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是谁撩动的心
不管她愿不愿意,第二日一早,采蓝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给她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服侍她梳洗完,接着又伺候她穿衣服。然而当白文萝看着采蓝捧过来的衣服,只见上身是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鹅黄色扣立领中衣,下身是月白绣花绫裙,还有一顶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亦是精细得挑不出一点毛病。这衣服光是摆在那,都让人觉得华贵非凡,她就是在伯爵府的时候,也没穿过这样好的。
“我还是穿昨儿那套吧。”白文萝摇了摇头,眼下是要暂住别人家里,这么贵重的衣服,她受之不妥。
采蓝怔了怔,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姑娘,这是大人让我给您换上的。”
白文萝沉默了一会,只得点了点头,采蓝松了口气。
出了屋,采蓝便道:“马车已经备好了,请姑娘随我来。”
白文萝却问:“你可知随我一起过来的那丫鬟如今在哪?她可是要随我一块进王府?”
采蓝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
“那上官大人眼下在哪?”白文萝想了想,又问道。
“大人在书房。”
“能带我过去吗?”
“这……”采蓝有些迟疑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白文萝清楚这地方不比普通人家,有闲人免进之处,也不足为怪。
“姑娘请随我来。”采蓝回想了一下大人对这位姑娘的态度,便笑了一下,轻声说道。
而白文萝才刚走近那间看着显得异常庄重的房屋前,那扇灰黑色的房门便被从里推开,走出一位身着明蓝色提方纹冬衣的男子。
曲元不想一出来竟会看到白文萝,愣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向采蓝,采蓝赶紧朝曲元行了个礼,然后才开口道:“曲先生,白姑娘要见大人,眼下可方便?”
“进来吧。”曲元还未开口,上官锦沉厚的声音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白文萝从曲元身边经过时,曲元让开身,朝她微点了点头,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白文萝仔细瞧了他一样,不觉也回了他一个微笑。原来他就是曲元,身材稍显清瘦,五官略显平凡,但他眼神很温柔,身上的气质也比较温和。然这样的人,若是同上官锦那人的人站在一块,所有的光芒定都会被上官锦抢了去。有的人,天生就能引人注意,而有的人,却是需要别人慢慢发现其特别之处。
人各有所好,秦月禅之欲,她不好做评价,一切都是秦月禅自己的选择,所以得来的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去品尝。
白文萝推开门走了进去,上官锦抬起头看向她,一边把手里的笔放下,一边笑着说道:“本想让你在马车上先等一会,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同你一块回去,怎么这会却过来找我了?”
好好的话,偏被他说得这般暧暧昧昧的。白文萝也懒得跟他逞口舌之能,进了屋后,只觉暖气扑面,一时竟有些闷,原来这屋也是烧着地龙。因此她便把斗篷上的扣子解开,脱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才走到他桌案对面问道:“我是想问,木香可是随我一块过去的?还有你打算让我在那里住多久?”
“嗯,也行,我让她随你一起回去养伤。”上官锦点了点头,就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戴上那顶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后,越发显得面如白瓷,眼若点漆,唇似红菱。而那件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穿在她身上,贴身的剪裁,立即就把她少女初现的柔美曲线给勾勒了出来。衬着下面月白色的绣花绫裙,亭亭玉立站在那,好似一朵娇花,含苞待放在他面前。
白文萝见他只顾着瞅她,也不说话,便又开口道:“我想早点回西凉去。”
“不急,好好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也不迟。你身子本就有些虚症,再这雪天路遥,急着赶路容易惹出病来,不如趁这机会好好调养一番。而且我今早上也收到你父亲的亲笔信,你看看。”上官锦笑了笑,便把案上一封信递给她。
白文萝接过来,草草看了几眼,只见满纸都是感激之言,诚惶诚恐之意,最后写到信末的时候,才略尽父亲之责,稍提了提她身子恢复的情况,却无一句是说到要早点接她回去的话!
白文萝看完便把信递了回去,上官锦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斗篷,一边帮她穿上,一边说道:“会送你回去的,只是暂且留你几日,把伤彻底养好了,再说木香身上的伤也不轻,眼下要陪你坐长途车马的话,好容易才愈合的伤口岂不是又要裂开了。”
知道自己再说无用,白文萝便闭了口。上官锦也不在意,笑着拉起她的手,轻捏了捏,柔声道:“别气恼,我可是事事皆为你着想。”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会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偏说得这般意蜜柔情的,再加上这张脸,还有他的身份地位。她要真是十四岁的小姑娘,估计早就沦陷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然他到底想干什么,是出于男人的猎奇心理?白文萝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便说道:“没什么值得气恼的,不过你是不是有恋手癖?”
“什么?”上官一愣,一时没听明白这个新名词。
“没事,只是想跟你说,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拉我的手。”
“能,只要你能挣脱得了。”上官锦笑,依旧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随后顿了顿,似要安抚她般,又接着道:“放心,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才会这样。”他说着就再靠近一步,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了,看着她的目光一时暗沉了几分。温热的气息从上面传来,轻轻拂到她的额头上,使得暖帽上的绒毛微微动了动,也不知似谁撩动的心。
白文萝面无表情地偏过脸,声音平静无波的说道:“我出去了。”
上官锦不语,拉住她的手亦没有放开,深邃浓黑的双眸依旧注视着她。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她垂下的眼睑,纤长浓密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肤上,偶尔微动一下,很是好看;秀挺小巧的鼻子,呼吸轻缓绵长;柔嫩丰润的粉唇,隐隐透出香甜的味道……他拉着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滑腻的手背。
沉默,是故意撩动的暧昧;沉默,是无声应对的抗拒。
良久,他才放开她,又抬手帮她微调了调暖帽,然后才轻轻说道:“去吧,在外面等我一会。”声音低沉微哑。
白文萝转身出去,上官锦往后靠在紫檀木桌案上,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出去了,门掩上。他才单手支着下巴,似沉思了一会,接着便笑了。
大年初三日的京州城内,雪花飘舞的清晨,一列由三辆马车组成的小车队,从平巷路缓缓朝永和路行去。其中路过数条繁华街道,然那路上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皆是主动给这列小车队让路。
白文萝透过纱窗看到这般景象,倒没怎么惊奇。刚刚她进上官锦的书房时,曾看到过“御查院”三个字,而出去时,见这园子的大门上写的却是“锦园”两字,可再看他们此时坐的这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皆刻有“御”字的标记。
果真身份非同一般,白文萝从纱窗上收回目光,放下毡帘。
“这几日我正好也有空闲,在府里安顿好后,你先休息两日,等身上的伤再好点,我便带你出来看看。”上官锦握住她因撩开车窗帘,被冷风吹得有些冰的手说道。
白文萝没答话,上官锦犹自笑着,干脆把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两手间,给她捂着。
马车进了永和路后,行人与车辆一下子就少了下去。这里住的全是京州的达官贵人,没有平民百姓的立足之地,所以即便是大年节,这里也显得比较冷清。安安静静的一条大街上,每隔十来二十丈就有一座朱红大门,门口皆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刻着“御”字的马车在这十几对石狮子的注目下,不紧不慢地拐进一条静僻的小巷,随后就停了下来。上官锦这才放开她的手,笑道:“我先下去了,马上就到。”他说着就下了车,没一会,那车帘子又被撩开,不想进来的是采蓝。采蓝上来给她行了礼后,白文萝点了点头,她才在那车座下的小兀上侧身坐了下去。
原来是换马车,白文萝又看着那微微晃动的车帘子,他倒是挺会做表面功夫的。
采蓝坐下后,这一行马车又缓缓动了起来,没一会,就在一处已落光叶子的梧桐树下停住了,旁边即是王府的角门。
白文萝掀开车帘,扶着采蓝的手下去,便见那角门处已经候了数个衣饰得体的妇人,皆敛声静气地站在那,不见纷乱。这会木香也被人从另一辆马车上扶了下来,被人搀着走至她身边后,木香难掩激动之情。白文萝瞧了瞧她的腿,只对她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上官锦同其中一人交待了几句,就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瞬微微扬起。于是角门处那几位妇人就紧着上前来,拥着白文萝,扶着木香进去了。
门里早候着一体面丫鬟,瞧着她们进来后,就叫了上官锦一声“二爷”。
“嫂子可在园子里。”上官锦点了点头,便问道。
“奶奶知道二爷今日会带客人回来,已经等候多时了,房间等一应用品也都给准备齐了。”那丫鬟笑着回道。
“大哥在吗?”
“世子爷刚才出去了。”
“嗯,那你先领白姑娘过去吧,代我跟你奶奶说,让嫂子费心了,我先去王妃那请了安再过去。”
“是,二爷客气了,白姑娘请随我这边来。”那丫鬟行了礼,就领着白文萝等往内院走去。
第六十五章 进王府
天空依旧有零星的雪粒往下落,早有丫鬟前来为白文萝撑着伞。一路往里,庭院渐深,青石板路,流檐静壁,这王府里的一景一物,比起西凉伯爵府,总感觉多了几分磅礴之气。而且她们走这么久了,还不见内院,可想而知,这座府院占地之广。在京州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天子脚下,这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豪宅了。
白文萝一路走,亦一路观察着旁边的丫鬟,只见每个人皆是微垂着脸,敛声静气,循规蹈矩地走着。就是沿路偶遇上几个婆子,也都是远远就在前面站住,垂首候在一旁,等她们过去了,才重新迈开脚步。
终于到了内院,进去又转了几个弯,顺着抄手游廊走到里头,才瞧见五间大正房。前面领路的丫鬟先站住了,让人搀扶着木香往东厢那走去,说是房间已在那准备好了,木香身上不便,走了这会必是累了,先过去歇歇。
木香随王府的丫鬟离开后,那领头的丫鬟就带着白文萝进了世子妃起居用的三间小正房内。白文萝跟着进去后,顿时感觉屋内温暖如春。抬眼一看,只见里头一应事物,皆显得金碧辉煌,华丽至极。门内外垂手站立数个衣着鲜亮的丫鬟,采蓝陪她走到这后,就自行站在门外候着。
领头那丫鬟一路带着她往里走,穿过一个多宝格,又绕过一个大插屏,随后才在一水晶帘子前停下往里报道:“奶奶,白姑娘过来了。”
“快请进来。”里面马上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
于是那丫鬟给撩开了水晶帘子,白文萝垂着脸进去,再抬起脸。才瞧着这房内南窗下设着一炕,炕上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炕上还摆着一张炕几,几上磊着书籍茶具。挨炕左边摆着两张雕漆椅,椅上都是一色银红撒花椅搭,底下两副脚踏。椅之中间有一茶几,椅之两边,还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而那墙上,亦挂着梅兰竹菊四幅工笔粉彩画。
屋内一美妇人正坐在那炕上,白文萝稍稍看了一眼,只见她容貌姣好,发式隆重,衣着华丽。因保养得宜,瞧不出具体年纪,只看着有二十多的模样,但实际年龄应该不只这么多。
这位美妇人自然就是世子妃了,现任尚书令之长女,姓孟,闺名元音。十六年前同康王世子成婚,嫁入康王府,多年来一直深得丈夫敬爱,已育有两子一女。
孟氏瞧白文萝进来后便笑着站了起来,走上前,白文萝才要行礼,她赶紧就扶住了,然后拉着白文萝,要请到炕上坐。白文萝推辞了一下,她一再坚持,白文萝才坐了上去。
“二爷可回来了?”两人具在那炕上坐下后,孟氏一边叫上茶一边问道。
“回来了,这会正在王妃那边,说是请了安后再到奶奶这边来问候,二爷交代我跟奶奶说一声,说有劳奶奶先照看着白姑娘。”
“真是……还又特意交代一句。”孟氏笑了一下,就摆手让丫鬟出去了。又一会,就有丫鬟捧着茶盏前来,白文萝忙起身接了,孟氏便笑着道:“不必如此拘礼,就把这当自个家,听说你身上还带着伤,之前又昏迷了一整天,快快坐下来歇着,这会可是好些了没有。”
“多谢夫人,已经好多了,不碍事。”白文萝坐下后轻轻应道。
“看你气色倒不算差,长卿那孩子本身的医术就不错,又得他亲自照料……”孟氏说到这就笑了一下,白文萝只顾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盏,也不接话。孟氏只当她是脸皮薄,到底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害羞些也是应当,因此也不责怪。然就在这会,外头忽然传来微微的嘈乱声,似丫鬟们在忙着迎接什么人,但声音来得太快。刚刚那位领着白文萝进来的丫鬟才进来报:“景阳公主来了。”马上就被一清亮的声音盖了下去:“元音姐姐,我过来了,锦二哥今儿是不是回府了。”那声音才落,就见一个穿着一身骑马装,容貌艳丽,眉眼自有一股英气,手里还拿着马鞭的姑娘撩开水晶帘子,大步跨了进来。
“哎呀,今儿才是大年初三呢,太后怎么就放你出来了。”孟氏赶忙站了起来,迎上去说道。白文萝也随之站起,立在一旁。
“我就说要过来找姐姐解解闷儿,太后便放我出来了。正巧刚刚在路上时听说有御查院的马车往康王府去,我便猜着准是锦二哥回府了。幸好我今儿穿了这一身,一会我要让锦二哥陪我骑马去!”景阳公主一进来,也不往旁边看,双眉一扬,就只顾着朝孟氏说着话,手里的马鞭还无意识地甩来甩去的。弄得捧着茶点进来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只得小心绕开她。
“亏你能想得出来,这会是什么天气,外头还飘着雪呢,都多大了还这么想风就是雨的。再说也你也不是小孩儿了,长卿也好容易有几天空闲日子,还不让他歇歇,在王爷王妃跟前尽尽孝,就顾着陪你玩儿!”孟氏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说着就微嗔了她一眼。
景阳也不在意,只是微撇了撇嘴说道:“我这也不是好容易出来一趟嘛,我都有三个多月没瞧着锦二哥了,也没见他进宫看我一眼去。”她说着似真有些气愤似的,下意识地就又甩了一下手里的马鞭。孟氏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我的公主,你赶紧的把这手里的东西放了,我这经不起你这么甩的。打碎了花瓶盘碗还没什么,万一甩着人了可怎么好。我这还有客人呢,你也学学人家白姑娘这大家闺秀的样。”
“客人!?”景阳一愣,这才瞧着站在一旁的白文萝,刚刚是见有个人影站在那儿,但也不见动晃,她只当是丫鬟来着。这会看清了白文萝身上穿的服饰后,才知自己误会了,便一边把手里的马鞭随手递给旁边的丫鬟,一边走过去问道:“这位是谁,怎的我以前都没见过?”
孟元音走过去笑着说道:“这是西凉晋文伯家的姑娘,因前两日随家人外出上香时,遇了劫匪,幸好半路上被同是上香回来的王妃给遇上了,便让侍卫去救了下来。当时白姑娘身上已受了伤,而且那会瞧着离京州也近了,王妃便把人带了回来暂且在这养着伤。我今儿瞧她身子好点了,便让她过来陪我说说话儿。”
白文萝看了孟氏一眼,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解释,然只见那张成熟美丽的脸上依旧是一脸真诚的微笑,不见一丁点撒谎的痕迹。她便就垂下眼,朝景阳行了礼说道:“见过公主。”
“不用这么客气,你既然是王府的客人,那以后就叫我景阳吧。”景阳说着就一摆手,然后便问了白文萝的名字,白文萝答了,她才自顾自地在一张雕漆椅上坐了下去。白文萝站在那炕边,有些为难地看了孟氏一眼,孟氏却朝她笑着说道:“你只管坐下,景阳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我这,你若跟她计较这些礼节,她反倒就不高兴了。”
白文萝一听,便只好侧着半边身子,在那炕上坐了下去。孟氏瞧在眼里,又是笑了一笑。
那边景阳倒是真不在意这些主次之位的,她坐下后也不接丫鬟捧过来的茶,只不耐烦的摆摆手。那丫鬟便把茶盏轻轻放在她跟前的茶几上,她已经忙不迭地说道:“没想到咱大景竟还有这等不法之徒!眼里真是没王法了吗!那伙劫匪可是抓到没?”
