,然后矛盾集中爆出来而已。
没有办法,谭延闿现在不可能自己做革命者,他的基础和身份都决定了自己走上革命之路,同时他需要地是一个非常团结的基础。在这种情况下他非但不能给这些人灌输革命思想,反而要防范这种思想对他的基础的渗透。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当满洲人的孝子贤孙,剩下来的也只有走“民族路线”了,以民族大义来团结更多地人,尤其是以萧轩三人为的这支微型军事力量。
“我这一走恐怕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这里全靠诸位来打理,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文渊兄、宇盛兄,仲卿到欧洲短时间也不可能回来。这《强学文摘》就要靠二位来打理,至于家父那里会给二位方便,不过《强学文摘》的评论部分一定要慎之又慎,万万不可针对某个朝廷大臣出责难。当然若是某位官员贪污被朝廷邸报所披露,可以请示一下家父来做考量。我在北方也会写一些评论寄回来交给你们来处理……”谭延闿慎重的说道。
《强学文摘》说到底还是类似于报纸,不过因为它的影响力在地方实力派手里有意的推动之下日渐扩大,名声是有了,但是目标也变得太过明显了。为了防止一些人有意的打压,谭延闿不得不对《强学文摘》的内容报道进行一定地限制——自从《强学文摘》的评论版出来之后,就不单纯是翻译转载外国报纸了,对于国内生的事情也必然会做出评论,不过考虑到甲午战争的苗头,《强学文摘》万万不能够当出头鸟,否则就算有老头子当靠山也避免不了被人打压地厄运,说不得以老头子的性格,动手关闭《强学文摘》第一人还是老头子自己。
沈静和陈飞对谭延闿地话倒是听得进去,毕竟他们不是单纯的热血读书人,他们都是在社会上“混”过一段时间的,尤其是在总督府这样的地方当幕僚,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他们多少也明白一些。在这方面沈静远比陈飞要成熟的多,毕竟人家当初读书就是为了进入官场,可惜科举不顺才该行的,谭延闿虽然没有明说,但沈静在翻译科的地位要比其他人更高些,尤其是在处理和政务有关的事务,若是谭延闿不在的话就由他来拍板。沈静踏实慎重的作风也颇得老头子的欣赏,把这些事情交给他来主持,谭延闿也比较放心,若是连沈静都感到棘手的话,和老头子沟通起来也比较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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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走得突然,要交代的事情也很多,但是终归有处理完的时候——那也就是说谭延闿最后还是免不得要见到现在最令他尴尬的人——妻子方榕卿。虽然两人说不上了解,但是就谭延闿的感觉,面前这个正在摆弄茶具的女孩还是颇有好感的,大方、娴静、从容……这个女孩在自己归来的时候正在专注的摆弄着身前那套茶具,非常熟练的进行着茶艺的一道道工序,谭延闿进来的时候,这个女孩也仅仅是抬头用清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一会就可以喝了,先坐着吧!”
一时间谭延闿防佛觉得当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她才是长辈,而自己倒像个晚辈一样,他不自觉的晃了晃脑袋,像把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觉赶出脑袋,不过他还是非常顺从的坐在方榕卿的对面,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灵气的女孩表演茶艺。
在热水升腾淡淡的水雾中,眼前这个女孩子在谭延闿的眼中显得那么自在,举手投足间是那么的自然,不知不觉中当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将一杯清茶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淑女
词竟然蹦到了谭延闿的脑海中。谭延闿的前生,“大行其道,“淑女”二字他也只有个概念而已,加上他很少接触异性一心忙于学业。这个词距离他所接触的异性就更加遥远了。没有想到在这个女孩身上居然有这种气质,这倒是让他颇为心折。
谭延闿将紫砂杯中的清茶趁热一饮而尽,茶水地温度掌握地非常老道。他不懂的喝茶,但是这杯茶喝下去之后沁人心脾,让他心中感到特别的舒畅,一时间奔波了一天地身体居然软塌塌的靠在椅子背上,让他浑身上下格外的舒服。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什么时候走……”
“差不多了,余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我又不是他们地保姆,什么事情都要操心,那样就算把我累死也不够看的!明天一早就要去坐船……”谭延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不自觉的说道,不过说道一半他硬生生的止住自己的嘴巴,眼睛有些惊愕的看着对面的妻子。
