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名门喜事TXT下载名门喜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名门喜事全文阅读

作者:沐水游     名门喜事txt下载     名门喜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生活是个难题

    白文萝并不在乎那些闲话,也无视别人暗地里的指指点点,唯自家铺子里的生意日渐冷清,让她有些苦恼。自那些话传出去后,自家生意常常是连着连两三天,一个铜钱都挣不着,可每月的税却还都得照常往上缴。眼瞅着去年,甚至还有前年进的货都积压了下来,布匹上的颜色花纹渐渐发暗,就是低价处理,也少有人问津,就连绣活也跟着少了。

    每次看到芸三娘偷偷叹气的表情,和每个日落黄昏后,芸三娘静静关上冷清铺门的背影,白文萝也开始为钱的事情担忧起来。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她对钱没什么太大的概念,曾经卡里那一长串对普通人来说可望不可及的数字,对她来说就仅仅是一行的数字而已。

    而她,之前所学的那一切,都不是用来过生活的,普通人的日子,其实也不简单。

    几个月后,芸三娘忽然发现自个闺女居然连馒头都省着吃,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于是便拍了拍她的手道:“这段时间家里的进项是少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前天还卖出去两匹布,昨儿也有人托娘给绣几个小荷包,别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文萝想了想,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其实离了芸三娘,她什么都办不了。

    “傻丫头,这算不得什么,比这更难熬的时候,娘都熬过来了。”见她这般,芸三娘又轻轻一笑,那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

    白文萝怔了怔,抬起眼看了看芸三娘,才三十出头的女人,面上却已带上了风霜的痕迹。其实芸三娘的五官生的很好,脸型也是标准的鹅蛋脸,年轻时必是个美人。只是,再好的容貌也敌不过时间和生活的磨压。曾经清澈的双眼,因长年熬夜做绣活,如今已带上明显的红血丝;笑的时候,眼角会露出几条鱼尾纹;皮肤有些发黄,并看得出有松弛的痕迹;双手很粗糙,而且因长年做家务活,手背上的青筋微有些浮起;身上虽不胖,但早已不见少女的苗条,是标准的中年妇女身材。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女人,看着却像四十岁一般。

    白文萝心里发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芸三娘只道她还为家里的生意担忧,便又安慰了几句。还说怎么也还有她舅舅留下的那些银子呢,除了上次花的外,还剩一百多两,不少了。而且这铺子的生意若是过了今年还好不了的话,她就打算或者租给别人,或者改做别的什么,反正总有路可走。

    时间刷得飞快,日子就这样深居简出地过着,生意依然冷冷清清。转眼,半年就过去了。外面那些闲言碎语早就淡了下去,只是铺里的生意依旧不好,不过后来倒是接到了不少绣活,于是他们家的日子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段时间里,赵武曾借着找白文轩,来他们家几次,而且每次都会带上几个小玩意儿过来。有时是几个琉璃珠子,有时是用草叶做成的小动物。有一次甚至还带来一支小珠花,拿来后就偷偷放到白文萝跟前,还边带着解释说是他路上捡到的,他家里也没谁适合带这个,就给她了。过后芸三娘知道了这事后,笑得很开心。

    然而,这段时间,刘婶却很少来她们家。偶尔来看看也都是匆匆就走了,直到外头那些话淡了下去,她过来的次数才多了起来。倒是萧蜜兮一开始就过来了几次,一是找白文萝学那个洒线绣,二像是怕她这段时日会不开心,便多来陪她几次。只是每次待得时间也不长,好像怕会被家里说,所以那洒线绣也只学了个皮毛。

    白文萝倒都不在意这些,芸三娘接的绣活多了以后,她便也就开始帮起忙来。有没有人来,影响不了她的心情,她在意的只是她娘和弟弟能过得好,这就行了,她一直就是如此。

    很简单,也很冷漠。

第四十七章 看到不该看的

    七月二十这日是芸三娘哥哥的忌日,正好是中元节刚过没几天,往年芸三娘都是在中元节那天就带着一双儿女提前去上坟的。不过今年因为那几日连着下雨,所以便一直等到了忌日那天,才准备好东西,雇了辆马车,带着白文萝和白文轩上坟祭拜去。

    谁知那马车走到半路的时候,芸三娘才发现香烛少了一支。

    “这附近也有卖香烛的,我下去买吧,娘先过去,这离舅舅的墓也不远了,我回去买完再走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一会要有顺路的马车,我再顺搭一程。”白文萝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了看,虽然已经是城外了,但也没走多远,还是能看到城外的那几处房子。而且西凉城普通人家的墓地基本是集中在城外几处的,因为中元节附近那几日下雨的关系,所以倒有不少人家同他们一样,都是等到这几天才来上坟,顺路车肯定有不少。

    芸三娘也往外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晴朗,路上烟尘飞扬,因此去上坟的人还真不少。有抗着锄头,挑着簸箕,拿着香烛纸钱等一路走过去的;也有跟他们一样,准备了东西,雇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坐过去的。

    “行,那你买了就赶紧过来,娘先过去给你舅舅的坟墓修整一下,前几日下了雨,估计冲下了不少土。”芸三娘说着就点了点头,给白文萝撩开车帘。

    “我跟姐姐一块儿去。”看着外头热闹,白文轩小孩子心性又出来了,便也要跟上。

    芸三娘看了他一眼,本想驳回的,可一想难得让他出来这一次,前些日子把他拘得紧了,每天从书院回来就哪都不让他去,看是闷坏了。这么一想,心里一软,便不由得开口叮嘱道:“那你可好好跟着姐姐,别乱跑。”

    “知道了。”白文轩兴奋地点着头,说着就头一个先蹦下车。

    “好好看着他。”看着姐弟两都下车后,芸三娘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白文萝点着头,看芸三娘坐的马车驶开后,才对白文轩道:“就是去买支香烛你还跟着干什么。”

    “嘿嘿……刚刚看到那卖香烛附近有了好多草从,我想去找只蟋蟀。”被白文萝看了一眼,白文轩傻呼呼地笑了一下,就老实招了。

    “哪有时间给你找蟋蟀。”白文萝瞥了他一眼,既不是赞同,也不是反对,说着就已经往回走了。

    “嘿嘿……我就是瞎找找,找不到就算了。”白文轩赶紧跟了上去,讨好地说道。

    没多会,两人就走到那卖香烛的地方,这儿虽是在城外。但因为西凉的人口多,地方大,又是毗邻京州,所需的商品流通自然比较频繁,所以常常有些外地来做买卖的人来不及进城,就暂时在这地方落脚。久而久之,这里就慢慢形成一条小规模的商业街道。有小饭馆,有小客栈,也有小杂货店。

    因为中元节刚过,上坟的人还未减少,所以这条街上的杂货店,便把纸钱香烛什么的都摆在店外头来招揽顾客。白文萝刚走过去,那店老板才招呼完几位顾客,一瞅又有客人上门便笑眯眯地问需要什么。白文萝说了芸三娘准备的那种香烛,那店老板在摊位上找了找,发现刚卖完,便赔笑这说道:“姑娘歇歇,我这就去里头拿出来,马上马上。”那店老板说着也不等白文萝点头,赶紧招呼邻居帮他看一会,就急急忙忙往店内跑去了。

    因为这家杂货店是在这排房子的最外头,能看得到那边的杂草长得很茂盛,而这一排房子后面似乎也都是荒坡野地。白文轩早瞅着这个机会,溜到边上找他的蟋蟀去了。见他走得也不远,白文萝便随他去,没一会,那店老板就把她要的香烛拿出来了。付钱后,她正要叫白文轩,只是还未开口,白文轩就有些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袖子悄悄地说道:“姐姐,你快过来看看,是那匹马。”

    “哪匹马?”

    “嘘,小声点儿。”白文轩拉着她,很小心地把手指放在唇边。

    瞧他这神神秘秘地样子,白文萝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疑惑了。于是便跟着他顺着那房子边,朝后面悄悄走去。就快走到那墙角处的时候,不等白文轩朝她做止步的动作,白文萝就已经停下了脚步。这周围的草丛很高,还堆有一些碎砖头和石块,是很好的遮挡物,而外头的行人都是匆匆路过,所以倒没什么人往这边注意。

    此时白文萝已经知道白文轩叫她看什么了,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后,她就大约估计了一下距离,然后利用杂草的遮掩,迅速往那探出头看了一眼就缩了回来。

    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常跟在李敞之身边的那个小厮,另外一个估计也是他身边的奴仆。另外还有四匹马,三匹棕色,一匹白色。那小厮正在给那匹白马喂东西,白文轩肯定是认出了那匹白马,伯爵府大公子的坐骑,年前的时候,他差点死在那匹马的四蹄下。

    她和白文轩对望了一眼,这会那边的两人说话的声音变得稍大了起来。

    “这管不管用?”其中一个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肯定管用,我特意去问人找了这东西,不管是雪云宝马还是黑云宝马,都逃不了……这次咱公子指定能赢他!”那小厮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就快点,别一颗一颗的喂了,一会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马上就回来了,这要被发现了,公子肯定会把这事全推到咱俩身上的!”那人似越来越紧张,催促的声音不由得又大了几分。

    “我知道,就好了就好了,别嚷嚷,怕人家不知道啊!”