“抓了抓了,这事儿长卿前两日已经办妥了,你就别跟着瞎操心。”孟氏笑着说道。
“还是锦二哥厉害,要我说,这些人就该就地正法了,免得以后留下祸患,又害了别人。”景阳说着就双眉一扬,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
孟氏却摇了摇头笑着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天天嘴里喊打喊杀的,难道在太后跟前也是这般。”
“哪儿敢啊我,我这不是被憋得久了吗。”一提到那宫里,景阳整张脸顿时就耷拉了下去,只是也就一瞬,她就又抬起眼问道:“对了,都说这会了,姐姐还没告诉我锦二哥在哪呢?他是在府里的吧?”
“没错,刚才回来的,眼下在王妃那呢。”孟氏喝了口茶,点点头,轻轻说道。
于是就在她们闲聊着的时候,上官锦那边正一脸嬉皮笑脸地讨好着康王妃。
“我当时都说让你把她带回府里来,你偏是不肯,好好的把人家姑娘给圈了两日,我还得费心给你遮掩着!”康王妃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地看着站在她旁边,小心给她捧着茶的上官锦说道。
“母亲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上官锦笑呵呵地捧上茶,康王妃接了后,他才又接着道:“我前些日子着人寻了几匹金织云锦,今儿已经送过来了,不知母亲瞧着没。我当时看了一眼,便觉得那料子也就母亲能衬得起来。对了,还有一套首饰,是一起送过来的,正好是配那衣料。母亲可是喜欢?”
“你这孩子,大过年的不回来,这会又想拿这些东西来搪塞我!你倒是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你的事情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几年前我就急着要给你寻门好亲,偏无论多好的,你都给拒了!这会怎么忽然就对一个小小伯爵府的姑娘这么费起心思来,偏还是个庶出的!”
第六十六章 心思难懂
“庶出的不是与我正好相配。”上官锦笑,随口就说道。
“你——”康王妃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了一下,脸色微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我说错话了,母亲千万莫要在意。”上官锦一瞧这样,赶忙上前作了个揖,一脸正色地说道。
“你……这孩子!”康王妃深深叹了口气,然后似不想再说这话般,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你好好跟我说说吧,那位姑娘,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上官锦笑了笑,停了一会便直接开口道:“她,很合我心意。”
“那你是打算……”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但康王妃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个孩子,即便不是她亲生的,但却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对他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上心。婚姻大事,本应是父母之命,可是对这个孩子,她和王爷却不能完全为他做主这事。但到底,这事也还得他们面上答应了才行。
因此两日前,府里吃团圆饭的时候,她一听说长卿竟为一位受伤的姑娘要缺席了。她还特意派了人去请了两次,不想竟都请不回来!她那会心里虽有些不快,但同时也还有些欢喜的。从他十五岁那年起,她就开始操心他的亲事了,可一直拖到现在,他愣是没这方面的心思。急得她和王爷都没奈何,偏每次一提起,他就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绕着绕着,就推脱掉了!
如今终于有了位让他上心的姑娘,于是她马上着人去查了那位姑娘的底,却不想,竟会是这样的身份。小小一个伯爵府如何配与王府结亲,即便那白家之前有些名气,但眼下哪还有当年的名声,不过是吃着老本罢了。然而这些也都算了,睁只眼闭只眼勉强也算过得去,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那姑娘竟是庶出的,而且之前还是一直在外头生活,生母以前又是艺姬的身份!知道这些时,她几乎没一口气背过去!
听康王妃这么问,上官锦却是慢慢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没想好。母亲也不必这般着急,等我想好了,自然会跟母亲和王爷说的。”
“这事不用想了,我不会答应的,王爷也断然答应不了!”康王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根本就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于是马上就冲口而出了这话。
上官锦倒不意外会被这么一口否决,依旧笑了笑,然他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做无谓的争辩,于是就转了话题问道:“对了,今日怎么没见着王爷,是出去了吗?”
似乎发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于强硬了,再听上官锦这么转了话题,康王妃顿时就软了语气,点了点头道:“嗯,去了孙太傅府里,听说是孙太傅前些日子得了副名画,请王爷过去赏画了。”
“呵……前两日大哥不是刚让人给寻了两副什么山水画吗,王爷还爱不释手的,怎么今日又发现新欢了。”上官锦呵呵地笑道。
“怎么说话的。”康王妃嗔了他一眼,只是一想到王爷那爱画成痴的模样,自己也觉得无奈,不觉也就跟着笑了起来。于是母子之间刚刚起的那点分歧便暂时缓了下去,接着上官锦又陪着康王妃说了会话,特意捡好听的哄她开心后,才起身告退。
只是当上官锦刚要转身出去时,康王妃犹豫了一下,便又开口道:“长卿,如果是侧室的话,我可以答应,并会帮着说服王爷的。”
上官锦微怔,然后就笑了,说道:“不是都说了这事我还未想好么,母亲实不必为这事心烦的。”上官锦说完就行了礼,退出去了。康王妃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自他十五岁那年起,她就有些拿他奈何不得了。虽然依旧是很亲,但是……却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强逼不得……只是他的亲事,这些年也不知让她愁白了多少头发,如今瞧他好容易有了这心思,怎么偏就是看上那么一位姑娘!
上官锦出去后,天空中的雪依旧未见停,康王妃院前也种了一株白梅树,只见那一树雪白,傲然挺立,冷冷幽香,泌人心脾。他从那走过时,有几片花瓣落到他肩膀上,上官锦两指轻轻拈了起来,放置手心看了看,忽然间很怀念那软软绵绵的触感……
当日,带她回京州时,按理是该把她带到王府来养伤的。但他却是想都没想,就把她带去了锦园。一是为她的安全考虑,二是为了自己处理事情方便,他不想一边记挂着她的同时,又要赶回去处理事情。如今一想,自己似乎真是有些太反常了……上官锦轻笑了笑,垂下手,便抬步离开了。那朵白梅从他指间滑落,伴着雪花,缓缓飘到树底下。
才刚进了孟氏的内厅,还不等丫鬟进去说完话,景阳就从里头冲了出来,还一边嚷嚷道:“锦二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过去看我!”
“嫂子这今日还真是热闹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还穿成这样,太后没说你。”上官锦瞧了一眼一身骑马装的景阳,便用一副兄长的口吻说道。随后又朝她身后的孟氏点了点头,再瞟一眼最后走出来的那个身影。
“我过来找元音姐姐说话解闷儿,锦二哥,一会你陪我骑马去吧。上个月皇上赏了我一匹雪云宝马,我给它取了个名儿叫雪影,今儿特意骑了出来,可漂亮了呢,你快跟我出去看看。”景阳说着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
“天寒地冻的,有马车不坐骑什么马,也不怕冻着了!”上官锦说着就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出去。景阳一瞧自己要献宝,对方却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心里顿时一生气,就扭头对孟氏说道:“元音姐姐,你跟我瞧瞧去,我刚刚已经让人牵到马房那了。”说完也不等孟氏表示可否就又转头对白文萝说道:“白姑娘也随我们一块看看去吧,对了,你会骑马吗?”
白文萝似沉吟了一下才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会。”
“没关系,一会我可以教你。”她看着白文萝,想了想又说道:“等你学会了,我的雪影也可以借你骑一下,咱走吧。”话一说完,景阳就要拉着孟氏和白文萝出去。
“行了行了,我跟你去就是,别总这一副说风就是雨的样。那外头还下着雪呢,也容我换一下衣服。”孟氏无奈地笑了笑,便转头对上官锦说道:“长卿就陪我们去一趟马房看一眼吧,否则这丫头是不会甘心的。”然后又吩咐道:“浅语给白姑娘把斗篷拿来。”
一行人出去后,景阳觉得自己的小诡计成功了,好不得意。于是去马房的那一路上,她都叽叽喳喳地追着上官锦问这问那。而上官锦有时没理她的话,她也不生气,总归又会有下一个问题等着问,从没冷场过。
白文萝是跟在孟氏旁边走在他们后头的,因此她能清楚地观察到,景阳虽一路上对上官锦不厌其烦地说这说那,但其实是暗含着几分讨好的意思。然上官锦却总是恰如其分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生疏了。是那种客气里不乏亲切,冷淡中又带着关怀的态度。也难怪景阳有时候被他微堵了一口气,却转眼就抛开了,依旧又巴着上去说着话儿。
走了约一刻多钟,才到了王府的马房。刚一进去,就瞧着一个小厮正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从马房里走出来,景阳赶紧就跑上去,亲昵地在那雪白鬃毛上摸了摸,然后才回头对他们说道:“瞧,这就是我的雪影,漂亮吧!”
此时的天空中正飘落着洁白的雪花,那跑马场上也全被白雪覆盖,一匹浑身纯白的骏马站在其中,眼神温柔,简直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独角兽。只见它不时优雅地甩了甩被打理得很柔顺的马尾,然后又低下头,往那朝它跑过去的少女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果真是匹难得的骏马,瞧得我都忍不住要动心了!”孟氏眼睛一亮,说着便走上去,轻轻摸了摸那柔软的鬃毛,笑着叹道。
白文萝却只站在那马房的屋檐下看着,并不上前去。上官锦负手站在她身边,眼睛看着景阳那边,嘴里却低声问道:“真不会骑马?”
白文萝没应他的话,他也不恼,又说了一句:“一会回去记得抹药。”
白文萝还是没应他的话,而这会孟氏已经往这走了回来,景阳却在那朝上官锦说道:“锦二哥,你也把你的马儿拉出来骑啊。”
“你跑一圈我看看,是不是退步不少了。”上官锦笑了笑,也不动晃,就朝她说道。
“哼!我可是进步不少了,你就等着瞧吧。”景阳被他这一激,也不管他了,说着就转身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握住马鞍,踩着脚踏,一个用力,就翻身骑了上去。动作利落,表情得意。
“驾!”景阳扬起双眉,高高在上地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掉转马头,一甩马鞭,一声娇喝,就往那马道上跑了过去。
她今日的骑马装是火红的颜色,配那一匹纯白的骏马,在这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任意驰骋。如花的年纪,灿烂的笑颜,显得那般自由奔放,就似一朵在雪中绽放的火蔷薇。
白文萝看着那个在雪地里肆意飞扬的红色身影,心里不由一声叹息。
灵魂被禁锢在这个身体里,那曾经迎风飞扬的惬意,早就消逝无踪。
上官锦转头看她,白文萝感觉到视线,马上垂下眼,很快就收起那一瞬流露出来的情绪。
第六十七章 是否要正常相处?
景阳骑了一圈回来,非要拉着上官锦同她一块儿骑去,上官锦不愿。她本是要生气的,然一瞧上官锦微微露出不豫的神色后,顿时就收了脾气,撇了撇嘴,然后转到白文萝这边,说是要教她骑马。还不等白文萝说话,孟氏瞧了上官锦一眼,就在一旁笑着说道:“你也太不知轻重了,白姑娘如今身上还没好利索呢,哪经得起这骑马颠簸的!行了行了,如今儿这马也骑了一圈,眼下天气冷,再待下去小心冻着了,快些回屋里去吧,想骑马以后等天气好了还怕没机会么!”
景阳一瞧大家都不愿陪她玩乐,也觉得没趣,便只好随他们回去了。半路上,孟氏便借口白文萝身子未好,让丫鬟领着她回去休息。景阳倒没说什么,爽利地朝她招了招手,说下次有机会再教她骑马,然后就回头又黏上上官锦说话。
白文萝笑了笑,轻声告了辞,就随丫鬟离开了。上官锦往她那瞧了一眼,然后便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景阳,走到孟氏院子前时,便也借口有事走开了。气得景阳一时嘟着嘴,朝着旁边的石头狠狠摔了两鞭子。
“瞧你,都是个大姑娘了,怎的还是这般孩子气。快随我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孟氏笑着拉了拉景阳的胳膊。景阳只站在那没动晃,然脸上气闷的神色已经退了下去,却多了几分迷茫之色。
“怎么了?”孟氏这会也瞧出不对劲来,她自嫁到王府后,太后时不时也会叫她进宫去说说话,解解闷儿。记得她那会才刚生完第一胎,因此在太后那儿初见着尚在襁褓中的景阳,再一想她如此之小就失去了双亲,而她父亲又是自己的舅舅,不由母性大发。故而每次过去都是对她万分怜爱,因此景阳自小也就与她特别亲。
景阳真名叫金月儿,是当今皇上的外甥女,由于宫廷变故,一出生就失去了双亲,因太后怜惜,故而被接入宫中。十二岁那年,新皇登基后,赐了她景阳公主的封号。
景阳闷闷不乐地随孟氏进了屋,让孟氏哄了好一会,才有些迷茫地道了出来:“我听说,舅舅要给我指婚了!”
孟氏一愣,没想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儿,如今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一时心里感叹时间飞逝,便笑着说道:“这不是好事吗,你眼见也要满十五,是该准备这事了。”
“我听说,舅舅是打算让我和亲!”景阳咬了咬唇,眼圈倏地就红了。
孟氏又是一愣,许久才问道:“已经下旨了?是哪?难道是……北齐?”
“就是那儿,还没下旨,我是听那些宫妃们说的。年前北齐的使臣曾来过一次,后来宫里就传出了这话儿。”景阳撇了撇嘴说道。
“宫里的闲言闲语莫要放在心上,既然皇上都没下旨,这不过是些没影的事儿。再说边境那也未闻有战事要起,好好的哪来什么和亲的说法。就是要和亲,也应该是他们把公主给咱们送过来才对。”孟氏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这事舅舅要是下了旨,我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今儿就是想过来求您帮我跟锦二哥说说,让他替我跟皇上求求情,别让我嫁到那儿去!”晋阳说着就拉着孟氏的手轻轻摇着,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孟氏不由失笑了,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真当你锦二哥是万能的,这等事,他有什么立场去跟皇上求情的。你还不如去求太后为你做主,看你瞧上哪家公子了,早点给你定下来不就好了。”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却来取笑我!”景阳脸微红,就有些气呼呼地甩开孟氏的手。
“这不是取笑,这可是正经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孟氏轻轻笑着,就拍了拍她的手。
景阳看了孟氏一眼,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白文萝才刚在房间里安歇下,没多会采蓝就拿着一个小瓷瓶进来说道:“姑娘,这是二爷让我给您送来的,让您一定记得擦。”
白文萝往桌上示意了一下,采蓝就把手里的瓷瓶搁到那上头,然后又道:“二爷还交待了,姑娘在这住着不必拘礼,若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一声,我马上为姑娘准备去。”
白文萝发现这一进了王府,采蓝对上官锦的称呼就从“大人”改成“二爷”了,她不禁仔细看了采蓝一眼,只见十七八岁的模样,容长的脸儿,五官柔美,表情温和。身上一直都是穿着蓝色系的衣服,记得她前两日穿的是水蓝色的褙子,今儿换上的是一身宝石蓝的长袄。明亮的颜色衬着她白皙的皮肤,使得那厚厚的冬衣穿在她身上并不显臃肿,反看着还多出几分丰润之色来。
“谢谢,对了,木香你们安排在哪了?”白文萝点了点头道。
“就在右边的耳房那,大奶奶也给木香姑娘安排了个丫鬟照看着,姑娘不必担心。”
“嗯,左右无事,我先去看一眼。”白文萝说着就站了起来,采蓝自是在前面带路,其实也就是出了门,走几步,进去另一个房门罢了。
木香此时也正在那屋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看看姑娘去,之前在锦园那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没希望了,却不想在那黑屋子关了一天两夜后,竟还能被放出来。那看守的人只给她传达了一句上官锦的话——是白文萝让她回去的。
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不想门却被推开了,小丫鬟进来说道:“白姑娘来了。”她一怔,抬眼就看到白文萝走进来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白文萝却说道:“不用起来了,你就坐那吧。”
“姑,姑娘……”木香感激又忐忑地看着白文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白文萝这会过来是要说什么。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说说话儿。”白文萝笑了笑,然后又看了采蓝和那小丫鬟一眼,采蓝顿时会意,便说道:“我先回去给姑娘整理一下房间,姑娘请随意。”然后便拉着那小丫鬟一同出去了。
门被掩上后,白文萝才在木香旁边坐了下去,说道:“你跟我说说那天的事情吧,当时我好像是晕了过去,醒来就已经在锦园了。”
木香松了口气,便把那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白文萝听了后又问道:“那个采蓝,可是也跟你是一样的身份?”