方榕卿手中正拿着小巧的紫砂杯轻轻地喝着茶水,在谭延闿说到一半不说话的时候,轻轻的放下茶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才落到谭延闿地身上。微微笑着说道:“中午的时候公公说你要出趟远门,可能在会试之前都不会回来了。这么忙着出门,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你地书房太乱。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常紧要,我就没有动手。你自己来整理吧……”
谭延闿的嘴里仿佛被人塞进了一个鸡蛋一样,半天才憋出一个“谢谢……”,一想又不对,想要收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对面的妻子嘴角泛起了一丝丝“狡猾”的笑容,他的心中又乱成了一团麻……
方榕卿倒是非常有趣的看着谭延闿,似乎手足无措的丈夫让她心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畅快。她从小便生活在深宅内院中,说实在的除了小时候见过谭延闿一面之外,相处过的同龄男子也就是她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不过她却仗着父亲的宠爱,在赵恒君的护卫下经常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去年随着谭延闿一路到湖南参加乡试,尽管尽在咫尺,但是她依旧隐在暗处观察着自己未来的丈夫,想看看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天下男子皆薄幸”。
可是摆在明处的谭延闿并不知道还有一双眼睛在别的地方看着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让她彻底失去了兴趣——这个男人若不是早早的订了亲事,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去找个女人当老婆,指望他去花心实在是天方夜谭。不过在刚刚结婚的这一天,谭延闿就像避瘟神一样躲避着自己,甚至不顾新婚跑到北方去也不愿意和她在一起,这让方榕卿颇为伤神,但是现在看到谭延闿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除了好笑之外,总算也是出了一口气。
像是要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方榕卿从旁边拿出一张清单微微笑着说道:“公公说咱们这次婚礼,有些人送的礼太重,已经差人列出单子来,说这些贺礼收不收下全凭相公的心意……”
谭延闿的视线从手中的茶杯上“艰难”的转移到递过来的清单上,他接过来一看这张单子上所开列的人名和礼品都用簪花小楷写的清清楚楚,不问也知道这是出自方榕卿的手笔,他在总督府这两年中还没有那个幕僚写得出这一手漂亮的小楷。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他所接到这些贺礼,有些人想要借着总督公子大婚的机会来献殷勤他心中自然清楚,不过这礼单上所标出的礼品“重量”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排名第一的就是唐伯文,轮船招商局股票面值四万两,华盛纺织厂建厂完成后一年之内的纱锭订单……
谭延闿涉足商界“试水”,这段时间没有少花时间来了解现今中国商界的顶级大鳄,排号第一的便是这轮船招商局。轮船招商局的股票面值一百两,但是它的实际价值就很难说了。前两年因为和怡和、太古两家航运大鳄进行竞争,三方陷于恶战之中竞相降价甚至到了一折的水平来争夺航运市场,盛宣怀和郑观应死陪到底,那个时候百两面值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跌的只剩下四十两,一年的盈余只有区区不到两万两。这是中外双方在商业领域打响的第一次规模浩大的商战,其实自从轮船招商局成立的那天起,就和洋商的怡和和太古两家斗争,但是论起惨烈程度当属这一次。
谭延闿清楚这次商战的原因也是因为在抵羊纺织厂的董事会上,董事们提出来引以为鉴的着名案例,不过轮船招商局还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保住了自己的航运市场,并且和怡和、太古两家成功的第三次订立了齐价合同。
第四十五章 厚礼
第三次订立齐价合同之后,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实际价值不断上涨,现在百两面值的股票已经涨到了二百两之多,甚至还有上涨的趋势。最重要的是轮船招商局在订立新的齐价合同之后,彻底击溃了怡和和太古的垄断之心,尤其是率先挑起价格战的太古,已经因此疲惫不堪损失惨重,而轮船招商局固然也不会好过,但是订立合同之后的第一年盈余便有近三十万两的纯利——股票面值和实际价值并不能够和每年的分红相比,像轮船招商局这样经营良好的实体,它每年的分红是极为可观的。
“呵呵,李鸿章的手笔可真大啊!若是想要兑现的话,抛出去便有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拿;若是放在手中,每年分红也有个千两之多,这是一场小富贵!”谭延闿在心中想到:“李鸿章可以拿八万两银子来笼络我,但是却舍不得拿八万两来挽救他的舰队,他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顶尖人物,不过在某些方面却是十足的傻蛋!”