    听到这,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了。白文萝轻皱了皱眉,就碰了碰白文轩,示意他离开这里,这要被人发现了又是一场麻烦。

    白文轩有些愣住,其实他刚刚找蟋蟀的时候,不想会看到后头的那几匹马,后来又瞅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跑到那几匹马附近。他当时还以为是有人要偷马,可心里又不太确定,就悄悄拉了他姐姐过来看,却不想就听到了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那两人这是在给那匹白马喂什么不好的东西呢,他们还说了要赢什么的……这种事是不对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这会白文萝在他胳膊上稍稍用力抓了一下,一脸严厉地看着他,眼中是不可违抗的命令。

    白文轩终于垂下眼,慢慢转身,乖乖顺从了白文萝。却不想,刚走几步,他脚步一个不小心,被埋在草丛里的石块绊了一下,反射性地就啊了一声!

    那边,正说话的两人一下子静了下来。

    白文萝立即抓住白文轩的胳膊拉着他往外跑,而那两人这会也反应了过来,赶紧喊了一声“是谁!”,同时就往这跑了过来。毕竟他们离这墙角的距离,比这墙角离外头的距离要短很多,就算刚开始愣了一下,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于是,那小厮终还是看到的白文萝的背影。就待他们打算要追过去的时候,李敞之身边的随从忽然从另一边走出来,一瞧他们竟没待在马匹旁边,也不知那事办妥了没有,便赶紧走过来低声喝道:“你们事办好了没有,公子爷们可是快出来了!”

    两人刚要追过去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一脸心虚地看着那个随从,满是紧张地点着头。

    那人看出不对劲,眯了眯眼就问道:“难道被人看到了!”

    两人支支吾吾地不敢说,眼睛在两边瞅去。

    “混账!是被什么人看到的,是伯爵府那边的人?”

    “不是,就是两小孩,我……”那小厮赶紧摇头,正要解释,却这会李敞之同几位公子爷走了出来。他们赶紧把这话打住,详装起笑脸迎了上去,亦趋亦步地跟在旁边伺候着。

第四十八章 隐 患

    两人一直跑出去好远,混入路上那三三两两的行人里头。白文萝才回头瞅了一眼,见没人追上来后,终于放慢的脚步,改了快步走。

    “姐……”白文轩有些惧怕地看着白文萝阴沉的脸,也不敢挣脱开她的手,一直任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这一路上衣服也被扯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嗯,没事了,快走吧,娘该等急了。”白文萝放开他的胳膊,脸色放缓了下来,稍稍替他整了整衣服,就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去。

    “姐姐刚刚……”白文轩一边跟上白文萝的脚步,一回头往后看了看,憋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白文萝马上就打断了他的话:“刚刚我们只是去买了香烛,这会得去给舅舅上坟去,走快点,早点过去还能帮娘干些活儿。”

    白文萝说完也不看他,又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扯着白文轩往前赶。

    “姐……姐姐,别拽我了,我自己走,你别累着了。”白文轩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着白文萝,只是这么走了一会后,他便看到白文萝那单薄的身子,后背已沾湿了许些汗渍,呼吸也微有些急喘起来。

    听他这么一说,白文萝便稍稍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后三三两两的行人,然后才说道:“那你就乖乖跟着,别去找什么蟋蟀了,免得让娘担心。”

    “我知道啦。”跟白文萝相处久了,他明白那句话还意指什么,便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道。

    白文萝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个笑容,放开他的手道:“走吧,趁着没到中午,天还凉快些,不然一会大太阳一出来,很容易中暑的。”

    于是,姐弟两走了约两刻钟后,便来到了他们舅舅坟边。此时芸三娘已经给那坟墓培上了新土,也把周围修整了一番,还折了几支嫩绿的新枝插在坟头上。见他们过来后,便开始把之前准备好的酒食果品等物品摆上,祭供在坟前,再点烛上香,然后叫白文萝和白文轩过来一同将纸钱焚化,最后叩头行礼。

    做完这一切后,芸三娘便让两个孩子把带来的酒食吃了,然后起身看着那焕然一新的坟墓一眼,似轻轻叹了一句,看着姐弟两吃得差不多后就开始准备回家。

    回去也是坐来时的那辆马车走的,因为这个时节暑气大,上坟回来就快中午了,那一路上也没几处遮阴的地方。芸三娘生怕两孩子中了暑气,所以早上雇马车的时候便一同付了来回的钱。

    只是当那马车带着他们摇摇晃晃,差不多走到刚刚白文萝买香烛的那地方后,慢慢就停了下来。

    “大叔怎么停了?”芸三娘撩开帘子问了一声。

    “前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围着好多人呢,这瞅着马车过不去啊。”那车夫扇着草帽,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回头说道。

    “那怎么办?能不能绕过去?”芸三娘往前一看,那里果然围了好多人,几乎把道路都堵住。他们前面还停了两辆马车,而这会有一辆马车正开始往旁边绕去了。

    “绕是能绕,不过这得麻烦大嫂子带着孩子先下去一趟,我这车不太好,边上又不好走,还有坡,劳你们几位先走过去等我一会行不。”

    芸三娘一看前面那辆马车里也是有人下了车,那马车才往旁边绕过去的。眼下中午将近,外头的阳光看着已经有些刺眼了,这车内也闷热得紧。再耗下去的话真怕孩子会闹出病来,她便点了点头,就叫白文萝和白文轩都随她下车去。

    白文萝听说前面出了事,一瞧又是这个地点,心里顿时就生出许些不好的感觉来。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跟她和白文轩刚刚看到的事脱不开关系。果然,下车往那走过去后,根本不用问,光听周围人的议论就知道她心里的猜测没有错。

    “怎么回事,怎么都堵在这了?后头都过不去了!”

    “没看着那辆大马车就停在这吗,还有那一堆下人挡着。您哪,该绕还是绕吧,人家府里的大公子从马上摔下来了,不知是死是活呢。”

    “什么大公子?”

    “嗨,就是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骑马不小心,摔了。”

    “啥伯爵府?”

    “真是,你怎么啥都不知道,得嘞,一会你进了西凉城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哦,抬出来了,抬出来了,赶紧让开让开……”

    芸三娘带着白文萝姐弟两才刚走近去,正好就看到有两人从旁边一家小客栈那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来。人群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一大块空地。白文萝看到那担架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身上很狼狈,只是那担架旁边还跟着好几个人,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虽看得不太清楚,但确实是那天在流金街看到的,那个骑在白马上的年轻公子。只见那头上和手上都包着纱布,一条右腿上还夹着几块木板,衣衫上沾着土,纱布上沾着血。

    那担架一被抬出来,候在外头大马车边上的下人赶紧就围了上去,七手八脚,紧紧张张地帮忙一块抬上了马车。

    围观的人似都不敢随便说话,周围很静,只有伯爵府那些人忙乱进出的脚步声,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不时低喝怒斥的声音。担架被安全抬上马车后,没一会,那马车就在那管家的催促声和嘱咐声中开始往西凉城跑去。

    人群这才开始陆续散开,芸三娘便也说道:“咱走吧,别在日头底下晒久了。”

    白文萝应了一声,正要跟上,只是发觉站在她旁边的白文轩似乎没动晃。她一偏头,就看到白文轩的脸色有些发白,眼中带着一丝愧疚,却一直默不作声。白文萝趁着芸三娘走在前面没察觉,就赶紧拉住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语气笃定地对他说道:“这事跟你没丝毫关系,别胡思乱想!”