“不是,采蓝姐姐正经是王府里的下人,是二爷屋里的大丫鬟,听说已近跟在二爷身边五六年了。嗯……二爷屋里共有两个大丫鬟,另一个叫柳黄,相貌比采蓝还要强一些。别的还有几个次一等的丫鬟,不过都没得二爷看重,我也没怎么见过。对了,还有……”木香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又发挥了她那天生八卦的心里。并且她早就隐隐觉得上官锦对白文萝不一般,因此白文萝一问,她赶紧就搜肠刮肚的要把知道的全倒出来。
如今她已经把对上官锦的称呼从“主子”改成了“二爷”,即是表明她的心这会已是完全偏到了白文萝这边。只是白文萝却无意知道这些莺莺燕燕的事,了解采蓝只是普通丫鬟后,她便没别的兴趣了,于是就摆手打断了木香的话。
而此时的上官锦这边,他从孟氏那离开的时候,本是想去看看白文萝的,只是最后却又作罢。只交待了采蓝几句,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却没进屋去换衣服,而是慢慢走到他院子后面的观雪亭里,负手站在那,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康王妃的话,多少还是对他起了一定的影响,让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柳黄原是听说二爷回来了,于是早早就备好了热茶热水,却不想那茶水都变凉了,却还不见上官锦的身影。于是出来问了几个小丫鬟,才知道二爷是去了观雪亭那。她犹豫了一下,便也绕到后面,往那走了过去。
只是她还未走近,那个修长优雅的身影就已回头,问道:“有事?”
看到他直射过来的眼神,柳黄心口一跳,赶忙就走近去笑着说道:“听说二爷回来了,我在屋里备了热水,却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便过来找了。”
“我在这待一会,你忙你的去。”上官锦说着就收回目光。
柳黄心里微涩,但也不敢逆了他,低头应了声“是”,就有些不甘愿地走开了。
纷舞的雪花不时往亭子内飞了进来,有几片拂到他的脸上,凉丝丝的。他忽然想到,她的手也是这样的温度,只是却从不僵硬,即便冰凉,也依旧软软绵绵的,让人握住就忍不住要揉弄一番。她身上也是这样,总是带着清冷的气息,然抱起来的感觉却是意外的好,意外的好……好到让他止不住会生出更多的欲望!
只是最让他心里称奇的却是她的态度,竟始终不见慌乱和羞涩!才十四岁而已,怎么就能做到如此淡定?还能让他这么……上官锦不自觉地就笑了,想不通为什么,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让她在他面前出现真正的情绪变化。
上官锦这么想着,忽然就有些自嘲地扬起嘴角,这样的自己确实太反常了,竟被一个小丫头牵动了心绪,是不是……该正常地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第六十八章 看得到,摸不着
原本以为王府过年怎么会这般安静,却不想从大年初四开始,这里就连续不断请人吃年酒。外边厅上和内院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再加上王爷世子和上官锦在朝中亦有不少同僚,自是要宴请一番,因此这数天来,这府里的下人几乎全都是脚不沾地的。就是康王妃也没有闲着的时候,不但要招呼家里的亲友,有时还要外出赴宴,自然就没有时间搭理白文萝。再者她心里也不喜,只是为了面上过得去,便在第一日的时候派人来问候了白文萝一下,余下的就全权交给孟氏了。
可孟氏又要忙着安排这一轮接一轮的年酒,还要招呼亲友等。不是怕自己哪疏忽了,就是担心下人们偷了懒坏了事,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因此也仅交待了白文萝一声,在这府里她随意就好,就当自个家一样。然后又嘱咐丫鬟们好好伺候着,不许怠慢,便自去忙了。
而白文萝本就不喜凑热闹,又自觉身份不便露面,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房间里。如此一来,倒像是回到了伯爵府一般,只是不用每日过去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还有见不着芸三娘和白玉轩而已,余的并无多大区别。照旧是身边有人伺候着,照旧是出去就有个漂亮的大园子可逛。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六天,她腰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并那痂已开始掉落,能看得到伤口好了后,余下几点淡淡的印子。就连木香腿上的伤也基本痊愈,如此她再没什么可待下去的理由。
所以,这一天下午,趁这府里晚上的戏酒还未开始,客人也都还未到,白文萝便出了房间,在走廊上散步又恰巧碰上上官锦时,便开口叫住了他。
此时府里的丫鬟几乎都各有各的忙活,采蓝刚刚也去了厨房那边,因此眼下他们附近并无旁的人。然上官锦却在离她几步外就停下了,面上带着优雅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客气地问道:“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这些天碰上他多次了。然每次他都是这样客气又彬彬有礼地跟她说话,面上那吊儿郎当的笑尽数褪去,爱动手动脚的爪子也都收了起来,完全变成一个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刚开始还怀疑着他是不是换了个人,后来又觉得他变得这般客气,于她来说总归是好事,再说她也管不着人家是什么样的态度,因此也就疑惑了一下便抛开了。
“我在府里也叨扰了多日,如今身上已无碍。前两天曾跟孟夫人说起要回西凉的事,只是夫人却把这事推到大人身上,因此就想问一下大人,关于我回西凉的日程,可否尽快安排一下,文萝感激不尽!”
上官锦轻笑着说道:“最近府里要忙的事情多了些,一时抽不出人手,就委屈姑娘再住几日。若是觉得闷的话,可以跟世子妃说一声,让她派个人在你身边跟着,你领着丫鬟出去逛一逛也行。”
白文萝微皱了皱眉,这明显就是拖延的话。只是看着他那装得一副坦荡荡的样子,她想了想便忍住了,与他争辩根本无用。他也不可能留自己一辈子,左右不过是多等几日罢了,这点耐心她还是有的,因此便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就转身回了屋。
而上官锦站在那儿,看着白文萝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想着她刚刚那副波浪不兴的模样,一时间心里郁闷到了极点!原本是想改变一下态度,正视一下自己的内心,料不到的是,反更是被她牵着情绪走了。
刚开始,确实在她脸上看到了疑惑的眼神,他瞬时就期待着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甚至是隐隐希望能看到几分失落的神色。却不想,一转眼,她就直接漠视了!而且变得比他还要客气起来,一口一声大人的,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这到底算什么事?上官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
他站在那想了一会,直到查觉到有下人靠近了,才轻轻一闪身离开了那里。到底是在王府里,人多眼杂,他不好再像以前那般做什么小动作。因此这明明看得到,却偏偏摸不着的日子,再加上自己特意改变了态度,人家却还是那般可有可无的样,让他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也吐不出来!
到了正月十二那日,王府的酒宴终于告了一段落,只是接下来又要准备元宵酒宴等事。不过这些事情前些天早都准备好,东西人手等也都齐全着,因此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忙了。
于是那日一大早,孟氏起来后,见那连下了半个月雪的天初见了晴,心情不禁大好。然后等她那三个儿女过来同她请完安,自去玩乐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冷落了白文萝。心里不由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叫丫鬟们准备一下,然后便往白文萝的房间走去。
“夫人怎么过来了!”白文萝也是刚起不久,正打算研磨练字,不料这会孟氏就走了进来。
孟氏笑道:“白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今儿天气好,这元宵快到了,京州城内热闹的地儿不少。前些天因为忙着,我也没顾得上好好招待你,听丫鬟说你身上已大好,今儿我难得有些空闲,想带你出去逛逛。”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我这已在府上叨扰多日,心里早过意不去,要再让夫人这般费心的话就更觉愧疚了。”
“这说的什么话,你是贵客,我们这王府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地方。而且也就是这年节的时候忙碌一点,平日里整个内院外院都是冷冷清清的,难得来了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我都巴不得你能一直住下去呢。”
“夫人说笑了。”
“这可不是说笑,都是真话。不过呢,其实我今儿是想出去买些东西,可一个人不免无聊了些,就是想叫你陪我出去一趟罢了。”孟氏说着就一脸笑的看着白文萝。
孟氏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行,只是带上两个丫鬟,让府内的车夫备了辆花梨木的清油车,就携着白文萝出去了。王府的贵妇人逛街并不跟那些平头百姓一般,在路边走走看看挑挑拣拣,而是直接奔目的地去的。
约莫行了两刻多钟,那马车就停了下来,白文萝扶着丫鬟的手下去后,才看到马车是在一家珠宝店前停下的。她发现这的路面不比别处,不但宽阔,而且干净整洁,残雪也都被扫到路的两边堆起来,露出平整厚实的青石板。她问了旁边的丫鬟,才知道这叫西苑街,是京州权贵们的聚集地之一。
白文萝再往周围看了看,只见那每家店面屋檐的檐角具是高高飞起,如凤凰展翅般,显得异常气派。再收回目光,便见这家珠宝店左右两边还有数家金银店铺,对面是绸缎庄,茶叶店,古董店,再往前还有数栋高矮不一的朱红大酒楼等。
从珠宝店出来后,孟氏又带着她进了绸缎庄,接下来这条街上的各个店面几乎都被拉着进去一次。白文萝才发觉,其实,这女人,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天性都差不了多少。
而上官锦这边,一大早,他刚从御查院出来,就被几个御查院的下属请到西苑街的百里香酒楼。这设宴的是御查院内一个中等职位的官员,叫王福海,已经四十开外。他虽在御查院干了二十年,政绩却一直没什么起色,眼下年纪也大了,自己瞧着也不再有什么希望,因此便打算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再领几年俸禄,然后就回家养老去。
今天这个酒宴原本是他趁着年节时,院里事情不多,便邀请身边的同僚,打算出去找家小酒馆,凑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而已。只是不想期间不知是谁忽然提出,说要不也请一下上官大人。王福海一想也是,他们多加的这几日假,还是上官锦看着院中暂时没什么事,特意放给他们的。而且在这年节的时候,与上司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应当,虽然他现在已经没这心思了,但他的这些同僚中,没少有年轻想往上爬的。自己就做这个顺水人情也不无不可,而且他也觉得上官锦指定是不会来,却没想,试着去问了一声,上官锦竟是答应了!
这一下,事情起了突变,即便他还是提议去小酒馆,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的。但是别的人哪还愿意,最后大家就商量着一起凑了银子,在西苑街的百里香酒楼订了间包房。
于是这一席酒,王福海感觉吃的根本不是酒,而是自己的肉!每上来一道菜,他心里都掂量着又飞了多少银子,根本就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幸而上官锦过来后,看着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同大家也都是有说有笑的,全无平日里在院中那等阴冷的模样。席上几个大胆地还给敬了酒,上官锦也全都一干而尽,终于把气氛给带活了起来。王福海便也只好放下那让他肉痛的银子,几杯下肚后,嘴就没再没闲着。
只是后来,大家发觉上官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起身,走到那窗户旁站住了。
三楼临窗的位置,视野很好,往下能看得清那路上的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马。此时他手搭在窗台上,垂着眼睛,身子纹丝不动,眼神明暗不定。
而那座中,御查院的下属们自然是都注意到,上官大人此时的表情阴暗,眼神不明。于是个个心里都开始忐忑起来,也不知到底是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妥的话,还是大人眼下在想在什么了不得的朝中大事,因此皆不敢上前打扰。
然没人知道,其实上官大人此刻脑子里想的,只是一个很简单,却又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看得到,摸不着。
而且他还发现,眼下似乎还有人在觊觎他的猎物。
第六十九章 担心你的自制力
几乎把整条西苑街都逛完后,孟氏才一脸满足地拉着白文萝上了车,然后让车夫把她们带到洪福酒楼那去。孟氏一边在车上点数着自己今日的战利品,一边跟白文萝介绍着这西苑街上的酒楼。据说能在这条街上开得起酒楼的,除了有财力有人脉外,手里都得有几套绝活,而那洪福酒楼最出名的就是金鱼鸭掌,贵妃鸡,昝花桃泥,三鲜活鱼
没一会,马车就在洪福酒楼前停下了,白文萝刚下车,就瞧见那酒楼里跑出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颠着个圆肚皮,朝着孟氏点头哈腰地叫了一声“姑姑!”她听后心里才恍悟过来,原来这酒楼是孟氏的侄子开的,难怪会带她到这来呢。刚刚她心里还纳闷着,孟氏到底是世子妃身份,自己又是未嫁的姑娘。按理她们两个人就这么到酒楼里吃饭,并不是太妥当的事情。然若是自家人开的酒楼,倒就没这多顾忌了。
孟氏朝那胖掌柜点了点头,正要随他进去的时候,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就站住了说道:“真是,我刚刚好像是忘了给祺儿买笔墨了。”
那胖掌柜笑眯眯地说道:“姑姑莫着急,先上三楼的雅间里歇着。祺儿都是用哪家的笔墨,都惯用什么样的,说出名儿来,我马上叫伙计买去,一会就能拿回来。”
“若是别的东西还行,独祺儿这东西需我自个去挑选,这是他昨儿给我出的一道谜语。那孩子,肚子里的鬼点子多着呢,要你去买了,回去他准能瞧出来是我在糊弄他,定是不依了。”孟氏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道:“这样吧,你先带着白姑娘到雅间歇着去,采蓝也留下,我一会就回来
“那也行,那白姑娘这边请。”胖掌柜虽不知白文萝是什么身份,但既然是跟在孟氏身边的,又看她这一身的衣着服饰,定是身份不低,因此说话间都是毕恭毕敬的。
于是白文萝先是目送孟氏的马车离开后,才转了身,然正要随那胖掌柜进去时,旁边忽然有人喊了她一声:“三姑娘!”
白文萝转头,不想竟会是沈逸飞,且他旁边还有一个李敞之。
“沈少爷。”白文萝微有些意外,转过身,微笑着朝他和李敞之点了点头。
“真是你,你怎么会在这,我听说你……”沈逸飞不知为何,一时微有些激动,只是话说到一半,却又吞了下去。白文萝出事的消息,他是前几日才知道的,那还是无意中从茗夕嘴里听说的。当时他正擦着琴,瞬时就愣住了,后来经过逼问茗夕,才知道,白文萝之所以会出事,八成是因他帮秦月禅传递了消息。因为自白府烟花库房爆炸后,茗夕就借口离开了。但离开之前,茗夕却告诉给秦月禅,若是要往恭王府递消息的话,可以找沈逸飞。
而白文萝被劫这事,就是出在沈逸飞送了信之后……虽是不能确定,但是前后一联系,也猜得**不离十了。
其实,他听到白文萝出事的消息的同时,也知道她已经平安无事了。
有庆幸,亦有愧疚,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厌恶!知道她这段时间住在康王府里,而他曾多次想过去拜访,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么贸然前去,终究是不妥,到底还是忍下来。却没料到,因李倘之今日上沈府找他,涎着脸皮,死活拉了他出来,两人竟会在这碰上白文萝!只有他清楚,看到她完好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刻,他心里的感觉有多复杂。
白文萝自然是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激动的情绪,却只当是他听说了自己被劫的事,毕竟已经过去这些天了,他会收到消息也不奇怪,于是便笑了笑道:“沈少爷是来这吃饭?”
