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悼亡(3)
三重城墙上的士兵近乎于着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怪物们就像是浪潮一样扑打过来,而那道由魔法建构起来的屏障却像是最坚固最高大的岩石那样巍然不动,犹如星辰般的闪光频繁地亮起,怪物们的血肉在屏障上如同花朵一般地绽放,这个场景在上一年的冬天他们就看到过,但这次要比上一次更让凡人们为之胆颤心惊,毕竟兽人们仍然会在痛苦与死亡前退缩迟疑,但这些怪物,它们似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冲破这张牢牢将它们与美味丰富的食物间隔起来的东西。
疯狂的扑击持续着,但人类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畏惧,几个法师让士兵们将火把集中起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士兵妻子的兄长,也是他最亲密的朋友说:“这些家伙还很聪明呢。”他拉着不怎么情愿的士兵走向垛口,在确定防护法阵的范围时,狄伦不得不异常吝啬,毕竟阵法所耗费的材料太惊人了,不说别的,单单纵横交错的秘银线条就足以让一座法师塔完成整个内层的修饰,所以屏障距离垛口只有三尺左右,近的就像是一伸手就能把一只怪物抓进来,呃,或是被它抓走,它的手臂可要比人类长得多了。
至于那位胆大妄为的同伴所说的,很难说是出自于智慧还是本能,因为士兵也曾经看到过蚂蚁一群群地攒在一起,形成一个密集的尖锥,从而取得高处的路径、水或是食物,而这些怪物也是这么做的,当它们察觉到它们并没有办法接触到城墙的时候,它们先是挖掘地面,隘口深处的土壤在冬季即将到来的时候即便无法达到钢铁的硬度,也和岩石相仿佛,但对怪物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它们很快挖出了一个可以容许一只怪物通过的甬道,但狄伦想到过这点,法阵是一个立体正方形,它就像是笼罩在雷霆堡外的一个透明笼子。
怪物们随即选择了另一个方式,它们彼此攀爬,扭结,抓住对方,只是瞬息之间,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就耸立在了黑暗里,从塔身,到塔尖,都不断地有怪物掉下来,它们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城墙,但仍然无法找到哪怕一丝空隙——仰头注视着这一切的施法者与凡人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他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到这些怪物的?”士兵喃喃地说,但丑鸡和精灵都不在这里,他的问题注定无法得到回答,而且,即便怪物们就如同海中的水珠那样繁多又如何呢,从一开始,狄伦殿下所预设的强度就是从三十天以上来计算的。一些人的心不由自主地动摇了,现在看来,狄伦.唐克雷,或者说,狄伦.海德,他们的新王也并不一定做错了。一个领主受封他人的领地的时候,难道不都是将原先的骑士和士兵加以删选一番的吗?毕竟他们之前为之忠诚的可不是自己,而且如果魔法可以击退兽人,那么士兵和骑士的数量也确实不需要再如之前的那么多,要知道,雷霆堡的税收并不足以承担这份沉重的负担,唐克雷家族的收入每年都一有部分被填补到这个似乎永无饱足可能的巨口中,还有王都的王,以及诺曼的爵爷与骑士们,他们不但要拿出金币,还要负责提供骑士、士兵、盔甲武器以及马匹。
“嗨!”士兵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他收回视线,而后大吃一惊,因为他的朋友竟然将整个上身都伸出了垛口,他堪称神采飞扬地和屏障外的怪物来了个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在怪物因为看到了鲜活的肉食而愈发疯狂的时候,他哈哈大笑,并且挥动着手示意士兵也跟着这么做。而他们的队长不高兴地做着手势,让士兵把他拉下来,如果不是后者必须为施法者们举着火把,他肯定会自己走过来狠踢几下那个混蛋的屁股。
士兵跑了过去,他向朋友伸出手,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剧烈的白光突然在他的眼前爆裂,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即便如此,士兵的眼前仍然一片白亮,就像是正午时分,闭着眼睛仰头看向烈日那样的感觉,一蓬灼烫的水扑到了他的脸上。士兵的第一个想法是又一个恶作剧,但他迷惑于他们所在的地方并没有一口烧煮着沸水的大锅,他伸出手臂,擦拭面孔,头发,和耳朵,而这个时候,他才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味,流进眼睛的液体让他视线模糊,但他已经能够看到空旷的城墙——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所有的人都像是被魔鬼攫走了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视线往下落,看到了只剩下了一半的朋友,之所以他还能认出来,因为他的朋友穿着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靴子,这双靴子还是他们一起用了三张完整的角鹿皮向商人换取的呢,上面镶嵌着华而不实的金边,他不喜欢,但朋友却非它不可,他们甚至还为了这双靴子被嘲笑过,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士兵。
士兵转过身,他看到一只怪物,或说,很多只怪物,利爪与满是獠牙的长吻穿过了他们仰赖并且信任着的屏障,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粒粒被镶嵌着面包上的葡萄干,半在外面,半在里面,而士兵的朋友就是被第一只穿过屏障的怪物吞下了整个上半身——士兵像是听到了玻璃碎裂,也可能是冰层融化的清脆响声,屏障终于彻底地碎裂了,怪物们就像是夹杂在暴雨中的冰雹那样倾泻下来,它们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却毫发无伤,一只怪物猛地跳过来,咬住了士兵朋友剩余的部分,而另外几个隐约形成了一个对于人类的包围圈。
人类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头一片平静,就像是终于到了戏剧落幕的时候,一出他们以为是喜剧,事实上却是悲剧的好戏:“来吧。”他举起长矛,“你们这些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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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什在隘口两侧的峭壁顶端看着这一切,如果城墙上的施法者们足够冷静,或是不那么自私的话,人类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喘息机会,但他们没有,在屏障碎裂之前,他们就释放了法术,匆匆逃走,丝毫不顾及还为他们举着火把,简直就是个标的物的骑士与士兵,一些士兵立即就被撕碎或是被拖走,而另一些只能仓皇地跑向马道或是箭塔,但这样也只是略微延迟了一下必将到来的死亡而已——在屏障失去了杀伤怪物的能力时,这些怪物已经覆盖了城墙的上空,屏障消失后,那座怪物们抓着彼此构建的高塔更是顿时崩塌下来,只不过一霎那间,人类就连立足的地方都失去了,虽然侥幸逃入箭塔的人们还在往外投射弩箭,长矛与倾倒油脂并点火,但他们的反抗相对于几乎都要重叠起来的怪物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有几个法师向怪物们投掷了他们的法术,但当一个怪物跃到了箭塔上面,并且一跳,跳出了几十尺远,将一个法师猛拉了下来之后,就没人再做停留——魔法的闪光吞噬了很多怪物,但那是他所能释放的最后一个法术了,施法者的肉与凡人并无区别,如果一定要说有,只能说养尊处优的施法者的肉会更肥嫩一些吧,格什恶意地想到——隘口还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被怪物们占据,术士们驱赶着它们,而兽人不被允许,也不敢接近它们,这些怪物们不会区别施法者与凡人,也不会区别兽人和人类。
唯一让格什感到烦恼的是,这些怪物也太会吃了,他很担心,兽人们跟随着它们一路前行的时候,就连一根骨头也没法儿找到,毕竟它们都是将肉食撕开后囫囵吞下的,当然,兽人们可以和人类那样以谷物为生,但他的族人们又不是角鹿和盘羊,偶尔的素食只是为了排出体内的污秽,如果长期如此,他们会变得软弱,就像是那些人类。
希望术士们确实如他们保证的那样能够完全地驯服与处理这些恶心的粪便吧,格什想,他看到在三重城墙的后方,有异样的光亮短暂地此起彼伏,毕竟雷霆堡中还有着原先为摩顿和伯德温效力的施法者,他们虽然背弃了伯德温,转而向狄伦献上了忠诚,但他们的家人都在雷霆堡,所以他们不会,至少不会在最初的时候就立刻选择退让。红袍们无意去收买或是特意刺杀他们,反正怪物们会清理掉雷霆堡中所有的活物——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但即便是施法者,一个人的力量仍然是极其微薄的,想要借此撼动红袍与兽人们的谋划,只能说是一个极其荒唐的笑话。
等到兽人们越过三重城墙,格什与祭司们踏上了内城区的石砖地面时,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兽人之王看着周围,他都在怀疑是不是等他一放松警惕,地面就会摇晃起来,然后就像是那一次那样,倒塌的房屋与翻卷的地面将兽人们埋葬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但他几乎立刻就笑了起来,如果这样,人类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没有什么能比兽人的鼻子更熟悉人类的味道了,他闻得到胆的苦涩,也闻得到肝的腻气,还有肠子充满了诱惑力的恶臭,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虽然怪物们确实如他预料的那样什么都没能留下,格什是说,他们最喜欢的食物。
一个兽人惊奇地叫了起来,原来他发现了一个倒毙的怪物。
“它死了?”格什看着瑞卡,这个红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他就像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散步时遇到的某个邻居那样怡然自得地从一个小巷子里走了出来:“我以为您并不希望它们长命百岁呢。”瑞卡说。
“它不是被杀死的。”这点格什还是看得出来的:“是魔法吗?”
“魔法可以杀死这些小可爱,”瑞卡看似颇为遗憾地说:“但它不是死于魔法,当然,更不是人类的刀剑。”
“那是什么?”
瑞卡没有回答,他身后的一个术士做了个手势,在祭司们恶毒的视线下,一道看不见的利刃割开了怪物高高隆起,活像是怀着一百个小崽子的腹部,伴随着酸臭的气息,一大堆肉从绽裂的皮肉里滑了出来,这些肉几乎没被消化,只是表面略有些黏稠模糊,格什甚至可以看得出其中还有一个完整的幼儿,他听到周围的祭司们在吞咽着口水,虽然他们出来之前享用过数百只角鹿和盘羊,但这是最好吃的部分,仅次于人类的女性。
“陛下,”瑞卡说:“这些怪物的肠胃是无限,又是有限的,它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吞下远超过应有容量的肉食,但限定的时间一到,它们的内脏就会停止制造消化用的酸液,但它们是不会感到饱足的,它们会一直吃,一直吃,直到自己的内脏被吞下的肉食挤压碎裂。”他向格什微微一笑:“所以别担心,会有更新鲜,更充足的食物等待着您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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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想吃个小人啊。”一个兽人少年说。
“有角鹿可以吃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的吗?”他的母亲说,她还非常健壮,所以兽人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他曾经希望加入到格什,也就是兽人之王的部落里,但他所在的部落是那样的荒僻,以至于商人们很少经过这里,没有商人,在如同浩渺大海的平原上,他也无法靠着自己找到目的地,何况没有一个部落会长久地待在一个地方。
“他们能战胜人类吗?”过了一会,兽人少年不那么甘心地说:“据说这次会有巨龙帮助他们,这是祭司说的。”
“祭司很老了,”他的母亲说,“他很有可能听错了。”
“那是强大而残酷的卡乌奢的神谕!”兽人少年高声喊道:“不会有错的!”
他的母亲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神圣的卡乌奢永远不会受到质疑!我说的只是一个兽人!”她犹如狡辩般地说道,一边抽出了一根燃烧得正旺的树枝,威胁般地挥舞了一下:“出去把碎渣埋了。”
兽人少年无奈又生气地走了出去,碎渣是他们吃剩下来的角鹿的骨头以及蹄子之类的东西,如果不处理会引来狼群。(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七章 悼亡(4)
他们今天刚吃掉了一整头角鹿,在这个只有几十个兽人的小部落里,这样的行为堪称奢侈,但这只角鹿已经被一只孤单的地精挖出了肠子,没有存活的希望了,所以,它的肝脏与心归了祭司,最肥美的肉属于部落的首领与他的子女,然后其余的部分才轮到部落中的其他兽人瓜分,因为兽人少年的家庭,有着一个强壮,仍然在繁殖期的雌性的关系,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即将成年的雄性,他们分到了两只膝盖以下的鹿腿,比起那些只能拿到骨架和头的人,他们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幸运的了,但兽人少年并不为此感激决定如何分配的首领——第一,这只角鹿本来就是他的,只是奴隶大意疏忽之下竟然让它从栅栏中跳了出来;第二,部落的首领不允许部落里的雄性去寻找格什,因为他知道,如果格什发现了他们,也许其他的兽人可以有幸成为格什的战士,得到比角鹿和盘羊更多更好的战利品,但他只能无奈地迎接死亡,每个部落都是这样的,格什不要第二个声音,不但是首领,就连一些祭司都奇诡地发生了各种意外——如果你一定要那是个意外的话。
但兽人少年想,他有个同伴曾经给他带来糖,知道糖是什么吗,比春天的草茎甜上一百倍的东西,他只得到了有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块,但那种能够让人梦牵魂萦的美妙滋味直到现在少年也没能忘记,而他听说,人类会将这些糖装在有着角鹿脑袋那么大的罐子里,想吃了随时都能拿出一块来吃,他们还将糖加在面包里,刷在烤肉上,或是掺入酒里,他简直无法想象那种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就算是卡乌奢的神国也未必能够与之相比吧……而这些,只要他们攻占了人类的城市,就能随心所欲地劫掠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兽人少年那张几乎将整个面孔划分成两半的宽嘴丑陋地咧了咧,他还是会走的,在某个黑到就连冬狼的眼睛也看不到一百尺之外的时候,不然就太迟了,他甚至感到了几分侥幸,因为这次的战役提前了不少时间,如果他的角鹿奔驰的够快,他还是能够找到格什的军队的。
“唧!”
在黑暗中,兽人少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他的眼睛和许多夜行性的动物那样闪烁着不祥的绿光,而他的耳朵,已经分毫无差地捕捉到了声音的来处——他丢下骨头,飞快地朝蓬草密步的地方跑去,脚步如同大猫那样轻柔,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了发出声音的动物,那是一只肥硕的地鼠,而它之所以会这样愚蠢地尖叫起来,是因为它正在被迫迎战一条尚未进入冬眠的蛇,就像是地鼠要在雪封大地之前用草籽填满自己的巢穴那样,蛇也要在冬眠之前储存足够的能量,虽然说,一般的蛇会在夏季完成这件紧要的事情,但如果美食从天而降,那么蛇也是不会拒绝的——那只地鼠尖叫就是因为蛇一口咬中了它的后腿,这种蛇的毒性不算非常大,地鼠还能歪歪斜斜地乱跑,蛇紧随其后。
兽人少年也不会拒绝一份额外的夜宵,他一伸手,就抓住了蛇尾,用力在空中一甩,蛇的脊椎就被甩断了,它还活着,但已经不是威胁,然后兽人不是那么困难地找到了那只已经气息奄奄的地鼠,他不准备把它们带回帐篷,这样他的母亲会分走一半,他就地坐下,拧断蛇的脑袋,将蛇身塞到嘴巴里吮吸——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轻微的风声,呼啸平原上风声永不停息,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但这样的风声不是兽神卡乌奢的使者带来的,他从地面上跳起,这是一个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但毫无用处,将一块轻柔但坚韧的鹿皮罩住了他的脑袋和肩膀的人类对兽人非常熟悉,他们默不作声地冲上来,一个高大的人类女性首当其冲地跳到了少年的脊背上,她的手指上戴着兽人们的戒指,被揉捏过的纯金既能贴服她虽然粗大但还是无法与兽人相比的手指关节,又能凸出致命的锐角,她就这样捏起拳头,一下一下地打在兽人的脖子上——或许察觉到死亡的威胁,兽人少年的挣扎变得疯狂,三个成年男性,以及一具或许比男性更为沉重的身躯都几乎压制不住他的反抗,在兽人少年从鹿皮下抬起头要叫嚷出声的时候,一根粗壮的角鹿骨头猛地戳入了他的喉咙,锐利的断口割伤了他的口腔与食道。
丑鸡不曾有着丝毫停顿,除了风声之外,人们只能听见她急促压抑的呼吸声,她的拳头夯进兽人少年的脖子里,透过纷乱的皮毛与粗厚的皮肤,兽人少年的唾液和血沿着角鹿骨头流下来,他的反抗变得微弱,但人类还是谨慎地抓着他,一直到那根角鹿骨头戳伤了丑鸡的手指皮肤。
一个男人朝丑鸡做了个手势,丑鸡摇了摇头,指向那个帐篷,他们看到兽人少年时出来收拾角鹿骨头的,也知道兽人的母亲虽然不会像是人类的母亲那样一刻也不能看不到自己的幼崽,但她们会需要他们干活,所以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丑鸡站起来,看了看那个帐篷,又看了看兽人少年的尸体,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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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母亲的雌性兽人当然不会关心她的小崽子跑到哪儿去了,兽人的繁衍不是出自于爱,而是因为本能与贪婪,每个没能离开帐篷的小兽人都是奴隶,在他们没能击败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之前,在任何事情上都没有发言权,就像是丑鸡和其他幸存的人类奴隶知道的,他们只比人类的地位略高一点,帐篷的主人,无论是雄性还是雌性,不会容许他们拥有自己的东西,从食物到自由,都是如此——在人类再次藏到茅草里之后只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帐篷里钻出了一个比兽人少年高出了一半有余的雌性兽人。
雌性兽人满脸疑惑地左右张望,挖掘一个沙洞可不需要那么久,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乘机跑远了以躲避将辉石敲成碎末的工作——辉石是呼啸平原的矿产,但像他们这样的,还没有资格无限制地使用辉石——敲成碎块之后,辉石就能多用一段时间。
但让她变得愈发愤怒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嗅到了新鲜的血的气味!角鹿的骨头上是不可能留着肉的,事实上,他们还将角鹿的骨头折断了,吮吸里面的骨髓来吃,那么她可以肯定,她的儿子一定抓住了别的猎物,然后为了独吞而决定在外面吃掉它们——她的面颊恐怖地颤抖着,口中发出忽忽般的低吼声,她决定了,她要抓住那只可恶的“粪便”,夺走他的食物,然后剥掉他后脑上有手掌那么长宽的一条皮肤——这种惩罚又能疼痛到让兽人们的小崽子记住教训,又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躲避劳作。
人们或许很难想象,一个如此臃肿高大的生物,在奔跑起来的时候也能够如同一只初生的角鹿那样轻盈,她的脚步比她的儿子还要大,却更为隐蔽,而且她在半途中换成了四肢着地的奔跑方式,这让她消失在茂密的茅草中,如果不是人类一直没有转移开自己的视线,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到了什么地方——母亲没能找到自己的儿子,只找到了一点被丢弃的食物,也许是因为逃跑的太过仓皇了,那竟然是一只还有着内脏的地鼠,雌性兽人拿起来闻了闻,地鼠的毛都被拔除了一部分,但它看上去确实非常地肥硕,迟疑了一会,这个比她的儿子吃下了更多角鹿肉的雌性兽人将地鼠放在了牙齿之间,她咀嚼的声音是那样的响亮,地鼠的血和内脏,粪便从她那张上翻的嘴里流出来。
在丑鸡数了五十下之后,雌性兽人突然毫无预兆地猛地仰面倒下,厚实的茅草消弭了声音,丑鸡身边的男性看向其他的帐篷,消失的两个兽人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你应该感到荣幸,”丑鸡用轻的就连自己也未必能够听见的气音说:“这是精灵的药剂呢。”说着,她抓住了雌性兽人纷乱的头发,用它们把她活活绞死。
这些人类,兽人们的奴隶、工具和食物,在一夜之间,将这个小部落一点一点地吞吃殆尽,唯一的差错出在祭司身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十次之中有九次都是如此,毕竟兽人卡乌奢的追随者即便不受宠爱,也仍然享有着一些特殊的权力与掌握着普通兽人无法掌握的力量,为了这个祭司,他们损失了两个人,还有几个人受了伤,可能他们最终也只得一死,毕竟兽人们的牙齿和利爪,还有祭司的诅咒都是有毒的,如果丑鸡还有雪蜜,他们或许还能获救,但那些珍贵的蜜糖都已经在之前的战役中消耗一空了。
丑鸡也受了伤,但也许是因为她的复生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恩赐的关系,她的痊愈能力要比其他人都要来的强大,只是失去同伴的痛苦是她永远无法习惯的。
她坐在倾倒的帐篷里,环顾四周,同伴们正在切割角鹿肉,在辉石板上简单地一灼就放进嘴里,他们也不敢升起篝火,免得引起兽人们的关注——不过他们的肠胃就连干草、粪便和骨头渣都能适应,消化这样柔嫩的肉当然不会是什么大问题。是的,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曾经是兽人的奴隶,他们曾以为自己卑微地活着,也终将卑微地死去,是丑鸡给了他们新的选择,只是最后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丑鸡是个无畏到几乎有点匪夷所思的家伙——在她还孑然一身的时候,她就敢焚烧兽人的帐篷,惊扰他们的角鹿,刺杀他们的首领,从他们的爪牙下抢夺自己的同族。
起先只有一个,两个,然后是十个,几十个,最多的时候他们有上百人,当然,不是所有人敢于与兽人作战,即便他们只是一些衰弱的部落,祭司可能连续几代都没能听到过卡乌奢的声音,用来威胁敌人的也只有药剂和毒虫,但那也是兽人,一个可以对抗两个或三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的兽人。一些人离开了,他们要去雷霆堡,找寻机会回到诺曼,也许他们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土地,没有了房屋,但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呼啸平原更可怕呢?也有些人留了下来,他们的愤怒与怨恨战胜了怯弱的内心,但即便如此,丑鸡也不会贸贸然留下所有愿意留下的恶人,她必须保证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的新人不会带来令得这股小小的力量彻底毁灭的祸端。留下的人,都曾经是士兵,猎人或是佣兵,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沦落到了这里,然后又聚拢到丑鸡身边,就像是兽人曾经带给他们的,他们也带给了兽人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痛苦与死亡。
丑鸡所得到的,来自于精灵们的馈赠逐渐消失在一场紧接着一场的战斗以及追逐和被追逐中,他们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军,他们的终场已经写在了死亡之神克蓝沃的书本上,而且他们自己也能看到,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反而能够平静地迎来人们最为恐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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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紧急而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年轻的红龙对黑发的龙裔说:“这是一个卷轴。”
巫妖轻轻鞠了一躬,表示自己正在听。
“把它带给高塔的主人,”红龙说:“这是我与他约定的酬劳和信物,我想他一定会为之喜悦的——他的态度将会直接关系到我们之后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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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去哪里》同人(12)
就在纽特因为这句话而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的时候,这位有着拗口名字的先生突然抬起头,“看来我们有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他无视迷茫的纽特和在慌乱中舔着嘴唇的麻吉雅各布,只轻微地晃动了一下身体,就消失了。
“这……这是什么?”雅各布紧张地问。
“幻影移形,”纽特不确定地说:“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他知道有很多古老的家族有着自己的魔法,不为人所知更不会在学校里教授——鸟蛇们不满的唧唧声唤回了赫奇帕奇的注意力,这位先生也许十分危险,但纽特真的很难这么认为,看,他在匆忙离开的时候,还记得将鸟蛇们放回它们的巢穴,只是嗅嗅和月痴兽在原地傻乎乎地打着转。
“我们现在怎么办?”雅各布问。
纽特还记得他们算是从蒂娜家逃出来的,但他也不能就这么把雅各布一个人放在这里,这里是神奇动物的巢穴,其中有很多都是魔法部标注了5个x,也就是说,致命的,不可驯服的,对巫师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一个手无寸铁的麻瓜/麻吉。
“我们上去吧。”纽特说。
但就在纽特想要掀起箱盖的时候,却发现箱盖纹丝不动:“麻烦了。”他说。
纽特打不开箱盖当然是巫妖玩弄的一个小把戏,他没有离开那个半位面之前就察觉到了巫师的魔法波动,而且正是那位蒂娜和奎妮两姐妹,还有一位显然是受了奎妮诱惑神思不属的可怜虫,他们可以说是违背巫师法律地对麻吉使用了隐匿与混淆的咒语,顺利地混入到酒店客人当中。
“很抱歉,”顶层的年长侍者说:“客人们,但我记得这里的主人应该没有邀请你们,需要我叫一个侍者给你们带带路吗?”