    白文轩看了他姐姐一眼,没做声,咬了咬唇,又垂下脸。

    见他这样,白文萝便又接着低声说道:“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能让你看到。”

    “可是……”白文轩抬起头刚要说话,却又忽然住了口,眼睛直愣愣地瞅着前面。

    白文萝马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想就看到了那个小厮,还有另外一个帮凶,正是之前给那白马喂东西的那两人。她看过去的同时,他们也正往这边看过来,眼神非常不好。

    白文萝心中一凛,赶紧垂下脸,抓住白文轩的手道:“别管他们,咱走咱的,娘都走远了,一会得喊咱们了。”

    白文轩有些害怕地握紧了白文萝的手,眨了眨眼睛,沉默地跟着白文萝朝他娘走过去。

    从那小厮旁边过去的时候,他果然不敢怎样。只是却一直紧紧盯着白文萝和白文轩的背影,直到他们上了马车。

    “难道之前就是那两孩子看到的!”那小厮正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李敞之身边的那个随从又走了过来,冷不丁地开口道。

    那小厮吓一跳,想要否认又不敢。今天的事情闹大了,公子原本只想捉弄一下那伯爵府的大公子的。却不想他把药下多了,那马竟忽然发起狂来,一下子就把人给甩了出去。然而,就算是这样,这事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刚刚那匹马早有人找借口给解决了,而且那药,再过两时辰,就什么也查不出来。可偏偏这事竟让人给看到了,万一透露了出去……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李家虽然是西凉城的首富,可撑死了也只能算是爆发户,根本不可能同那百年世家比。而且那伯爵府不仅有御赐的爵位,他们族里在朝为官的人也不少。今天这事,原是小辈们之间的较量,可若被人查出,是下了黑手的话……而公子若知道他做的事出了纰漏……

    “原是想饶了你们两的,但出了这事,为以防万一,这事得跟公子说了。”那随从冷哼一声,也不顾那两小厮苦苦求情,就往客栈内走去。

    李敞之的手指一声一声轻轻敲在桌面上,他已经这么敲了快一刻钟,却什么话也不说。那两小厮跪在他跟前几乎抖得不成样子了,他才猛的站起身,抬起脚就狠狠踢了过去。连踢带骂地发泄一通后,又把桌上的茶具呼啦地全扫到地上,清脆地碎裂声似乎稍稍舒缓了他暴躁的心情。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说道:“那婆娘先是跟我抢了那古纳小子,现在她的贱种又来坏我的事,还真是巧得很啊!好!很好!”

    那小厮看着自家公子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吓得肝都抖了,身上又疼得紧,这会连求饶的话也不敢开口。而李敞之忽然又转过头来问道:“你刚刚说,那丫头多大了?”

    “回公子,大,大概,十三那样。”

    “哦,十三啊,不算小了。”李敞之摸着下巴,面上露出阴霾之色,冷笑了几声,然后就说道:“回府去!”

第四十九章 提 亲

    白文萝那天回去后,犹豫了一下,因怕芸三娘担心,终是没跟她说这事。可她心里一直就隐隐觉得,李敞之那边是不会对这事善罢甘休的,只是不知道他会如何做。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竟有媒人寻上门来,说是为那李家公子给她说亲来的!当时白文萝正帮着芸三娘一同点着这铺子里卖不出去的布料,打算这几天全部亏本低价处理了。

    两人愣一听到这事,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芸三娘迟疑了许久才疑惑地问道:“哪个李家公子。”

    那媒婆先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笑眯眯地说道:“哎哟,要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我能张口就这么说吗,当然是咱这西凉城的首福,李家的小儿李敞之公子了。您那,真是好福气,生了个好闺女,一下子就攀上了那等大富人家。”

    “您……不是找错人了吧?”芸三娘听了那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微皱了皱眉道。

    “你放心,我这做了二十几年媒人了,哪能没打听清楚就上门闹笑话的。这等好事也难怪你会不信,我当时听说后也吓了一跳呢,不过见着你家姑娘后倒是明白了,真真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呢,瞧这脸蛋儿,怪招人疼的。”那媒婆本以为自己点明了这事后,白文萝会害羞借口避开的,却不想还坐在这听着。她虽心里觉得奇,但面上却一点都不表露出来,而且自己这张练了二十几年的巧嘴,自然是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芸三娘同白文萝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那媒婆还道她们是心里存疑,便接着说道:“说来那李公子今年才刚满二十,长得是一表人才,待人又温和有礼,而且至今尚未娶妻。今日虽说是纳姑娘过去为妾的,但是过个一两年,生个一儿半女的,说不定就被扶做侧室了。到时面上尊贵,就是正妻进了门,也压不下去的。”

    芸三娘原本脸色就不算好,听了这话后,顿时就变了脸。只是那媒婆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您心里舍不得,是——瞧瞧,这多好的一个姑娘!谁愿意把自家闺女给人当妾,可是,大嫂子啊,你且容我说一句。”那媒婆说到这,微往前凑了凑,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那李家,可是这整个西凉城的首富啊,这西凉城起码有半数以上的铺子是他们家的,就是在京州也能看到他们家的商号。连那些官老爷也没少上前巴结呢,给那样的人家做妾,可不比随便嫁个穷小子为妻强了十倍去!大嫂子,你可不知道,那李公子上头两个哥哥纳妾的时候,那聘礼,都不少于这个数!”那媒婆悄悄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又说道:“而且那排场,也都办得风风光光,一点都不会让姑娘家委屈了去!姑娘这一过去,您还用得着守在这小铺子里受罪。听说您还有个小哥儿正上学呢,那仁和书院和李家也有些关系,到时小哥儿想进那读书,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不连学费都省了。以后小哥儿金榜题名,还不是都托了这福。”

    “够了,你给我出去!”芸三娘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冷着脸下逐客令。

    那媒婆一愣,似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你该不会是不满意吧,这等好事,你可别糊涂了啊!”

    “我娘叫你出去呢,你是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明白!”白文萝这会终于开了口,声音平平淡淡,目光冷冷清清。

    那媒婆一下子住了口,原还有满肚子的话,却在对上那目光的时候,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说了二十多年媒,还真没见过像这样的姑娘家。明明年纪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可那目光却比成年人还要阴沉,看得人心里只发怵。

    终于把那媒婆给打发出去后,芸三娘才满心疑惑地说道:“他怎么会让人过来提亲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阿尔巴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半年了吗,一直也就没什么事啊!”

    白文萝看着芸三娘忧心忡忡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把昨天的事说出来,只是转而一想,那李敞之今日找媒人上门这背后的目的,便又沉默了下去。这会说出来,她娘指定会更担心……那李敞之今日可能主要是探她的态度的,她是不是回绝得太快了,万一……白文萝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娘别想了,要真为半年前的事情为难咱的话,他根本不用等到这个时候。”

    “那……难不成他真的看上你了!可是他也没见过你啊!”芸三娘怔了怔道。

    “娘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还真想把我嫁到那里,给人家当妾去啊。”白文萝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这丫头,什么妾不妾的,娘这不是担心他到底打的什么注意吗!唉,这事……真让人琢磨不透!”芸三娘说着就在她额头上戳了戳。

    “娘别担心,管他什么主意,咱好好过咱的日子就行了。也没听哪个说上门求亲不成恼羞成怒的,而且又只是纳妾而已。”白文萝一边开口安慰着芸三娘,一边心里开始琢磨着这事该如何解决。如今她家是不可能跟李家抗衡的,不过那李敞之又不是李家的当家人。而上次古纳人的事,听说也是他家老爷子开了口,他才没来找麻烦的,现在这事……

    “哦,一口就回绝了。”一家酒楼的雅间内,李敞之靠在椅背上,手指又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敲着。

    “是啊,还真没见过那么不识好歹的人家。李公子啊,其实我还知道几个好人家的姑娘,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那个个都长得花容月貌的,不如……”那媒婆有些不甘地道了一句,然后又眉开眼笑地吹嘘下去,只是话还没说完,那李敞之就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然后朝他身边的小厮打了个手势。

    那小厮会意,扔给那媒婆一个钱袋,就朝她挥了挥手让她出去。那媒婆接过钱袋后,掂了掂那分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也不强行吹嘘了,赶忙行了个礼就笑眯眯地走了出去。

    “看来这是摆明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媒婆出去后,李敞之冷哼一声,然后又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你现在可以去找那人了,就按我昨日说的那般跟他说,这次若再出差错的话,哼!小心你的狗命!”

    “是!”那小厮赶忙低头应道,心里头却直发颤。公子是个狠心的,他只是个奴才,这次若不照办的话,这条小命真就保不住了。

第五十章 疏忽意外

    不知不觉,太阳就已偏西,金色的余晖中,傍晚的凉风轻轻吹过,白日里的暑气渐渐散去。芸三娘已经是第三次走出门外看了,却依旧不见白文轩下学回来的身影。

    “这孩子怎么回事,早该回来了这会,还是跑哪儿玩去了!”