“是我约了沈兄到这酒楼里见几个朋友,聚一聚的,想不到竟会在这遇到三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李敞之赶忙上前插了句嘴,然后又很是关心地问道:“那天的事情我听说了,当时我父亲还打算派出府里的护卫同官府的人一块前去找呢,不想没多久就收到三姑娘已经平安的消息,真是万幸了。听说身上还受了伤,如今可是大好了?”
白文萝点了点头道:“多谢李公子的关心。,也谢谢您父亲的仗义,我身子已经无碍了。”
“提什么谢字,都是应该的应该的,你今儿是一个人出来的?”李敞之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就自来熟地拉进了距离,接着又问道,而且眼睛还挪不开般地直盯着白文萝的脸瞅。
“我是跟着康王妃出来的。”白文萝笑着摇了摇头,说着就往路那边张望了一下。
“白姑娘还是先上三楼的雅间里歇一歇,这外头冷,小心冻着了,姑姑应该就快回来了。”那胖掌柜在一旁等他们说了这一会话后,才上前来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又转过头去对沈逸飞和李敞之道:“两位公子也快请进来吧,眼下还有两间雅间是空着的。”
李敞之早就听说了白文萝如今是暂住在康王府里,今儿在这遇到她后,顿时眼前就是一亮。白文萝今日出来,穿的正是那天进王府的那一身。白狐裘镶红宝石的暖帽,不但衬出她肤白眸亮,更为她增添了几分淡定从容的气质;雪青色竹叶纹棉绫披风随风微微摆动着,使得她整个人瞬时多了几分飘逸之感;贴身的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地身上窈窕的曲线……再看那脸上恬恬淡淡的微笑,如似雪中娇艳的红梅,让人见着后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同是男人,沈逸飞自然感觉到李敞之看白文萝的眼神不一般,因此便顺着那胖掌柜的话道:“李兄,咱们该进去了,莫让大家等久了。”
“哦,哦,好的,那三姑娘……”李敞之点了点头,然后又询问地看向白文萝。
“三姑娘自有掌柜带着。”沈逸飞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悦。
白文萝顿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看了沈逸飞一眼,沈逸飞微窘,然后就拉了拉李敞之,又朝白文萝点了点头,就先行进去了。李敞之无法,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朝白文萝告了辞,然后才追上沈逸飞。
白文萝看着他们进了酒楼后,才慢慢收起笑容,也随着胖掌柜走了进去。
这一切,全数落入与洪福酒楼相连的百香楼三楼窗户旁的一双眼睛里。
上官锦在看到白文萝最后对沈逸飞露出那个笑容时,眼眸瞬时变得阴冷。直到看着她走进酒楼后,他才慢慢收回目光,却依旧站在那窗户旁,似沉思了一会,然后才回身叫王福海跟他出了包房。
包房内,御查院的下属们满心忐忑,面面相觑,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然才没一会,就见王福海又反身回来了。还不等大家询问,王福海随即就笑眯眯地开口道:“大人说了,他忽然想起有事要离开一下,这顿酒宴就当是他请大家的年酒,让咱们都别客气,尽管放开怀饮去
而此时的洪福酒楼那边,白文萝随那胖掌柜进了三楼的雅间后,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采蓝就推门走了进来,对她说道:“姑娘,二爷在楼下,叫您下去一趟。”
“嗯?什么事?”白文萝才刚拿起茶杯,又放了下去,问道。
“不知道,二爷只说让姑娘出去一趟,好像是有事要说。”采蓝摇了摇头。
白文萝握住茶杯沉吟了一会,便站了起来,随采蓝下去了。
酒楼旁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那车上并无“御”字标记。采蓝给她掀开车帘后,便见上官锦正坐在里面,看到她后就朝她伸出手道:“上来。”
“大人找我什么事?”白文萝迟疑了一下问道。
“酒楼附近来往的人不少,再不上来就有人往这边注意了,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西凉吗?”上官锦看着她一脸戒备地样子,忽然又露出那一脸吊儿郎当的笑容来。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扶着采蓝的手上了马车,小心的坐到他对面。只是那车帘子才刚放下,这马车就动了起来。白文萝一惊,就要起身撩开那车帘子,却被上官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往他那边拉了过去。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妙,轻轻巧巧地就使她跌到了他的怀里,同时腰身被他另一只手臂给禁锢住。并不算宽敞的车厢里,似乎一下子就充满了男人雄性的气息。
“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上官锦并未答话,只是嗤笑了一下,然后就解开她的披风,扔到一边。再又调整了一下她坐在他怀里的姿势,让自己抱得更方便些,才握住她的手,俯下脸在她耳边说道:“带你去个地方,有东西送你。
“大人该知道我是同世子妃一起出来的。”
“知道,我已经交待采蓝了,采蓝会跟嫂子解释的。”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她柔软的手,停了几下后,似乎想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间,白文萝顿时手握成拳。上官锦笑了一下,也不勉强,便整个包住她的手。
“总归我现在也不能跑车,大人您该放开我了。”
“讨厌我这么抱着你么?”
“……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大人没有足够的自制力,马车这么碴,您没现我现在整个后背都是僵硬的吗,连动一下都不敢。”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坐在车座上,她后背靠在他怀里,他还抱得这么紧。这马车偶尔颠一下,再小的摩擦,那也是摩擦。她都能感觉得到,他不可能没有感觉。
上官锦的脸顿时绿了,好才贴着她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第七十一章 提亲暂搁
上官锦刚一进康王爷的书房,就见一位公公正捧着茶盏,坐在康王爷旁边的椅子上轻轻吹着。
“皇上派了杨公公过来,让你马上进宫去。”康王爷瞧着他进来后,只打量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刚刚去了哪,就直接说道。上官锦注意到康王爷说的是让,而不是宣,说明皇上是私下叫他进宫去的。
“上官大人。”杨公公见到上官锦,赶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来客气地说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如果大人眼下方便的话就请随老奴进宫去吧,皇上正等着呢。”
上官锦看了康王爷一眼,恭敬地行了礼,然后才朝那公公点了点头道:“公公请。”
一直到掌灯时分上官锦才从宫里回来,一回王府他就直接往康王爷的书房去了。
书房内,那张与上官锦有着几分相似的脸,早被刻上了岁月的痕迹,这会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棱角分明。即便他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即便他的头发已见花白。然他的身板却依旧健硕挺拔,并无丝毫佝偻之态;目光依旧炯炯有神,他的一个眼神扫过,依旧会有人会觉得心里发颤,腿脚发软。
这个自小就手把手教他一切的男人,在他心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男人,他的父亲,皇上的叔父,亦是前任御查院的主事。二十多年前,大景还没有御查院,是在先帝的首肯下,由他一手创办起来的。
“过来,看这个。”上官锦进去后,康王爷也不抬头,依旧看着铺在桌上的一张精细地描绘了大景和北齐,以及这两个国家周边的一些小诸侯国的地图开口说道。
上官锦走了近去,康王爷指了指大景版图的东面,一块空了的地方道:“这儿,听说北齐已经找到能过去的路了。”
上官锦只见康王爷指着的那块地方,那里连国界线都没有,只是一块空白的地方,就写了“古雅”两个字。
“嗯,是咱们的人找到的,却被他们抢了先。”上官锦点了点头道,这事一直是他负责,他自然清楚。而康王爷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把御查院全权交给他,然却几乎是跟他同时知道这个消息。
“你打算怎么办?”康王爷终于从地图上收回目光,抬起脸,看着上官锦问道。
上官锦笑了笑,看着那块空白的地方道:“就让他们先去帮我们探一下路,岂不是很好。”目前那几个古纳人还不可全信,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北齐人不知盯上多久了,果然乖乖中了他的套。
“皇上怎么说?”康王爷点了点头,又问道。很多事情,他们两人之间并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就已彼此心知肚明。
“北齐一边在偷偷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边又怕被咱们暗算了,便提出合作,条件很诱人。皇上不想错失多咬他们一口的机会,打算让我去一趟北齐,顺便也去那儿看看虚实。”上官锦言简意赅地说道。
“你打算过去?”
“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而且眼下时机也合适。”上官锦看着那块空白的地方,沉吟了一会道。古雅与大景相接的东面,因有大山,毒瘴和沼泽隔着,使得数百年来,大景和北齐都无法找到一条可以长期通行,顺利进去的路。偏那块地方却是西临兴海,不但水陆通向许多小岛国,甚至还能通向一些西洋国家。
而且古雅那个地方,北齐和大景打探了这么多年,基本摸清楚那里并非是一个君主集权制的国家。他们那只有一个象征意义的城主,并没有正规的军队,几乎所有人都在做生意。但是反过来一思索,古雅能独立存在这么多年,并不只是单单靠这天然屏障的保护,其中或许还有他们查探不到的秘密。因此,他便设了这么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
如若能找到一条通向那边的路,并把古雅收入大景的版图,即便只是附属国,这其中所能获得的利益将是不可估量的!无论是大景还是北齐,都不能不动心。
“今天收网了?”康王爷对他的决定不置可否,而是又问道。
上官锦又笑了笑,就点了点头,对于康王爷熟知自己身边的一切消息并不感到意外。今天的这一场诱敌刺杀,他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
古纳人,并非出自北齐,而是来源于古雅。早在数百年前,古雅和北齐原是有一条通道,那时两个地方之间的贸易往来非常频繁。然人心总是贪婪的,一次侵略性的战争,带给了古雅灭顶之灾,几乎大半的古纳人都被抓到了北齐,成为最下等的奴隶。幸而后来出现了史书上有记载以来的一次最大地震,日月无光,山河改变,于是那条链接北齐与古雅的道路就消失了。
而那个时候,大景还未建立,中原这块地方几乎是北齐一统天下。后来,皇朝腐败,自然就有人揭竿而起。北齐皇室最后一路败退往北,丢掉了一大半的疆土,才终于保留了国号。于是,这天下就一分为二。南边出现了一个新兴的强大皇朝——大景。
而古纳人在北齐过了这么多年,渐渐繁衍了下来,也早已脱去了奴隶的身份,并慢慢被北齐人接纳。然总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从未忘记过自己曾经所受到的苦难,也不曾忘记过自己真正的家乡。
北齐那边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母亲会召唤想要回家的孩子,要找到通向古雅的路,非古纳人不可。敌人的敌人既是朋友,于是,大景便与他们联系上了。
北齐自然也是要防着这一点,因此一个多月前,上官锦就收到北齐那边要派人刺杀他的消息。于是他便顺水推舟地设了这么一个套,从收到消息开始,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天都会去同一个地方驯马。然而对方却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忍耐性,竟然迟迟不动手,诱饵还是不够香,勾不上来,这网就收不了。
于是,今天他便下了狠心。美人在怀,谁都会以为他必有疏忽……
猎物果然出动了,这张布了一个多月的网终于顺利收了起来。虽没想北齐那边竟是安排了古纳人进行刺杀任务,这么多年来,他们果真也是没少费心思。幸好他特意留了个活口,如今这可是他们手里握的一个大筹码。眼下北齐想要谈合作,这个筹码一抛出去,且让他们头疼着呢。
康王爷没有多问具体情况,总归该知道的他早也知道了,便问了问上官锦到了北齐那边后的具体安排,然后又稍稍指点一下,就让他出去了。
上官锦照旧是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就要转身,没想康王爷却又叫住了他,问道:“白府的那位姑娘,我听王妃说,你对她很有意思?”
上官锦没想王爷竟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本想在走之前跟母亲提这件事的,既然王爷问了,那我跟王爷说也是一样。我想娶她,请求王爷能在我走之前,派人到白府提亲去。”
康王爷看了他许久,才慢慢说道:“她不适合当你的妻子。”声音里头并没有不悦,只是单纯的不赞同。
上官锦笑道:“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今天事情的经过想必王爷也都清楚,这样一位临危不惧,处乱不惊的女子,我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需要的是一位能为你传宗接代,能帮你打理好内院的女人,不是要陪你上战场的士兵。”
“是个女人都能传宗接代,她打理内院的能力也不用怀疑,最重要的是我能喜欢,王爷是明白我的。”上官锦摇了摇头,语气很轻,态度却依旧如初。
康王爷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看着他说道:“即便我和你母亲都答应,你觉得你能娶得了她吗?”
“王爷这是答应我了?”上官锦有些意外,没想会这么快就松口了。
“此事再议吧,你这次的北齐之行,依我估算,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提亲之事,就等你回来再说,你先下去准备这事吧。”康王爷想了想便说道。
“如此也好,希望王爷能帮我劝一下母亲,是我任性了。”上官锦说着就毕恭毕敬地对康王爷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门被掩上后,康王爷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这一刻,他看起来才像个真正的老人,像个对孩子无奈的父亲。
从康王爷的书房出来后,天已尽黑,由于元宵将近,王府内各处都挂上了灯笼,映照得一片锦绣辉煌之色,盛世繁华之景。上官锦在长廊上慢慢踱着步子,想了想,就往内院那走去。
刚到孟氏院前时,正好碰到孟氏从里头出来,他便站住了,笑着朝孟氏行了礼道:“见过嫂子,大哥可在里头?”
“在着呢,你进去吧。”孟氏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幸好王妃今日外出赴宴,眼下才回,不然我还真帮不得你,再没下次了!”
“我明白,多谢嫂子。”上官锦笑了笑,就进去了,只是他进去后却没往上官荣的房间去,而是闪过身,往白文萝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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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离 别
眼下白文萝才刚用完晚饭,正好轮到丫鬟们下去吃晚饭。采蓝服侍她盥洗毕后,也退了出来,不想在门口看到上官锦走来。采蓝怔了一下,上官锦只朝她摆了摆手,她便垂下头,行了礼,悄悄地走开了。
今日雪停后,天一入夜,这气温就下降得厉害。白文萝吃完饭,因惧冷,也不出去外头散步消食,呆坐着又怕困盹了胃里停食,因此便拿出针线来消磨时间。
上官锦进去后就见她正坐在灯下,低垂着脸,表情认真且温和。于是走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活,见那正绣的是一支红梅,便笑了笑问道:“今天可是吓着了?”
白文萝已经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手里的活并没有停下,只是摇了摇头,也不出声。
“过两天就送你回去,会来得及让你和家人一起过元宵的。”上官锦说着挪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她身边。
白文萝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谢谢!”
上官锦笑了笑,把她手中的针线和绣品拿开,然后把她的手拉过来包在掌中说道:“要离开了,除了这句谢,就再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白文萝要抽回手,却被他抓紧了,只得作罢。然后认真想了想,便开口道:“那匹马我养不起,而且也用不着。”
“没关系,我帮你养着,以后会有用得着的时候的。”上官锦笑,揉了揉她的手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文萝垂下眼睛,沉思了一会,便抬起眼问道:“我回去后,恭亲王那边……可还会出什么事吗?”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而且现在他那边要注意的事情也不少,估计眼下也顾不上你,待他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来了。”
“回来?”白文萝挑出这个字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锦笑,也不答话,只轻轻揉着她的手。柔软的触感,滑腻的肌肤,他小心地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她。只是当看到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此时安静地看着自己,就让他不由得就回想起白天的时候。拥着她坐在马背上,狂奔而起时,她反过身来抱住他,当时自己竟会有激动的感觉!有多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久得都快忘了。
如此聪明,冷静,亦懂得沉默的女子。刺杀事件后,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曾开口提过一个字,却让自己越来越介意……
那样的回忆,似乎让他有了瞬间的忘情,不由得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白文萝顿时一皱眉,就要抽回手。上官锦回过神,叹笑了一下,依旧握住她的手,却抬了起来,放置唇边,用力嘬了一下,接着问道:“再没什么要说的吗?”
白文萝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怔然地看了他好一会。上官锦满眼含笑,说着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才放下,追着问道:“没有要说的了吗?”