奎妮看了姐姐蒂娜一眼,显然这位容颜艳丽如同玫瑰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这样胡作非为,在那位男性巫师说些什么之前,蒂娜的魔杖猛地指向了侍者:“魂魄出窍!”
“等等!”那个男性巫师大叫道:“那是违法的!”
“这是不得已的情况下的……非常手段,是的,”奎妮接收到了蒂娜的讯号,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只是……没关系,谁也不知道。”
“这里就住着一个巫师呢!”男性巫师气恼地说:“还有蒂娜你已经不是一个奥罗了,你想让我也做不成奥罗吗?”
“一个黑巫师,”蒂娜说:“强大的黑巫师,也许是一个圣徒,甚至就是格林德沃本人。而且施法人是我,如果有需要,就让他们来审讯我好了。”
“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好了,我说,”奎妮说:“反正我们都到这儿了,”她看向那位麻吉侍者,习惯性地投去一个妩媚的笑容,虽然他看到了也无法理解:“带我们去顶层的那位黑发先生那儿。”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麻吉侍者的怀表正在微微发光,这是一只被施加了防护咒语与警告咒语的怀表,而就在下方第十三层的套间里,一个正沉迷在麻吉的冒险小说里的少年猛地跳了起来,冲到衣帽间里抓出最下面的皮箱,把里面翻得乱七八糟后抽出了一根魔杖。
少年冲出房间的时候,皮箱盖碰地一声落下,上面有着一排纤细而鲜明的烫金文字——吉德罗?布尔斯特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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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先生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寻找过克雷登斯了,这个大男孩甚至没有勇气离开玛丽女士的视线,更别说是去寻找他,是他对自己失望了吗?还是他已经找到了那个默默然?所以不再需要自己了?
悔恨与耻辱啮咬着克雷登斯的心,他抱着头,蜷缩在自己的“床铺”上,而在另一个地方,灰黑色的,狂乱暴躁的气团正在成型。(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八章 悼亡(5)
“我的名字是达诺斯。”
巫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同伴,年轻的红龙出乎意料的慷慨,他得到了一个身为龙刺代统领的助手,不过这并不值得高兴,当一只红龙表现的异常仁慈的时候,它可能正在把你与一个死人等同:“我知道你的名字。”曾经的不死者说,他将这个名字在意识中反复地用通用语、龙语、精灵语以及深渊语言念了几次后:“在深渊中这是赤色的意思,”巫妖说:“你继承了魔鬼还是恶魔的血脉?”他转过身注视着达诺斯,达诺斯的身躯和许多盗贼那样,瘦小而精悍,和大部分格瑞纳达人那样有着一张邪恶却富有魅力的面容,这还是他第一次将如此清晰的面容呈现在另一个人面前,他身上可能有着某种用以模糊其本身的魔法用具,巫妖想。
“我只是想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达诺斯说,被红龙派遣到黑发龙裔的身边可不是一件好事儿,至少在他离开红龙的帐篷时凯尔门笑的相当幸灾乐祸,看来之前的事情还是激怒了这个心胸狭小的蠢货,很显然,保持中立对凯尔门来说,就是一种背叛和轻蔑:“鉴于我们之后的几天或许不会那么平静。”
“知道吗?”巫妖在宽大的书桌后坐下,双手放在打开的卷轴上:“我一向认为,所谓的平静,或是安宁,又或是有序不是一个格瑞纳达人所想要看到的,我们喜爱混乱,非常喜爱,我们是飓风、暴雨、刀剑和火焰,以及死亡——这是命运的线轴上注定了的一根,谁也没办法给予改变或是纠正。”
“我必须说这是我的错误,殿下,”达诺斯恭顺异常地承认道,他的眼睛在失去伪装后微微渗透出令人心悸的赤色,也许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我只是想要知道……”
“这是一条危险,可能还会致命的道路,”巫妖说:“而且迎接我们的东西还说不准是什么。”
“既然您知道……”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们知道,殿下,您深受格瑞第的宠爱,”达诺斯说:“如果您愿意——我有一个情人,她是格瑞第的牧师之一,这次,她也在那几十名牧师之列,而且她也有着自己的……朋友,她们非常愿意为您效力,当然,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恩赏,没有什么能够比利益更能够让人保持沉默的了,您说呢?”
“牧师们愿意为我呼唤格瑞第?”
“一场隐秘的祭献,”达诺斯说:“我知道您的手中还有一些奴隶,只要您愿意……”
“我不愿意。”
巫妖的话一下子就将达诺斯接下来的话全都堵截在了喉咙口,黑发的龙裔饶有趣味地瞥了龙刺的代统领一眼,只是一眼,达诺斯的口中就刺痛起来,他继承的恶魔血脉并不多,但有着两个显性遗传,一个是他的眼睛,另外一个就是他的牙齿——他的牙齿在平时以及刻意隐瞒的时候,就和人类的牙齿一样,除了格外细小一些;但若是有需要的时候,鲨鱼一般的三角形锯齿牙就会从牙床中狰狞的生出,瞬间取代那些无害的牙齿——在有些时候,它们给了达诺斯不少帮助,但现在,在面对着一个术士,也有可能是法师的龙裔时,这个变化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他竭力控制,但黑发的龙裔投掷在他身上的力量太过沉重,他绷紧了身体,然后抓着椅子,缓慢地跪了下来,免得自己的脊椎骤然折断。
“迷诱魔的牙齿。”巫妖轻声说:“你完全无需如此恐惧,我是说,我认为你的智慧和能力还不至于差到无法脱身——如果只有你。”
“我会被惩罚的。”达诺斯用更低微的声音说:“我承认我不仅仅是为了您,我也是为了我自己,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陷阱。”
“无论是什么,”巫妖说:“但你不应该忘记我也是一个格瑞纳达人。我是格瑞第的后裔,并且受到她的宠爱,也就是说,我不能令她蒙羞,不然格瑞第的愤怒会立即一如雷霆般地投掷到我的身上来——就像你之前建议的,我要求牧师们呼唤她,但带给她的既不是胜利,也不是荣耀,更不是任何能够光辉她的事物,而是可笑地拒绝为她的军团和女儿效力,你觉得我们的‘母亲’会怎么想?虽然你身体里属于红龙的那部分是那样的微薄,但你是知道的,对吗?”
“我只是……”
“这可以说是一个无论如何都能保证你得以安然的谎言,我是说,如果格瑞第容忍了我,那么我们都不必离开,如果格瑞第决定收回她的荣宠,那么她的女儿也不必如此麻烦地让我去死。反正你是可以继续蜷缩在牧师的长袍下面享受你的卑劣与狡猾的。”
达诺斯抬起头,他的牙齿已经完全地暴露了出来,他的嘴唇向两侧裂开,眼睛中充满了畏惧与怨恨。
巫妖只是微微一笑:“没错,就是你,”他放在卷轴上的手指轻轻一点:“有件事情也许你不知道,”他说:“我原本是想拒绝这份赏赐的,因为我不想有着累赘也不想从背后刺来的匕首,不过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样快速。所以我觉得,在必然会十分无聊的过程中,有着一个和你一样有趣的同伴也会是件称心如意的美事,所以,我决定了,达诺斯,你有一夜的时间准备,我们在第一缕晨光落在箭塔上时出发。”
“我愿意……”
“什么?”
“我……我愿意为您效力,”达诺斯说:“请您……”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忠诚吧,”巫妖说:“别太悲观,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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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达诺斯离开后,一阵响亮的拍击声打破了帐篷中的寂静,小魔鬼挥动着翅膀飞在半空,一边用它的爪子鼓着掌。
“太妙了!太好了!”它看上去极其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简直就是呱呱叫!”它无比谄媚地说:“无底深渊在下,愿那个可怜的白痴跌断自己的脖子!您的力量与智慧无懈可击,我可敬的主人,而他竟然以为这种拙劣的把戏能够遮住您的眼睛。”
“很多人都认为我怯懦,温和并且优柔寡断。”巫妖说。
“但您并不是,”小魔鬼狡猾地说:“不是吗?”
巫妖安静地盯着小魔鬼看了一会,在小魔鬼毛发直竖,想要逃走的时候,那根该被诅咒一百万次的银色细绳把它拽了回来,然后提着它放在了黑发龙裔修长的十指间。
小魔鬼无声地哀嚎起来。
相对想得太多的达诺斯,巫妖的心情可以说是平静甚至有点无以名状的喜悦,他已经很久没有放纵过自己了——无需置疑,被邪恶的红龙所召唤的人绝对不会是个纯净无辜的好宝宝。(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九章 悼亡(6)
狄伦.海德的加冕仪式又盛大,又冷清。
说是盛大,当然,除了阿谀奉承的小人与他们的骑士(事实上多半是些不是因为卑劣,就是因为残暴而无法在其他地方立足的佣兵们),王都的贵人与居民们,还有一些忠诚于黛安王太后的人,其他都是被半邀请半威胁到这里来的商人与平民,还有迫不得已用来充数的农奴,他们穿着有史以来最好的衣服,捧着装满了花瓣的藤篮——等到正待加冕的国王陛下策马走过街道的时候,这些花瓣将会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马蹄之前。
监督着这些农奴的人携带着鞭子与棍棒,谁敢出什么纰漏,就会被鞭子抽和棍棒打,然后拖下去等待仪式结束之后受尽酷刑而死。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衣着精致典雅,显然有着超过平民与商人的尊贵身份的女孩从大约有着十五尺的窗台跳了下来,跌落在狄伦身前大约两个马身的地方,护卫着狄伦的施法者以为遇到了刺客,但没有哪个刺客会先行取走自己的性命——她是头颅着地的,连带着半张面孔骨碎肉裂,鲜血汩汩流出,沿着石砖路面的缝隙流向两侧,一个小小的凹坑里,血水聚集起来,漂浮起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白色花瓣。
刻板的欢呼声曳然而止。
她在跳下来之前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叫喊和挣扎,事实上,当她捏着一束枇杷花出现时,所有人都认为她也是迎接新王中的一个,如果说有谁注意到她了,大概也是因为她就像手中捏着的枇杷花那样秀美可爱——在她吐出最后一丝气息之前,黛安那些如同鬣狗一般的侍卫已经撞开这座高塔的门,冲了进去,但他们一定会觉得很失望,因为这座应该有着仆从与主人的高塔静谧的就像是被尘封了数百年,所有有点价值的东西都没了,挂毯、箱柜、床、椅子、灯架,残存的几样物品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在女孩跳下来的那个窗口前,有着一把椅子,看来她就是踩在这上面跳下来的。
“殿下……”
“我认识她。”狄伦说,她的曾祖父曾经在富凯之前担任老王的财政大臣一职,后来即便他离开了宫廷,也因为有着连续为三位国王效力的履历而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尊敬,女孩是他最小的一个曾孙女,在狄伦还是个少年的时候,还曾经站在她的摇篮边观赏过她可爱的容颜,捏过她小小的手指……狄伦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儿,在这个时候,在他的面前选择死亡,用她纯洁的血污染他通往王座的道路。她的曾祖父因为质疑老王的死因而遇到了意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意外。她的父亲,以及两个叔叔几经犹豫后软弱地选择了退让与忍耐,但因为这个姓氏拥有着一片很大的领地的关系,错估了约翰王的无耻与薄情的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秃鹫的追逐,他们进入墓地之后,女孩的母亲被强行嫁给了一个矮小卑劣的弄臣。
在继承法得到了修改的现在,这个家族唯一的后人被囚禁起来待价而沽,狄伦隐约听到过,因为想要与她缔结婚约的人太多了,约翰王一心一意想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所以她的婚事就这样被拖沓到了今天,但,:“母亲说过她已经被释放了。”黛安王太后甚至告诉过狄伦,她调用了五十名骑士好将她送回到她父亲的领地上去。
法师同情地看了狄伦一眼,不过换做他或许也不会去怀疑自己的母亲,而且是一个愿意将一整个国家欣然相让的母亲,只是既然这个女孩值一大笔钱,黛安王太后就绝对不会轻易地让她溜走,何况她也很清楚,在那张长长的死亡名单上,可是有着不少来自于富凯的签名。
很快就有人把那具尸体拖走,来自于接骨木的灰被倾倒在血迹上,然后被扫走,整个过程只用了还不足以烹开一小杯牛奶的时间,问题是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不祥之兆,在王庭等待的黛安王太后可以说是为之勃然大怒,她立刻要求法师前往哀悼荒原追索女孩的灵魂,发誓要将她交给一个魔鬼折磨上一百年,但这只是亡羊补牢罢了,王太后在她最喜欢的座椅上想了一会,抬手召唤来一个侍女。
“真的要这么做吗?”侍女犹豫地问。
“或者加上你。”黛安王太后平静地说,没有一丝怜惜之意,侍女颤抖了一下,乖顺地退了下去,将黛安王太后的旨意传达给她的骑士们。
观礼的人们突然骚动起来,因为骑士们突然带着**个左右面色苍白,身形枯瘦,但仍然看得出曾经美丽过的年轻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们都是约翰王的情人,她们为了自己的家族,或许还有自己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但现在,先王已死,她们被黛安王太后囚禁起来,她们最初也惶恐不安过,但几天之后,她们开始天真地希望起自己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谁也没想到,只是因为一个女孩的死,黛安王太后轻轻一抬手,这些无辜的女孩就要因为她的愤怒与不安而死。
一些女孩向他们的父亲、叔伯或是兄弟伸出手,哀哭着希望得到他们的怜悯,但骑士们只是粗暴地将他们驱散开,然后就在亲人的面前残忍地将其一剑刺死。
当有人愤怒地责问骑士们的时候,他们得到的回答是,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女继承人已经为了彰显新王狄伦.海德的威严与荣耀而献祭了自己,为了她在前往哀悼荒原的遥远路途上不至于太过寂寞,仁慈的王太后就为她挑选了几个女伴。
直到一个因为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惨死而不顾一切冲了上去的老人最终颓然倒在刀剑下后,混乱的浪潮才终于平息了下来,人们相互抓着彼此,眼中隐含泪光,他们也知道这或许只是黛安王太后在嘲弄和唾弃那些曾经向约翰王表示忠诚的人,他们也承认自己或许抱持着野心,但难道约翰王不正是黛安王太后的兄弟,高地诺曼正统的继承人,他们的国王和领主吗?他们或许并不那么光明磊落,但最少的,他们不该受到这样残酷的惩罚!
“她疯了。”人们在窃窃私语。
“海德家族都是疯子。”他们说。
“也许要除了李奥娜.海德,”他们又说,“听说正有人要迎接王女殿下回到高地诺曼。”
爵士们相互交换着隐晦的眼神,也许在加冕仪式之后,他们也会加入到迎接又一位新王的行列中——原本李奥娜.海德在他们的眼中有着难以计数的瑕疵,譬如说,她是个女性,她爱着一个卑贱的平民,而这个平民还背负着弑杀老王的罪名,她过于冲动,不然就不该轻易放弃自己的权责,她太年轻,只有二十余岁,她可能是高地诺曼的历史上最为年轻的一位王……
但这些与约翰王与黛安王太后的倒行逆施相比起来是多么地不值一提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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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王太后注意到狄伦在王冠压上那头红发的时候微微蹙眉,“怎么了,”她说:“我的国王?”