    “见小武哥回来了吗?”白文萝也跟着走出去问道。

    “小武他爷爷这段时间身子不太好,刘婶便让他去陪着两天。”芸三娘摇了摇头,刚刚也是想去问来着,却又想起这几日小武并未去书院,便只得作罢。只是轩儿这已经比平日晚了快一个时辰了,往常从不曾这样过。芸三娘到底放心不下,便对白文萝说道:“娘还是到书院瞅瞅去,看看是不是先生留他了,知道了也好放心。你把铺门关上,在家待着,要是饿了就先自个吃饭,不用等娘了。”

    “……好。”白文萝迟疑地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有些不踏实。自白天那媒婆来提亲后,她便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总觉得那李敞之接下来必会再做些什么。她原是打算想办法把这事的始终告诉李家的当家人知道的,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妥当。

    一来,她觉得这般做太贸然,人家信不信都难说;二来,那李家的当家人也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这消息能成功送过去的希望太渺茫;三来,就算前面两件事都顺利办成了,谁又能保证人家不会因为这事,反而直接把她灭口,连带她娘和弟弟也都跟着一块遭殃!

    或者去通知伯爵府,让他们两家为这事打起来,到时就无暇顾及她这边了。可是,这样也有可能死得更快些,除非伯爵府能出面护着她家,可是凭什么人家要出面……不过这事若真说了出去,她就是目击证人了,不管那两家是要上公堂还是私底下解决,她都撇不开干系。到时事情会闹得更大,而且很可能到最后,她两边都讨不得好。伯爵府的人说不准还会因这事记恨她,怪她当时怎么不及时报信。到时若把他家大公子摔马的责任,归一半到她身上就太吃力不讨好了!

    白文萝暗叹了口气,惹上这种事,还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芸三娘出去已经有一会了,她关上铺门后,就开始为这事绞尽脑汁,只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办法还未想出,就听到那外头有人在敲门。她以为是芸三娘回来了,却不想一开门,却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男人,微喘着气站在门外。

    “你是?”白文萝只把门半开着,略带着戒备地看着他问道。

    “这是那芸三娘的家吗?”猴腮男拿着袖子一边往脸上擦了擦,一边有些着急地问道。

    “是,怎么了?”白文萝疑惑地看着她,心中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起来,好似感觉到出什么事了。

    “丫头诶,你是她闺女不?快叫你爹出来!”

    “我是她闺女,你快说到底什么事?”白文萝有些不耐烦起来。

    “唉唉,是这么回事,你娘和你弟弟在那路上被马车给撞倒在街上了!”

    “你说什么!在哪里?”白文萝大惊,声音一时有些变调,脑中顿时蹦出李敞之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就在前头东街街口那,撞得不轻那!”猴腮男说着就往一边指了指。

    “快带我去!”白文萝刚要迈出门,忽然又顿住看着那人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娘是住在这的?”

    “诶,我是坐在那辆马车上的,原是要出城去。谁晓得马车撞了人后,那车夫下来一看,吓得不轻就急忙赶车跑了,真是没良心那。我看着不忍心,可身上也没带几个钱,只好四下问了人,好容易才找过来。姑娘诶,你还是快叫你爹出来吧。”猴腮男一脸自认倒霉地说了经过,然后又催了她一下。

    白文萝看了他两眼,然后啪地一下就把门关上。那猴腮男突地吓了一跳,正摸不清脑袋的时候,那门又开了,然后就见那个小姑娘急步走出来,一边关上门一边对他说道:“我爹不在,你带我过去,我娘和我弟弟当时被撞得怎样?没人叫大夫吗?”

    “诶,看样子被撞得不轻啊,谁也不敢乱动,有人去叫大夫了,也不知请到没请到,这太阳都快下山了。”猴腮男边说边给她指着路走。

    白文萝心里有些乱,一边担心着她娘和弟弟到底怎样了,一边又拒绝去想他们这会怎样了!她很想冷静下来,可是第一次,她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步走着的双腿一直就在微微颤抖,如果这事真是李敞之示意,如果她娘和文轩真出了事,她绝不会放过他的!

    这会是傍晚时分,天色已开始发暗,往书院去的那条道平日本就有些冷清,现在更是没看到几个行人。两人快走到一丁字路口的时候,猴腮男朝便朝那路口指了指道:“就在那条街的街口处,快,过去就是了。”

    白文萝由于心思有些混乱,而且那条道本就是去书院的路,于是她也没多想就走了过去。可当她才刚拐进那条道的时候,顿时就发觉事情不对,然而这会察觉已经太晚!嗅到了危险想要马上后退的时候,那猴腮男却及时在后面猛地推了她一把!人家是专门设了圈套让她钻,而她不但现在这个身体实在是差劲得可怕,再又加上这一路上心神不宁,所以当藏在拐角处的那人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甚至还来不及喊出声,就被一股力道给打晕了过去。

    这条通往东街的路其实是条小巷子,两边都有高高的围墙。一边是普通人家的家宅,但因有那围墙挡着,这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而另一边虽然是一家三层的酒楼,但因为还未开张,也不会有人在。再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路上也没有别的行人。所以,这次作案确实是精心策划好的,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没人想到的是,当白文萝被人打晕,又被人扛到一辆早准备好的马车里,然后那马车悄悄离开那里的这一幕,全都落入了好几双眼睛里头。

    “原来西凉还有这等事,倒是让我开眼界了呢!”还未开张的那家酒楼内,一个颀长秀挺的年轻公子站在三楼的窗户边上,面上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看着旁边的人道。

    “是下官治理不严,容下官此刻先行告退,马上就去查办这事!”说这话的是前段时间刚上任的西凉知府,他今天原是特意包了这家还未开张的酒楼,私下招待京州来的巡抚和另一位贵客,却不想偏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那等事!他现在真恨不得将刚刚看到的那两人马上千刀万剐了!

    那年轻公子笑了笑道:“贺大人请自便,不过说起来,那位姑娘我倒是认识,如此,大人不介意我插手这事吧。”

    “不敢不敢,有劳锦二爷!”

    上官锦点了点头,身子一闪,就从那三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他身边的随从也跟着追上,只留下那两位大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酒楼内。既是旧识,又有这样的身手,那为何刚刚不出手阻止?

    上官锦追上那辆马车后,就放慢了脚步,心里有些好笑地想道,真让人意外,隔了半年,才刚到西凉,还没等他去找呢,那丫头就自己撞上来了,还惹上了麻烦。

    “对了,上次在淮州查到的事,你想办法透露给那边,其余的先别管。”他慢悠悠地追了一会,忽然就停下来朝身边的随从吩咐道。

    “是。”那随从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走开。

    “不用跟着我了,你去办你的事。”

第五十一章 人为刀俎

    此时已是三更半夜,月色朦胧,轻纱般的薄雾笼罩着夜色迷离的河边。这里是西凉城东面三里外的九里河处,虽说是河,但其实河面很窄,河床很浅,是行不了大船的。所以西凉城的人外出远行基本都是走陆路。然而这条河顺流而下约九里外,就是万里江了,沿江可经过数十个州县。

    此时,那九里河的河边,立着几间歪歪扭扭的黑瓦房。由于河边蚊蝇众多,所以即便是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每间瓦房的门窗都关得很严实。深夜很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蛙叫外,就剩下从那门窗的缝隙中透出光亮的屋内,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油乎乎的桌面上点着一小节蜡烛,橘黄色的火光不时跳动着,昏惨惨地照亮了这屋内的一桌两凳,还有四个人影。其中两人正坐在屋内仅有的那两张凳子上,烛光清楚地映照出他们的脸。坐在门边的那个赫然就是那个尖嘴猴腮男,另一个却是个面方嘴阔,体格粗壮的男人。他脸上还有一道可怕的刀疤,从眉间斜下至左脸,显得异常狰狞。

    而剩下的那两个人却像货物一样被扔在屋子的角落里,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们从被带到这间屋子后,就一直没见动晃过。而且其中一个身量略小的,有一只手,正以一种奇怪地姿势摆着,看着就像是被人扭断了一般!