“大人想让我说什么?”白文萝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抬起眼问道。
“大人?”上官锦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讥讽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下属了!”
白文萝垂下眼睛沉默了,上官捏了捏她的手,想要生气,却莫名地又觉得有些无奈,僵持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叫我一声呢?”
白文萝依旧没有言语,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会,那灯芯忽然爆了一下,接着外头传来采蓝微微的咳嗽声,提醒着下人们都吃完饭,就要回来了。
上官锦终于放开她的手,却拉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然后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叹息一声,才笑着说道:“其实,我比你想象中要有自制力得多了,至少我有耐心等着你长大。”他说完就放开她,捏了捏她的下巴,眼眸黯了一下,然后就松开手,转身出去了。
白文萝慢慢坐下后,下意识地要拿起针线重新做活,却发现刚刚那副绣了一半的绣品不见了!她怔了怔,手指慢慢摸着针线篓,跳动的烛火使得她的脸色明暗不定,表情模糊不清。半垂的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就如没人知道,她的灵魂,其实并不属于这里,她的身体和内心,并不在一条线上。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四,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上官锦不知何时已经在康王爷的书房里了。而且父子两人似乎已说了多会话,两人跟前的茶水早已变凉。
“恭亲王那边,就烦王爷多分点心。”上官锦握着已经变得冰冷的茶杯,轻轻说道。
“你是为公还是为私?”康王爷看了他一眼问道。
“既是为公也是为私。”上官锦坦然地说道:“找到去往古雅的路,就是通过恭亲王透露给北齐那边的,虽没直接证据,但是他同北齐皇室有勾结的嫌疑洗脱不了。至于白三姑娘,估计已经被他盯上了,我确实担心他会趁我离开的时候,会使什么手段。”
“北齐那边的事,你以为皇上心里不清楚,你可知道皇上为何迟迟不办他?”康王爷喝了口冷茶,慢慢问了一句。
上官锦笑了一下,停了一会才道:“一是他还没有真正生出异心,二是御查院的职权过大,皇上需要有人制衡住。”
“你既然清楚,就不要与他硬碰硬。即便他之前因秦家兵权的事,惹了点麻烦,却并未真正有损失,皇上照旧看重他。而你此次出行北齐,事情并不轻松,绝不能分了心,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好。”康王爷的声音沉稳有力,徐徐缓缓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
“我明白。”上官锦一脸正色的说道。
“对了,此次远行,你的药曲元可都给你准备好了?”康王爷点了点头,然后又接着问道。
“昨日就已交给我,有半年的量,眼下药材全用完,他今一早便出京州寻新的药材去了。”
“这么多年了,他的师父还没找到?”康王爷面色微黯,眼中现出一丝淡淡的担忧来。
“正找着呢,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的。”上官锦说着,面上不自觉地就现出那惯有的笑容来,康王爷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点了点头道:“白家三姑娘的安危你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会派人看着的。”
“多谢王爷!”上官锦终于松了口气,康王爷却叹了口气。
于此同时,白文萝这边也准备起身了。昨日上官锦就派了人跟她说,今日会送她回去,让她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昨晚孟氏已经来看过她,还特意送了好些东西,她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而王妃那边,今早也着人过来地问候了一声。白文萝便礼貌地说想要亲自过去谢一谢王妃,却被那仆妇给客气地挡了回去。说是这几日王妃要忙着见的人多了,实在抽不出时间,也怕姑娘过去了怠慢了姑娘,到底不好,姑娘的心意王妃心里明白如此等等,然后便回去了。
收拾完后,白文萝看着这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包,里面是几套衣服和一些扇子之类的女孩子用的东西。之前来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会回去,却顺了不少东西。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就把桌上那个填漆匣子拿了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放了几支玉簪子,还有一只耀眼的鎏金镶红宝石手镯。簪子是孟氏那日领她出去时,给她买的。东西不是很贵重,以他们这样的家族来说,不管是送的还是收的,都不会有多少的负担。
白文萝看了一会,便把那个手镯拿了出来,然后盖上匣子,放回桌上,一会自会有丫鬟过来收起。
手镯是上官锦给她的,之前那个乌银镶碧玺的镯子已经被他收了回去,如今换的这个,不但外表升级了,里头也升了一个等次。如今的这个红宝石镯子,不但能连发十次毒针,里面还藏了两种毒药,一是能让人昏迷的,一是能置人于死地的。
白文萝抚摸着那个镯子,回想起上官锦给自己的时候,他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叹了口气,放在她手中说道:“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
“姑娘,咱该走了。”白文萝微有些愣神中,木香轻轻走了进来,一边说,一边帮她拿起包裹。
“嗯。”白文萝点了点头,把那手镯给戴上,就随木香出去了。
先去跟孟氏告了别,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才随着管家婆子从王府的角门出去,外面早有马车候着。白文萝转身向一路送她出来的采蓝道了谢,才扶着木香的手,不想正要上马车时,一撩开车帘子,竟会看到上官锦坐在里头。她怔了怔,上官锦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示意她上来。
马车行了一段后,木香就下了车,上了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马车。
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俩时,上官锦才拉过白文萝的手,看到她纤细的手腕上已经戴上的红宝石镯子。他沉默了一会,才笑着说道:“我送你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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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甜蜜*交手
“你……是特意过来送我的?”白文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上官锦原就满眼含笑,再听她这么一问,笑容更深了,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往后靠了靠,伸出另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肩头,满是惬意地问道:“你希望我是特意来送你的?”
白文萝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干脆闭上眼睛,不语了。她知道他肯定是清楚她的意思,却偏喜欢往自个脸上贴金。
上官锦也不说话,就这样半搂着她,让她靠着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然后才慢慢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那天带你去骑马的事,你可是介意了?”
“什么?”白文萝睁开眼,一时有些不解。
“那场刺杀,戎先前就已经知道,却还是把你带入了危险中,介意吗?”他底下头,看着她问道。车内的光线并不好,再加上他此时是半垂着眼睛,看不清他此时是什么样的眼神,只见眉毛底下是一片阴影。
白文萝慢慢坐直了起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意外。因为那天的那场刺杀,她当时就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应该之处。像他们这种人,本就是物尽其用,而且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利用与被利用,本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关系。而且,那天他能在那种情况下,护地毫无伤,她已经很庆幸了。
原来,这事情,竟比她心里所认为的,还要好!
“似乎,介意的人是你啊?”白文萝迟疑了一会,微偏了偏脑袋,看着他说道。
“你真的不介意?”上官锦似松了口气,又似有些不确定,伸出手,在她脸上抚了抚,接着问道:“为什么会不介意?当时只要我稍一疏忽,你可能就没命了!”
“这个……我为什么要介意?”白文萝反问,想了想,又接着问道:“而-且,我介意有用吗?介意和不介意,会有不同的结果吗?”
上官锦的手顿了顿,似被她问住了一般,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拉住她的手轻轻说道:“当时可能不会,以后就会了,只要你介意,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白文萝一时沉默了下去,眼睛却是盯着他的脸看,似在确认他这话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
“不相信我说的?”似的知道她心里会这般想的一样,上官锦笑了笑,一直轻轻揉捏着她的手,不知怎么,忽然就把她的手腕抬了起来,然后他的五指猛然间侵略性地挤进她的指缝间,十指交缠,掌心相握!
这样几近缠绵的动作,手掌心的温度如此贴近的相互传送,白文萝似被烫着了一般,着实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要抽出,却早被缠得紧紧的。
“文萝……”他一次叫她,声音低沉且性感,白文萝粘起眼,怔怔地看着一脸认真的他。他很少有这样的神色,平日里不是吊儿郎当的笑,就是带着戏谑地笑,偶尔收起笑容,面上顿时就显出阴冷的神色。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霸道,偏又透着醉人的温柔!
“文萝……”两人对视了许久,他叹息一声,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把她拥了过来,紧紧抱着,轻吻了吻她的头,才接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能懂,很难……只当你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他的吻落到她的上,她是能感觉得到的,可是,更让她震惊的却是他说出来的这一番话。
十指交缠的手掌,一直到马车停下的时候还未分开,一直捂到两人的手心都出了微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是这车厢太狭小了,许是他拥得太紧了,她觉得不但是自己的呼吸,甚至是全身的毛孔,都浸入了他的气息!
“大人,前方就是接应处,该换车了。”马丰停稳后,就有声音传了进来,是催促他们分开的声音。
“我该走了,你会一路平安顺利的。”他又是一声叹息,似满足,又似不舍。最后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丰慢慢放开了她。两人的手因握在一起久了,还出了汗,分开时现他们的手指竞粘在了一起,微微用了力才完全分开。
上官锦笑,无比惬意,俯下脸在她耳边说道:“看,你到底是舍不得我呢。”
白文萝只觉得手上出了汗,湿湿凉凉的,有些不舒服,便很自然的在衣摆上擦了擦。上官锦一瞧,脸上的表情似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一般。
白文萝擦完后才看着他说了一句:“你其实是顺路的吧。”
“……真是,不解风情的小丫头!”上官锦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然后像是不想再受她的气一般,就转身下了车。因此没有看到白文萝最后微微扬起嘴角,露一抹醉人的笑,带着不属于青涩少女的风味。他若回头,定能迷醉在其中。
车帘被放下后,外头响起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没一会,那车帘又被从外头掀了起来,木香的脑袋探了进来,朝白文萝笑了一下,道了一声“姑娘”,就小心上了车。
两人具已坐稳后,那前头的车夫才刚要甩马鞭,白文萝忽然就感觉到地面有微微的震动,接着很快就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听着似有五六匹马的样子,步伐非常整齐,一起一落都带着经过长期的训练契合才能有的节奏感。
空气里莫名的就染上了紧张的气氛,木香悄悄挑起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然后说道:“好像直冲着咱这边来的,一共六匹马,装束整齐,跑在最前面的那个衣着比较突出,应该是领头的。”
“别理他们。”白文萝轻轻说了一句,听那架势,不是冲着她来就是冲着上官锦来的。不过此时上官锦在外面,怎么也轮不到她出头就是了。
果然,那马蹄声在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后,就听到一个略显粗哑的声音说道:“真是意外啊,竟会在这碰上你,不是听说皇上派你出使北齐吗,怎么还在这儿?”
“二哥真是好雅兴,难道在这白雪皑皑的冬日还能打得到猎物吗?”上官锦微含着笑的声音,不答反问,沉厚,淡定,从容。
“就因为是冬日,所以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不过,说来前面那马车里是谁呢?怎么也不出来露个脸,既然不是御查院的马车,怎么胆敢档在本王面前!”
“那车里是康王府的客人,我正好顺路,王妃便命我护送她出城。因是女眷,故不方便出来露面,还请二哥见谅,莫惊扰了王府的客人。
“长卿客气了,既然是王府的贵客,自然情有可原。我之前倒是听说了,康王府前段时间住进了一位受了伤的姑娘,莫不是就是丰里头-的那位?”白文萝听到那声音说着,忽然就靠近了过来,接着又听到有风声划过,吹得那厚重的丰帘哗哗地抖动了起来,似翻未翻。
木香一时紧张得双手握成拳有些担心的看着白文萝道:“姑娘。”
白文萝只看着那抖动的车帘,从微微掀起的缝隙间瞧到外头此时似乎已经交上手了。但却看得不清楚,只是瞧着外头并未乱起来,双方的人马都整整齐齐的站着,只有几道残影不时在那其中闪过。
不过是须臾间,那一番动静就停歇了下去,接着就听上官锦说道:“想来二哥是想与我在此比划一下,那我自当是乐意奉陪的。”
“呵呵……长卿莫要介意,比划以后有的是时间,眼下你有正事在身,自是不能因一时意气而耽误了,如此可就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厚望。
“多谢二哥提醒,那么就此别过了。”
“好走,等着你建功归来。”
“谢二哥吉言,告辞!”
这一场较量,来的快,去得也快。木香长长的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终于没事了。”
白文萝却看着那车帘子道:“还说不定呢。”总感觉那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果然,她的声音才刚落,就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卷着风往车厢这袭来,同时又有另一股力量从旁边拦截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木香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这危险就已经过去了。车内的人依旧毫无伤,但是那车帘子到底还是被掀了起来!
外头的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白文萝抬眼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几分阴霾的眼睛。
同样是俊朗的容貌,甚至那眉眼间还与上官锦有几分相似,却整个是一斡睥睨硌神态,身着箭衣,高高的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忽的就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只是一瞬,双方都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那车帘就落了下去,挡住了这视线的交流。
“二哥这是要做什么!”上官锦的声音的声音已然见冷。
上官恭强压住胸口那要往外翻出的血气,刚刚他是忽然偷袭,可对方不但轻易拦下,还让他吃了暗亏!旁人或许没有看出来,他却是很清楚,这一次的交手,他明显是处了下风,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停了好久才咬着牙说道:“呵呵,抱歉了。”然后又转头对着那车帘后的人道:“刚刚无意惊扰到姑娘,还忘姑娘莫怪!”
“刚刚并无人受惊,还请王爷莫要放在心上。”车厢内传出一个清清冷冷,客客气气的声音,如那天空中开始飘落的雪花,丝丝透着心凉。
第七十四章 回西凉
马车终于顺利往前驶了去,由于有恭亲王在一旁虎视眈眈,上官锦也不好再上白文萝的马车,只是在外头交待了几句。然后就站在那,看着马车驶远后,才又同恭亲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也往自己的方向起程了。
天空往下落的雪花渐渐密了起来,纷舞的雪片淹没了那两个方向的车队。恭亲王一身玄色的箭衣被雪花慢慢染白,那双阴霾的眼睛一直就死死盯着上官锦远去的方向。直到身边的随从提醒了一句,他才点了点头,抿着唇,咽下嘴里的血腥味,然后扬了扬下巴,一句话不说就掉转马头,示意离开。
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白文萝轻轻挑起车窗帘了一角,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问道:“这大概多长时间能到西凉?”
“咱这马车跑得快,应该四个时辰就能到了,姑娘要是觉得累的话,让他们等下在驿站那略停一停,休息一会再走也来得及。”
“不用,再歇的话,回去天都黑了,尽快赶路,我受得住。”白文萝摇了摇头,放下车帘子,然后半躺在那铺着长毛毡毯的软榻上,闭上眼睛养神。
时间在车轮子的转动下慢慢流逝,回家的距离越来越近,一直到天将擦黑的时候,白文萝才看到那条熟悉的街道。上官锦派来一路护送她的人,自进西凉城后,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白文萝往前起身,掀开车帘,只见眼下天色已晚,又下着雪,然那街道却反比往日热闹了几分。也不见有赶着要出城的人,大家都是慢悠悠,笑呵呵地在街上走走停停看看。而且这路两边的商铺前具都挂上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并陆陆续续点亮了起来,只见流光转动,好不惹眼!
时间飞逝,又是一年元宵到。
白文萝似想起以前还在西福街时候的日子,不由得笑了笑,看着这马车也快行进大民路了,正打算要放下帘子,却忽然被一个声音吸引住,使得她的手迟疑了一下。
“老板,我们就要这两个,来给你钱,你收好咧!”
由于街上的行人较多,那车夫走到这后便将车速放慢了,只管慢悠悠地赶着,也不着急。因此白文萝才注意到前方约莫十米处,一个卖花灯的小摊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萧蜜兮和赵文!眼下萧蜜兮身上穿着件簇新的大红袄子,头发也尽数盘了起来,站在她旁边的赵文正接过她手里的花灯,低声笑着说了句什么,萧蜜兮顿时就转过来一笑。
王府的马车,即便没有刻上任何标记,那外形也与普通人家的马车不一样,到哪都能引人注目。因此,在这马车渐渐往那方行过去的时候,果然成功的引起的萧蜜兮和赵文的注意,两人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白文萝迟疑了一下,终于在萧蜜兮对上她的目光之前,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
看样子,他们两人已经成亲了,瞧着过得也不错。
“赵文哥,我刚刚好像看到……”那车行过去后,萧蜜兮的目光依旧紧紧追着那辆马车,嘴里喃喃的说道,只是那语气却是非常的不确定。
“什么?”赵文并没有注意到白文萝,他刚刚只顾着小心萧蜜兮了。
“我好像看到萝妹妹了!好像啊,可是,又不太像……”萧蜜兮说着,又摇了摇头。
赵文本被她先前的话弄得有些愣住,再听后面,又有些糊涂了,便把她拉到旁边人少的地方问道:“怎么会见到萝妹妹,在哪儿看到的?怎么还像又不像的?”