谭延闿知道做为洋务派数十年来的领军人物,李鸿章经手的洋务不知有多少,清朝花出去的白银如流水一般,不是百万、千万两可以说得清的,这些洋务派人物一边在叫苦缺钱,另外一边又面不改色的从外国商人交易中接受高达十点甚至是几十点的“返利”,这些“返利”使其交易规模的大小,少则上万两,多则可达百万两。这些钱未必都流进李鸿章一个人的口袋。但是却让李鸿章笼络住了整个淮军上下——以国家之财来提他李鸿章笼络人心埋单!
除了唐伯文地贺礼“严重标”之外,广东藩司王之春、王存善等人也在“标榜”之上,当然王存善本就和谭钟麟关系密切。标也在预料之中,但是王之春也标,这就显得耐人寻味了——王之春可是湖广总督张之洞地“爱将”。不过王之春的厚礼可能在于前不久徐致祥的弹劾案有关,趁着谭延闿大婚答谢一番也能够说得过去,不过其背后有没有张之洞地直接授意,这就很难说了。毕竟王之春在谭钟麟的眼中不过是个前台的小卒子,张之洞才是真正的Boss。
看到谭延闿嘴角上泛出的苦笑,对面的方榕卿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谭延闿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不妥,不过是礼比较重了些而已……”
“重了些也没有什么,又不是直接送你白银,有什么的……若是不妥的话,干脆给退回去就算了……”方榕卿不在意的说道。
“跟直接送银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别的不说,但是唐伯文的贺礼若是算起来,就是几十万两银子都下不来,看得见的轮船招商局股票至少八万两。若是留在手上每年来个千两银子是跑不了的,最贵重地莫过于那一年的纱锭采购。上千张织机,那一年需要多少纱锭?!李鸿章可真是会慷他人之慨啊!”谭延闿把这张礼单扔到一边。
这长长的礼单上总共价值要是细算起来,就算不到百万两也差不多了,谭延闿甚至都想结上几次婚,买下武汉钢铁厂就不在话下了,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一个黑色玩笑罢了。
“那就退回去,我们又不是缺银子,这些贺礼扎手就干脆谢绝好了,你要是怕耽误时间,我可以差人去办……”方榕卿干脆地说道。
谭延闿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地妻子,尽管方榕卿出身豪门,但是对于金钱能够有这样的见识倒也少见,毕竟几十万两银子就算放在哪里也是一笔令人不可小视的财富,方榕卿居然还能够泰然处之,不以为动,这本身就很难得。
“退回去?!”谭延闿笑着摇摇头说道:“退回去不如收着,免得还要得罪人,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当今天下最有名望的两个总督,尤其是李鸿章,把他的贺礼退回去,恐怕搞不好以后见面就是仇家了……不过算算我送给李鸿章的好处,折算下来也有不少了,收了他也不算亏本!况且这些钱财落到他们手中也就是吃了、喝了,还不如放在我这里办正事,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相公打算办工厂么?!”
谭延闿一听“相公”这两个字,脑袋上就黑线直飘,不过对此他也没有办法,他们两人本来就是真正的夫妻,不过被美女喊“相公”,这对于谭延闿来说还是比较刺激的。
“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工厂不过是其中一项罢了,不过手下的几个产业都并不缺钱,建立新工厂是容易,但上哪里找这么多人才?还是先放一放等回来再说吧!这些礼单上的东西,你可以托幕友堂可靠的人全部处理掉,轮船招商局的股票也一并处理,这件事你来办好了……”谭延闿淡淡的说道。
“几十万两看看她对金钱
如何,这也是划算,自己以后要挣的钱还多着呢,自是被几十万两就给打动了,那连最基础的信任也就烟消云散了……”谭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方榕卿神色淡然的接过了谭延闿递过来的礼单,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价值近百万两白银的物品一般,转身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她更没有想到这是丈夫给她设的一道考题,若是她在这张礼单上做了手脚,那谭延闿将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京师那边虽然也是春天,但终究和这边不一样,天气还有些冷,匆忙之间也没有太好的准备,好在买到了一件裘皮披风,多少也可以御寒,等到了那边注意还要多添些御寒的衣物……”
广东四季如春,在这里见个雪花比见大熊猫还难,谭延闿虽然在生活上比较大条。但是也知道在广东这里想买到裘皮披风。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也需要花费一番心思地,想到这里。他地心不禁有种温暖的味道。
“终究是成家了,有个老婆确实和单身就是不一样啊……尽管这年龄上还是有‘差距’,但是她还是蛮会照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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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延闿地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不过他还是把茶杯放下淡淡的说道:“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完,我还要在书房中处理一些问题,你……你还是先睡吧!”