    “嘿,老刀,这小子的手不是你给掰断了吧,怎么这么不知轻重,这可卖不了好价钱啊。”猴腮男往嘴里送了几粒花生米,又喝了口小酒道。

    “那小子不听话,自找的!卖什么,这种货色直接带过去当小乞丐。”刀疤男不耐烦地端起小酒杯一仰而尽,却远远不尽兴。真想直接拿起酒坛子来喝,可是他知道今晚不行,等这批货安全送出去后,一定得去窑子里喝个尽兴。一边喝着刀子般的烈酒,一边摸着女人丰润的身体,那缎子一般的肌肤,光想想,就觉得浑身都热起来。

    “随你,不过他这是晕过去了还是咋的?要死了的话就赶紧扔了,省得占地方。”猴腮男说着就往那角落了看了两眼道。

    “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老子烦,给他捂点药,清净点。”

    “别不是弄傻了吧。”

    “管他的,傻了也能讨钱,只要那丫头不傻就行,卖到窑子里还能值两钱。不过先前收的那些也已经够本了,现在就是顺道而已,不然老子才懒得费这事!”

    “也是,真没想到,这次居然碰上这种好事,顶咱们干好几趟的活了。”

    “小心着点,这事你确定没留尾巴。”

    “放心吧,这种事,那边比咱还怕被发现。总之等船到了以后,上了水路,就什么都安全了。”

    “船什么时候到?”

    “还得大半个时辰吧,没办法,这次人数有点多,弄了三条小船才勉强装下,只能晚点。不过那一路都联系好了,只要进了万里江,马上就换大船。”

    “还是小心点,你去那边看着,船快到的时候通知我。”刀疤男想了想,觉得还是妥善点好。

    “靠,又要老子去喂蚊子。”猴腮男顿时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只是一看刀疤男那眼刀子射过来,他马上又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喝完这杯就去守着,真是,都到这儿了,还能出什么事!”

    “小心使得万年船。”刀疤男放下杯子,不打算再喝,今晚必须节制点。只是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角落那边有了动静。一转头,就看到那丫头正悄悄伸出手摸到她弟弟的手腕上。

    “哟,那小丫头这就醒了,是那药下得轻吧,果然怜香惜玉啊。”猴腮男也发现白文萝醒了,就嘿嘿笑了两声。

    “你还不快去。”刀疤男朝他瞪了一眼,脸上的那道疤似又变得狰狞了几分。

    “行了,这就走,我知道你憋不住了,这个虽没几两肉,总也比干喝酒强!”猴腮男说着就站了起来,又往白文萝身上瞄了几眼,然后才推开门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带上。

    白文萝没往他们这边看,其实她已经醒一会了,只不过还浑身发软,脑子也还有些晕乎乎的。只知道自己被下了迷药一类的东西,但周围的环境却弄不清楚。幸而他们没把自己的手困起来,而且她能闻得到文轩的气息,知道他就在身边。于是便耐着心,一边装昏迷一边等着药效完全褪去,同时还注意那两人的谈话。

    直到听到那两人说到文轩的手被掰断的时候,她只觉得耳中如遭雷击。然而那会她身上的药效还未褪尽,也没听到多少消息,咬着牙才没有当时就睁开眼打断他们的话。所以,一直等到这会,感觉身上稍稍恢复了点力气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先确认文轩的手是不是真的断了。

    摸到手腕那,没事,再顺着往上摸,才移了一点,就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小臂肿得厉害,已经触摸不到骨头,但是知道那姿势不对,肯定是断了!然而还未等她检查有没有伤到筋时,那刀疤男就起身走了过来,俯视着她阴森森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你,你把我弟弟的手弄断了!我……娘呢?”白文萝停下手中的动作,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微抬起脸,半垂着眼睑,似不敢看他,其实是在仔细观察他走路的姿势。

    一个人会不会武功,根基如何,仅凭他的脚步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这人应该是会点拳脚功夫,但是根基尚浅,不过体格粗壮,力气应该不小。

    “那个我不知道,不想早点死就老实点,在这里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没有。还是安安静静地,省得我麻烦。”刀疤男有些意外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放声大哭,刚刚忽然瞧见她动了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刚刚药正好用完,原以为给她下的那些药起码得到了船上才能醒呢。

    “我能看看我弟弟吗?他的手……”白文萝依旧垂着眼,似怯怯地说道。

    “死不了,你就好别乱动。”

    “那你能给我点水喝吗?我渴了!”白文萝又轻轻的要求道。

    “这里没有水,只有酒。”见她不但不哭,而且还敢连着提要求,刀疤男更加意外了。他最烦那种一睁眼就哭哭啼啼的女人,没蒙汗药的情况下,每次他都是直接一掌给拍晕过去的。

    “酒,酒也行,我实在是渴了!”白文萝说着又努力咽了咽喉咙。

    刀疤男迟疑了一下,就转身直接把那坛子酒给拿了过来,然后蹲下身,递给白文萝道:“想喝就得这么喝!”

    白文萝依旧垂着头,默不作声地接过那坛子酒,然后有些吃力地抬高,一仰头,就灌了下去。才喝一小口,却大半都流到了外面,顺着她的嘴角、下巴一直淌到胸前。整个屋子瞬时都溢满了浓浓的酒香。

    就喝了那一小口,白文萝舔了舔湿润的唇,然后便把酒坛子递了回去,并且终于慢慢抬起了眼。

    她曾经的职业,注定了要接触不同的人,所以需要精通很多技能。勾引,便是其中一种,也是最基本的必修课。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原以为会看到一双像小鹿一样,惊惧害怕的眼睛,却不想,完全出乎意料!

    那并非是水光潋滟楚楚动人的一双眼,而是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冷漠而诱惑。那双漆黑如墨一般的眼眸毫不避讳地对上他的目光,直直勾到他心里去,瞬间就勾得他的身体莫名地蠢蠢欲动起来……刀疤男半张着嘴,一时间愣住!

    那眼神,能让人忽略掉她的年纪,她的容貌。即便她长得并不难看,即便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开始发育。然而,这样青涩单纯的容貌,却拥有那样一双神秘而复杂的眼神,不可思议的矛盾体,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还有那溢满屋子的浓烈酒香,还有那带着水光的湿润双唇,还有那已经能看得到曲线的年轻身体……

第五十二章 我非鱼肉

    他手抓过来的同时,她把酒坛子挡过去,他一手拨开,她的手顺势一脱,就听见啪的一声,整坛酒从她手中掉了下去,应声而碎!浓香的烈酒哗地流了一地,酒水四处蔓延。就在那酒水将要蔓延到她脚下的同时,就在他的手再次抓过来的瞬间,她猛地往后一退,后背整个贴在墙上,随后两手撑地而起,身子顺着墙壁,在他也跟着起身靠近来的时候,又往旁边退了好几步。

    他追,她躲,他抓,她避,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游戏。你追我赶,欲擒故纵,机智交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不知不觉中就把猎物引诱到陷阱里。

    她终于退到了另一边的墙角处,似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刀疤男的双眼已经发红,鼻孔扩张,胸脯微微起伏着。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这般兴奋过,这个像只小野猫一样的女人,勾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兴趣!是的,从刚刚,还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小丫头,如今在他眼里已变成一个带着几分野性的女人!满屋的酒香刺激着男人的神经!

    简直是意外之喜,接了这一趟活,竟让他捡到这么一个宝贝!他没有发觉,他原是要把这个丫头卖到窑子里去的,而这会,心里已经决定要把她留在身边!他甚至还未沾到那丫头一下,不过是片刻的追逐,就完全扭转了他的决定。

    刀疤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缩在墙角里的白文萝,此时她离他不过是几步之遥,她再躲也躲不到哪去。白文萝也没有说话,只是尽量让自己微喘的呼吸平顺下来,眼睛避开他的目光,往他侧腰那一扫,那里微有些凸起。刚刚他在她跟前蹲下来的时候,她就从他敞开的领口隐隐看到,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男人一般都没太大的耐性陪女人玩追逐游戏。刀疤男再也耐不住,三两步就跨过去,高大的身躯眼看就要把她整个笼罩住。白文萝似害怕一般,双手交叉抱在肩膀上,头埋下。刀疤男忍不住露出个得意地笑,猎物乖乖降服了。可没想到的是,当他刚要朝她伸出手,把她抓过来的时候,却见白文萝的身子突地往下一滑,身子一弓,整个人猛的就往他撞了过来!

    她抱着双肩,露出的两肘正好就撞到他的腰眼上!即便是这样,其实她的力道并不大,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更何况还有点手脚功夫又身体壮实的刀疤男。然而,事出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这又是白文萝拼劲全身力气,瞄准位置撞了过去,再加上刀疤男刚刚喝了点小酒,脑子多少有点迟钝。所以,即便没伤到他什么,却也让他一个站不稳,就被那力道撞得往后倒了下去。可他的手也很快,自己摔下去的同时,也张手一把抓住白文萝顺着他一块趴了下去!