“你刚刚没看见吗,就在那辆过去的马车里啊,她掀开帘子了呢,虽然没等我细看她就放下了。可我只瞅了一眼,当时还真以为是萝妹妹!只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姑娘身上穿得很好,很华贵的样子,那马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车……”
“你是说,你刚刚在那辆马车里,看到了位跟萝妹妹很相像的姑娘。”赵文终于听明白了她的话。
“不是,不,也可能是吧……”萧蜜兮本想反驳,只是想了想,便又迟疑地点了点头道。
“不可能是萝妹妹的,芸婶不是早带着萝妹妹回淮州去了吗,哪可能还在西凉。”赵文摇了摇头道。
“可是赵武两月前不是修书回来,说他在淮州没找着萝妹妹一家吗!”
“赵武不过是随人过去学做买卖,又不是专门找人去的,而且淮州那么大,没准是芸婶他们搬家了,找不着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刚刚马车里的那位姑娘,她掀开车帘的时候应该瞧着你了吧,若真的是萝妹妹,还不出声喊你了。”
“这,说的也是……”萧蜜兮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脸去,看着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心里却莫名的,总有些放不下的感觉,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马车依旧是在白府后院的小角门那停下的,白文萝才掀开车帘,就看到老太太身边的王嬷嬷,还有周氏身边的碧影并着几个丫鬟小厮等,都站在那儿,像是在专门等着接她。
果然,白文萝脚还未落地,碧影就赶忙上前来殷勤地扶着。王嬷嬷亦是客气地问候了两句,另一边早有白府的管家,在那请车夫和两位王府的随从进府去了。木香拿着包裹跟着白文萝身边,然后在王嬷嬷的带领下,一行人簇拥着进去了。
因为下着雪,怕路滑,碧影便在一旁小心地扶着白文萝的手,完后便笑着问道:“姑娘是先回院子去洗把脸,换身衣服,还是直接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和太太早上就收到了信儿,听说姑娘今儿会回来,已经叨念一天了呢。这会大家伙都在荣寿园那,老太太说先等三姑娘回来了,再一块儿用晚饭。”
“哪还能让老太太再等下去,木香先把包裹拿回院子,然后把里头那些香扇子等小东西拿出来,一会带过去。”白文萝说着就随碧影直接往荣寿园那走了过去。
随着碧影跨进老太太的内厅时,只见里头莺莺燕燕,穿红戴绿,或坐或站,似乎真是家族聚会,几乎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她扫了一眼,却发现独不见白玉妍的身影。就连白府的两位老爷,还有少爷们都在那外厅坐着呢。
瞧她进来后,大家似一时都静了下去,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隐隐有些变化。而最高兴的莫过于白玉轩了,然这段时间他到底也练得成稳了一些,只是面上有些激动地看着一别多日的姐姐,却没有急着跑上前来。
“三丫头快过来我瞧瞧,真是老天保佑,到底是平安回来了。”老太太这时已经从榻上站了起来,朝正向她行礼的白文萝招着手说道。
白文萝先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下后,说了两句宽慰的话,然后又给周氏以及白孟儒行了礼,接着才转回到老太太身边。
“对了,康王府那边过来的人可有好好招待着?为何不请进来我好好谢谢他们!”老太太让白文萝在自己榻上坐下后,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就转头问向王嬷嬷。
“回老太太,陈管家已经请进来了,正在前院那招待着呢。本也是说了,老太太想亲自谢一谢他们,但他们又觉得进这内院到底不方便,便做罢了。”王嬷嬷在一旁恭敬地回到。
“嗯,只是到底也都是王府的人,又对咱家有恩,怎么也是要亲自谢一番的。既然进来我这不方便,那你去外厅那,叫大老爷过去亲自招待他们一通,这大老远的,人家送了他亲闺女回来,怎么也得过去表示一番才对!”
“大老爷刚刚已经过去了,还说让老太太别等他,跟姑娘说完话后就直接开饭吧。”
“这才对了。”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问白文萝这前后的事情经过。这一通应对的话,白文萝早就想好了,总归说的跟他们听说的大抵一样,只是适当地添加了一些她的心情。比如自己当时有多害怕,被康王妃救了后又有多激动,然后这些天来心里有多焦急,多想早点回来等等。
“既然三妹妹身上的伤已经好了,那康王妃怎么也不早点送你回来?”听她说完后,白玉蝶顿时就开口问道。
“本来也是想早些天回来的,只是那几日里康王府一直忙着请人吃年酒,我瞧着实在不好在那当口给人家添麻烦,于是就没开口。”白文萝笑着说道。
“三丫头这么做就对了,已经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自是不能再不识抬举地任意麻烦人,这失了礼数,人家还当咱白府是没教养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过头对周氏说道:“你一会回去,赶紧备份足礼,安排好人,明儿一早,就叫人送到康王府去。”
周氏笑着应道:“这礼我早些天前已经备好了,就等着老太太发话呢。”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命人摆饭。而那坐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月禅此时忽然开口道:“三妹妹今儿穿的这衣服真漂亮,我记得三妹妹那天穿的可不是这一身呢。”
“嫂子糊涂了不是,在王府住那么多天,难道还能就只穿一身衣服,想也知道这肯定是王府里的东西了。”还不等白文萝开口,白玉蝶就瞟了秦月禅一眼,撇了撇嘴说道。
白文萝看了她们一眼,便笑着道:“确实是,这衣服是世子妃送我的,我回来的时候,世子妃还给了我好些香扇香巾什么的小玩意儿,让我带回来,说是给姐妹们玩儿。我推辞不过,又看并不是贵重东西,就收下了,一会我让丫鬟给二姐姐送过去。”
白玉蝶又撇了撇嘴,倒也不说什么。而秦月禅此时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她自从知道白文萝逃过了一劫,后来又听说白文萝竟住进了康王府,再加上这段时间连续发生的事情,她这些日子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再看到白文萝这般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而且那浑身上下,看着都似变了个模样般,她心里就更别提什么滋味了。
而眼下她最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白文萝到底是怎么住进康王府的,真的,是康王妃带进去的吗?还有,关于那场劫持的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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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情
自进白府的那第一次全家一起用早膳后,白文萝再一次成了席上的焦点。在老太太难得的好心情下,大家各怀心思的打听着有关于康王府的一切事情。其中,白玉蝶问得最直接,秦月禅问得最委婉,周氏问得最温和……那顿晚饭一直吃到月亮斜挂天际,大家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散了。
白文萝出了荣寿园后,看着那清冷的月华静静的洒在府内的花园里,白雪反射出水银般透亮的光,为这个冬夜又添了几分凉意。刚在屋里捂热的手,这一出来,马上就变得冰凉了,她不由得抬手在嘴边呵了口气。
秦月禅跟在她后面出来,递给她一个手炉,满是关心地笑着道:“这夜里寒,三妹妹走回去梨香院的路有点远,拿这个在路上捂手吧。”
白文萝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扬起嘴角笑道:“多谢嫂子的关心,其实我的身子并没嫂子想的那般柔弱,不过是几片小雪花而已,还能受得住,嫂子还是要注意好自个的身子才是。”
秦月禅依旧笑着,很自然地收回手炉,一边捂着手一边道:“看到三妹妹能平安无事回来,我真是松了口气。本想找你多聊聊的,只是你今天也坐了一天的马车,到底是累了,我也不好多叨扰,只能改日再过去看看你。”
“谢嫂子体谅,我这会确实是精神有些欠妥,也是不敢邀嫂子过去,怕怠慢了嫂子。”白文萝同是笑着说道。
“说得这么客气做什么,好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走了。”秦月禅最后笑了一笑,就转身往栖风院那走去了。没人注意到,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面上的笑容尽数褪去,眼中露出又是嫉恨又是不甘的情绪。捧着手炉的双手,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隐隐浮了起来。
白文萝又呵了口气,站在外头等白玉轩出来后就叫住他,然后同他一起去了碧云轩坐了一会。刚刚在老太太那儿,她压根没什么机会同他好好说话,只能这会抽点时间来看看。
“你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吧。”白文萝进了白玉轩的房间后,像是全身都放松了一般,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在他脑袋上拍了拍。只是这一拍之下,忽然发觉他似比进白府前长高了一些,于是便笑着仔细瞅了他两眼。
“姐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快坐下歇歇啊。”白玉轩摸了摸脑袋,嘿嘿笑着说道。明明刚刚看着还显得有些成稳的样子,这会一到她面前,似乎又变得有些傻乎乎了起来。
“我瞧你好像是长高了点,看着也像是懂些事了。”白文萝说着就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嗯,是高了点,这衣服都改长了呢。”白玉轩说着就伸了伸手,然后又摸了摸脑袋,就瞅着白文萝看了好一会,才傻乎乎地笑着说道:“姐姐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同样的话,自回了白府后,已经从不同人的口中听过多次了。却只有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里热乎乎的,还隐隐泛着微酸。白文萝笑了笑,然后才略带着歉意地说道:“让你担心了,娘她没有太担心吧,我听说你们当天就收到我已经平安的消息了。”
“嗯,是那天快到晚上的时候,老太太才收到康王府那边送来的信,然后我就赶紧跑过去告诉娘了。”白玉轩点了点头道。白文萝却听得心里微有些不舒服,若不是白玉轩想着,估计没人会想到要把消息告诉芸三娘吧。
“娘她这几日过得也还好吧,有没有出什么事?”白文萝暗叹了口气,然后又问道。
“没有,姐姐放心,有我呢,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娘的!”白玉轩一脸认真的说道,右手还不自觉地握成拳。
“我知道……”白文萝点了点头,又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心里却隐隐透着伤感和无奈,她现在的力量还是不够……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听说是坐了一天的马车了。”白玉轩看了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还是像以前那般的细弱,顿时想起白文萝自回了白府后,就一直没歇过,便马上说道。
“知道,我就是过来瞧你一眼,这就回去了。”白文萝说着便站了起来,又吐了口气,然后就往外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便回头对白玉轩道:“好了,你别跟着出来了,外头冷。”
“哦。”白玉轩往外瞅了一眼,应了声,然后忽的就转身跑回屋去。白文萝愣了愣,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然也不过是眨眼间,就见他又从里头跑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小手炉,走过来后就一把塞到她手中道:“姐姐拿着这个,暖手,舒服一些,我这还有一个。”
白文萝愣了一下,捧着这个暖烘烘的小手炉,忽然就笑了起来:“呵……谢谢你了,行了,我走了。”然后便转身,叫上木香,出去了。
出了碧云轩后,白文萝小心捧着小手炉,又往榴花房那走去。木香见她面上早已显出微微的疲惫,再一想之前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马车,一回来又被白府的人拉着问这问那,忙于应付,接着还吃了那么长时间的晚饭,依旧不得闲。眼下她都觉得累得不行,偏姑娘却一个累字都不曾提过。在王府的时候,二爷就曾交代过她,让她时刻注意着照看好姑娘,不宜太劳太累了。
于是木香迟疑了一会,便小心的劝道:“姑娘,这会都这晚了,要不还是让我过去跟芸姨娘说一声,姑娘先回去休息,明儿再过去看芸姨娘可好?”
白文萝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木香讪讪地笑了笑,嗫嚅地说道:“我是担心姑娘的身子,到底这一天,太劳累了,姑娘若是累出病来,心疼的还不是芸姨娘。”
白文萝面上的表情缓了缓,淡淡地说道:“我就是去看一眼,姨娘也不会留我久的。”
木香再不敢说什么,只亦趋亦步地跟在她身边。
芸三娘早上的时候就得白玉轩传来的消息,说白文萝今天会回来。于是她这一天都伸长了脖子,终于等到晚饭的时候,才听说人回来了。于是就赶忙叫巧儿出去打听一下,巧儿出去好一会后,回来说三姑娘确实是回来了,是康王府派了马车和护卫亲自送回来的,好不风光。才进府,就被老太太叫了过去嘘寒问暖的……
芸三娘听了后,那颗悬了近半个月的心终于完全放了下去,这饭也没那么难下咽了。吃完晚饭后,她算了算,觉得老太太那边也该吃完了。虽还挂着心,想看看闺女,但一想白文萝这一路劳累,回来后还没歇一会,就马上过去陪着老太太吃饭,又觉得心疼,便想着自己这什么时候见不好,还是让孩子好好歇一歇是正经。于是便宽了心,算着明儿什么时候过去看一眼,自己这段时间还又给她新做了两件衣服,也不知合适不合适,有没有长胖了点……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外面巧儿忽然就进来说道:“三姑娘过来了!”
芸三娘一惊,抬起头,就见那撩开门帘走进来的可不正是白文萝!
“我瞧着这时候还早,姨娘应该还没睡下,便过来看看姨娘。”白文萝进去后,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看了木香一眼,木香会意,便过去拉着巧儿出去了。
“好孩子,你怎么这会了还过来,也不知道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坐了一天的马车回来的吗。”芸三娘有些激动地起身拉住她的手,上下看着,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地说道。
“我没觉得累,就是想过来看看娘,瞧瞧你过得好不好,一会就回去了。”白文萝同她一起坐到那炕上说道。
“傻孩子,只要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娘可就能过得比谁都好!”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又叹道:“那天他们回来后,我一听说你的事,真的是给吓坏了,幸好没事啊!幸好没事!娘真想去庙里给那康王府烧炷高香,谢谢他们!”
白文萝失笑了一下,然后道:“娘别放在心上,这道谢的事,老太太已经让大太太办去了,不会失了礼的。”
“也是,娘这能给的,也就是一片心意罢了。”芸三娘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行了,知道你好好的,这一回来还让娘看了一眼,娘是真的放心了。你快些回去歇着吧,瞧你这会脸色都不太好了,快回去吧,啊!”
“知道了,娘也早些歇着吧。”白文萝说着便站了起来。
芸三娘正要送她出去的时候,似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迟疑了一下就轻轻说道:“对了,你今儿在老太太那,可有见到大姑娘了?”
“没有,我正奇怪这事呢,只是见他们都没说,当时也就没问。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唉,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了,白府里出了好些事。大姑娘如今好像是被老太太禁了足,她也是个可怜孩子。之前你不在的时候,轩儿差点跟大公子起了冲突,还是她给劝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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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连二接三
白文萝想要多问,芸三娘却不欲多说,到底还是把她给赶了回去休息。
外面夜色渐浓,园中花灯具已点上,回到梨香院的时候,只见那院门口也挂上了两盏琉璃花灯。早有守夜的婆子候在那儿,瞧着她回来后,赶忙走上前来好一阵嘘寒问暖。白文萝笑了笑,知道因为她回来后,老太太说为给她压惊,全都赏了这梨香院的下人。
还未进屋,就瞧着沉香从里头有些急切地跑了出来,看见她后亦是难掩激动之色,站在那嗫嚅了好久才说道:“姑,姑娘回来了!”