方榕卿听后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不过随即有有点失望夹杂着一丝释然,无声的点点头说道:“明天还要上船,相公还是早睡为宜……”
谭延闿在外间的书房中什么也没有做,事情很多,但是他却没有这个心思,脑海中只是不断的浮现方榕卿地音容,暗暗想到:“这个女孩在隔壁的屋中应该睡着了吧?!”
其实经过这一天中短短的几个照面的相处,方榕卿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管他内心中承不承认,方榕卿能够给他留下印象,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老婆那么简单。当然谭延闿脑袋中理智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不可能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想法。不过不可否认,方榕卿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莫名地触动了他的心弦……
尽管谭延闿的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休息。但是他慢慢地将有些僵直的身体舒展开来地时候,还是感觉到了非常的不舒服,不过他也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块薄毯。当他将薄毯从地上捡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方榕卿从里屋走了出来,心中一动便说道:“这是你帮我盖得吧?昨天晚上一时忘了时间,睡着了……”
方榕卿非常“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谭延闿的解释,不过从她那略微有些失望的眼神中,谭延闿感到自己的背后有些痛,昨天晚上他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书房中耗上一晚上的,压根就没有想着上床睡觉,毕竟“长这么大”身边突然多了女人让他感到“浑身如坐针毡”,面对一个在自己眼中定位为“小女孩”的妻子,同床共枕他心理有障碍。
方榕卿不明白谭延闿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同房,新婚之夜丈夫醉的一塌糊涂,第二天干脆“躲”到书房中睡椅子,至于今天,他马上就要远行千里北上了……尽管聪慧如她还是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不敢说自己的容貌天香国色,但也绝非寻常女子所能够相比,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品貌还是颇为自信的;至于丈夫在结婚前便有人了,那更不可能,不要说没有听说过,就是以她对谭延闿的了解,这个男人想要找个女人比牛会上树的难度还要高些……
毫无疑问,方榕卿是个聪慧的“女人”,尽管她还是个女孩子,但是她远比谭延闿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一会儿她便端着一盆温热的洗脸水放在一边,温声说道:“相公快些洗漱吧……”
谭延闿不是没有人伺候,这两年他身为总督公子,享受专用的家仆伺候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这盆洗脸水是自己的老婆打来的,一份特殊的感觉无声无息的在谭延闿心中回荡……
方榕卿是按照规矩是不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谭延闿送行的,甚至连在总督府的大门口出现都不行,当然她可以在侍从的跟随下可以上街购买东西,不过其活动范围是非常狭小的,甚至比她婚前来说可以算是在牢笼之中了。谭延闿就是走到自己生活的小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身妇人打扮的方榕卿站在门口,孤独的望着他。
“快则三月,慢则半年,在科考之前我肯定会回来一次!”谭延闿忍不住给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女孩”许下了诺言,不待方榕卿回答便转头走了。而此时的方榕卿在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丈夫突然转身说了这么一句话,起先是有些愕然,不过随即一缕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边……
对于谭延闿能