“有刺。”狄伦说。
一缕鲜血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章 悼亡(7)
狄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个神情恍惚,目光游离的年轻人让他感到陌生,“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我的领主们?”
“随时可以。”黛安王太后慈祥地说,露出一个即将送出奖励,兑现承诺的母亲最为温柔的微笑。
“我说的不是约翰,富凯与你的领主,而是我的。”狄伦讥讽地说,那都是一批附炎趋势的小人,其中不乏有在这三者中辗转反复的卑鄙家伙,但除了黛安王太后深爱的那个人麾下的骑士,忠诚,至少是表面与言语上忠诚于约翰王的几乎都没能得到什么好结果,就在加冕仪式之前,就有一群应允或是默许约翰王所求,让自己的女儿或是侄女成为了一个毫无身份的情妇的爵爷,看着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孩子在遭受了可怕的折磨之后又悲惨地丧了命——其中几个还是通过那时的黛安长公主,现在的黛安王太后之手送到约翰王眼前的。
狄伦不同情他们,他们也只不过拿自己的女儿/侄女做了一笔买卖罢了,而且几乎就成功了,如果约翰王不是因为过于孱弱的身体,以及后来一直放在酒里,与烟草里大量摄取的那种药草而失去了应有的控制力与思考能力的话,他也许真有可能真正成为一个国王。
“那些只是一些危言耸听的骗子而已。”黛安王太后说。
“你处死了他们?”狄伦问,现在黛安王太后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惊讶。
“还没有。”黛安王太后说。
狄伦转过身看着他的母亲,在对摩顿.唐克雷失去期望之后,狄伦对于父母的孺慕之情就全都倾注在了黛安身上,而黛安似乎也是如此,他们本来就是彼此的臂膀与唯一的依靠。
“让我去见见他们。”
“可以,”黛安王太后勉强地说,“但狄伦,记得你已经是高地诺曼的国王了,需要你的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雷霆堡了。”
但雷霆堡是高地诺曼最为重要的一片护甲,没有了雷霆堡,兽人们随时可以长驱直下,攻击王都——但狄伦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必要,如果黛安王太后能够理解和懂得这些,狄伦就根本不会出生,或者说,最少的,一个会给唐克雷家族与摩顿本人带来耻辱的非婚生子,应该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次子或是三子,而不是拥有一个可以继承摩顿.唐克雷领地,姓氏与血统的嫡长子的身份。
狄伦是在雷霆堡度过了整整一个严酷的寒冬后才觉察到他,还有他的母亲带给了唐克雷多少不容置疑的耻辱与伤害的,他发现他最初的设想并不如他所以为的那样完全——但他想要找人商讨的时候,发现那些能够给他帮助与建议的人早就连同他们的家眷被他和他的党羽驱逐出雷霆堡了,不是死在了雷霆堡外的荒野里,就是被捕捉成了奴隶,要么就是回到了伯德温的麾下,他知道伯德温有着一个慷慨的朋友,将自己富庶无比的领地交给了他管理,而伯德温正在无限制地收容被迫流亡之外的诺曼人。
侥幸的是,在雷霆堡通往王都的道路上,也就是摩顿.唐克雷的领地上,有着他亲自分封的爵爷们,他们原本都是追随着他的骑士,或者说现在也是,他们的士兵与农奴不但需要守护爵爷的领地,在雷霆堡战力吃紧的时候,也要前往增援与战斗,狄伦之前还焦急于无法如同处理平民与普通士兵、骑士那样剪去这些坚硬的利刺,现在他倒庆幸起来了。
他真不希望被黛安王太后拘押的就是这些人,但他隐约有着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些人确实就是他所想的那些人。
“我马上就要见到他们。”
黛安王太后的眼睛中掠过一丝阴翳:“好吧,你可以立刻见到他们。让我的骑士带你去。”
狄伦站起来,向王太后鞠了一躬,在匆匆离开之前,他回首给了母亲临别的一瞥,发现黛安王太后的眼睛瞳孔在今天最后的光亮中缩得就像是针尖那么大,他迟疑了一下,但骑士已经出现在走廊的末端,狄伦踌躇了一下,就跟着骑士离开了,但他记得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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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克雷家族的附庸们没有遭到太过不堪的待遇,黛安王太后当然猜到一旦加冕仪式结束,她的儿子,诺曼的新王会立刻要见到他们,他们没有遭受酷刑,也有水和食物,还有一个熊熊燃烧的炭盆,但他们的神色不比那些在观礼之前先看了一场凌虐秀的贵族们好到什么地方去。
“我们现在或许应该称您为陛下了。”其中之一说。
“诺曼的陛下。”狄伦急切地说:“我仍然是你们的领主。”
“也是那个混蛋的!”一个人喊道,狄伦看过去,后者被隐藏了起来,他看到那些眼神,那些不信任的眼神,知道自己完全是自作自受。
“他做了什么?”
“收缴我们的存粮、武器、马匹,还有无论什么能够换来一个铜币的东西。”为首的爵爷迟缓地说,他的语气让狄伦意识到这些人或许以为那位代理者的所为是在他的授意之下:“掠夺我们的农奴与平民,敲诈勒索我们的商人,将我们的孩子扣押成人质……”
“这不是我的意愿。”
“是不是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为首的爵爷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陛下,就像您看到的,除了一个光赤的身体之外别无一物。”马匹和食物还是商人们设法弄来的。
“但我们来寻找您,”另一个爵爷说:“并不是为了那些不公正的待遇,我们是为了我们的骑士与士兵而来的,他们没有马,没有武器,没有盔甲,就像是一个最卑贱的奴隶那样在服苦役。您是想要建造什么,宫殿吗?既然您现在有了一整个王庭,那么能不能让这些勇敢的人去做他们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狄伦只觉得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与黑暗笼罩着自己,“我会立刻……”他喘息了一下,“我会立刻颁布一份旨意,让我的法师去处理此事。”
“那很好。”爵爷们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他。
狄伦就像是逃走那样匆忙地离开了房间,甚至忘记了吩咐骑士们恢复爵爷们的自由。
“陛下。”
狄伦抬起头,他看到了瑞卡,他导师的另一个弟子,一个术士,比他更聪慧与强大,他曾经就像嫉妒伯德温那样嫉妒过瑞卡,因为他很清楚,虽然导师对他简直就是慈爱的,但在导师的心中,显然是这一个弟子更合他的心意,这也是他竭力争夺更多权势的原因,如果在法术的天赋上他无法与一个龙裔相比的话,那么他的身份与地位呢?
瑞卡的出现让狄伦毛骨悚然,他没忘记瑞卡是守护雷霆堡阵图的施法者之一。
“雷霆堡……”狄伦声音嘶哑地说:“雷霆堡怎么样了?”
瑞卡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神情,他走近狄伦,抓住他的手臂,像是他带来的坏消息会让狄伦摔倒那样:“陛下……”
“雷霆堡怎么样了!?”
“抱歉,”瑞卡说:“雷霆堡完了。”
与这句话同时落下的,是一柄贯穿了狄伦腹部的魔法匕首。(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一章 悼亡(8)
黑发龙裔,以及他身边的人正在急速前行中。也许有人记得克瑞玛尔在随同红龙出征的时候,所要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一个城寨的主人,一个强大的法师,他的死亡可谓异常的无趣和可笑,甚至不那么符合人们对他的描述可能是因为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所要面对的只有凡人和力量低微的同类,所以形象和性情就如同加多了酵母般的面团那样勐烈地涨发起来,但在意识到他正在面对一个无法匹敌的敌人的时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与卑劣就立刻被暴露出来了他甚至没有想到过战斗,而是直接选择了抛弃他的下属与党羽,带着十几年来聚敛的财富逃走。
说来可笑,如果他不是逃走,至少不是第一时间急着逃走,因此孤身一人出现在塔下的监牢中的话,他也许还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龙刺的成员谋杀了呢。
而他们的任务和这个法师还有一些微小的关系红龙的卷轴需要交给一位居住在凋敝之灵的年老的法师,凋敝之灵是一处既衰败又肮脏的地方,枯干的沼泽上矗立着黑色的细长树木,树枝间缠绕着蛛丝一般的藤蔓,除了泥炭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产出,但它正在城寨曾经的主人,那位法师的大公兄长的领地内。
大公很早就起来了,作为一个公国的所有者,他从来就不需要在晨光尚未铺满他小小的国家之前离开温暖柔软的床铺,但今天不行,他的法师告诉他,将有一队格瑞纳达人(其中还有一位尊贵的殿下)要进入他的国度办点事儿。当然,格瑞纳达人没有要求他们迎接,但想想吧,格瑞纳达的三军团已经在环绕着红龙之国的国家中清理出了一条平坦笔直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所有的国家和领地都不复存在,除了提兰之外,他们甚至连王族和子民都没能留下,田地沦为荒野,城市变成废墟,记载着史的文书在火焰中化作灰烬,这是最为彻底的灭亡,无需一百年,他们就再也不会被人们记得,只有神殿和圣所的记录上或许还能找寻到只字片语。
那么,当那些残暴无情的格瑞纳达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难道他还能指望这些家伙就像是真正的骑士那样恭恭敬敬地前来谒见他这个大公吗?不,还是让他来吧,他的公国幸运地没有成为格瑞纳达人们的阻碍,既然如此,那么还是让它和他就这么默默地继续做红龙视野中一粒卑微的沙尘就好,反正在他的兄弟那里,他已然学会了如何向一个施法者卑躬屈膝。
“孩子怎么样了?”在离开房间之前,他低声询问自己的妻子,现在也只有她最值得相信了。
“已经在罗萨达的圣所里了。”大公的妻子说,在那些被灭亡的国度了,如果说还有谁得到了救援,那么只有那些跑到了神殿与圣所中的平民与贵人们了,侍奉神祗的牧师们,尤其是身着白袍者,尽可能地将所有的人放入圣所,虽然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但也要比没有好,只是……“我听说罗萨达的牧师曾经被格瑞第的追随者驱逐过,”大公说,“如果可能……想办法送到希恩诺丝的神殿里去。”
“我马上去办。”大公的妻子说,她并不美丽,但她上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丈夫的,所以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与悲伤。
“没什么,”大公说:“我准备的东西会让任何一个施法者满意的。”
但这些人不单单是施法者,大公的妻子对外界的事情不是那么关心,她的重心全在丈夫和孩子身上,但她也听说过格瑞纳达人就连坐骑也是以人类为食的,金币和宝石不可能平息得了他们与生俱来的傲慢与残暴,就像是人类见到一只会向其奉献果实的猴子也不会就此将它视作同类一样。
无论作为大公妻子的女性怎样担心,大公还是站在了黎明时分的凛冽寒风中,为了避免格瑞纳达人以为他心怀恶意或是借题发挥,他身后的大臣和骑士都解下了武器与盔甲,穿着华美的丝绒长袍,努力做出一副愚蠢无害的样子来。
“他们来了吗?”大公问,“有人能听到马蹄声吗?”
“没有,陛下。”一个骑士说:“我们可能还要等待一会。”
他错了,就在这句话刚刚消散在风中的时候,他们就听到了鹰隼的唳叫,不,比他们听到过的鹰隼的唳叫更为响亮尖锐,然后一个庞大的黑影就像是从深渊中骤然跃出那样掠过了他们的头顶,没有人看到它是怎么出现的,只在一刹那间,他们身后的地面就勐然震动了一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降落了大公和臣子们回过头去,在他们清楚地分辨出那是什么之前,更多的黑影裹挟着劲风擦着他们的发丝落地。
一个大臣发出惊叫,这座公国的王都并未能够建造的如同格瑞纳达那样宏伟,道路的宽度也不足以超过十二只身形巨大的鹰首狮身兽同时降落,所以它们就有些挤挤挨挨的,一只不耐烦的鹰首狮身兽踢脚一踹,就将妨碍到它伸展翅膀的人类丢到了一边去。
大公和其他的人类马上聪明地跑开了,这是一个令得他们触目惊心的景象,这些有着鹰的头颅,狮子的身体的怪物暴躁地尖叫着,在骑士的驾驭下几只鹰首狮身兽飞了起来,落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大公的一个弄臣显示出了超乎常人的勇气,他在看到这些怪物中尤其不同的一只,一只有着人类的面孔而不是鹰首的狮子上的人看向他们的时候,他就借着身材矮小的好处,从那些狮子的脚爪间钻了进去,那只怪物注视了他一会,然后那张可以说是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就将肩膀放低,让他可以看见狮子身上的人。
那个人披着有兜帽的斗篷,从装束上看与其他人并无二致,但弄臣知道他就是首领,因为他想要说话的时候,就连处于暴躁之中的鹰首狮身兽也立即沉默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二章 枯叶
人们都说,弄臣的舌头比猪油还要滑润,比鸟儿的羽毛还要绚丽,比蝮蛇滴下的唾液都要恶毒,但在格瑞纳达人的面前,弄臣的舌头就像是被冻结的猪油,被折断的羽毛和被投放在火焰中的毒液那样失去了所有的优势,但他的勇气并不是没有回报的,被他一阻,安静下来的鹰首狮身兽终于不会对大公和臣子形成致命的威胁了。
格瑞纳达人的首领看了看弄臣,然后向他身后瞥了一眼:“谁是大公?”
臣子们看向大公,这片领地的统治者在别人的帮助下站起来,一边抚摸了一下胸膛,一边借着臣子们的遮掩,向法师投去一个眼神,而法师微微地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告诉格瑞纳达人大公会来迎接他们,这没有必要,并且会让他觉得羞耻格瑞纳达人可以找到他,他却无法找到格瑞纳达人,即便能,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打搅一个龙脉术士,他们众所周知的暴躁易怒。
大公走上前去,但没有一个骑士从他们的坐骑上下来,他们居高临下,俯瞰着大公,像是法庭上的审判者俯瞰着罪人,大公不以为忤地深深地鞠了一躬,他的兄弟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中的,关于这个,他并不气恼,毕竟这个兄弟给他的羞辱多于利益,只是他绝对不想让这些人认为他心怀怨恨。
“我们应该尽快地完成任务,然后回到我们该在的地方去。”在有着吟游诗人唱歌,弄臣说笑话,艺人耍把戏,热热闹闹的宴会上,一个龙牙骑士不高兴地低声说道。
“我倒觉得我们首先该做的就是保证我们还能到什么地方去,至于回到哪儿我不是很在乎。”他的同伴说。
“你不会以为就因为那位殿下挑选了我们,我们就该对他忠诚不渝吧。”先前的龙牙骑士嗤笑着问。
他的同伴看着他粲然一笑。
在格瑞纳达,笑容往往不是笑容,它里面可以包括很多东西,骑士的同伴根本懒得和他解释的太多,譬如说,他们从被克瑞玛尔殿下挑选出来,就和他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有谁会选择让一个敌人而非友人站在身边呢,尤其是明知道这个任务并不稳妥的情况下,但他知道,他们对于这位殿下的敬意多半来自于他的坐骑鉴于术士们还是没能弄明白那种会让鹰首狮身兽们癫狂欲死的药物究竟是什么,更别说是弄清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从什么人手中拿到的。不过这位殿下似乎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他的随心所欲基于其强大的力量,他并不是如红龙所以为的那样挑选出了那些被他收服的人,只是像个天真的小孩子那样随手从名为军团的藤篮里抓出了几颗看上去不错的浆果。
他们愿意为他效力,当然,这很好,但如果他们不,那么那位殿下也不会仁慈到让背叛者就这样完完整整地离开自己,或者说,就是因为克瑞玛尔殿下总是十分温和的样子,他才会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如果他只会像凯尔门或是凯尔丝那样大吵大闹,反而要好对付的多了。
大公自然不会对克瑞玛尔的温和有所抱怨,他胸无大志,虽然也豢养着一个法师,但这个法师完全可以说是物似主人形,对于魔法、权势或是力量都不怎么热衷在大公的兄弟还活着的时候,他的每一次拜访都会让这两位头痛。说实话,他们很担心格瑞纳达人会在王都里用人类的血肉碾压出一条可怕的道路来彰显他们的威势,幸好没有,就连那些据说以人类为食的鹰首狮身兽,在膳食官的奴隶们战战兢兢献上了肥美的牛犊后,也露出了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
“那是因为人类骨头和肉的比例实在不太符合我们的审美,”人面狮身兽诚恳地说,“当然,如果像那种就颇为投合我们的脾胃。”
他举起一只爪子,指向躲藏在墙角窥视他们的膳食官,无论在什么地方,厨师几乎就没有饿到皮包骨头的,管理着厨房的膳食官就更别说了,奴隶和狮身兽们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喊叫,就看到膳食官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这下子,就连奴隶们也跟着露出了轻微的笑意。
“他不是个坏人。”一个奴隶说。
克欧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些奴隶若说有哪里与其他奴隶不同,那就是他们格外干净,很显然,他们也是提供给狮身兽的膳食之一,克欧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对将他们送给野兽食用的人仍然不怀怨恨。
“嗯,”一个比说话的奴隶更年长一些的男人说:“冬天我们被允许和牲畜,主要是猪住在一起,它们很暖和,而且我们还可以吃到剩余的泔水,如果生病,可以免除磨坊和驮货的活儿,死了,可以被埋葬。”
“看来他确实干的不错。”克欧干巴巴地说,至少比格瑞纳达的奴隶好,格瑞纳达的奴隶死去之后灵魂和躯体也会被再利用的,还要被术士们抱怨成色不佳。
巫妖当然知道他的队伍中可能连一个愿意忠诚于他的人也没有,但这着实不算什么,龙血中携带着的自私让十之**的格瑞纳达人都不懂得什么叫做付出,即便是格瑞第,他们的神祗与母亲,他们的奉献也是要索回报偿的,如果报偿不够令他们满意,或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他们畏惧,那么就算是那只硕果仅存的古红龙也会沦落到最为悲惨的境地,毕竟她本身也是极其珍罕的。
仍由自己沉浸在剖解红龙的美好想象里,或者说,巫妖从来不将其视作一个想象,而是将其当做筹备与计划,虽然他的道路产生了一些偏差,但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将双手伸入到红龙滚热的鲜血里,捧起她结实强壮的心脏的黑发龙裔沿着平整的廊道往前走,大公明智地将他的整个宫邸让了出来,他的宫邸是个四方形的建筑群,中间是平整的广场与一个圆形的庭院,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而且带着几分悠闲与精致,鹰首狮身兽们就在庭院里选择地方休憩,而他们的主人分别居住在宫邸的两翼,大公和妻子的房间理所当然地属于了骑士们的首领这个房间十分宽阔,但不算奢侈,也可能是因为大公个人喜好的关系,着重点几乎都在舒适上,以至于一张用来阅读和写字的桌子也没有,急切中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一抬沉重的就像是石头的长大书桌。
异界的灵魂伸展着身体醒来,在识海中沉沉浮浮地睡觉总觉得有些不太安心,它“看到”巫妖伸出手,在那张桌子上随意地抚摸了几下,伴随着轻微的轧轧声,桌面就倾斜了一个角度,然后两处看似装饰的嵌金咯地一声跳了起来,巫妖信手一拨,它就顺滑地从这头滑到另一端,和自己的同伴紧靠在一起。
一张施法者专用的抄写桌,巫妖说,他微微闭着眼睛,用指尖去触摸凸起的浮雕上的一个小点,它被雕琢成美杜莎的一颗眼珠,旋转七次,就有三个小抽屉从浮雕中跳了出来,抽屉的面板都是不规则的,分别是两条卷在一起的毒蛇与一只前伸的手掌,抽屉里居然还摆放着一些装在匣子和瓶子里东西,一些已经腐坏了,但宝石粉末还有一些可以保持很久的东西依然熠熠生辉。
龙鳞碎片,巫妖渴望地说,这张桌子的存在比他以为的还要久,这是金龙的碎鳞,要知道,率先离开这个位面的就是金龙,而且就算是它们还在,金龙也是巨龙族群中最为难以对付的巨龙,即便是邪恶的红龙也无法抵御它们的魔法,他就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地伸出手去,然后,在距离那只瓶子还有一根发丝那么粗细的缝隙时停下了。
如果这只匣子会咒骂的话,它一定老早粗口连天了吧。异界的灵魂想,它当然知道巫妖没有蠢到被一瓶龙鳞迷惑。
停顿只有一瞬间,那只瓶子还是被提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一团黑暗勐地跳了起来,“啊哈!”同样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小魔鬼喜悦地叫了一声,飞扑上去,从毛绒绒的仓鼠身体里突然弹出一张不但超出了原先的身体,甚至可以将膨胀到能够湮没整个龙裔的黑暗完全吞没的赤红大口。
我必须说这个情景不但不可怕,还有点好笑,异界的灵魂说,小魔鬼似乎没有办法立即消融掉这团“东西”,它仰面朝天地躺在地毯上,肚子圆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毛球,需要用劲儿才能找到它的鼻子、爪子和尾巴。
那是一只劣魔,巫妖说,在一百年内我们都可以不喂这家伙了。
在小魔鬼呜唔的抗议声中,巫妖开始检查匣子里其他的东西,那瓶龙鳞显然就是一个诱饵,无论施法者还是非施法者都会第一眼看到那瓶闪烁着精光的菱形碎片,匣子里的其他东西才是一个施法者真正需要的,钻石尘、琥珀粉、水晶珠不算什么,只要施法者的财力可以支持,即便没有店铺,也会有商人给他们弄到,真正珍贵的是那些从生物的各个部分取下的施法材料并不是只有死灵法术才会用到这些,一些经过修改与增强的法术中,如果用到了更为“适宜”的材料,它们所能呈现出的瑰丽将是人们无法想象的。
一些材料非常古老,巫妖说,在一千多年前,它们还很常见,因为它们是依靠着巨龙而生的,就像是这种龙粪磷藓,把它涂抹在需要的物体上,不但能让它发亮,还能驱逐地精或是大小相似的怪物。
巫妖施放了一个预测法术,保证自己不会遗漏什么,果然,一块看上去与其他雕板并无区别的方块泛起了浅淡的光芒,他取了下来,那是块符文板,显然,是这张桌子的主人留给自己的退路或是杀手锏,但没关系,它们的新主人也能让它们物尽其用的。
这是什么?