“嗯,热水备好了吗?我要先去洗个澡。”白文萝点了点头,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问道。
“知道姑娘回来定是要泡澡的,水正好烧滚着呢。”沉香赶忙上前帮她宽衣,然后又让木香把要换的衣服等物带上。
在大沐桶里坐下后,白文萝似终于能歇了口气般,拨了几下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沉香在她身后小心为她洗着头发,良久,白文萝才慢慢开口问道:“这些天来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沉香知道白文萝回来定会问她这些话的,早就准备好了,于是就慢慢开口,一件一件地道了出来。
原来,正月初一那日,不只出了白文萝被劫持那事,往下还连接着出了好几件事儿。
事情还要从白文萝事出后说起,据说老太太当时就命马上掉头,也不去上香了,让人赶紧到官府报案去。却没想一行人才刚回到西凉城,忽然就被几位壮汉领着一名年轻女子,冲上前来,把前头的车生生给拦住了。车队不得已停了下来,于是那一伙拦车的人马上就开口指骂伯爵府的种种劣行。紧接着衙府那边就有消息悄悄传了过来,说是有人告白府的大公子凌辱丫鬟,以至数名丫鬟惨死!
原来那名拦车的年轻女子,就是之前被秦月禅送出府的叶眉。当时把她送出府后,没几天就听说人没抗住,半夜里走了。秦月禅也没在意,便如往常一般给几两银子,让人草草埋了了事。却没想这会竟见到活人,一时也懵了!
青天白日的,这事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扯开,老太太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幸好白孟儒马上就让家丁把那几名拦车的人给押到衙府去。然后又让人赶紧把老太太送回府,请了大夫。接着他便同白孟庄一同赶去衙府,一是为这诬告的事,二是为半路上府里的姑娘被劫持的事。
那一天的白府极为不平静,连着出了两件大事,就是想压也是压不住,没多会大家就悄悄传开了。少不得有多嘴的在背地里嚼舌头,又有多事的偷偷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会老太太已经缓过神来,当下就揪出几个话多的,亲自监督,让人狠打了几十大板。只是因为顾着是大年节,所以当时还留着他们半条命,然后就让人关在柴房里,也不准送水送被。
这一番震慑之下,大家再不敢多说什么了,只小心着做着自己的事。终于,下午的时候,白孟儒等人从衙府回来,说诬告的事情顺利解决了。
原来那叶眉当时被送出府后,趁着一天晚上看守的人没注意,就偷偷跑了。后来那两个看守的人发现后,因怕被责罚,于是就谎称人死了。而那叶眉逃走后,正巧遇上了自家的几个远房亲戚。而她的那几位亲戚本就是穷慌了的主,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于是就想出这么个点子来,撺掇着叶眉到衙府告状去,然后他们几个再趁机拦住伯爵府的车队,大声嚷嚷起来,妄想着借机捞点钱财打打饥荒。只是到底底气不足,几人被押进进了衙府后,还不等用刑,就乖乖服了软,把心里那点鬼点子全招了,还画了押。
至于叶媚,她原本就是白府买进来的丫鬟,当时是签了死契的,这一通告状根本就不成立。而且她眼下还是逃奴之身,因此被打了三十大板后,就又重新被送回了白府。
虽说这事是这么顺利解决了,但是白府的名声却到底是被抹了黑。老太太依旧是气得脸色发青,把跟前的人一个个骂了个遍,然后又令白玉堂去祠堂那跪着,秦月禅也陪着过去。白孟儒当时更是没好脸色,这等给府里抹黑的事,是他最痛恨的!而且之前他才刚为白玉堂铺好前路,这事一闹出去,若传到京州的梅翰林耳中,那他先前费的那些心思估计就白搭了!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因为大年节,老太太又气在头上,他准是会令人打白玉堂板子。后来气愤之下,便狠狠说了周氏一顿,周氏一边抹泪一边道歉,说都是自己的错,没管教好孩子等等……
至于白文萝的事情,衙府虽当下就派人出去找了,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依旧没个信儿送回来。这等事情,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老太太只说了一句,总归无论死活,人一定得找到,白府是再丢不起这样的脸。其实,没人知道的是,那会,老太太已经冷了心,即便以后人找着了,她也准备做最坏的打算……
却没想到的是,一直到傍晚,大家都不抱希望的时候,竟收到了京州康王妃的亲笔信。信中说,白文萝已经被她救下,还带回王府里养伤,并提出等白文萝伤好后,王府会负责把人送会西凉去。于是根据那信中提到的时间对了对,大家便知白文萝到底是没来得及出什么事。再者这又是康王妃的亲笔信,而且那信中还隐隐透露着很欣赏白文萝的意思,因此老太太这才终于放宽了心。而且之后白孟儒又收到了御查院主事上官大人的信件,因为是康王妃碰着了这事,所以御查院就顺手把那伙劫匪的事给办了,让白府的人不用再担心了等等。
两件大事总算是完好解决了,只是白玉堂和秦月禅到底是因为叶眉的事情,冷了老太太的心。再又过几天,白孟儒着人往京州的梅翰林那送礼去,不想竟会被退了回来!白玉堂的前程终归是受了影响,他自己也觉得没脸,于是整日里把自个关在房间里,秦月禅也不敢多话。老太太和白孟儒皆因气他不争气,也不理睬,只有周氏依旧像之前一般,时时着人过去嘘寒问暖着。
事情过去几天后,白玉堂因在屋里呆得烦了,便出来园中散步,没想就与白玉轩碰上了。后来不知怎的,两人竟起了冲突,白玉堂当时就动手甩了白玉轩一个耳光!好像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白玉轩顿时牛脾气也上来了,正要顶着脑袋上去,幸好白玉妍路过,死活给劝了下来。
后来这事报到周氏那去,周氏两边都安抚着,而白玉妍却又不知为何,竟因此顶撞了周氏几句。周氏倒也不生气,依旧是好言好语的劝着,耐着心都给哄了回去。
再过几日,眼瞅着元宵近了,于是府里便又开始新一番的忙碌。老太太因之前那两件事,心里堵得慌,根本就过上个好年。直到过了这些天后,心里的气基本消了,再者白文萝的事也是因祸得福。因此就命这元宵得好好准备一番,又让周氏提前订了戏班过来。偏谁都没想到,竟又因此出了新的事情,而且还是出在谁都料不到的,白府最贤淑稳重的大姑娘,白玉妍身上!
事情是出在正月十三的那日,那天一早,周氏就请了良凤园的戏班过来。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大家伙都聚到观月楼那吃酒看戏。约莫着唱了三四出戏后,席上的气氛才慢慢好了起来,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了笑,于是大家伙才真正放松了心。
后来,听说是一直到快散场的时候,周氏因多喝了两杯,就起身去了园子里走走,打算散散酒气,却没想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原是不在意的,只是再一听,竟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她心中起疑,就悄悄走了过去,这一瞅,才发现竟是白玉妍在同一男子说着悄悄话儿!可惜有假山石挡住了那男人的脸,她没看清是谁,只是那衣着看着绝不会是府里的下人!
这事非同小可,原本她当时还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好。却不想就在那当会,另一边同时也有丫鬟往这穿了过来,想是瞅着了白玉妍和那男子,吓得就叫了一声。那男子的身影马上就从假山后头躲开了,她赶紧过去追,却还没追上就没了影。
而那边的丫鬟估计也是知道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事,偏还叫了出来,于是心慌之下,就趁着没被叫住,就赶紧从另一边溜了!周氏当时也没瞧着到底是哪个丫鬟,生怕这事给传开了,也顾不上白玉妍的哀求,就赶紧把事情报到老太太那去了。
偏这事不管怎么问,白玉妍死活都不开口。于是这一石就激起千层浪,老太太气得没奈何,就下令禁了白玉妍的足,一直到出嫁,都不许再从自个的院子出来!
至于那男子到底是谁,因周氏说看着绝不会是府里的下人,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那戏班里的人了。老太太一想那些戏子一个个生的那等模样,心里顿时就确定了几分,气得一下子就摔碎了手里的杯子。然这事却不能明着去质问,而且到底是没抓住实质的把柄,于是只得硬生生地吃了这个哑巴亏,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把那戏班提前打发了出去。
“那个丫鬟不会是你吧?”白文萝听完后,慢慢睁开眼睛问道。
沉香愣了一下,苦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大姑娘的事确实是被我给碰上的。当时那个地方很暗,我猛一瞅还以为是个鬼影,一时惊慌就叫了出来。后来再一瞅就知道不对了,更加害怕,也没多想就赶忙跑开了,却没想……会害了大姑娘!”
白文萝没说什么,只慢慢拨着水,氤氲的水气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沉香看不出她此时在想着什么,只默默地帮她擦着头发,不敢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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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白文萝的思虑
洗完澡后,白文萝回了房间,刚坐下来晾头发的时候,木香就把那两小罐花蜜露给拿了过来。白文萝接过,打开其中一罐,用手指挑出一点,在手掌心匀开,然后轻轻抹在脸上,又仔细揉了揉。
“咦,姑娘用的这个真好闻,看着好像比大太太用的还好呢,这是康王府里的东西吗?”沉香正帮她梳理着头发,瞧见白文萝用的花蜜露后,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嗯。”白文萝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又接着道:“行了,这也晚了,你们都出去吧,不用候在这了。我坐一会,等头发晾干后就睡了。”
木香和沉香轻轻应下,行了礼,就退出去了。
白文萝把目光从镜子那移到妆台上,然后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拿起其中一罐花蜜露。粘稠的透明胶状,含着淡淡的花香,被装在精致的缠枝莲花小瓷罐里,这是这个时代的润肤露。之前在西福街的时候,因为从未见过芸三娘用过,她还以为这里没有这些东西的呢。虽然那会到冬天的时候也会觉得脸上干,不过因为年纪还小,皮肤的底子好,并未觉得多难受,习惯后也就没什么了。就是每到冬天,她脸上都会现出两抹淡淡的村红。
而进了白府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也有这种护肤的东西,只不过价格太贵,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就是在白府,这东西也是每月都有分例的,太太们是每月两小瓶,姑娘们是每月一小瓶,想要再多用就得自己掏钱让人到外头买去。
就算是这个时候的空气没有污染,但是皮肤的保养和没有保养,差别依旧是很大。在康王府住的那几天里,她也曾见过世子妃的那几个孩子,其中长子已经十五岁了!那会她才意识到,原来孟氏的年纪竟是跟芸三娘不相上下!可是,孟氏面上看着,顶多是二十多的样子,而芸三娘……
白文萝想到这就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进了白府后,她也曾另外掏钱让人去外头买这个东西,然后送到芸三娘那去的。可是芸三娘却死活不愿用,才送过去,芸三娘马上就让丫鬟给送了回来!
她知道,芸三娘舍不得让她花这份钱,即便花得起,她也不想让闺女把钱花在自个身上。白文萝拗不过她,又不可能硬着把这东西往芸三娘脸上抹,便只好作罢了。虽心里觉得有些泛酸,但白文萝却不可能因此自己也不用,陪着一起受罪。正好相反,她在自己身上用得最大方的,就是这个东西。
自进了白府,知道有这护肤的东西后,她就开始注意保养。不但是脸上的皮肤,就是手和脚还有身上也都不放过,因此每个月都要在这上面另外花费一笔不小的钱。
而住进康王府的那段时间里,也不知道上官锦是不是从木香那得知了她的这个习惯,她醒来后的第二天,就着人给她送了一罐花蜜露。采蓝曾说过,这个花蜜露不是外头卖的东西,是曲先生特意为宫里的娘娘们调制的,康王妃和世子妃也是用的这个。后来她要回西凉时,上官锦又特意让人给她准备了两罐,另外还说了,等用完后,会让人再给送过来。她没说什么,坦然受之。
白文萝又抬起脸,看着那镜中映出来的人影,芸三娘给她的这副皮相很好。之前在西福街的时候,一来是年纪尚小,二来是条件不允许,她便没过多往这上面注意。而且当时一直就以为,他们的生活会按照预定的轨迹走下去,没想却进了伯爵府!
身份忽然之间起了大转变,虽然这吃穿用度全变好了,她却很清醒的知道,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能把握的只有自身。女子的容貌很重要,非常重要,无论在那里都是一样。一副好的皮相,使用得当的话,很多时候,能给自己行很大的方便,这是她早就清楚的事情。
白文萝一边想着,一边把那花蜜露仔细地抹在手脚上,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势,要做不同的准备。以后,总会有用到这副皮相的时候。
把身上都仔细抹完后,她起身要拿件外衣披上时,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香扇和两条香巾。那是要给白玉妍的,因吃晚饭那会她没在场,白文萝便让木香拿了回来。
挑了件厚点的袄子披在身上后,白文萝便走到那桌前,随手拿起那把香扇子看了看,脑子开始回想沉香刚刚说的那些事情。
叶眉告状的事,出现得很戏剧化,就像她被劫持一般,好似早被人安排好了一样。而且叶眉那件事,应该是很早以前就被人着手安排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买进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了,还是被送出去时,才起了这份心?
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当口把这事撕开来?白文萝把炭盆移近些,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慢慢整理着思路。
这等事被撕开了,倒霉的肯定是白玉堂,那么谁会从中获利?短期内……倒是看不出什么具体利益来,但若按长远来说,可就真不好说了。而且,白玉堂因这事所受的影响,可算是立竿见影的,梅翰林连礼都给退了回来。那么他前去京州的事,即便没有黄,也是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白玉堂眼见就要青云直上,所以周氏到底是坐不住了?若真是她的话,这女人的手段,照实是又阴又狠啊。不但心思深沉,也有足够的耐心,并且还会把握好时机。
白玉堂的事,老太太心里会不清楚吗,否则当时沉香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白文萝眼中露出几分嘲讽的神色,不是不清楚,而是装做不知道而已。那层窗户纸,没人敢去捅破了,周氏自然也不会犯这个糊涂。但是若不桶破了,就不能对白玉堂造成影响。而且这个影响,必须得是不可忽略的,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混过去的。
叶眉一个受了伤的女子,深更半夜的,怎么就能逃得走。偏又那么巧,还遇上了自家远亲。而后,一个逃奴的身份,竟会生出这等要告主家的糊涂心思……安排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狠狠的这一击!这等心思手段,要是盯上白玉轩的话……
白文萝一时微微皱起眉头,她的这个身子已经十四岁了,在白府待不了多长时间。算着年纪,她出嫁时,白玉轩还未成年,而且她会嫁到哪,眼下还不知道。如果那会白玉堂还不见什么起色的话,周氏的心思定会开始转到白玉轩的身上,事情,不能这么下去。
白玉堂不好了,秦月禅估计也好过不起来吧,若是……那两边能对上的话,拖个几年。等白玉轩成年后,那她即便嫁出去了,多少也能放点心了。
白文萝想到这,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香巾。白玉妍和戏子夜里在园内私会?那个温厚贤淑的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偏又是被周氏给撞见了,或者,这也是周氏故意安排的?她想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若是她刻意安排的,就不会被沉香撞到了……
总归,那个女人是个心狠,目的性强,并且还会把握时机的。
平日里头,因为上头有老太太压着,所以她并不会在这府里任意兴风起浪。但是,若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就绝不会错失了。之前,白姨娘的事,不正是这样么。
明儿,先去看看白玉妍吧,顺便问问白玉轩的事,怎么就同白玉堂起了冲突?刚刚在碧云轩的时候,他竟连提都没跟自己提起过,真是……
夜气渐寒,因坐得久了,又一直在专注着思索,这时回过神,才发觉手脚整个都是冰凉的,身上不由得就打了个寒颤。抬手摸了摸头发,见晾得差不多了,便唤了丫鬟进来,让她们把那炭盆再烧得旺点,然后就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洗漱完后,照旧去了周氏那边请了安,接着又去老太太那说了会话,然后才带上那些小礼物往白玉妍那走了去。
果然,才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白玉妍那多了两位婆子。白文萝认出她们之前都是在荣寿园那当差的,这会却被派到这边来,看来老太太果真是下了死心。
“三姑娘怎么过来了?”那两婆子没想白文萝这会会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走上前来,笑着问道。
白文萝瞧着她们挡在自己跟前的样儿,笑了笑便说道:“嗯,我昨儿回来一直就没见着大姐姐,听说她身上不太利爽,便过来瞧瞧。”
“姑娘才刚回来,应该多歇息几日才对。”其中一个婆子笑了笑,然后往白文萝手上瞟了瞟,就问道:“姑娘手里拿的是什么,能让我瞧瞧吗?”