北上京师,并且亲自交给翁同龢的求和信,唐伯文心分感激的。两人年龄上是有些差距,但是他们地思想观念都颇为接近。因此在从广东到上海地轮渡上。两人促膝而谈倒也不寂寞。
这次同船而行给唐伯文和谭延闿两人一个相互了解对方的机会,唐伯文也许在李鸿章的幕府中地位很高,但是这样地人除了让谭延闿心中对其才华感到一些惊叹之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在这个乱象初现的时代,各路“英雄豪杰”数不胜数,唐伯文在能力上也就是人一等有着现代思想的人才罢了,还上升不到他背后的李鸿章那个水平。
不过相对而言唐伯文对谭延闿的内心评级却是随着两人相处时日地增加是每天都在调高,开始在幕府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唐伯文心中对这个科举出身的官宦公子并不上心。不过随后一系列的事情加上两次见面,他对谭延闿的评价已经完全推翻。都是年轻人,况且谭延闿又比唐伯文小了好几岁,若说唐伯文心中没有好胜之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在他看来从哪个方面来看,这个和自己同船而行的少年都要越自己甚多,少年科场得意、办新式报刊、《劝学篇》、办大工厂、甚至是搞科学明……现在唐伯文在心中完全忽略了谭延闿的年龄,对方地见识和能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他这个心中颇有些自负的能人有些开始用仰望的态度来看待对方了。
不过北上京师途中。给谭延闿最大的震撼莫过于在上海地时候换乘北洋水师战舰,这艘战舰便是济远舰。谭延闿前生对于北洋水师的认识非常粗浅,至于战舰除了鼎鼎大名地致远之外,也就知道定远和镇远两艘最大的战舰。而致远舰他则没有听说过,后来他也没有少下功夫搜集有关水师的信息。知道这个致远舰的管带便是方伯谦,和邓世昌等着名北洋水师将领一样同是同学。
站在排水量两千三百吨的济远舰上,谭延闿终于有机会仔细的看看北洋水师的战舰,他知道甲午一战,中国海军精华北洋水师全军覆没,可能会有少数舰船被日本俘虏,但是属于中国的大型舰船就再也没有了。谭延闿前生不懂海军,但是却知道中国近代是没有大型战列舰这一国家武力象征的战舰的,而日本就有,中日两国的差距就是从未来几个月就要爆的甲午海战开始,两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济远舰管带方伯谦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行事八面玲珑,让谭延闿感到这家伙倒是个当政客的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海军舰长。
“怎么同是有过留洋经历的人,方伯谦和唐伯文怎么差的就这么多?若是唐伯文长得再壮实点,他们两人换换倒是挺合适的……”谭延闿心中有些好笑。
济远舰在甲午海战中的命运怎么样,谭延闿不清楚,但是无非不是沉没便是重伤被俘两个结局,想到这里,谭延闿心中就感到有些堵的荒。不过谭延闿倒是从方伯谦的一言一行中,也看出了这个海军将领眉宇之间的忧色,心知这大战的风云已经降临在中日两国头顶上了。
不过济远舰给谭延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现在他前生记忆里所看到的影视资料中那种庞大的战列舰还未出现前,像济远这样的战舰在现在来说还是相当先进的,至少在东亚这里绝对能够排的上名号。方伯谦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来头都不小,一个是李鸿章面前的红人,天津机器局的总办;另外一个来头更大,两广总督三公子,据说在总督府中他就可以代表谭钟麟。尽管这两个年轻人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交集,但是方伯谦还是非常恭敬的陪同他们左右,既然那个总督公子对战舰这么有兴趣,他方伯谦自然不会放过拉近双方关系的机会,走在甲板上对战舰上的一些武器系统进行详尽的介绍。
在济远舰上,谭延闿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大炮——济远舰上的火力主要便是一座两联装210mm口径的克虏伯前主炮和一座150mm口径的后主炮,这么粗口径的大炮就算是谭延闿有着前生的记忆,对着黑洞洞的炮口也有些不寒而栗。前生的时候听说北洋水师军纪非常差,甚至在大炮上凉衣服,不过在济远舰上到还没有看到如此夸张的情景,战舰上的水兵衣着算不上整齐,但是全舰上下他所看到的官兵脸上都有种说不出的肃穆的感觉,很少听到嬉笑声。
“方管带,战舰上的官兵为何神色如此严肃?不会是益堂兄治兵严谨使属下有种敬畏的感觉了吧?!”谭延闿在参观完济远舰甲板上的那些主炮之后,随着方伯谦回到舱室刚坐下便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