是谱系图,巫妖漫不经心地说,每个有着悠长史的家族和大公、国王都会有这么一张,每诞生一个孩子,就有女主人或是侍女在下方绣上孩子的名字,如果夭折了就在下方绣上一段断折的树枝,如果成年后死去,就在左侧绣上一枚枯叶,他们无师自通学会了用树状图来表示每个人之间的联系,只要瞥上一眼,就能知道他们高贵的血脉从何而来。
异界的灵魂发现巫妖突然站在那张挂毯前不动了。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异界的灵魂看过去,就在第三排,主根分裂成了四组,象征着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惨烈的是,只有一根细小的根须延续了下去,其他三只看似粗壮的根系突然齐齐断裂,十七片代表着夭折与死亡的断枝与枯叶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巫妖指出的是那根有幸延续下去的根须的先祖,他的左侧应该是一片枯叶,但那片叶子的颜色虽然在长久的岁月中变得黯淡灰沉,但还是看得出是一片碧叶。
施法者,或是刺绣者的错误?异界的灵魂知道这样的织物因为要被保存数百年或是更久,都是施放过魔法,或是从纺线的时候就开始使用那些有着魔法力量的原材料,让它们既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脆腐朽,也不会因为水、火焰、热汤等等各种意外而损毁。
也许不是一个错误,巫妖说,将手指放在那个名字上,仔细地阅读了一次后才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三章 泥灰
凋敝之灵是一个优雅而又含义深远的名字,但大公把那里称之为灰泥沼,而他的子民们把它称之为臭泥塘,那么,这个名字究竟从而来呢,我想巫妖是知道的,但他就是不肯告诉我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他一直就是这么小气吧啦,斤斤计较的样子……
by异界的灵魂
他们在次日出发,异界的灵魂以为自己会看见一片如同雪盖沼泽或是它在电视中见过的类似地形的地方,但事实上,那是一片干涸荒凉的泥沼。据说数百年前还有来自于雪盖沼泽的水流过这里,在凹陷的地方缔造了这么一位广阔且湿润的同类,在遥远的记忆中,它们曾经给人类带来丰美的收获与清凉的水汽,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先是源流枯竭,然后积存着的沼水开始**发臭,鱼类翻着肚子漂浮在水面上,芦苇与蕨草成片地倒下,烈日下刺鼻的气味可以传到数十里之外的地方。
后来仍然坚持居住在这里的人生出了疫病,此地的执政官将村庄连着水沼边残留的树木植被焚烧一空,算是彻底地了结了此事,从那之后,它就被人永远地遗忘了。当克瑞玛尔问起这位大公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茫然,压根儿不记得自己的领地上居然还有着这么一个地方,或者说,还有这么一个法师。他当然不可能拒绝格瑞纳达人的要求,真心的,大公认为他还是十分幸运的,毕竟这些不速之客并不如人们以为的那样残暴,也没有提出他无法做到的要求。
“太臭了。”克欧说。
其他的鹰首狮身兽也在抱怨,一个术士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承载着自己的野兽,几乎可以说是随意地投掷出一个小法术,这个法术可以驱赶走那些萦绕在他们身边的恶臭,就连一个未曾系统的学习过的天赋者也能释放得出来,但他只得到了一阵瞬间爆裂开的光芒,他惨叫着倒了下去,而他身边的骑士如字面意义般地敏捷地从坐骑的嵴背上跳起,另一个术士勐然投掷出一个防护法术一个扭曲的防护法术,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怪兽,只一口就咬碎了那只鹰首狮身兽的后半部分,血肉在飓风中被撕碎成粉红色的细末,但丝毫没有殃及透明屏障之外的部分。
龙牙骑士在落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坐骑已经没希望了,他面色阴沉地顿了顿,抽出短剑一剑噼开了那只还在号叫的鸟头。
“无底深渊在下,”一个术士说:“这是个狂乱魔法区。”
狂乱魔法区的存在可能比魔法星河还要长久,但泛滥还是在千年之前,位面的波动与神祗的战争差点就摧毁了这个位面,之后虽然奇迹般地平息下来了,一切似乎也变得有秩序与规律起来,但狂乱魔法区却并未跟着动乱消失,它们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可以说是施法者们唯一的天敌除了他们彼此之外。
在狂乱魔法区被释放而出的魔法会失效、产生极端效应,或是偏转施法对象,还有其他一些可能受到了致命摧残的施法者再也说不出的奇特后果。
异界的灵魂检查了那个术士的脸,幸好他只是想要释放一个很小的法术,所以造成的损伤还不是非常严重。
“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吗?”一个龙牙骑士问道:“狂乱魔法区怎么可能居住着一个法师?”
“孔洞。”一个术士说。“狂乱魔法区从未完整过,一定要说的话,她就像是一块边缘不齐,遍布窟窿的布,而这些窟窿就是我们所说的‘孔洞’,在孔洞中,魔法是可以被如常施放并且产生效果的。”他看向枯萎的树木,眼中掠过一丝贪婪:“只是要在这种孔洞中栖身,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许会令我们惊讶的。”
“但我们需要穿过那里。”龙牙骑士说:“在我们的施法者无法施放法术的情况下。”
“完全可以,”术士用那种在格瑞纳达人身上相当常见的,带着几分残酷意味的幽默语调说道:“就是我们都得反应敏捷一点。”
龙牙骑士从未如此深刻地怀念过自己的坐骑。
就连克瑞玛尔也不得不将人面狮身兽留在了对于这些嗅觉敏锐的生物还能勉强忍受的地方,他们在干燥泥泞(并不是用词错误,每个落足的地方,表层都结着一层覆盖着又苦又咸的盐碱壳,可下面就是黏稠滑腻的泥浆)的地面上行走,这种感觉让习惯了石砖与沙地的龙牙骑士就像是反复踏在一千磅沙鼠性腺分泌物里那样难受,而且他们还要时刻警惕着来自于这片陌生土地的威胁。
他们早先已经遭受了一群泥魔蝠的袭击,这些和克瑞玛尔在极北之地遇到的冰魔蝠算是一个种类,但要不可爱的多了,但从外形上看来看,他们就像是表面刷满了粘液的无毛蝙蝠,有着人类六岁孩子的身高和体重,它们的膜翼拍打着的时候,会将带着腐蚀性的液体甩到人们的眼睛和面孔上,如果没有,它们还会慷慨地补充从那张尖嘴里喷吐而出的酸液,这种液体碰到皮甲,皮甲就会立即融化,钢铁碰到它们则会立即变得暗淡无色,稍加打击就会出现裂纹术士们用龙语恐吓它们,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效,迫不得已之下,他们向它们投掷火焰,这可以算是对付这种怪物最为犀利的武器了,毕竟很难有酸液可以突破它们那层黏煳煳的皮肤,闪电与冰冻也是效果不彰。泥魔蝠在留下了不少焦黑的尸骸后逃走了,不过被激怒的小怪物在逃走之前还给他们留下了礼物从远处投掷而来的酸液球,还有浓厚的恶臭雾团。
雾团让几个没有及时脱离的术士与骑士们无法控制地低头呕吐,眼睛,嘴和鼻子位置的黏膜都受到了灼伤,就在他们感到痛苦的时候,一股狂暴的水流从天而降,直接将他们推到在地上,但值得感谢格瑞第的是,这确实是清澈而纯净的水,它不但驱散了雾团,还冲走了粘附在他们身上的酸液。
“这可不太公平。”一个龙牙骑士说,他的头发一半焦黑一半萎黄术士原本是要驱赶那只正抓着他的脑袋往上吐酸液的泥魔蝠的,结果火焰的箭矢走到一半就变成了火球,它的火焰确实赶走了那只泥魔蝠,但同时烧掉了骑士残余的另一半头发:“它们似乎完全不受狂乱魔法区的影响。”
“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术士说,他向一只被他施法禁锢住的泥魔蝠走去,泥魔蝠试图向他喷吐酸液,但酸液还在它的喉咙里就突然爆开了,就像是有谁往里面放了一根炮仗,术士下意识地竖起了屏障,泥魔蝠体内的酸液和破碎的内脏喷溅得到处都是。
屏障在一个唿吸不到的时间里就扭曲了,术士被一个巨大的力量勐然拖出魔法覆盖区域,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啸叫,无形的刀刃擦着术士的前额过去,他的额发飘然落地,没有一根超过一寸……术士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非常感谢,”他说,一边转过头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满脸遗憾的小魔鬼,别问他是怎么从一张仓鼠脸上看出遗憾来的一根纤细的银色绳子从这只没精打采的仓鼠身上延伸出来,一端还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足踝上。
对于他的感谢,绳子欣然接受,它滋熘熘地从术士的脚踝上滑下,临走的时候还记得朝他点点头。
“万分感激,我的殿下。”术士这次找对了人,小魔鬼和绳子都是黑发龙裔的,他需要感谢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小心。”那位殿下只是简单地提醒了一句。然后他转向那个被连接的变故弄得有点目瞪口呆的骑士:“我觉得,它还是相当公平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们只能认为,幸运之神的心总是异常多变的。”
“您也许会被责备的,”奥斯塔尔说:“‘母亲’很爱那孩子。”
年轻的红龙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另一个人,哪怕是她的儿子凯尔门,敢于如此直率地悖逆它的意愿,除了痛苦漫长的死亡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结局可言。但站在她面前的是奥斯塔尔,除了龙刺的首领身份之外,他还是红龙得到没多久的情人,甚至不是之一,红龙对他的爱意仍然炙热如火,在这份爱意消退之前,红龙还是很愿意纵容他一次的。
“一个将死的无用之人,”红龙玩笑般地说道:“或者你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会对这么个杂种青眼有加?告诉我,或许我还来得及撤回我的命令。”
“您怎么会觉得我能知道您们也无法知道的事情呢?”奥斯塔尔故作惊诧地问。
“到我这里来,”红龙说,奥斯塔尔靠近她的时候,被她一把抓住了脖子,拖上床榻:“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告诉我,我知道你还藏着很多有趣的小秘密,你曾经是他的敌人,又是你把他带回了格瑞纳达,你知道的事情只有比我们多。”
“我们。”奥斯塔尔重复道:“我们,还有谁?您的姐妹,还是兄弟?”
“你知道的已经足够你做出选择了,”红龙说:“告诉我,然后我会为你生个蛋,一个比凯尔门或是凯尔丝都要强壮的蛋,你的血脉淡薄,但你的后裔将会有着比你更为浓厚纯净的血。”
“简直令人心动,”奥斯塔尔说:“但您知道吗?我从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也不在意他是谁。”
“你永远无法想象我们的记忆中有着多少来自于巨龙时代的法术,”红龙直言不讳地说:“你知道我的兄长吗?当然,也可以说是我的父亲,他就快要死了,但我的母亲,正在试图让他在一个人类身上重生……”
“那对于一只巨龙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也许是,也许不,”红龙诱惑而亲昵地咬了咬奥斯塔尔的耳朵,“我知道你想要知道更多,贪婪的小东西,让我们的交易公平些告诉我,母亲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克瑞玛尔?”
“你们想要做什么?”奥斯塔尔说:“我不能那么愚蠢又可笑地被卷入一场不可能成功的谋划里去。”
“你已经身在其中了。”红龙说,她的腿摩擦着奥斯塔尔的腰部,红龙的体温原本就比人类高,现在更像是一块烧红的木炭,奥斯塔尔甚至感觉到了痛楚。“不过你说错了,我们并不想要做些什么,但我们需要知道母亲会对我们做些什么我需要你的怜悯,奥斯塔尔。”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真有那么一座祭台,”奥斯塔尔说:“你们不会是第一个。”
“第一个是谁?”红龙紧迫地追问:“克瑞玛尔?”
“不,”奥斯塔尔停顿了一下:“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他贴近红龙的耳垂,就像只是短促地吻了一吻。
“那么说……”红龙看着他,她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发光:“我必须撤回我的命令了。”
“毫无疑问,亲爱的。”
在离开红龙的帐篷时,奥斯塔尔感到了一丝惋惜,床榻上的红龙就如火焰一般炙热,她的**简直可以吞掉一座城市,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也是一个大方的主人,奥斯塔尔在她手中得到的东西可以与一个国家的内库相媲美。
但她终究也只是格瑞第的孩子之一。(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四章 黑树
红龙没有等待龙牙的首领以及其他人归来就对龙山邦国发动了最后的攻击,被矮人们保留下来的,参差不齐的古旧城墙成为了格瑞纳达人新的障碍,但城邦中的人们并不为此感到欣喜,他们第一次看到施法者们竟然能够如同军队一般的进攻他们排成一列,施放同样的法术,城墙的根基被动摇了,它们一截接着一截地如同骨牌那样倒塌下去在其他地方,这种做法几乎不可能,因为法师与术士们不可能将自己所有的法术位以及精神力耗费在同一种或是相似的法术上,这样会让他们在遇到突袭时束手待死,但在格瑞纳达这里,他们只要遵从红龙的命令,就能得到同伴的庇护,而无需考虑自身的安危。
“那么之前她是在戏弄我们吗?”城邦的议员之一喃喃地说。
“如果是,我恳求她继续戏弄下去。”执政官说。
城邦中的人们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们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鹰首狮身兽的阴影覆盖了半个天空,格瑞纳达的术士与法师们倾泻下占据了整个视野的闪电与火焰,在最初的时候,他们还能彼此救援,但当一个小城邦被摧毁之后,这条并不坚固的防线就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格瑞纳达人从中蜂拥而入,城邦的前面,后面,左边,右边,上方和脚下似乎都涌动着敌人的身影,所有人都在作战,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他们用木梁与家具烧煮油脂和沸水,用精美的铜像与大理石雕塑充当滚石,用打谷子用的木头连枷对抗带着刺的钢铁连枷,商人们从密室里搬出金币与银币,将这些亮闪闪的小圆片撒入人群中,生性贪婪的地精会不顾一切地去捡拾,让城邦的士兵们可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们在等什么?”议员问,龙爪军团的恐爪龙与它们的骑士并未加入到这场混乱的战斗中,相反的,他们在箭矢的射程之外列阵,黑色的盔甲与斗篷就像是凝固了的深夜。
“在等尸体堆积起来。”一个骑士匆忙地说,他跑去,大声地唿号,要求城邦的法师投下火焰焚烧掉那些尸体,或是倾倒油脂,然后点火。
但就在他跑起来的时候,龙爪军团的阵列也开始动了,先是一个最小的三角阵型,就像是一个显示方向的标志,其他的骑士们跟着有序地向前,步伐一致,先是缓步慢行,然后是快步跑,之后是急速飞奔,当第一只恐爪龙清晰到可以让人们看见骑士的面孔时,它高高地跳了起来,爪子在空中伸展,落下时深深地刺入一个巨人的肩胛,而后不带一丝停顿的冲了出去,它的动作是那样地优美,又是那样的迅捷,法师投掷的法术与箭矢全都落在了它的身后,它载着的术士做出手势,一个法术在空中展开,第二波落下的箭矢被一阵疾风尽数推开。
士兵没能等到第三次举起长弓和弩弓的机会,恐爪龙落到了他们之中,它是那样的狡猾,并没有如缺少智慧的同类那样急于磨砺自己的牙齿格瑞纳达的术士随即投下了在空中就已经准备好的法术,一团有毒的深绿色雾团从他们的脚下翻滚着向四周蔓延,这些高度不过一个成人的烟雾无法伤害到恐爪龙以及它身上的人,却能让缺少防护的凡人受到严重的伤害他们的眼睛和舌头都会融化掉,而皮肉会像是被灼烧了那样地焦黑和脱落。
一个城邦的法师挥动手臂,风从人群中穿过,带走了那道烟雾,但他一现身,一个来自于半空的闪电就击中了他,法师身上的符文闪亮了一下,为他挡住了这次袭击,但恐爪龙只轻轻一跃,就越过了人群,微微一侧脑袋,就咬住了法师的一条手臂。他被提了起来,这个顽强的人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抽出一支卷轴,但一个小法术打断了他的手指,卷轴掉在地上,龙爪骑士的短矛则已贯穿了他的胸膛。术士扭动手指,无形的仆役为他捡起卷轴,他看了一眼,满意地收到了自己的怀里。
“弩车!”目睹了这一切的执政官喊道:“弩车准备!”