    于是,一声闷响,两人就一同滚到了地上!刀疤男还来不及发怒。明明是慌乱之中的触碰,偏那力度却巧妙得让他顿时闷哼一声。他赤红着眼睛,开始粗喘着气,盯着此时几乎半趴在他身上的白文萝。只见那丫头微张着嘴,一双深幽如浓墨般的眼眸因垂着脸的关系,刘海的阴影投了下来,为那双眼睛又增添了几分神秘。这是一只没被驯服,会挠人的野猫!有什么比征服这样一个女人能让男人更有成就感!

    他抓紧她的胳膊,一手撑着地,想要翻身把她压到身下。却没想,白文萝却在他动作的时候,那只被他抓住的胳膊奋力地挣扎了一下

    那个时候,人身体各个方面的反应都会变得迟钝。机会,只有一次,并且稍纵即逝!

    当看到刀疤男的瞳孔出现变化的时候,白文萝另外那只没被掐制住的手,似忽然间化成了一条蛇,瞬间就从他敞开的领口那滑到他的腰部!丝毫不差地握住匕首,抽刀,移上,翻转,对准,插入!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先前演练过千百次一般,没有丝毫停滞,不带一丝犹豫。而她脸上的表情,一如刚刚,冷漠而诱惑,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刀疤男甚至忘了喊叫出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那柄随身携带的匕首,此刻竟插在自己的胸膛上!白文萝挣开他的手,握着刀柄的手最后一使劲,就把整个刀身全都没入他的心脏。刀疤男只是张着嘴,动了动喉咙,却还未发出声音,就嘭地一下,彻底地倒了下去。可是,他,还是不信!

    原以为,是只小野猫,却不想,其实是一头能咬断人喉咙的野兽!

    白文萝松开刀柄,也嘭地一下坐在地上,急喘了几口气,然后就感觉到全身似虚脱了一般,想去看看文轩,却一时间竟站不起来了!

    这个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看似简单,但几乎是她有记忆以来,负担最重的一次。虚弱的身体,悬殊的差距,她不但押上了自己,重要的是,也押上了文轩的性命。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弱势!这是以前常听到的话,她又一次证实了它。不同的时空,不同的身体,但是,是一样的灵魂,有些东西,学会了,就再也忘不了。

    真是精彩绝伦的一幕!简直让他惊艳!

    上官锦无声地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慢慢走到那间黑瓦房的门前。可惜,刚刚她被那男人拉着倒下去后,那一刻,他没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那时她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他想象不出,却着实被她拔出匕首,刺入胸膛那一瞬的表情惊住了!

    果真,是只兽,带着野性,没有被驯服的华美的兽。

    那动作,一看就是曾经经过严格训练,可是,为什么他却查不出一丝,她有受过训练的经历。他的情报系统不会有问题,可是,那小丫头又怎么会这些?

    门还未被推开,白文萝就已坐起身,快速爬到刀疤男身边,想要拔出插进他胸膛里的匕首。然而,门却在那之前被从外面推开了。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身影,她下意识地一抬头,终于看清那个人,握着匕首的手忽的就松了下去,怎么,又是他!

    ===================

    ^__^大家看完后表忘了投推荐票票,顺便再收藏一下哈~~~~~

第五十三章 交 易

    两人隔着尸体对望了一会,片刻的僵硬后,白文萝就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白文轩身边,仔细检查他的手。万幸,只是骨头断了,并没伤到筋,只要接好骨头好好养几个月就没大碍了。她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轻轻唤了他两声,又在他脸上拍了拍,可白文轩依旧似睡着一般,昏迷不醒。

    她有些着急,如果真是中了过量的迷药,不及时救治的话,就会损伤大脑神经。很可能会像猴腮男说的那般,变成傻子!

    “不用看了,是蒙汗药被下的多了,再过两时辰不进解药的话,就是明天醒来也没救了。”上官锦在旁边看了一会,已不觉得讶异,说着就笑悠悠地走了过去。

    白文萝转过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上官锦微挑了挑眉毛,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探究,一只聪明的小兽,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藏起它的獠牙。他慢慢蹲了下去,差不多平视地看着她慢慢开口道:“第一,你杀了人,就算是人贩子,也是沾上麻烦了;第二,这里距西凉城有三里,又是半夜时分,而且城门早关了,方圆几里内,是有几处人家,但没有大夫;至于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我随时都可以取你们的性命,包括以后。”他说完,特意扫了一眼白文轩。

    白文萝神色未变,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若非有事求她,他用不着浪费口舌。

    对方的无动于衷似乎真的引起他的兴趣,上官锦眼中的笑意浓了些,然后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问道:“告诉我,是谁教你杀人的?”

    告诉你也未必会信,白文萝想,而且你永远也打探不到。

    “那么专业的手法,若非亲眼见到,我真不敢相信,竟是从这么一个瘦弱的身体里使出来的,谁教你的?嗯?”

    “……”

    “不说吗?”他笑了笑,眼前的小兽,那双眼中全是不在乎。而且那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从灵魂里透出的漠视,对生命的漠视,甚至是对自身的漠视,这算是沉默的反抗吗?可惜,他却知道,这里有她无法漠视的人,所以他说着又往白文轩那扫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我只知道我必须杀了他。”白文萝终于动容,张口道了一句,声音冷静而平淡。不像撒谎,亦不像实话,至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所以此时更是真假难辨。

    “小姑娘,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他摇了摇头,这不是问句,而是叹句,这是他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了。上官锦心暗叹了一下,她真的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吗?竟还能这般平静,就像刚刚只是切了块冬瓜似的,简直就是天生的……他怔了怔,然后又轻轻笑了笑,难道真的是只小兽,身体里藏着野性,没有被驯化。因为遇上了危险,所以这一切的反应都只是出于本能?他自然知道,人各有天赋,有些人,确实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会做出平时无法想象的事情来。可是,她做得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他无法相信这只是出于本能。

    虽然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回答,虽然听着很牵强,但他似也不想再继续追究下去,游戏的乐趣在于过程,太早知道答案,反而会变得没意思。

    “我会帮你彻底解决这件事,并保证你弟弟不会出事,不过你得替我办一件事。”上官锦松开她的下巴慢慢说道。

    白文萝依旧不出声,耐心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需要你帮我时时照看一个人,以保证她的安全。”上官锦说道这,也不管她是否答应,就站了起来接着道:“到时,我会再找你。”

    他没详细说,她便也不问,非常识趣,他真是找对人了。上官锦满意地笑了起来,再不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他刚一出去,马上又有两个身着黑衣的人闪了进来,他们没往她这边看,而是直接就往刀疤男的尸体走过去。一个把尸体抬出去,一个往地上那沾到的血迹的地方散了点粉末,没一会,就看到那血迹慢慢消失了。做这一切时,那两黑衣人的动作不但迅速,而且基本听不到什么声音。

    没一会,刚刚把尸体抬出去的那个黑衣人又推门进来,这会他手上却端着一盆水。他把水放在白文萝跟前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件普通的女式的外衣,一起放到她跟前。做完这一切后,两人什么话也不说,跟先前一眼,消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白文萝会意,她刚刚把匕首刺入刀疤男的胸膛时,因为靠得太近,所以她的手上和身上难免被他喷出来的鲜血沾到。原本她是打算过后去河边洗掉身上的血迹,然后把文轩背出来,再把这里一把火全烧了。不过现在有人帮忙善后,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白文萝仔细洗掉手上的血迹,然后快速把衣服换上,再又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就弄出点声响来。声音刚落,其中一个黑衣人马上就闪身走了进来,把那盆水和她换下的衣服一起拿了出去,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那人却再没进来,白文萝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白文轩,她心里等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刚走到门边,就又听见外面有吵吵杂杂的脚步声正往这边逼近!