“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姑娘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检查了!”木香在一旁顿时不悦地瞪起了眼睛。
“嗨嗨,姑娘千万别生气,她是糊涂了,不会说话儿!她就是见识短,想着姑娘是从京州带了什么稀奇玩意,便想瞧瞧两眼罢了,哪是什么检查的,这话说得我们如何受得起!”另一位婆子赶紧就陪笑着说道,却依旧不见让开身子。
木香还要说什么,白文萝制住了她,然后打开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就是一把小扇子还有两条香巾儿,都是世子妃给的,让我带回来给姐妹们玩儿。昨儿就已经给二姐姐那送去一份了,大姐姐这边自是不能落下的。嬷嬷们这会也瞧了,我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当然……”那两婆子被说得面上讪讪的,赶紧让开了身,忙不迭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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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美丽的梦
“听说当时身上还受了伤,如今可是都好了?”白文萝进来后,白玉妍一边唤丫鬟上茶,一边拉着她一同坐到炕上问道。
“早都好了,这是从京州带回来的几样小玩意,是康王府里的世子妃给的。”白文萝坐下后,就把手里的东西给递了过去,然后又瞧了瞧白玉妍放在炕几上的书,只见是本琴谱。眼睛再往旁一瞅,便见那旁边的花梨木琴案上正摆着一把瑶琴,另一边的双环耳镂空雕花青瓷香炉内,轻烟袅袅,室内生香。
收回目光,看向白玉妍,那张秀美的脸上依旧是眉眼温和,只是在微垂下眼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露出几分淡淡的愁绪来。
“三妹妹有心了。”白玉妍虽此时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却依旧是礼貌地都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才放下客气地说道。
“其实我今儿过来,主要是想要跟大姐姐说一声谢谢的。”白文萝笑了笑,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谢?有什么事要谢我的?”白玉妍怔了怔,便抬起眼,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听丫鬟们说,轩儿他前些日子冲撞了大哥哥,幸好有大姐姐在一旁劝解,最后才没事的。”
白玉妍一听她这么一说,便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那算不得什么,再说轩哥儿不同样也是我弟弟,而且大哥他最近的心情不太好,我既是碰上了,自是该去劝解一番。都是一家人,三妹妹无须为这个向我道谢。”
这会丫鬟捧上茶来,白文萝接过,拿起茶盖,轻轻吹了一口,似犹豫了一下,又盖上了茶盖,然后把茶盏放到炕几上,才接着问道:“也不知到底是为的什么事,好好的,轩儿怎么就冲撞了大哥哥,姐姐能否告知一声,一会我好说说他去。”
白玉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就是几句口角惹起的,主要是大哥因心情不好,脾气暴躁了些,让轩哥儿受了委屈。三妹妹别放在心上,其实之后大哥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只是面上拉不下来而已。”
“没放在心上,姐姐别误会,我就是担心轩儿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想提醒他注意些罢了。”白文萝笑着摇了摇头道。
白玉妍听了这话,似有所触动,忽然就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怅然地说道:“轩哥儿能有你这样一位时时为他着想的姐姐,真是有福气了。”
“大姐姐怎么这般说,虽眼下我和轩儿是住进了府里,但之前是什么样,大家心里还不是都明白着。真正被老太太、太太捧在掌心上疼着的,还不是大姐姐。”白文萝说着就捧起茶盏,吹了吹,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白玉妍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只是笑了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白文萝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眉眼间的愁绪似又浓了几分,接着白玉妍又道:“说起来,三妹妹进这府里也有半年时间了,可觉得这儿好吗?”
“锦衣玉食,华屋美婢,跟这些比起来,自然是好的。”白文萝笑了笑,就放下茶盏说道。
“那除了这些呢?”白玉妍又问。
“除了这些,别的也没什么不好。”白文萝摇了摇头道:“不过大姐姐跟我不一样,我是自小从苦里出来的,既不会吟诗,也不喜作对,更别说那些琴棋书画的雅事了。说白了,只要勉强能吃饱穿暖,我在哪都能待得下去。”
“三妹妹还真是豁达性子,只是,如果能保证温饱,那外头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过。至于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也不过是平日里用来消磨时间罢了。”
“大姐姐可是没听明白呢,仅仅是温饱的生活,和过得舒服的日子,那是天地之差。就拿眼下这冬天来说吧,身边没有丫鬟们服侍了,一切事情都得自己动手。光是洗衣裳,就不是件好受的事。带着冰渣的井水,一桶又一桶的把双手泡在里面揉搓着,等那一盆衣服洗完,那双手基本上就没感觉了。因此在冬天,手脚开裂是常有的事,或者随便抹点药膏,或者就那样晾着不管,等着天气好了随它自行愈合。还有,晚上睡觉,为了省点炭,那炭盆也是不敢烧得太旺的。第二天天还未亮,炭火就已经熄了,早上被冻醒是常有的事,起来后也不会有人给捧上热茶热水,先得披上衣服,耸肩缩背地自己去厨房烧了水,接着就开始劈材,掏米,烧饭,算计一天的活计,是亏了是损了……”
“原来,三妹妹以前是这么过来的。”白玉妍若有所思的说道。一个一出生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平日里,连稍有点凉的茶水都少有沾唇的时候,更别提会在冬日里用冰水洗衣服了,这确实是她无法想象的事情。
“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这基本是上天注定好的事。大姐姐生来就是富贵命,何须想那些清苦日子呢。”白文萝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
白玉妍垂下眼睛笑了笑,然后才道:“只是好奇,问问罢了。三妹妹说得对,这命是上天早就订下的,不是随便能改得了的。”
“很多事情确实无法改变,不过如果努力一些,多少总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毕竟在自己的熟悉的环境里求生,总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茫然无助地挣扎来的好不是。而且大姐姐相貌好,性子温柔,又知书达理,待人宽厚,体贴下人,只要以后用点心,没有人不会珍惜的。”白文萝轻轻开口,慢慢说道。
白玉妍一下子抬起眼,眼神闪了闪,满是不确定的看着白文萝,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张了张口,终又闭上了。
白文萝却是笑了笑,又道:“我说了是过来谢谢大姐姐的。”
“你——”白玉妍怔了怔,迟疑地看着她,却依旧问不出口。
“呵呵,我就是随便说说,大姐姐莫要放在心上。”白文萝说着就站了起来告辞。白玉妍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把白文萝送出去的,只是回屋的时候,发现那炕几上的茶水已经被丫鬟们收了去,重新换上热的。她有些茫然地走过去,端起来,喝了一口,却一下子被烫伤了唇!候在一旁的洗翠赶紧跑上来接过她手中的茶盏,一脸紧张地问道:“姑娘可是烫着了,烫得厉害吗?怎么喝得这般急!”
“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白玉妍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道。
“姑娘……”洗翠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下去。”白玉妍皱了皱眉头,又说了一句。
“是。”一见姑娘忽然沉下脸来,洗翠不敢再站在那儿,行了礼,就轻轻退了出去。
白玉妍有些无力地在炕上坐了下去,怔怔地看着那盏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难道,她前天晚上的事,真的被传得慢府皆知了吗!?
她不是要……她只是,只是想着,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元宵过后,他就要离开西凉,从此,这一生可能都再见不到了。所以,她只是想……去跟他说两句话而已。白玉妍怔怔地坐在那,慢慢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原本也没想要去找他的,只是他唱完那一场后,接下来就再没他的戏。呆坐许久,终于借口离席,不知不觉就又走到那个,曾数次……偷偷看着他经过的地方。原只是想最后看一眼的,却不知怎的,见到他的身影后,心慌情乱之下,脑子似懵了一般,竟出声叫住了他!
而他,竟真的走了过来,她愈加六神无主,几乎想转身就逃。
他问她什么事,她甚至都忘了自己当时到底都说了什么,只感觉是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似乎是问到了他还记不记得她,还记不记得两年前的元宵节发生的事情,然后又说了她很喜欢看他的戏,说了谢谢,说了……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白玉妍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的那一刻,确确实实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在她的心里瞬间绽放。那一刻的慌乱,几乎是她这一生中,经历过的,最美丽的事情!虽然随后便是极快的凋零!
很快,一声低微的惊叫,猛地,就打碎了她还来不及沉醉的美梦。
她甚至还未回过神,忽然就看见了周氏那张神色莫测的脸!然后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周氏根本就不听她解释,也不顾她的苦苦哀求,转脸就把她带到了老太太跟前!
可是,她还是很庆幸,周氏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很庆幸,他当时离开得快。因此即便没有人愿意相信她,她丝毫没有要给府里抹黑的心思,她也认了。
禁足的日子,其实也是跟往常一般,而且还不用日日去给周氏请安,她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只是,到底是觉得委屈,到底也会生出几分怨恨来。
于是,在屋里呆坐着的时候,不由得就会想。如果,真的似他们认为的那般,她成功逃到外面去了,那这日子,会不会过得比现在要好呢?
外面是什么样的日子……
白玉妍慢慢垂下眼,看着自己那除了偶尔做些针线外,什么都不曾碰过的手。良久,有些凄然地笑了笑,确实,什么人什么命。她既没有抗争的勇气,也没有抗争的条件,而且,关于那一场美丽的梦,至始至终,也都是她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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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了点,终于送上第二更了~~~~
明天也是双更,不过,估计到不了六千字了,有可能会是一章两千,一章三千。顶锅,爬走~~~
第七十九章 埋下种子
白玉妍并非是个糊涂人,只是性格有些软弱,但本性善良。她今天过来提点这几句,就是为了还她之前劝解了白玉轩和白玉堂冲突的情。至于白玉妍能不能想得通,就只能看她自个了,她再也管不了多少。
从白玉妍那出来后,正好遇到刚刚让她派去打听消息的木香,于是白文萝便带着木香一边往栖风院那走去,一边问着她打听到的事情。
没多会,就到了栖风院,人还没进去,秦月禅就忙着从屋里一脸笑地走了出来,还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这正打算过去看看三妹妹呢,没想这就过来了,这天儿冷,快些进来,双燕去把我的手炉拿来给三姑娘捂捂手。”
白文萝随秦月禅进屋前,悄悄给木香递了个眼色。木香会意,便没随她进屋去,只在那外头候着,没多会就借口肚子不舒服,又跑开了。
“三妹妹这是打哪儿来?”秦月禅领着白文萝坐到那炕上后,又亲自接过丫鬟捧过来的茶盏递给白文萝问道。
“从大姐姐那过来的,昨儿分的那些香扇香巾,因大姐姐缺了席,我刚刚便送了过去。出来时想着这一天也没什么事,就等着晚上度元宵了,便过来瞧瞧嫂子。”白文萝接了茶,笑着说道,然后再往那炕几上一瞥,只见那上面搁着一把小扇子,正是她从京州带回来的东西。
秦月禅笑了笑,在白文萝对面坐下后,便将那小扇子拿在手里,一边摆弄着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想不到元音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这般的心思灵巧,这些小玩意虽不值得什么钱,但却是挺着人喜欢的。”
“元音姐姐?嫂子认识康王府的世子妃?”白文萝马上就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啊。”秦月禅似回过神般,失笑了一下,才说道:“我们秦家跟康王府本就有来往,我娘亲和康王妃还是手帕交,因此小时候倒是不时到那康王府里玩。”
“原来是这样。”白文萝点了点头。
秦月禅见她没追着问下去,便又自己开口道:“说来自我娘亲过世后,我也就少过去康王府那边了,也不知道那儿是不是还跟原来那般。世子妃的那几个孩子应该都已经长大了吧,还有康王爷的锦二公子可是成亲了?记得他比我还长几岁呢,小时候去那玩儿的时候,他就跟个小大人一般了,常常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来捉弄人。”
白文萝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放下后,才不急不缓地开口道:“世子妃的公子和姑娘我倒是见过几次,听说大的都已经十五了,就是那位小姑娘也有十一了。至于锦二爷,好似还未成亲,我在那府里也就见过他两次,没怎么注意。”
“是吗。”秦月禅笑了笑,也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似沉思了一会,便又抬起头来问道:“三妹妹应该是住在王府的内院里的吧,怎么还会见到锦二爷呢?”
“是过去陪着世子妃说话的时候,偶尔碰上的。”白文萝笑了一下,接着又道:“对了,嫂子,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几个下人说了几句闲语,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你说。”秦月禅还在思索着该怎么继续打听下去,却忽然听到她把话题一转,便只得顺着她说道。
白文萝却顿了顿,似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样子,秦月禅一瞅这样便笑着催道:“到底什么话这么难开口的,难道是那些下人乱嚼舌头,说了什么难听的了?”
“也不是,我听着,好像是关于那个叫叶眉的。”白文萝轻轻道了一句,看了秦月禅一眼,又接着道:“我刚刚从园子那走过来的时候,听到几个仆妇婆子闲在一处悄悄的说,那个叶眉自被关在柴房里后,夜里时常说胡话,好似说什么有人支使她做什么什么的,具体的也没说清楚。”
秦月禅顿时凝重了神色,白文萝便接着道:“我昨儿回来后,也听说了之前咱府里发生了些事情,刚刚不想会听到那些话儿,总觉得这事,还是跟嫂子说一声的好。”
“你是听哪几个下人说的?”秦月禅想了一会,就正了脸色问道。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是在那转角处听着的,我没瞅清是谁,而且她们也没说几句就都散了。”
秦月禅还要问什么,却这会白玉堂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一看就很是不好。白文萝便顺势站起来朝白玉堂问了好,然后就告辞了。秦月禅一瞧白玉堂的脸色,也不知他是不是先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再一想自己刚刚问的话,顿时就有些心慌。有意要再留白文萝一会,可白文萝到底是推辞出去了。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白文萝出去后,白玉堂就盯着秦月禅问道。
“什么?”秦月禅一时分不清他问的是什么,便有些怯怯地问道。
白玉堂阴着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秦月禅只觉得胸口砰砰地跳得厉害,也不知他这会心里在想着什么。良久才听到白玉堂开口道:“我早就怀疑这事不对劲了,果真有问题!你赶紧去柴房那把叶眉给领回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秦月禅本也是个心思剔透的,经他一提醒顿时就回过神,便忙站起来应了声就要出去,却又忽的被白玉堂抓住了手臂。她回头,就见他一脸阴森森地笑道:“等我顺利上了京州,到时若想打听关于康王府锦二公子的事,可就方便多了不是!”
秦月禅心里猛地一颤,腿脚差点软了下去,他刚刚,果然在外头听了好一会!
只是,到底也是去得晚了,当秦月禅领着两婆子才刚走到柴房时,就听说叶眉已经咽气。知道的下人都说,她被从衙府领回来后,就一直高烧,整个人糊里糊涂地,也没人敢靠近去看一眼,熬了这么些天,终于是走了。
白玉堂知道后,脸色阴得可怕,沉默了好久又问了两句,知道叶眉走之前,周氏曾派了婆子去看过一眼。
怀疑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很多事情是经不起查的,即便最后找不出真凭实据,但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能被发现,那就已经够了,足够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至于秦月禅,不管她心里想着谁,这一场战争,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她都避不开躲不了。
于是,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过元宵时,白文萝瞧着这席上波涛暗涌的气氛,就知道事情已经照着她预定的方向,开始发展下去。以后瞧着有适合的时机时,她再适当地加把火就行,让他们谁都没法分心到白玉轩身上。至于最后,谁死谁活,她根本就不关心。
而这接下来,得要开始操心她自己的事了,因为听说白玉蝶的婚事,似乎就快要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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