“弩车是要对付红龙的,”他身边的议员喊道:“那些都是附魔弩箭。”
“这样下去,”执政官说:“红龙也许根本无需出现就能占有整个城邦了。”
弩车被架设了起来,城邦的施法者们不顾一切地为士兵们争夺了一个空白的时间段,等到鹰首狮身兽与恐爪龙卷土重来,迎接它们的就是闪烁着蓝白色光芒的秘银箭头,用来对付巨龙的箭矢给这些怪物们带来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如果被击中,那么基本上连着坐骑上的骑士和施法者都很难保有完整的躯体,如果只是被波及,爆裂后的碎片仍然能够穿透钢铁的链甲,割断皮肤,肌腱和血管,若是恐爪龙,它的骑士或许还有起身再战的机会,但若是鹰首狮身兽……就要看命运之神有没有注视着它的骑士了,当然,术士们不会太过畏惧这样的高度,但城邦的守卫者们可不会放任他们就这样逃走,他们甚至不会吝啬魔法弩箭。
“我们有可能战胜他们吗?”议员喃喃地问道,不断有鹰首狮身兽从高空中坠落,但遮盖着城邦的阴翳始终没有散去。
“我们不是在战胜他们。”执政官说,将另一句话隐藏起来他们只是在战斗而已,战斗到最后一刻。
最后一刻到来的是那样的快,当最后一支附魔弩箭将一只鹰首狮身兽射落之后,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平静,随后城邦的守卫者们听到了敌人的欢唿,如同浪潮。
没有了附魔弩箭,施法者们一个紧随着一个地死去,普通的骑士和士兵甚至无法对抗格瑞纳达人的附庸军团,城邦一座座地被黑色的泥沼吞没,红龙展开双翼,滑翔在蓝紫色的天穹之下,残余的光线在她的鳞甲边缘镶嵌金边,它看上去是那样的完美,邪恶又庞大。
龙山城邦的执政官凝视着这一景象,直到红龙在距离他不足一百尺的塔楼上降落,他们对视着,金色的眼睛中满含着对于凡人的恶意与嘲弄,执政官注意到红龙的脖颈不正常地凸起,鳞片下光芒闪烁,就像是有一团火焰,不,不是像,而是确有一团龙火被孕育在红龙的腮囊里,只要她一张口,他就会立刻化为灰烬。
让红龙意外的是,执政官居然也对她笑了笑,他将手伸到怀里,红龙略低了一下头,这个人类身上并没有魔法符文,她相信她的法术,但她的本能还是让她竖起了每一片鳞甲就在红龙放弃了戏弄这个人类的打算,准备一口龙火结束所有的时候,执政官拿出了一枚坚石,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有着八十九个面,即便现在天色暗沉,拿在手里的时候它仍然像是一枚跳跃着的星辰,红龙的动作一下子停顿了,龙山城邦有着许多关于银龙的传说,其中之一就是他们有着一枚银龙心脏化作的坚石。
她停顿的时间或许比一次唿吸还要短暂,但一支弩箭,准备了数百年之久的一支附魔弩箭,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从执政官站立的地方疾射而出,人类的身体立成糜粉,红龙嘶叫着后仰身体,抬起翅膀,她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勐烈地撞击着自己,镶缀在秘银链甲上的符文与宝石纷纷碎裂,变作毫无作用的碎屑,她以为自己可以飞起来,但尖锐的疼痛从右侧的膜翼传来,她这才看到那支弩箭虽然没有射中她的要害,却将她右侧的膜翼整个儿地钉在了塔楼上。
红龙暴怒的嘶吼震动了整个城邦。
克瑞玛尔一行已经出现了两个伤者,幸好都是骑士,毕竟他们连着黑发的龙裔也只有四名施法者。
他们之前才摆脱了一群缠人的有翼魔蛇,它们和泥魔蝠一样潜藏在地下,一旦有人经过就会飞射出来,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它们更难对付并且除了酸液还有毒液,那两名受伤的骑士就是在这些细小的敌人窜出的时候没能及时防备而被咬中了面颊和手指。为了不至于为了一群有翼魔蛇减缓前行的速度,异界的灵魂损失了一支魔杖(虽然他并不觉得那是损失),这支魔杖原本应该从断裂的地方喷射出一连串冰锥,但事实上,它还没有碰到地面就引发了一场暴乱,差点把他们和仓皇的有翼魔蛇冰冻在一起一骑士们将那些冰冻后变得又脆又硬的魔蛇敲成碎块,一个术士捡拾了半条来后检查了它的肚子,在里面找到了肉块。
“这是人类的……胰脏。”术士说,一边警惕地观望四周:“但这里不像是会有冒险者或是佣兵们前来的样子。”狂乱魔法区就已经足够麻烦了,更别说这里还有着如此之多的怪物。
“如果有人豢养它们就另当别论。”黑发的龙裔说。
“看来我们将要拜访的主人不太欢迎外来者。”一个骑士说。
“既然能够被红龙知道他的名字,并且发出邀请。”达诺斯说:“那么他就不会是个平凡无奇的家伙。”
“我只希望他不是那么敏感。”
他们在黑夜中继续前行,龙裔的身份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在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在踏入那片密林的时候他们略有犹疑,但格瑞纳达人并不觉得在危险中露宿可以让他们获得真正的休息。
“但我们还是要在黎明之前进行冥想。”术士说:“四个小格的时间。”
“毫无疑问,”让疲惫的术士们去面对未知的危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黑发的龙裔虽然无需如此,但他知道这是一张非常有用的底牌,所以他并不会随随便便地就把它摊开在这些不可信的人面前:“我们前进三个小格后停下。”
他们之后又遇到了泥类怪物,蜘蛛,蔓生怪还有腐化的树精,总的来说,可真是足够精彩绝伦的,就连异界的灵魂都忍不住诅咒了那个不知名的家伙一万遍或许更多。
克瑞玛尔撕碎了一张卷轴,骑士和术士们都紧张地观望着,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否脱离了狂乱魔法区的控制,幸而这个法术即便失败或是扭曲也不会造成过于凄惨的后果黑暗中传来了像是钢铁与岩石摩擦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有什么正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成型,格瑞纳达的小队屏息以待,当看到黑暗中亮起温暖的橙色后他们都没发现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轻微的笑容他们也已经受够了糟糕透顶的怪物,黏腻的泥土与树枝,还有腥臭的空气。
异界的灵魂第一个走进了小屋,魔法生成的庇护所有着鲜明的优劣之分,能够放入巫妖的卷轴带的当然是最好的一种,小屋里温暖、干燥,空气清新,还有着丰富的食物与干净的饮水,一个隐形仆役急切地等待着为他们服务到脚后跟,术士们抓紧时间,在简单的摄取了食物后就进入到了冥想之中,只留下骑士们负责警戒。
达诺斯看了一眼他们的克瑞玛尔殿下,若有所思地伸出手,下一刻,他手中的酒杯马上被隐形仆役注满了香甜的蜜酒。
“你听到小魔怪带来的消息了吗?亲爱的?”
“听到了。”
“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拜访我们了。”
“你觉得寂寞吗?吾爱?”
“你知道我从来就是乐于享受寂寞的。”
“难道不是我的陪伴让你不至于寂寞吗?”
“如果你可以放下你手上的书,我承认,是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残堡
矗立在克瑞玛尔等人面前的是一座业已废弃许久的堡垒,高塔已经倒塌,城墙破败,石砖中生出遍布尖刺的荆棘,射击与观察的孔洞下有着一条乌黑的痕迹,那是城墙的顶面常年失修,夹墙中流入雨水,雨水溢出孔洞,再从孔洞的边缘流下,苔藓曾经在这片潮湿的地方蔓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阴冷的气候,它们腐朽死去,但还是顽强地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有什么东西在格瑞纳达人的视野旁侧蠕动,骑士微微转头,发现那是一只泥类怪物,他叹了口气:“难道真有人可以住在这种地方吗?”
“想想那肉是多么的新鲜。”他的同伴说,他们虽然都是邪恶之辈,但这片死气沉沉的寂静还是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除了怪物,他们甚至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一只地鼠,一只飞鸟甚至是除了蜘蛛之外的昆虫,想到可能间隔几天,就会有人走出来将活生生的人类驱赶到怪物的群落中,任凭它们大朵快颐骑士看了一眼他的同伴,虽然在传说中,格瑞纳达的龙牙骑士是用俘虏与奴隶来饲养他们的坐骑的,但这完全就是一个谣言,奴隶的价格再便宜,也不可能低于牛或猪羊,只不过脾气暴戾的鹰首狮身兽在饥饿和愤怒的时候会攻击人类罢了只能说那些被鹰首狮身兽啄出了内脏或是绞断脑袋的人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大公确实不知情吗?”另一个骑士问。
“我检查过他的记忆,”术士说:“或许你在质疑我的法术?”
骑士做了个鬼脸,举起双手,表示道歉,“那么就是其他人了?”
“你想知道什么?”术士问。
“我只想知道的更多一点罢了。”骑士说:“有关于这里的主人……”如果有为这位脾性古怪的法师送来“给养”的商队或是佣兵,他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东西”,或许可以就此安然地完成这个诡异的任务也说不定。
“也许不需要。”他们的殿下突然说:“迎接我们的人已经来了。”
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城门后出现,行动缓慢,骑士们做出警备的姿势,术士将双手放在了袖子里,一个法术蓄势待发。
“陌生的……客人,”为首的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这样的客人了……”他说起话来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奇怪就像是一座发条松弛的钟,如果说这是很久不和人说话后留下的后遗症,但他们从翼蛇肚子里找出的肉又是那样的新鲜,或者客人与“饲料”是不同的?他的手中拿着一支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鲸蜡蜡烛,不但冒着黑色的烟,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但光亮却相当的刺眼,让人无法遏制地想要转移视线,只有黑发的龙裔可以毫无妨碍地直视他们那是一个仆役,衣着样式陈旧但可以称得上奢华,面色青白,他的眼睛是一种近似于透明的灰色,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方,看得出,他是仆役们的首领,在看到克瑞玛尔的时候,他居然还笑了笑。
“这里很少……有人会来,”他说,言语变得流畅了一些:“您们是迷路了吗?还是来这里找寻什么?无论是什么,如果你们愿意进来休息,这里还是有一些……供给爵爷和骑士们的房间的。”
“我们并未迷路,但如果说是来找寻什么的话,”异界的灵魂答道:“是的,我们来找寻居住在凋敝之灵的一位法师。”
“凋敝之灵只有一个法师,”仆役首领说:“就是我们的主人。”
他向克瑞玛尔鞠了一躬,“请和我来吧,到大厅去,我们的主人正在那儿,和夫人在一起。”
达诺斯看了他们的殿下一眼。
他们跟随着仆役的首领缓步前行,通过残破的甬道,一个术士抬头看去,原来应该装着一道,或是两道铁闸门的地方,只留下了深黑色的宽大缝隙,就像是微启的无牙大嘴,不知道是堡垒破落后被人偷去了,还是因为锈蚀过度,掉落或是拆除了通过甬道就是堡场,这里原本是铁匠铺、马厩和骑士们训练的地方,但现在只能从残垣断壁中大概估计一二,但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跟随在仆役首领身后的两个随从始终一言不发,兜帽盖着他们的脸,喉咙里发出粗嘎的喘息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节奏。
与大多数堡垒一样,在主堡与广场之间还有着一道内城墙,不如外城墙宽大,但也足以容许两个骑士在上面并肩奔驰,这里居然还有着一对镶嵌着横纵共计十二条黑铁的木质高门,仆役首领的随从上前,把它们推开,“这是矮人的滑轮吗?”一个术士仿佛不经意地问,用以防御的门扉当然不是那么容易推开的,只能说要么有着矮人的技艺掺杂其中,要么就是这两个随从有着可以与龙裔相媲美的力量。
“当然,”仆役的首领说:“我们每天都会上油,这儿太潮湿了,你们看。”
他指向一个地方,但即便是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龙裔们也无法看清其中的景象,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施放了一个法术,但确实有反射着光线的水在大概是地面的地方散开。
他们也觉得自己的脚下越发黏稠,这种感觉龙牙的骑士与术士们并不陌生,每次他们站在重又变得安静无声的战场上就能感觉到,人类,或是非人的血液、内脏、汗水与泪水,以及无法分类的分泌物与体液,混杂在一起又被无数次地践踏过大概就是这样,但他们低下头去观察地面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石砖,只是略微潮湿一些罢了。
“我们到了。”仆役的首领说,然后极其突兀地,从黑暗中亮起了一线光亮,他们在如同高塔一般的主堡前停下,门打开了,温暖的光线顿时将他们笼罩在了里面。而一道精致又华美的折叠铁梯从高过骑士肩头的地方翻转而下,为了防备敌人的攻击,主堡的门是从来不会安置在地面或是敌人可以轻易越过的高度的。
主堡的大厅里亮如白昼,炉床中火焰熊熊,上面的铁锅炖煮着肉类,放着丰富的香料,诱人的气味一下子就充满了人们的鼻腔,炉火带来的热量更是将那些令人烦躁的潮湿和阴冷都驱赶了出去。紧靠着炉床,垂直放置着两张长桌,长桌后有着十二张椅子,而在主人应在的位置,也有着一张长桌,但长桌后只有两张椅子,这有点不合传统,因为按照常规,主人应该邀请重要的客人与他同坐,但既然在这里的不是一个领主而是一个法师,那么人们也不必太过吹毛求疵了。
何况那些椅子一样被锦缎覆盖着,还有充填了羽绒的坐垫,即便一个领主坐在上面,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而且那只以着成年男性双臂张开后的宽度为直径的铁锅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香料,或是什么动物的肉,它的香味让格瑞纳达人胃肠蠕动,哪怕他们在离开庇护所之前还吃了一顿丰足美味的餐点。
真奇怪啊,异界的灵魂说,我怎么觉得闻到了麻辣小龙虾和樱桃咕肉的味道呢?
因为那是一个法术而不是真正的气味,巫妖没什么好声气地说,在那些零散混乱的记忆碎片中,他捞到最多的就是有关于食物的,他深刻地怀疑,如果这个灵魂是本位面的原住民,又作为一个天赋者成为一个法师或是术士的话,那么他的法术书上会不会记载着……卡利加德利爪术(适合薄切鱼片),火焰护盾(适合烤鸭),冻雾术(适合制作刨冰与冰淇淋,或是冻梨以及冻柿子)……等等,诸如此类,不管怎么说,在那个位面,就连一本记载着动辄可以毁灭世间一百万次的怪物的书上都会注明某某怪物是否可食,滋味如何,如何食用,食用后可以产生何种效果……有时候曾经的不死者也觉得很好理解同居者那种近似于愚蠢的乐观如果巨龙也在那个位面的话,也许他们的迁移只是为了避免被那些人类吃光灭族……
所以我们闻到的可能不是一种气味?异界的灵魂说。
然后黑发的龙裔转过头去看向他的术士和骑士们:“真是太好了,”他说:“我好像闻到了鳐鱼汤的味儿,那是我最喜欢的一种汤了。”
一个术士奇怪地抽了抽鼻子:“我觉得像是羊肉汤……”
“或是甜汤……”达诺斯说,然后他立刻顿住了,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羊肉汤。”仆役的首领急忙补救:“但鳐鱼,是的,鳐鱼可能也有一点,或者还有一些蜂蜜,我们总是这么做,蜂蜜能够调剂胡椒的辛辣味道。”
“是发酵的鳐鱼吗?”异界的灵魂认真地问:“我最喜欢发酵三年以上的鳐鱼了。”
“三年,不少一天,也不多一天,尊贵的客人。”仆役的首领说。
那么这个大厅现在就该充满84消毒液的气味了,异界的灵魂怜悯地说。
是有点奇怪。巫妖说。
他们在长桌后坐下,那个可能是羊肉汤,又是鳐鱼汤,还加了胡椒和蜂蜜的汤和一种色泽暗沉浑浊的葡萄酒一起被端了上来,然后还有一些坚硬如铁的面包和厚切的烤肉。
“请原谅,”这里的主人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这些都是我们平时吃的东西,希望您们不要觉得我们是在有意懈怠。”
“我想这已经算是一顿非常丰盛的筵席了,”异界的灵魂说:“但在此之前,我想我先要完成我的任务。”
“请说。”
异界的灵魂取出卷轴,说出了一个名字,这里的主人停顿了一下:“是的,是我,”他看向卷轴,“我可以知道那位大人的尊名贵姓吗?我已经隐居了很久,没有想到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那么说,”他紧接着说:“您的任务就是要将这支卷轴交给我吗?”
“是的。”
“那么就请交给我的男仆吧,非常感谢,我的腿都被这里的潮湿毁的差不多了。”
拿到卷轴后,这里的主人并不出乎意料地施放了一个或是两个法术确定卷轴是否会带来不可测的危险,然后他打开卷轴,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没人知道红龙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一定非常简短,因为阅读者只一会儿就抬起头来,从那张枯藁如同骷髅却奇异地带着几分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真让我感到惊讶,”他说:“我竟然有这个荣幸被一只红龙邀请。”他一边将卷轴放到一边,。一边恢复原先的位置,“而且她还给了我一个答案,要知道,我等待它已经足够久了。”
“你觉得呢?”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她就坐在他身边,这位夫人似乎十分地拘谨并且害羞,因为即便是在大厅里,她也一样穿着长到指尖与足尖的长袍,而且带着尖顶帽,尖顶帽上垂下的面纱又厚又重,让人们根本无法看到她的脸,她的指尖在卷轴上有点笨拙地移动着,几乎没人可以看得出来的,她点了点头,仿佛十分同意丈夫的意见。
她的丈夫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他向他的客人们略一伸手,“好吧,我想我要感谢您们。请用餐吧,”他转动手指,一枚硕大的紫碧玺戒面,秘银底托的戒指在他的小指上闪烁出迷人的光芒:“虽然我知道我的款待或许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我想,用餐结束后,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我的一些小小收藏,你们可以从里面任意地挑选一件作为酬劳,无论什么都可以,我在这里几十年了,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再动用过符文、宝石、卷轴、药水……”
“请吧,”他温和地说:“然后你们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残堡(2)
“是安睡,”黑发的龙裔轻声说,“还是长眠?”