    迟疑了一下,拉开门,远远就看到一行人影往这边跑来,个个手中都拿着火把,跳跃的火光撕开了浓重的黑夜。

    原是一众官差,连大夫也一起带过来了,个个见着她后都很客气。白文萝却没多说什么,也没多问,直接让大大夫看白文轩去。

    最后她和白文轩是坐着官轿回去的,回到西凉城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轿子在她家门口停下,白文萝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芸三娘站在门口,而她身边也站着两个官差。

    母女两对望了一下,也没多话,帮忙把白文轩抬回屋里后,两个带头的官差安慰了几句,临走时还往桌上留了几两银子,然后就告辞了。

    芸三娘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然后抱着白文萝,无声地流着泪,黑夜终于过去。

第五十四章 意外来客

    第二天,白文轩醒来后,娘儿三个才坐在一块慢慢道开了昨天那事。原来白文轩昨儿下学后,那尖嘴猴腮男就跑上去,同他说了跟白文萝一样的话,白文轩吓得当下就跟他走了。而芸三娘走到书院一打听,才知道先生早就下学了,她当时还道白文轩准是跑哪玩去了,可能这会已经回家,却没想回去一瞅,连白文萝都不见了!这才慌了神,出去到处打听了一番,无果之下才抱着一线希望去衙府报了官。幸而衙门很重视这事,那官爷还一劲儿地安慰她,说是天亮之前保准把孩子给找到,然后又派官差送她回来,陪着一块等着。

    提心吊胆了一夜,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听到消息,说是找到了,正往这边回来。那一刻,芸三娘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终于爬了出来,看到了曙光。

    官府那边也很快就把这事给查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巡抚大人的监督下,新上任的西凉知府便以雷霆手段把那伙地痞流氓一网打尽。接下几天,还揪出沿江那条接应线,并且又找到了几十个从各地被骗来的小孩和妇女,连带翻出几年前的数条人命悬案……而白文萝这边,因为有人特别关注,所以那猴腮男在几次用刑下就乖乖招供出。原来他是收了别人的钱财,所以才打上了那两孩子的主意。但给他钱让他办事的那人,并未透露身份,只是他做这一行的,本来就多几个心眼,当时便悄悄跟踪了过去,才发现对方竟是李府的小厮。

    结果官府画了画像,去李府拿人的时候,才知道,就在那当晚,那个小厮就畏罪吃毒药自尽了。因为上官锦并不在意后面的事,所以几番周旋之下,最后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这事后来不知怎么就从衙府那传了出来,芸三娘知道后,心中顿时惶惶不安起来。她感觉这事保准是李敞之做的,可是自己没凭没据,官府也已经结案了,她还怎么去说。这次是万幸,孩子给找回来了,要下次再出现一回这样的事,还会有这样的好运吗?

    芸三娘看着白文轩那夹上夹板,包扎得厚厚实实的小臂,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心低升起。白文萝知道芸三娘心里头的担忧,但是她又不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说。只能安慰道,出了这事后,那李敞之虽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那小厮身上,死无对证。但官府多少也是注意到他了,他家里肯定也会管束着,必是不敢再轻易如何了。

    芸三娘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因为轩儿的手如今成了这样,所以她干脆让他这段时间都别去书院。一来是在家好好养伤,二来也是因为出了这事后,她实在是怕了,恨不能让孩子一刻都别离开她的视线!可是,她也明白,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在芸三娘忧心苦恼着的同时,白文萝一直就没忘那个男人说要让她做的事,只是却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而他又会如何安排。所以,这几日,她一直就在等着他重新出现。

    却没想,这事情过去几天后,她们家等到的竟是一个谁也意料不到的人!

    那天,是七月最后一天的傍晚,天色已暗,秋风乍起,娘儿三个才刚吃完饭没多会,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芸三娘让白文轩在屋里歇着,让白文萝收拾一下厨房,然后才有些困惑的去开门。边走心里还一边琢磨着,都这会了,还有谁会上门,要是刘婶的话早扯开嗓门大声喊了。前几日倒是不时有邻居上门探望的,但也都是选白天的时候,不会这个点还上门来。

    然而门一拉开,先是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看着有四十多了,身上穿着不俗,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芸三娘正待要问时,却见有一人弯腰从那马车里走了出来。直到那人直起腰,转脸看向这边后,芸三娘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那人看见芸三娘后,似辨认了一会,才有些迟疑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三娘,真的是你!”

    芸三娘没有答话,此时她抓着门板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她很想现在,马上,就把门给关上,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娘,是谁啊?”白文萝的声音很适时地从后面响起。

    那人也听到了白文萝的声音,赶紧就往前两步道:“那里头,是三妞儿的声音吧!”

    再僵持下去,一会又会有邻居出来探头探脑了,芸三娘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拉开门道:“先进来吧。”

    “你先把马车停在别的地方,一个时辰后再过来接我。”那人点了点头,朝刚刚敲门的人吩咐了一句,然后才走了进来。

    芸三娘关上门后,白文萝往旁边退了退,再仔细打量这个来客。只见他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体型偏瘦,身上带着三分儒雅之气,面上带着七分威严之态,应该是惯于施号下令之人,非官即贵。整个扫了一眼后,她再往他的脸上细看了两眼,却在这一看之下,心里顿时一惊!只见那眉眼,那轮廓,和文轩……实在是太像了!

    白文萝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白文萝,眼里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而且见白文萝这般看着他,他似想要亲近一下,却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做。

    “萝儿,你先回房里陪着轩儿。”芸三娘的脸上慢慢恢复了点血色,她没理会白文萝看过来的询问目光,只是开口吩咐道,并且还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语气。

    “萝儿,三妞儿是取了这个名字吗?还有轩儿……我——”那人在一旁有些激动地插嘴说道。

    “萝儿,还不回房去!”芸三娘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又朝白文萝说道。

    “我这就回。”白文萝赶紧应声,然后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俩一眼,才转身出了铺子。而刚一出去,就听到那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三娘,你何必这样,先让我看看孩子吧,他们可是我的骨血。”

    “你放心,既然都找来了,我还能拦着不成。”

    “我一直以为你和孩子们都死了,真没想到……”

    芸三娘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朝后面走过去。白文萝吓一跳,赶忙走开,随后,那铺子的后门就被关上了,里面的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她站在院中想了想,便叹了口气,然后往芸三娘的房间走去。

    “姐,是谁来了?”白文轩一瞧她走进了,就马上开口问道。

    白文萝没有答话,而是仔细看了他好一会,白文轩便有些奇怪地摸着自己的脸问道:“姐你在看什么?”

    “文轩,你对——父亲,有印象吗?”白文萝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你说爹吗?我不是还没出生他就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会有印象,姐姐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文轩,他没死,他现在正跟娘在铺子里谈话呢。”白文萝摇了摇头道,她已经嗅出来,他们的生活马上要起变化的味道了。

    “你说什么?”白文轩有些发懵地看着她。

第五十五章 要进伯爵府

    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了下去,油灯亮起的时候,芸三娘才带着那人进了房间,两个孩子都似惶恐般地站了起来。

    白文萝没说话,只是轻轻扫了那人几眼就移开了目光。

    白文轩也不敢说话,往他姐姐身边贴近了一点,然后就偷偷抬眼打量着那人,接着又把目光移向芸三娘。

    芸三娘暗叹了口气,看着这两孩子的目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了好久才轻声说道:“萝儿,轩儿,他是……你们的父亲。”

    既然芸三娘没让他们叫人,白文萝和白文轩就都没说话,只是把目光同时移到那人的脸上。白孟儒轻咳了一下,也不在意着一时半会就让孩子认自己。他尽量放松脸上的表情,然后才朝两个孩子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轻轻扶住白文轩的肩膀问道:“轩儿的手是怎么了?”

    “折了。”白文轩又往姐姐身边靠了靠,然后睁着眼睛看着那人,傻乎乎地说道。

    白孟儒笑了一下,有些不知该怎么还往下说。他就是在府里也很少跟那几个孩子亲近,一年里头难得见上几次,似乎都是训斥的时候多,记忆中,还从未这般自己主动要跟孩子亲近的。

    气氛眼见就要尴尬了起来,油灯上的灯芯爆了一下,白孟儒往房间里扫了一眼。看到桌上放着几本书,便问是谁的,白文轩乖乖道是他的。于是白孟儒就顺着这话,接着问他都读了什么书,上了几年学,书院里怎样,先生教得好不好之类。其实这些,早两天前他就已经让人查了个大概,这会不过是没话找话,多说几句罢了。白文轩一一做了答后,两人又没话了,白文萝一声不吭的在一旁看着,芸三娘也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这气氛怎么瞧着怎么怪异。

    白孟儒这才把目光移向白文萝道:“三妞儿已经这么大了,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白文萝一脸陌生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也是,你那会也才三岁。”白孟儒叹了口气,似也对这样刻意的亲近有些乏了,便转头对芸三娘说道:“这几天准备一下,我过两天就让人来接你们,老太太那边也都知道了,你放心,不会委屈了你和孩子们。”

    两孩子都抬起头看着芸三娘,白文轩则更是睁大了眼睛。

    芸三娘垂下脸没吭声,过了一会才抬起头说道:“我给你看看这会马车过来了没有。”说着就走了出去。

    白孟儒轻轻在白文轩头上拍了拍,道了一句:“别担心,进了伯爵府后就没人敢伤害你们了。”

    他说完,便跟在芸三娘后面出了房间,留下两个孩子有些呆呆地站在房间内,大眼瞪小眼。

    白文萝刚一看到白孟儒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低,却没想,竟会是伯爵府的人!难不成,他就是那个一等伯,而那个摔了马的伯爵府大公子,就是他们的……白文萝看着白文轩,一时间也有些哑住。

    白文轩呆了好久,傻了半天才迟疑地问道:“姐,咱们要搬家了?”