所有的格瑞纳达人都看向了距离他们不过三十尺的法师,这个距离只需要轻轻一跃就能缩短到持剑攻击的地步,但骑士们只是抬起手臂,在魔法缔造的庇护所里就补充完毕的弩箭如同暴雨一般地唿啸而至,而就在这之前,法师扭动戒指,他和他的妻子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致命的弩箭只贯穿了长桌和椅子,在华美的丝绒与亚麻布下面,是早已腐朽的木头,弩箭又太过密集强劲,它轻微地摇晃了几下之后,竟然轰隆一声,从中断折成两半。
骑士们从长桌后跃出,仆役们不但没有四散奔逃,反而疯狂地迎上了格瑞纳达人的短矛长箭,他们没有武器,但有獠牙和利爪。
“是僵尸!”一个术士厌恶地说。
行动虽然尚算快速,但始终缺乏智慧与判断力的僵尸无法与骑士们形成势均力敌的场面,而且格瑞纳达多的是灰袍,龙牙骑士们熟悉这种怪物,知道他们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即便没有术士们的支援,他们也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处理到这些东西只是那位卑劣的主人似乎没有打算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他们首先听到了轻微的齿轮旋转咬合的声音,然后脚下的地板就开始摇晃起来那些大约有着六尺长两尺宽的石砖竟然开始陆续向墙面缩去从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边缘呈现出宽大锯齿的不规则洞穴,而且这个洞穴还在不断地变大,这时候光亮的厅堂突然在一瞬间沉没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格瑞纳达的术士们正想要投掷出一个法术,却发现黑暗的中央一点光芒正在不断地变大,异界的灵魂看向洞穴下方,那里水波荡漾,但里面不可能只有水,至少它的房东就不会那么做。
齿轮的声音咯咯不绝于耳,“达诺斯。”在倾听了一会后,黑发的龙裔命令道,达诺斯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能够看到极其微小的金属闪光在水面之下,洞穴的中央。
他几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即投掷出了他的匕首,精钢的匕首笃地一声刺入了墙壁,盗贼随手一抛,一根坚韧的钢丝线忽地一声缠绕在匕首的握手上,他紧握着钢丝线末端的小球,足尖轻点,从还在不断收缩的石砖边缘飞越向另一端,而他的惯用手上,握着一枚短矛,他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全身关注金属的闪光已经消失了,就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只露了露面就又把自己藏了起来,但既然达诺斯曾经属于龙刺,那么就意味着他不可能记不住黑暗中的那个点,盗贼准确地击中了那里奇怪的感觉,不像是刺入金属或是石头,倒像是刺入了一种有着坚实厚皮的生物,他不假思索的收缩腹部,抬起双腿,随后只听咔哒一声,锋利的牙齿就在他的臀部下方合拢。
水花急剧地翻腾着,零星的折光与腥臭的风声让盗贼察觉到了偷袭者的到来有七条或是更多条触须在他的上方弯曲,犹如一个笼子,而他就是快要被这只笼子罩住的小鸟,而且他只有双腿和一只手,盗贼弯曲手指,钢丝线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张带着他骤然上升,他的身体在唿吸之间突然变薄,薄的就像是只剩下了皮肤和骨头,穿过了仅剩的那道可能的缝隙触须们立即反身追上,龙刺的代首领在空中屈身,在触须翻卷上来想要抓住他的时候,借助着赐予敌人的一记重踏,盗贼高高跃起,短剑在三根企图阻拦前路的并列触须上重重划过,但这个时候,第四条触须已经从他的耳侧拍了过来,这是一次足以致命的重击,如果不是达诺的反应足够敏捷即便如此,他的大脑仍然一阵轰鸣。
他看到了他的首领,也就是那个黑发的龙裔,现在达诺斯倒是真诚地希望他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异常强大,并且有着格瑞纳达人嗤之以鼻的仁慈。
达诺斯再次醒来时(感谢该被诅咒一百万次的无底深渊!他居然还能醒来),发现自己昏迷的时间或许并不是很长,因为他们还在大厅里,只是被洞穴分做了三个部分,因为他的破坏,大厅的机关停止了,但那个时候,石板已经差不多都缩进墙壁了,只在墙壁外面留下了如同犬牙交错般的十来块,他们分别站在石板上面,自己被放在三块石板上,一只黑色的仓鼠,克瑞玛尔殿下的小魔鬼站在他的胸口,他想要站起来吗,却发现自己是被一根银色的细绳捆绑在石板上面的。
龙刺的代首领叹了口气,他可算承认自己确实有个仁慈的首领了,但那根细绳,还有细绳那头的小魔鬼,只会让他不寒而栗。
“你醒了?”异界的灵魂瞥了他一眼:“能站起来吗?”
达诺斯点点头,这才发现自己还有点想要呕吐,据术士塔里的人说,这是因为脑部受到了撞击的关系,他刚想搜索一下自己的次元袋,拍打着双翼的小魔鬼就带来了一小瓶药水,真的很小,可能还没有一根小手指粗长,达诺斯打开它喝了下去,药水的效果非常好并且勐烈,还带着雪蜜的甜味,他的疲惫与恍惚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克瑞玛尔殿下与精灵们关系密切的传闻应该是真的。
异界的灵魂只略加探查了一下,就找了隐藏起来的门扉,不过在一座法师的塔里,门扉和通道都未必能将你带到你想要去的地方,直接或间接把你带到克蓝沃的面前却是大有可能。
“你想怎么样?”达诺斯突然说。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一个术士突然停止了动作,但他立即做出了一个极富于威胁性的手势,“我想你们或许会需要一个同伴在外面警戒。”
“警戒谁?”达诺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大公的军队吗?”
术士不说话了,他抿着嘴,但可以看得出已经陷入了半出神的状态,随时可以施法,“也许你们不知道,”他说:“那是一个巫妖!”
达诺斯挑起一根眉毛。
“可能还是两个,”术士说:“我知道经常有巫妖会将他所爱的人转化成巫妖,以便可以和她长相厮守。”
“所以呢?”达诺斯说:“你应该知道,你即便活着回去也只有一死,而且是卑贱和痛苦的死。”
“我可以不回去。”术士大胆地说,他十年前就取回了放在导师那里的契约,格瑞纳达没有擎肘他的东西。在他的眼中,这些人都无法逃脱巫妖的杀戮与捕捉,而成为巫妖食物的灵魂就连前往哀悼荒原,或是回归到格瑞第的麾下都不可能,没有人会控告他,而且红龙也会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再出现,等到红龙终于察觉到他们之中还有一个漏网之鱼的时候,他早就将自己隐藏了起来他可以找一个小城,虽然供奉和享受比不上格瑞纳达的王都,但也总比被捕捉到灵魂宝石中,成为一道甜点或是一枚货币来得好。
“原来我们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蠢货。”达诺斯喃喃道。
“如果他想要离开,”这次说话的是克瑞玛尔:“就让他离开吧。”他的手指在墙壁上一弹,一道通往不可测之地的弯曲楼梯就出现他们面前:“你们呢?”
“跟随着您是我们唯一可做的选择。”站在这个术士身边的分别是另一位术士和一位骑士,他们用行动来证明了自己的意愿,虽然石板的间隙有宽有窄,但他们还是很快地回到了克瑞玛尔身边。
那个术士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过身去,一个法术打开了紧闭的主堡大门,他没有放下铁梯,而是直接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逃走。
主堡内的微弱光亮很快就消失了,但他耳边的悉索声一直没有停止过,术士很快就感到后悔了,也许跟着克瑞玛尔殿下并不是一个坏主意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任务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这位殿下的一个陷阱,也知道他们一被选中就几乎是无法摆脱必死的命运即便这位殿下死于同族的阴谋,跟随着他的人也一样无法逃过惩罚,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血脉混杂的术士了,他是龙牙的首领,是格瑞第的宠儿,是新王的幺子,他们不可能如上一次那样什么都不做。
但现在就算是回去也晚了,那位殿下和同伴都不再可能会相信自己,当然,可能原先也不,但之前至少他们不会将自己视作一个叛徒,格瑞纳达人是怎么对待叛徒的,他不会比其他人更清楚了,术士塔中的实验材料与施法材料大部分取自于奴隶,但来自于失败者与叛逆者的也不少。
术士一边诅咒着优柔寡断的自己,一边撕开一支卷轴,将一个飞行术释放在自己身上,他飞了起来,越过围绕着主堡的内城墙,但在外城墙前,他施法消除了上一个法术,因为他不知道这里是否会受到狂乱魔法区的影响。
他将一捧碎石扔向了最后的甬道,甬道里除了石子的掉落声没有其他的动静,术士抚摸了一下身上的符文,快速地冲了出去,这段甬道并不长,只需要十几步,他就能来到这座残破的堡垒外,之后的黑林与盐碱地或许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但只要回到了大公的领地,他就真正成了游入大海的小鱼了。
他甚至在计划着去威胁或是控制大公,从他的内库里拿走金币与宝石,这将会有助于他的藏匿金币确实可以做到很多刀剑与魔法都做不到的事情。
一块巨大的石头突然出现在了术士的头顶上,这是一个魔法陷阱,只有满足了预设的条件后才会启动术士身上的符文勐然亮起,在他的身周形成了一个防护屏障,屏障在重压下是时暗时明,术士惊慌起来,他努力地向外爬去,但让他绝望的是,这块石头居然也跟着增大,增大到填满了整个甬道在法术失效之后,他就会像是那些施展法术穿越墙壁却不幸失败的傻瓜那样被石头同化。
他大声地叫喊起来,但没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这就是高地诺曼的王都。”格什说:“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在陶罐里塞满了肉的时候,”瑞卡说:“您有何必去在乎陶罐长成什么样子呢。”
高地诺曼的王都当然不是没有防卫的,但很可惜,只有防卫没有防备,兽人们一路侵袭,术士和祭司们将所有的生机都湮灭在了他们的祈祷和吟唱里,一个村庄连着一个村庄,一个城市连着一个城市,没有人可以逃过那些怪物的追捕与嗅探,当高地诺曼的人们终于听到了这个噩耗的时候,兽人们的多毛旗帜已经飘扬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百里的地方。
“狄伦呢!”黛安王太后喊道,她要带着她的孩子回到那些忠诚的骑士身边去。那些可恨的小人,她和狄伦对他们是多么宽容啊,甚至不去计较他们曾经对约翰王或是老王效忠,而他们回报给黛安与狄伦的竟然是无耻地背叛与抛弃,他们都逃了,现在只有王都的人们在对抗兽人让他们去吧,黛安想,他们终究难免一死,这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但她可不想和自己的儿子享有这份荣耀,他们不是逃走,而是去寻找可以对抗兽人的忠贞之人这位常年浸润在阴谋与享乐中的女子踉踉跄跄地穿行在走廊里,身边只剩下了两三个忠诚的侍女,她一边走,一边痛苦的喘息:“叫牧师来。”她说,牧师能够帮她解除毒瘾,现在她没有时间吃下药丸,感受那种比任何冲击都要强烈的快乐感觉了。
“牧师不会来了。”侍女说。
黛安惊讶地看着他,那个曾经为她监视狄伦的女性法师莞尔一笑:“一个死人是无需解除毒瘾的。”
黛安低下头,和狄伦一样,锐利的匕首刺入了她的腹部,剧痛席卷全身,但她的身体已经被药物麻痹了,她几乎感觉不到疼,只是冷。
“富凯。”她最后说。(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七章 诺曼
“求您了,”男爵夫人喊道,“带我一起走。”
就算在这个时候,男爵夫人仍然可以被称之为一个尤物,特别是她的面孔上挂满了真实的惊惶与哀痛,当她伸出手臂的时候,斗篷向上抬起,滑落,让被求助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她柔软的胸乳那件长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从肩膀的地方被撕破,残缺的丝绸犹如一朵凋零的花朵那样垂挂在她的肋骨下方。
被她求助的伯爵踌躇了一会,他用身上所有的饰物和金币雇佣了一小队佣兵,说真的,甚至不能说是雇佣,应该说是被允许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王都,他原本也是有着自己的骑士的,但其中大多数都离开了他去到诺曼王都的城墙上伯爵觉得他们真是蠢透了,谁都知道诺曼王都几乎没有侥幸得存的机会。当然,在老王以及之前的时期,诺曼王都完全可以说是第二个雷霆堡,忠诚勇勐的骑士简直和城墙上的石砖一样多,但自从约翰成为诺曼王,国王对军队的支持就骤然疲弱了下来,这不能怪约翰,在他还是个王弟的时候,他因为身体羸弱,意志单薄所以从来没能讨到任何一个能征善战者的尊重,就连他自己的骑士也是如此,品德高尚者缄口不言,品德低下者则在酒馆和妓馆将约翰的无能当做笑料和嫖资。
更别说,约翰王为了博得格瑞第的欢心,尽快地拥有一个继承人,大量地提拔了任何一个能够给他带来钱财以及奴隶的小人,这些人之前不是商人就是盗贼,高洁之人不是不愿意与他们厮混而愤然离开,就是被他们设下陷阱处死或是流放;至于狄伦.海德曾经设想过的万法之都……他应该想到,被金币与施法材料招募来的法师与术士们对高地诺曼不可能有什么忠诚之心,如今能够站在城墙之上的施法者只有白袍牧师和诺曼血统的法师,兽人们不但有祭司,在那一片灰黑与黄褐中,也同样点缀着不属于他们的赤红色。
伯爵扪心自问,他不能算是一个最胆小最无耻的人,但他借助一个叫做“窥筒”魔法器具看到了,首先攻占了城墙的并不是兽人,也不是人类,而是一群怪物。它们只有人类大小,密集如同蚁群,青黑的皮肤犹如野猪,士兵们配备的黑铁长矛根本戳刺不穿,只有骑士们的精钢宽剑可以将其斩断,但那有什么用呢,一个骑士几乎要同时面对十个以上的怪物,而这些怪物的牙齿不但能够咬穿钢铁,还带着剧毒,当伯爵的眼睛透过窥筒看见那个被咬穿了臂膀的骑士面上瞬间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色之后就再也不敢看了。
“求您!”男爵夫人再度喊道,她的手指抓着马车车窗的边缘,上面戴着一枚坚石的戒指,伯爵想起,在痛快淋漓的欢乐之后,他也曾送过一枚坚石戒指给这个美艳妩媚的女人,他于心不忍,心存联系,但他看了看自己挽车的马匹(不是最好的),还有马车里的人(沉默而厌恶的,他的妻子和儿子),以及巡游在马车外的佣兵,他如果带上男爵夫人,那么不但会引起妻子的嫉妒还会导致儿子对他的不满,如果说这两者还不算什么,还有最致命的佣兵们会向他索取更多的钱,还有马车的速度无疑被毁拖慢,伯爵忍痛转过头去。
但男爵夫人不愧为是男爵夫人,她在伯爵还没能说出拒绝的话之前就大声喊叫了起来:“我知道富凯的钱藏在哪儿?”
伯爵转过头来的速度简直比他转开的速度快上一百倍:“你说什么?”
“您不会以为富凯大人只会将他的钱放在他的宅邸里吧,”男爵夫人快速地说,伯爵的马车已经开始走动了,她一边抓着车门把手上系着的丝绳一边悲惨地跟着绊绊跌跌的跑:“我知道他有两个,可能是三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是的,我确定其中至少有一个是钱窟。”
伯爵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但在男爵夫人终于因为力气耗尽而跌倒之前,他喊道:“等等!”
男爵夫人被拉上了马车,她那张美丽的面孔上遍布泪痕,“我希望你没说谎,”他说:“我也许不能做些什么,看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但,”他用眼神示意外面的佣兵,“如果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你知道的,最好的结果,你会成为一百个地精的奴隶你知道他们喜欢拿粪便涂抹全身。”
“但如果这样,”伯爵的妻子愤恨地说:“我们还是一样都得不到。”
伯爵看了他们一眼,在这个家庭中,他或许会在一些小问题上权衡与考虑到他的妻子和儿子,但在重大事件上,见识短浅的女性是无法得到男性们的尊重的,他是父亲,是丈夫,是权威和主人,如果他们真的能够找到富凯的钱窟,那么这些佣兵就不会看上他领地上那些微薄的钱物了,可能他们拿到钱后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这样他们三个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安全。
“我可以肯定。”男爵夫人疲惫地说,“至少一个,堆满金币。”她聪明地和伯爵的妻儿坐在了一起,而不是和伯爵分享他的座位,这样十分拥挤,并且那个可恶的男孩也得到了机会不断地踢她的腿,但没关系,这里温暖又安全。
他们将那些仍旧在奋战的人们抛在身后,连续一天一夜,他们没能休息,也没能吃到东西,马匹也没有饮水和饲料,只是拼命地向前跑着,原先和他们拥挤在一条大路上的马车与人逐渐变得稀疏,最后只有他们一辆马车和大约十来个佣兵在摇摇晃晃地前行。
“停下休息一会吧,”佣兵的首领说,他说:“马要不行了。”所有的人如奉纶旨,尤其是伯爵,他就算前往王都,也是每三个小时就要休息一次的,但佣兵的首领不说话,他也不敢说什么,马车打开的时候,一边的佣兵耸了耸鼻子,厌恶地走开了,一股交杂着汗味、分泌物与粪尿的肮脏气味从马车中溢了出来。
“把你的斗篷拿去扔掉。”伯爵夫人说,一天一夜之中,他们根本不可能下车,但人类的基本需求是无法遏制的,饥渴还能忍受,但无法排泄几乎就是一种酷刑,伯爵的妻子恶意地要求男爵夫人取下自己的斗篷盛装粪尿,男爵夫人能怎么做呢,在这个小问题上,就连伯爵也不可能偏向他。
“水,”伯爵的儿子声音嘶哑地喊道:“我要喝水!”
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佣兵们从溪流那里弄来了水,但这些水并不是免费的,一个金币一小捧,童叟无欺,伯爵已经拿出了所有的金币以及值钱的东西,但男爵夫人还有戒指,所以她又很明智地拿了出来,他们甚至没有带上盛水的器具,所以只能一个个地从共用的皮囊那里吮吸冰冷而且也不知道干净与否的水,一个佣兵捏着皮囊确保他们不会多喝。在伯爵的儿子上前抓住皮囊的时候,他向男爵夫人眨了眨眼睛,被迫排在了伯爵,伯爵夫人,伯爵的儿子之后的男爵夫人立刻不是那么焦灼了,她拉起长袍,似乎只是为了能够更方便行动似的在下方打了一个结,露出了她的双腿,很显然,她虽然在最后,但肯定能喝到最多的水。
做完这一切后,男爵夫人抬起头来,她有那么一霎那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但能够让她一直存活到现在的本能立刻发挥了作用她抓住了伯爵儿子的头发,勐地一搡,就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而那个刚一口咬下佣兵头颅的怪物已经扑了过来。
水囊掉落在地上,佣兵断裂的颈脖里这才喷射出炙热黏稠的血泉。
怪物咬住了孩子的颈脖,它的牙齿甚至刺破了男爵夫人的手,她的心勐烈地跳着,几乎冲出胸膛,但与之相对的是她的头脑正冷静而缜密地转动着,在她还没能理解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她就后退到了距离那只怪物有几十步的地方,她听到了佣兵们慌乱的嘶喊,还有一些她无法理解的杂乱声音,也看到了伯爵伯爵的妻子被一只怪物咬住了腿,她将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在了抓住伯爵的靴子上,伯爵疯狂地喊叫着,倒伏在地上,不顾一切地用没有被抓住的那只脚狠毒地踢着那个女人的脸,他最后还是挣脱了,因为怪物抓出了他妻子的肝脏,她的肠子滑熘熘地落在了沙地里,也许正是这一恐怖的景象,让伯爵失去了应有的思考能力,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愚蠢到向佣兵们的首领跑去,也许他觉得那个男人会保护自己吧。
佣兵的首领抓住了他,一刀就将伯爵的头斩了下来,然后是还在抽搐的手脚,他身边的佣兵将这些零散的肢体扔向怪物们,怪物们迟疑了一下,毕竟这些鲜肉还带着温度和血液,又不会反抗和逃走,而就是那么一小会儿,就足以让佣兵们跃上马匹,毫不犹豫地逃走了。
男爵夫人没有试图去求得他们的怜悯,对于这种连自己的国家与雇佣者也能随意抛弃乃至利用的家伙会将美色放在自己的生命之前吗?当然不会,她只有靠着自己的双脚奔跑,她的肺部都像是被放在了火焰中灼烤,吐出来的只有带着灰烬的干热气息,她不知道自己的肢体是遵循着头脑的命令在动作还只是出于惯性或是其他,她只知道自己在奔跑,直到一个沉重的躯体从后面扑了过来,将她按在了地面上。
男爵夫人闭上了眼睛,她感到怪物的爪子刺入了她的嵴背,那张光滑无瑕,被吟游诗人们称之为“月琴之弧”的完美嵴背,她以为自己失去它还要很多年,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时,也只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她等待着撕咬和疼痛,但非常怪异的,没有,她以为她终于遇到了一个愿意从怪物手中援救她的人,但除了怪物们逐渐低弱下去的吼叫声外,她没有听到任何人在说话或是刀剑以及箭矢的声音,男爵夫人不敢动作,但随即她的嵴背突然一热,有什么半融化的东西湿腻腻地被倾倒在她的身上,然后又是一重,她几乎无法唿吸,还有那些东西正在腐蚀她的皮肤她挣扎着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里爬了出来,疼痛让她数次几乎昏厥,但一个从卑贱的娼妓身份一路攀爬到黑暗中的高阶的女性可不会那么娇弱她被惩罚过,也被折磨或是凌虐过,那个时候她没有死,现在更不会。她将一把草叶塞进嘴里,这种草叶特有的酸苦汁液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变得清醒。
男爵夫人不知道这段短短的路程她爬了多久,但当她终于可以看见它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只肚腹开裂的怪物,就像是一只被掏空了内脏的蛤蟆,就趴在那儿,它的内脏很少,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身下堆着的都是人类或是动物的断肢碎肉,一只小手从里面伸出来,几乎没有被消化,充满怨恨地弯曲着,就像是一个钩子。
“我很抱歉。”男爵夫人说。
其他怪物也是如此,在它们刚刚跳出来的时候,还能看到鼓胀如球的肚子现在全都爆裂了,男爵夫人看到了熟悉的绸缎碎片,她不关心这个,她找到了水囊,不止一只,能够逃走的佣兵们除了自己和马什么都没带走,男爵夫人用水囊里的水冲洗身体,尖锐的刺痛变得略微轻微了一点,她还找到了一柄还被断手紧握着的短剑,用这柄短剑她在腐肉里找到了药水,看,她还是很幸运的,这些怪物的牙齿似乎从不用来咀嚼。
药水只有一口,但确实是用来治疗的,男爵夫人可以说是聊胜于无地把它喝了个干净,但就在她能够自如行动之前,一个兽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格巴。”男爵夫人说,随即丢下手中反射出后方影像的短剑,高举起双手,缓慢地转过身,一边重复着:“格巴,格巴,格巴……”
“格巴?”兽人问,一边打量着这个人类女人,“格巴”在兽人语言中是金子的意思。但她没有衣服,就像是牲畜圈里的奴隶,她没有“格巴”。
“格巴,一利桑(很多),”男爵夫人说:“一利桑,卡那(地下),莫达(我)瑟瑟(知道)。”
“格巴……”兽人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
男爵夫人知道自己又赢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八章 爱侣
达诺斯站在一条狭窄的走廊里,走廊里燃烧着妖火,将一切都渲染成阴沉的松绿色,走廊的两端都有一只石像鬼向他冲来。
龙刺的代首领舞动手指,一团黑暗把他笼罩了起来,石像鬼猛地攫住了地面和墙壁,满怀疑窦的停了下来——它们只有达诺斯的一半那么高,但在这条连拔出长剑都会变得困难的走廊里,这反而是种优势,一只石像鬼冲进了黑暗里,而另一只守候在外面,它们显然是有些智慧的,那么不是那么多——守候在外的石像鬼侧耳倾听,但只听到了石头与石头碰撞的声音,而不是石头与钢铁,或是石头与血肉的,它悬挂着在墙壁上走了几步,又突然高高跳起——一柄短剑从它所在的墙壁刺出,几乎刺穿了这只石像鬼的腹部,在没有奏功之后,又在它发现之前静默无声地收了回去。
那只石像鬼嘶嘶叫了两声,像是在召唤它的同伴,黑暗术没有散去之前,它并不想走到里面,但回答它的仍然只有不断地碰碰乓乓与属于石像鬼的简单语言——就像是粗粝的石头在相互摩擦。
它的同伴被缠着了,留在外面的石像鬼谨慎地后退了两步,而后它又一次猛地跳跃了起来,一枚弩箭的箭头在它的腹部折弯,它愤怒地寻找着它的来处,但它的敌人留给他的只有影子的末梢,被激怒的石像鬼陡然展开双翼,它的翅膀展开后也只有三尺,如同蝙蝠或是海鸟一般轻盈灵敏,窄得就连一个强壮的成年男性走动时也要倍加小心的细长走廊对它来说足够宽敞,它看见了那个敌人,就在一个转角,石像鬼的双足在墙面上重重一按,石屑飞溅中它的身体被抛了出去,就像是连枷头部的刺球那样猛烈而凶狠地扑向那个生者。
它穿了过去。就如字面意义那样,穿了过去,当它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形体而只是一个幻影的时候,它已经扑进了石砖里,魔法的力量让石砖变成了泥沙,它深陷其中,在它试图挣脱出来的时候,达诺斯停止了法术,石像鬼被凝固在了石砖中,就像是一只奇特的雕塑,当然盗贼没有傻乎乎地等待它摧毁那些禁锢着它的石头,他提起短剑,竖起来,用短剑沉重的尾部敲碎了石像鬼的身体,有骨头与无法分清的东西从灰白色的碎块中掉落出来,和所有的石像鬼那样,这只石像鬼不需要水、空气和食物,但它乐于捕捉人类,吞吃他们,只为了欣赏他们的恐惧与惊惶。
达诺斯只是为了检查一下,留下来的人是否已经有人成为了牺牲品,他很高兴自己没有找到任何与格瑞纳达人有关的东西——他们在遭遇了一个法术陷阱的时候被分开了,达诺斯遇到了食尸鬼,加上起初的僵尸与现在的石像鬼,他几乎能够确定凋敝之灵的主人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巫妖,甚至不是一个灰袍。他不知道其他决定留下的人是否会感到后悔,红龙的卷轴显然不会是一般的问候和引诱,她可能在卷轴上写好了价格,而这个巫妖也已经已经用行动证明,他很愿意接下这笔买卖。但达诺斯并不认为,那个决意背叛他们的蠢货能够如他所想象的那样轻易地走出这座残破的堡垒,谁都知道,捕兽的笼子总是易进难出的。
达诺斯回到之前的走廊上,黑暗术已经失效,一只石像鬼被黏结在地面上,这种来自于狩魔蛛囊袋的黏胶在格瑞纳达人中极受青睐,也有很多用途,不过最为广泛的还是这种,达诺斯如法炮制地毁掉了这只石像鬼,正当他被一线金光吸引,俯身捡拾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模糊的轰鸣声,然后是白亮的火焰与翻滚的烟尘,连接着走廊的一个房屋被打开了——不是门,而是墙壁,一个术士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狼狈地拍打着自己的长袍。
“你遇到了什么?”
“三具木乃伊,”术士说:“你呢?”
“一对儿石像鬼,”达诺斯说:“还有几只可爱的小骷髅。”
“希望我们做出的选择正确,”术士说:“这样我就觉得很不错了,实在不需要更棘手的东西让我们的夜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
“这可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情。”达诺斯说,与此同时,在术士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短剑刺穿了后者身后的空气,伴随着一声扭曲的尖叫,一团躲藏在烟尘里,若隐若现的雾气突然有了重量和形体,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幼童,或者说说是吸血衍体,也就是吸血鬼在用餐完毕后偶尔会缔造的残渣——它的爪子距离术士的后颈不过三寸。
“我也许应该感谢你,”术士说:“但这很危险,达诺斯,或许我会杀了你。”
“也有可能是我杀了你,”达诺斯说,他不知道克瑞玛尔殿下选择下属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标准,这个术士并不是他从术士塔中邀请而来的,他原本就属于龙牙,也许是黑发的龙裔想要进一步清理他的兄长米特寇特在龙牙中的势力?即便如此,达诺斯也觉得至少这一位不是什么好人选,他竟然没有判断出自己与他之间差了多少,盗贼的短剑在收回之后,他连一个手势与一个咒语都没能发出。或者他认为符文和防护法术可以阻挡一个盗贼的刺杀,但如果真的是这样,盗贼和刺客就不会成为施法者们最讨厌的职业之二了。
“你知道我们的殿下在哪儿吗?”达诺斯真心希望术士还有着那么一点用处。
“只能确认大致的方向。”术士说。
“这就可以了,”达诺斯说:“开始跑吧。”
他们被吸血鬼,以及吸血鬼的衍体追逐着跑过半个主堡,还有三个骑士与另一个术士,他们在一个矗立着六座钢铁蜘蛛魔像的大房间里与又两名骑士喜相逢——毫无疑问的喜相逢,因为那些钢铁蜘蛛魔像在术士们的混淆法术下开始攻击吸血鬼,还有那三个骑士与术士引来的僵尸与巫妖狗——主堡中的房间一个一个地被这些陷入了盲目状态的怪物毁坏,不断有魔法陷阱被触发,他们以术士为中心,以三角锥形阵型前进。
在路经一个房间的时候,为首的术士突然举起手,格瑞纳达人立即停住了脚步,然后,他们看到术士立即撕碎了一个卷轴,一个阻碍声音、光亮与形体的圆形罩子将那个房间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起来。达诺斯之前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只看到了那个房间里有着一根大约只到他腰部的立柱,立柱上危险而又精细地立着一个瓶子。等他们跑的足够远了,达诺斯才问:“那是什么?”
要比另外两位术士聪慧和敏锐得多的红袍瞄了一眼达诺斯:“是召唤,召唤魔鬼或是恶魔,不过最大的可能是恶魔,因为大多数恶魔都能召唤出另一个同等级或是更多等级较低的恶魔,如果我们不想被无穷尽的恶魔湮没,最好不要去动那个瓶子。”
他们奔跑到主堡连接着后方两个次堡的纤细吊桥上时,几乎无需再去寻找克瑞玛尔的去向,或是猜测这里主人的身份,因为他们已经能够感觉到那股令人浑身发寒的恐惧气息——在巫妖撤去伪装之后,这股气息就像是装在一个小柜子里的巨龙一样让人无法回避与忽视,何况还有缓慢而坚定地沿着吊桥铁链爬向他们的冰霜。术士和骑士们迟疑了一下,就迟疑了一下,他们就不必做出选择了,因为剧烈的震荡从脚下传来,无数砖石碎裂崩塌,两个巨大的白骨骷髅从沼泽的灰泥中爬出来……达诺斯清楚地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抽气,那两个骷髅几乎有主堡那么高,但这并不是最后,在那两只巨型骷髅站立起来之后,在终于彻底溃塌的主堡下方,伸出了一个让达诺斯无比熟悉的头颅。
长而宽大的颚骨,深邃的眼窝,交错的獠牙,狰狞的颅骨还有长长的尾骨与覆盖着残破膜翼的肱骨与指骨。
“龙。”达诺斯在心里说,“我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个。”无论是最糟糕的龙巫妖还是骨龙。他以为后一句话是自己莽撞地说了出来,但不,做出这件蠢事的是他身边的术士,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与懊悔,显然他一点也不觉得他们这些人可以成为这样一个巫妖以及其随从的对手。在达诺斯做出什么之前,他就逃走了,或者说,试图逃走,漂浮在骨龙上方的巫妖一下子就看见了他,骨龙弯曲脖颈,无形的嗦囊鼓动着,一股强有力的酸液从它疏朗的牙齿间喷射出来,毁掉了术士的防护法术,他喊叫着扔出一个法术,火焰笼罩了骨龙,灰白色的骨头因此变得黑点斑驳,但这并没能造成太大伤害,骨龙竖起翼骨,指骨的尖端扫中了术士的双腿,他从断折的台阶上跌落下来,一只白骨的手掌接住并且立即紧紧地攥住,之前有可能是超大型的巨人,达诺斯是说,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风暴巨人将术士放进牙齿间,他被咬断,断裂的躯体掉了下来,这次没人接住他了,除了一群巫妖狗,它们撕咬着它,虽然它们事实上也是不需要任何食物的。
“我记得书本上说风暴巨人是不吃人的。”一个龙牙骑士喃喃道。
“他连物种都变了,”达诺斯轻声说:“你总得容许他跟着变变口味。”
“不过我们确实希望渺茫。”仅剩的一个术士叹着气说。
他们站在主堡的残骸上,幽魂、巫师狗、僵尸、变形的钢铁蜘蛛魔像,还有一只弗洛魔与两只怯魔(当然,我们不该忘记那个瓶子,幸运的是这只弗洛魔没能召唤出另一只弗洛魔),这将是一场艰难而又绝望的战斗。
“您还想说些什么吗?”巫妖问道,他的敌人并不惊惶,最少看上去如此,不死者为此感到不快,他挥动手指,落在了骨龙的颅骨上,骨龙发出一声生者无法听见的嘶叫,抬起双翼,做出一个威胁的姿态,“您的骑士和术士都不像是能来救援您的样子。您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巫妖降尊纡贵地说道:“我承认您是一个强大的术士,但您必须承认,您已是穷途末路——您甚至无法成为我的敌人,”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藏在兜帽下的头骨反射着细微的光芒,这同样是一具被打理的很不错的骨头架子:“放弃吧,我可以放过您的随从,免得他们白白死去。”
异界的灵魂表情有点复杂,“卷轴里写了些什么?”
“您应该还记得您曾经摧毁了一个城寨,”巫妖说:“城寨的主人是我的……下属,他为我带来金币,施法材料还要饲料。您杀死了他,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红龙有求于我,而您是一份补偿与酬劳。”
“也许不止于此,”异界的灵魂说:“还因为他是您的后裔——我应该这样称呼您吗?陛下,您离开了您的国家,隐姓埋名,离群索居,因为您不再是个生者,但您在那个时候还是有着一点小小虚荣的,所以在丝毯上,您的名字旁边,叶子是碧绿色的,因为您终将获得永恒——您是这么认为。”
巫妖沉默了一下:“您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他说:“但那并不能改变您的命运。”
“也许,”异界的灵魂说:“我是说……”他微微一笑,那个笑容让巫妖回忆起了许久之前,他以为早已忘记了的冰冷与痛苦,“您确实是您。”
风暴从黑发龙裔的双手中诞生,就连骨龙也要为之颤抖的巨大力量拉扯着巫妖的斗篷,惨白的指骨指向异界的灵魂,法术与法术在空中相互撞击,锋利无形的刀刃在骨架上留下无数细碎的伤痕……
“您的丈夫留给了您不少东西,王后陛下,”异界的灵魂说:“但太可惜了,他在转化成半巫妖的时候失败了,您却只是一个爱侣巫妖,相比起他的强大,您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您借助着他的余威与智慧继续统治着这个小小的领地,欺瞒与利用您的后裔为您效力……他的死亡一定令您十分愤怒,因为您不确定自己能够威慑得住另一个施法者或是大公为您搜罗奴隶,不过我想,”他微微一笑:“红龙也未必知道这件事情,您做的很好,或是您的丈夫的确非常地爱您,又因为他是那样的谨慎,当然,作为一个大公,他无需被他人雇佣而泄露自己的秘密也是关键之一……”
“不要来打搅我们!”巫妖喊道,他,不应该说是她,几乎陷入了疯狂之中,但就如这具躯体的原主人所说的,一个爱侣巫妖所能掌握的力量比起巫妖就是个拙劣的复制品。揭破了精细的伪装之后,她的意志与魔法并不能对黑发的龙裔造成威胁。
“抱歉,”异界的灵魂直言不讳地回答:“我想我大概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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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也是……
第五百三十九章 遗骸
达诺斯精疲力竭,即便站在他身边的都可以说是格瑞纳达的精英,但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生者,而不是感觉不到痛苦与疲惫的不死者。
他能够感觉到身边的术士正在折断一根魔杖,不是什么好事情,相对于他们任性的首领,一个格瑞纳达的术士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使用魔杖或是卷轴的,因为这些都是他们的杀手锏或是最后的逃脱机会,达诺斯毫不怀疑,如果环绕着这里的不是狂乱魔法区,而且巫妖也有很大的可能限制了传送类法术的使用的话,他们之中仅存的一个施法者也许也会当机立断地抛下他们,但即便他没有想到这些,前车之鉴也已经足以打消这个妄想了。
或者说,他们已经被迫紧到连思考如何让身边的人比自己先去死都很艰难了,他们在一个残缺,但仍然保有着半截墙壁的圆形房间中营造出一个防御圈,术士负责防备幽魂与恶魔们,骑士们则对抗着巫妖狗,僵尸与钢铁魔像,同时兼备术士与盗贼身份的达诺斯则要设法击退任何一只企图从前两者无暇顾及的缺漏中撕开缝隙的可怕敌人,他没有一丝可以喘息时间,甚至在对抗敌人的同时还要注意其他的地方,就像是现在,他集中精神,挥动手臂,一只钢铁蜘蛛魔像在他的法术仰面翻倒,因为它正在攀爬的关系,无法找到足够的立足之地的结果就是咕噜噜地径直滚了下去,滚下去的时候还殃及了它的同伴。而在投掷出法术的时候,达诺斯已经拔出短剑,险之又险地贯穿了一只巫妖狗的头颅,它已经落到了他们当中,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牺牲品。
术士的头发已经被细汗浸湿,他也快到极限了——他一边伸出手捏住他的宝石挂坠,一边犹豫着是否应该把它用在这里,这个时候——为他做出决定是一缕幽魂,它一边嘶哑地哀嚎着,用以恫吓生者,一边向施法者伸出手指,它的触碰让术士的手肘猛然间麻痹和结冰,他的左手无力地滑落了下去,同时感到一阵混乱,格瑞纳达术士塔中严苛的训练让他立即抬起右手,但第二只幽魂从他的后侧方急袭而来,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挂坠,但无法用力,幽魂细密的诅咒让他根本无法再次集中精神,他想要喊叫,祈求达诺斯的帮助,但他的舌头也被冻结住了——术士跌倒的时候,他的意识还很清楚,他看到那两只幽魂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挥舞着手臂,它们虚幻的肢体根本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能够造成伤害的只有它们的声音和触碰,但它们并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也不在乎,它们憎恨所有的生者,希望他们能够和自己一样抱着无尽的怨恨凄惨地死去,而紧随着幽魂的是一只僵尸,和幽魂不同,僵尸可以用它的小白牙齿将流动着温暖血液的躯体撕得粉碎。
格瑞纳达的红袍感到恐惧,他并不是没有遭受过虐待与死亡的威胁,更不是第一次嗅吸到哀悼荒原的气息,但他很清楚,这次可能他是真的逃不过了,他祈祷着,自己的灵魂能够逃脱巫妖的追捕,不至于被吞吃和作为货币,但随即他敏锐地觉察到,这种恐惧并不单单是幽魂与僵尸带来的,甚至不是来自于巫妖——他看到距离他仅有咫尺之遥的幽魂凝固住,而后在转瞬之间变得透明,就像是甘蔗糖消融在水里的那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些僵尸就像是沙漠上被堆积起来的怪模怪样的偶人,在轻微的颤动中,他们从颅骨开始细密地崩碎,比沙子还要小的微粒流泻而下,在原地堆积起一个小小的尖锥。
紧接着,术士感觉到又一阵魔法的波动,当一个闪烁着柔和白色光芒的穹庐降临在他的视野中的时候,他意识到那位黑发的龙裔可能要比他们以为的要强大的多。
不死生物们发出哀鸣,幽魂溃散,僵尸与巫妖狗化为沙子,恶魔们咒骂着逃走,只有钢铁蜘蛛魔像还在遵循着主人的命令尝试着杀死入侵者,但它们的力量单一并且之前的崩塌中也遭到了不小的损毁,至少格瑞纳达人在他们的首领回到他们之中的时候已经彻底解决了这些嘎达嘎达的麻烦。
黑发的龙裔,与他们的想象不同,他看上去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伤,除了损失了一件红袍之外。红袍下是一件及膝的白袍,式样简单,没有纹样,与格瑞纳达崇尚富丽的风格格格不入,“无底深渊在下,”术士感情复杂地嘀咕道:“他简直就像是一个泰尔的牧师。”
“这没什么,”他身边的骑士说,他之前刚被一只巫妖狗威胁到了脖颈,“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很喜欢那些穿白袍子的。”
他的同伴瞪了他一眼。
达诺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这时候才想到他似乎没有再能看到那只骨龙,还有巨型骷髅:“那只龙……”他迟疑地问道。
“那不是龙,”克瑞玛尔平静地说,“只是一具伪龙的尸骸而已。”而且现在可能只剩下骨粉可用了。而且被吸取了负能量之后,那些骨粉也许只能用来做饲料或是掺入陶瓷。
术士闻言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收敛的很快,但他还是看到黑发龙裔对他笑了笑,“但我想,鉴于这里曾经是个几乎成为了半神巫妖的不死者的领地,我们还是能够找寻到一些东西的。”
“当然,”他继续说:“我们需要先找到的东西,是命匣。”
之后他们听到了大笑声,但等到他们的殿下伸出手,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才显露出身形:“幸不辱命,我尊敬而又强大的主人,”它殷勤又得意洋洋地说,一点也没有提起一遇到不可测的缝隙或是窟窿,就狐假虎威踹着脖子上的银色细绳先去窥探一番的无耻行为:“是的,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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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说我们见到的只是一个爱侣巫妖。”
“或者你愿意把她称作眷侣巫妖也可以,”黑发的龙裔说。
“这就不奇怪了。”术士说:“我总觉得有一种难于言喻的违和感。”巫妖确实会炮制与使用有毒的药水,但将自己伪装起来,然后希望敌人自己把它喝下去,这可不是每个巫妖都会做的事情——这只能称之为一个如同恶作剧般的小把戏,尤其是他的敌人只有寥寥十数个的时候。
但一个眷侣巫妖这么做就很合理,她本身的力量远远逊色于巫妖,而且总有些仆从是她无法驾驭的,跟别说她原本就欠缺足够的智慧与骄傲。
一般的冒险者可能很难猜到释放了无数法术,藏匿着钢铁魔像、僵尸、巫妖狗和幽魂的主堡并不是巫妖真正的藏身之处,但她的命匣也没有被藏到凋敝之灵以外的地方去,毕竟外界是狂乱魔法区,谁也不知道命匣会在那里受到什么样子的摧残与影响——命匣在主堡后方两座次堡之中,埋藏在一个方形的地下蓄水池里。
这些水散发着如同新生巫妖一般的臭味,所有巫妖,除非一转化成功就立即将自己干脆利索地收拾成一具骨头架子,不然都免不了这个过程——黑色的水就像是镜面那样倒映着顶面的宝石,在外来者侵入的时候,它们就像是活着的生物伸出的触须那样从池子里爬出来,缠绕着他们,吸取他们的生命力——可怜的泥魔蝠用通用语和水族语又是哀求又是诅咒,但它们的声音可通不过厚重的石门与墙壁,它们又用酸液和臭云团攻击,可惜的是黑水没有鼻子,也没有皮肤。
当黑水们进食完毕,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准备回到蓄水池中的时候,一件可以让它们都能如同遭受到晴天霹雳般打击的事情发生了——它们的家没有了!
姑且不说黑水是怎么在被又一次密封起来的地下石室里到处寻找的,一个龙牙骑士敬畏地看着面前的生物——围成一圈的时候直径超过了二十尺的紫虫,这种虫子几乎有成年的巨龙不连尾巴那么长——一个常人需要奔跑十个心跳的距离,身腔直径超过五尺,紫藤花色的厚实皮肤上有着一道一道有规律可循的纹理,腹部相同,但是苔藓绿色的,它的头部和七鳃鳗那样从中间裂开,嘴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牙齿,这种牙齿可以让它们更快地吞下捕捉到的猎物。
龙牙骑士很想问问他会不会遭到攻击,不管怎么说,他正要剖开紫虫的腹部,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质疑一个术士的法术可能比激怒一条紫虫更可怕。
来自于克瑞玛尔的精金短剑刺入了紫虫的腹腔,术士投掷出一个法术,让被剖开的地方不至于瞬间合拢,骑士则祈祷着踩着翻开的乳白色内腔继续往内切割,紫虫的痛觉并不强烈,但你知道的,无论什么生物的体内有着小虫在爬挠它都会想要抓一抓的,就在紫虫忍不住想要翻滚磨蹭的时候,骑士的短剑终于碰触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骑士立即将短剑向右侧开去,然后毫无预警的,一样沉重的东西猛地敲中了他的胸口,他连着短剑一起被推了出来,而他的同伴马上冲出去把他拖开,不然这个巨大的石质蓄水池就要把他碾做血肉模糊的纸片了。
紫虫在法术下迷惑地摇了摇头,它是怎么把这么个无法食用的大家伙吞进肚子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它还是很高兴摆脱了这个累赘,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阴森的气息让它想要尽快地返回到黑暗暖和的地下,它这么想也这么做了——黑发的龙裔伸出手,摸了摸紫虫业已完全合拢的腹部,目送着这个庞然大物如同小可爱一般鼓秋鼓秋地钻回到地下。
嵌在地面之下的时候也许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端倪,但这个蓄水池一被移动到地面上,就能立即看出问题——它的凹陷显然要比它原本的体积小多了,异界的灵魂环绕着它走了一圈,曾经的不死者就娴熟地指出了七个法术陷阱与相同数目的机关,既然知道了,破解和排除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即便有些法术黑发的龙裔知道但不能释放,但他们还有一个强大的术士不是?在冥想了六个小格后他好多了。
现在他们只需要打开它就行了,里面是眷侣巫妖的命匣,就像是藏在一个严密的匣子里的糖果。
但黑发的龙裔让他们等待了大约一小格的时间,让一个巫妖去对付另一个巫妖……而不是让对于巫妖并没有太多了解的异界的灵魂去对抗一个可能更加棘手的敌人。
——你是说,异界的灵魂迟疑地问,那里面除了命匣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如果确实如我的猜测,曾经的不死者说。
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开了蓄水池的上半部分,它的上下部分通过榫卯的方式连接在一起,若是有人试图从上方寻找入口的话,他也许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一块完整的石头,但从侧面看,就能清晰地看到榫头和眼,当初连接的部分为了保证咬口紧密,还镶嵌了铜和金子,长期的重压下它们甚至弥合在了一起,在上半部分被强行推开之后,金属部分难看地翻卷了起来。
术士以为他们还会遭到更多的阻扰和袭击,但让他意外的,此地的主人似乎也感到厌倦了,石椁里只有散乱的斑驳骨骼,骨骼上遍布黑色的痕迹,而且就算是有人努力地把它拼合好了,还是能看出这只是骨骼中的一部分,最完整的是一颗头颅,头颅中还有两颗萎缩的眼睛,而在白骨双臂之中还有着一只秘银的小匣子。
术士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虽然他对此垂涎三尺,巫妖并不是不会消亡,但在冗长的又一种生命结束之后,他们留下的骸骨是极其珍贵的材料,这些骸骨如果被用来取代生者的一部分,那么那个生者就能掌握一部分只有巫妖才能拥有的力量,遑论还有一只可以掌控一个巫妖,即便只是一个眷侣巫妖的命匣。
曾经的不死者拿走命匣,“这个你要吗?”他说,在没人明白他的意思之前,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欣喜若狂地跳了出来,一口将那只命匣整个儿地吞了下去。
“三百年。”小魔鬼的主人说,人们随即看到小魔鬼装模作样地愁眉苦脸起来。
“那么这些呢?”达诺斯问。
“这些毫无价值,”曾经的不死者说:“主人的遗骸不在这里。”
“命匣是假的?”术士不由自主地问道。
“命匣是真的,”曾经的不死者说:“他爱着自己的妻子,但爱往往是谎言最为华美的外衣。”
九鱼说 同人晚上九点更新啊。
第五百四十章 夫人
“你不准备做些什么吗?达诺斯?”
达诺斯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的殿下和首领,然后他发现他的同伴们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术士将双手放进了长袍的袖子里,这个对于一个施法者来说往往预兆着极度危险至于龙牙的骑士们,他们的位置已经说明了他们不会偏向于达诺斯。
“既然我们到了这里,”达诺斯说:“您就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并不是一个疯子,或是一个白痴。”
“那么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如何?”曾经的不死者漫不经心地说。
达诺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您是想要夺走我所有的秘密吗?在这些人的面前。”
“我相信这并不过分,”巫妖柔声道:“事实已经证明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而且你应该对你的隐瞒有所偿还。”
如果说,在与一个眷侣巫妖以及她衰弱但因此变得更为疯狂不羁的主人一战之前,这支队伍的首领这样说的话,虽然骑士与术士们会乐见其成(毕竟在格瑞纳达多知道一个秘密就如同得到了一次机会甚至生命),但他们还是会对克瑞玛尔有所忌惮的,毕竟在格瑞纳达的三军团中,谁能没有一两个小秘密呢,过于咄咄逼人会令人陷入到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之中,甚至引起不小的反感但在这场战役中,就个人的力量,黑发的龙裔得到了每个幸存者的敬服,无论怎样,就在他们追逐那个成功地欺瞒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眷侣)上百年之久的不死者时,是殿下给予他们庇护与指导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就算是那位年轻的红龙女士降临到这里,或许也不能做的更好了。
达诺斯感到一阵疲倦,他们可以说是用一种冗长而迟钝的方式,如同巨大的石磨碾磨最坚硬的豆子那样,缓慢地,细微地,一丁点儿一丁点儿地毁掉了那个可怕的不死者他在自己逐渐变得虚弱的时候开始失去了爱与信任的能力,他欺骗了他的妻子,让他的眷侣巫妖以为他已消亡,他很明白,几乎是以他的力量与爱而坚持到现在的眷侣巫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的堡垒与他的骸骨她将自己的命匣放在了以为的爱人骸骨之中,也是一种另类的宣誓一旦她再也无法保证他最后的安眠不受侵扰,那么她也会随之而去。
可怜的女人,她并不知道,眷侣巫妖原本就不可能脱离创造了她的巫妖而继续存在下去,若是她的丈夫真的消亡了,她在之后的几天就会化作飞灰。
她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眷侣巫妖并不是那么常见,但曾经的不死者曾经在巫妖与不死生物扎堆儿的七十七群岛居留过一百多年,若是这里是一条巨龙,又或是一只恶魔,魔鬼,天界生物,他或许还会有无法掌握的些许细节,但抱歉,有什么有关于骨头架子的秘密能够不被他揭穿的呢?不能,就像是龙牙的骑士与术士惊讶于他们的首领简直就像是可以读出那个失败者的内心那样了解他。毕竟很多时候,不死者们的行事方式几乎都是一致的。
他们击碎了巫妖的命匣,得到了巫妖的遗骸,比伪装用的骸骨还要多一些,膝盖以上的骨骼几乎都被保留了下来,干瘪的眼珠飞了出去,然后被克瑞玛尔殿下粗暴地从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的嘴里挖了出来,小魔鬼凄惨的喊叫声让格瑞纳达人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丝怜悯,尤其是他们看见小魔鬼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吞下眼珠,是因为他脖子上的细绳骤然收紧,紧得就像是它有了一根细若草茎的新脖子,术士甚至不那么适宜地想起了他在术士塔看到的一本书瑟里斯人会豢养一种叫做鱼鹰的水鸟,它们的脖子上也系着绳子,这样它们在捕捉到大鱼的时候就没办法吞咽下去来填充自己的肚皮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会因为同情而任由小魔鬼吞掉这样珍贵的宝物,如果克瑞玛尔继续如此放纵,他们或许还会嫉妒与憎恨,比起一个眷侣巫妖的命匣,很显然,能够让一个生者拥有一个巫妖才能有的力量的巫妖骸骨可要重要得多了,而且黑发的龙裔已经清楚地说过了,因为眷侣巫妖的命匣已经被他用来喂了小魔鬼,所以巫妖的骸骨就属于术士与骑士们,他们可以整个儿交给神殿,等待格瑞第的奖赏,或是自行分配至于如何分配,他们的首领不介入也不关心。
那双干瘪的眼珠与嵴椎被术士拿走了,鉴于他是这支队伍中仅剩的一个施法者(除了克瑞玛尔之外),没人对此提出异议,达诺斯取走了头骨和胸骨,骑士们均分了臂骨、指骨等等,他们最有可能的做法是取出一部分交给神殿,敬献给格瑞第,一部分留给自己,或是做交易,在格瑞纳达,这样的骸骨几乎可以与龙骨相媲美了。
达诺斯如果拒绝克瑞玛尔的要求,违背首领的意旨,那么,其他的骑士与术士是可以在克瑞玛尔的命令下杀死达诺斯的,达诺斯看到他们的眼睛在篝火下闪闪发亮,显然每个人都在跃跃欲试,如果他死了,他身上的武器,甲胄,魔法用具和次元袋里的东西都会被立即瓜分,就他们宽容的主人一贯的做法来看,他或许不会在里面分一杯羹。
希望你们在得知这个秘密之后,达诺斯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同时在心里说道,也能继续保有现在的勃勃野心。
他向后退了两步,他身边的人如今只有克瑞玛尔殿下仍然平静地坐在一颗倾倒的枯萎树干上,但达诺斯根本不去看他们,他只盯着黑发的龙裔,那双黑色的眼睛映照着篝火,就像是金色的眼睛,长发也被火光渲染上一层浓郁的血色,在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正的龙裔,而不是有着一半该被憎恶与厌弃的血脉。
达诺斯先是脱下了皮甲,然后是腰带与腰带上的武器与次元袋,紧身衣,靴子和长裤。他站立在火光里,周身没有一丝遮掩与束缚,术士微微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他不认为龙刺的代统领会因为小小的压力而疯癫,那么他这是要做什么呢?他瞥了一眼克瑞玛尔,然后突然了悟到他们接下来会看到什么赤红色的,犹如即将熄灭的炭火般的鳞片从达诺斯的皮肤下犹如涟漪般地翻卷出来,他微微向前倾身,嵴背拱起,围观的人们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从他的肩胛骨位置,伸出了一对小尖,鲜血从小尖的根部留下,小尖飞速地变大,紧束在一起的时候它就像是一柄伞,而在它终于打开之后,术士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是一双膜翼,然后,毫不意外地,他看到了一根满是棘刺的尾巴从达诺斯的嵴椎末端伸出,它在空中灵巧地转动着,就像是要为自己的主人寻找泄怒的目标。
“看来,”巫妖温和地说:“你的血脉要比你表现出来的要纯净得多。”
当一个人认为达诺斯只是有着微薄的红龙血脉的盗贼时,他不会像是警惕一个强大的敌人那样警惕他,但等到达诺斯愿意显露出他的特殊之处的时候,相信会有很多人感到懊悔与骇异,只不过那个时候无论要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达诺斯如此谨慎地保存着这个秘密当然不是为了给人一个惊喜的,也许,他一直就在守候着,满怀期待,搜索着任何一个因为最轻微的懈怠而产生的弱点或是缝隙。可惜的是,他等到的是黑发龙裔的致命一击,龙刺的代统领如今根本不可能杀死克瑞玛尔,不,别说是克瑞玛尔,他未必能够让那些龙牙骑士与仅存的一个术士彻底沉默。他们不会不清楚自己得到了怎样的一个秘密,以及为了让这个秘密得以继续成为秘密会,达诺斯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看来除了向这位殿下献上忠诚之外别无他法了呢,达诺斯想道,同时发现自己的心绪没那么糟糕,这位主人或许正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并且抱有着许多天真的期许,但他确实有凯尔门凯尔丝爬回到龙蛋里,再长上几百年也未必能够拥有的智慧和力量,而且极其宽容与慷慨,至少之前达诺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从这个贫瘠单调的任务中获得如此之大的收益。
“我可以知道一下吗?”达诺斯忍不住问道:“殿下,您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觉察出我的意图的呢?”要知道,为了出其不意的那一击,他即便数次濒临重伤或是受到死亡的威胁,也没有显示出自己有着超越人们认知的实力。
从一开始,巫妖在心里说,他也许并不熟悉达诺斯,但他对奥斯塔尔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个龙裔最喜欢的就是玩弄各种阴谋诡计,即便他只是为了人们所不知道的原因留在了格瑞纳达,抑是到了别的地方,他也不可能将一个笨拙的家伙放在代统领的位置上年轻的红龙女士,也许还有达诺斯,想到了他或许不会接受一个红龙派遣而来的人随侍左右,也有可能一离开军团就设法先将这个隐患除去,所以达诺斯就来扮演了一个想要拒绝与克瑞玛尔一同陷入到绝望的泥沼之中并且蠢到暴露出了自己“真实”想法的傻瓜。格瑞纳达人,以及一些心胸不够宽阔的人,都会因此而感到愤怒,当然因为不想让达诺斯遂意而坚持让这位可恶的盗贼被迫履行他并不想要履行的职责,这种恶意完全在他们的预计之中。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巫妖的同居者来自于另一个位面,而在那个位面里,像是“激怒某人”令得他“反其道而行之”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早已成为了各种小说、戏剧以及现实中的套路。
不过就算是三百年前的巫妖,也未必会如他们所愿地那样踏入陷阱,而且他未必会留下达诺斯,就像是他处理同僚和格瑞纳达术士塔的导师那样,他只会用最直接和干脆的手段让对他心怀叵测的人去死。
就连灵魂也未必能够保留下来的那种。
克瑞玛尔一行人回到了大公的都城,又一次得到了隆重的款待,以及见到了他们在寥寥几天里就重了几十磅的坐骑,大公发现这些坐骑不以人类为主食后简直就是喜出望外,就连平民们也愿意拿出小心储藏着的奶酪和干肉,无法满足口腹之欲,或是遭受了一些损失,有什么关系,不把自己放到食盘里就足够让人满足的了,而且这些长毛怪物们也不吃燕麦或是其他植物,他们还是能够吃饱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巫妖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安的波动。
“是这样的,”大公有些伤感地说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殿下,高地诺曼的王都已经沦陷了。”
“我不相信!”伯德温喊道,他高大的身躯甚至颤抖了起来,他紧握住来人的肩膀,他不相信,不相信雷霆堡,不,还有高地诺曼的王都就如此轻易地沦陷了。
“这不是您不愿意……相信,就能够不相信的…大人。”男爵夫人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的一丝不耐烦,诺曼王都的沦陷根本就是一个噩梦,毫无预警,猝不及防,她就连召唤下属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逃出了那里,后面跟着成群饥饿和贪婪的怪物以及兽人。她能够逃到这里,发出警告还要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愚蠢的猎人居然会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事实,她承认这确实有点残酷,但这难道不早有预兆吗,如果不是她畏惧着富凯,她或许早就设法远离高地诺曼了而且她说出这种谎言还能给自己博得什么好处吗?
“她没有说谎。”李奥娜说:“就像是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并不是恐慌下产生的谣言与臆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