    “可能吧。”芸三娘没反对,那准就是他们刚刚谈话的时候已经谈好了,白文萝沉吟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想搬家呢。”白文轩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说道。那个人,太陌生了,虽然刚刚他特意问了自己许多话。可他却能感觉得出来,对方刻意的成分太多,没有几分是真的关心,不像是父亲的感觉。他也说不清对父亲应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至少,小武哥他爹就不是这么跟小武哥说话的。

    白文萝明白芸三娘这么快答应的原因是什么,而且,既然已经被找到了,芸三娘也不可能还带着他们继续住在这。她轻叹了口气,摸了摸白文轩的脑袋说道:“文轩,姐姐……目前还不能保护好你们,如果当初早点进伯爵府的话,你的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白文轩愣了愣,垂下脸看着自己夹着夹板,缠着纱布的手臂。当时被那刀疤男给折断的剧痛,还有后来,接骨头时的疼痛,到现在都没有消去。前几个晚上,他疼得一整晚一整晚都睡不着,只是因有芸三娘守在旁边,所以一声不敢哼。可是,会发生这样的事,却是因为他那天,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不但自己受罪,甚至还连累了姐姐也被抓了,要是万一……每次,他想起那件事,都觉得一阵恐惧和后悔。

    “如果我那天不去找蟋蟀就好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喃喃地说道。

    “不是你的错,别把别人的过错来责怪自己。”白文萝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白文轩咬了咬唇,抬起头看着白文萝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娘?我不怕娘骂我的。”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钻什么牛角尖!”白文萝又在他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往外看了一眼才接着说道:“之前不让你跟娘说,是不想让娘为这事平添忧心。后来咱们出了事后,官府也大概查出了事情的起因,不用说,娘也猜得出是李敞之那边干的。而现在……”白文萝说到这,顿了顿,微微皱起眉头来。

    “现在怎么了?”白文轩有些着急问道。

    “文轩,如果咱们真的进了伯爵府,那么你要记得,那天你找蟋蟀时看到的事情,绝不能透露半个字!”白文萝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为……为什么?”

    “人心难测啊,他们要知道咱是在事发前知道了,却没有及时告诉他们,指不定会把错归到我们身上,所以,忘了这事吧。”白文萝说着就轻轻碰了碰他露在纱布外面,那微微浮肿的手背,心里说道,你放心,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

    白文轩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姐姐,不知为何,那个还未接触到的地方,因为白文萝这么几句话,在他心里一下子就多了几分阴影。

    白文萝却开始慢慢琢磨起今天这事来,按说,他们都在这西凉住了快十年了,没道理伯爵府的人现在才找过来?而且刚刚文轩的父亲不是说以为他们都死了吗?那怎么又……难道是跟那个人有关?既然是要她为他办事,那他应该早就调查了有关于她的一切了,自然也就查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今天这事肯定跟他撇不开关系,那么……他说要她保护的那人,就在伯爵府里?

    姐弟两陷入沉默没多会,芸三娘就走了进来。

    白文萝和白文轩都看着她不说话,芸三娘叹了一声,把他们两都拉到床边坐下后,才慢慢开口道:“娘原只知道他家的老宅在西凉,而他在京为官。之前,在淮州的时候,他并未继承爵位,所以一直就不知道,原来那伯爵府就是他的府邸。”

第五十六章 芸三娘的往事

    芸三娘轻轻***着两个孩子的脑袋,看着油灯上不时跳动的火光,记忆慢慢回溯到了几十年前……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逝,记忆中父亲整日都在酗酒。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时要受父亲酒后的拳打脚踢。大哥忍受不了家里的日子,早早就离开的家,随乡亲去外地讨生活去了。然而就在大哥离开的第二年,才比她大一岁的二哥去河里捞鱼的时候,不小心溺水死了。

    大哥走了,二哥也没了,翻遍了整个家,也没找到几个铜板,最后是用一张草席把她二哥的尸体给裹着,就草草下了葬。她忘了自己哭没哭,只记得那一天,整个天空都是灰色的;只记得她父亲,就是在她二哥下葬的那天,也照旧是酒瓶不离手。

    下葬完后,她父亲就大醉了三天,第四天醒来的时候,难得没有对她打打骂骂,还出去给她找了点吃的回来。又絮絮叨叨地同她说了许多话,还说吃完就带她去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大户人家,高高的院墙,朱红的大门。到了那后,她父亲对她说,在那里会过得比跟在他身边好,说完就把她留在那,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年,她十一岁,一张卖身契,几两薄银,就断了他们父女之间的亲情。

    不过她父亲说的也没错,进了那户人家后,生活的确比在家里过得好多了,至少从不缺吃的穿的。原本,那户人家是买她进来当丫鬟使的,结果他家老爷瞧着她模样儿长得可以,人也算伶俐,便把她拨到家里的艺姬园里专门请人来调教。

    那艺姬园里有许多同她一样的小姑娘,个个都长得一副好模样。慢慢的她才知道,凡是进了这个园子的姑娘,将来都是给她家老爷当礼物送人用的。知道这事后,她并没什么反感,也不排斥,连亲身父亲都能把自己卖了,更何况是花钱买了自己的买主。就算送人,只要有吃的有穿的,对她来说到哪里都一样。她只怕饿了没东西吃,只怕冷的时候没衣服穿,只怕天天过着拳打脚踢的日子。

    所以,她很安分地待在那里,该学的一点都不敢疏忽。只是在那里,她也亲眼目睹了大户人家那藏在光鲜表皮底下的龌龊事。一园子思春的貌美姑娘,瞧着那满目的锦衣玉食,能有几个是安分地。少不得就有妄想要勾引小少爷,结果却被太太活活打死的;也有被老爷看上后,当上了姨奶奶,却忍不住寂寞跟别人私通的;还有为了一己之私,栽赃嫁祸落井下石的……事情见得多了,她也就学会了怎样保护自己,远离那些是非,安安分分做一个摆饰以换取安逸的生活。

    于是在那个园子里呆了五年后,虽在弹琴跳舞上不如别人学得好,倒是诗词歌赋都学得不错,还会一手好刺绣。又因平日里都有人伺候,基本上没干过重活,所以那一身的容貌气质,养得不比深闺里的小姐差。

    终于,在她十六岁那一年,她家老爷就把她送给了一位刚从京州调到淮州来的新官员。若非今天找上门来,她一直就不知道,当年那位看着有些落寞的官员,那背后的身份竟是如此显赫。西凉伯爵府,其实真正出名的并非是那个一等伯的爵位,而是他们家族里,曾经出过两位状元,三位探花,七位进士!这样的家族背景,就是在整个大景,都是少见的。而且,白家的第二位状元郎,也就是白孟儒那已过世的曾祖父,死后还被先帝追封为儒学圣师。所以,白家是大景学子心目中真正的书香门第,名门世家。因此,原本伯爵的爵位只能是世袭,但是先帝却为白家开了先例,赐了他们世袭罔替。

    当然,芸三娘刚被送到白孟儒身边的时候,名义上只是过去当丫鬟的。不过因她能识文断字,又会些诗词歌赋,平日里还能同白孟儒对上几句,自然就显得跟别的丫鬟不一样起来。而且那会的白孟儒正处于仕途低落的时候,祖上的光环压得太重,他自小饱读诗书,结果也只考了个进士,官职又不起眼。而且被调到淮州后,由于路途遥远,他的夫人因为身虚体弱,孩子也还小,就未同他一起过来。所以,芸三娘被他收了房,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罢了。

    于是,白孟儒在淮州任职的那三年里,第一年芸三娘就为他生下了白文萝。然而,因为是女儿,还一出生就病怏怏的,所以白孟儒并未放在心上。而且就是那一年,正巧碰上他的夫人过世,也就更没心情想着取名的事。因为他之前已经有一儿一女了,所以就一直管白文萝三妞儿地叫着。

    而到了第三年,芸三娘又怀上了第二胎。却不想,就在怀胎七月的时候,白孟儒忽然接到家里的急信,说是他父亲病重,正好那会他的任期也满了,于是白孟儒就先赶着回去。因为芸三娘身子不便,经不得这么长途赶路,便没一同带上。

    然而,他这一去,就一直到白文轩出生,又过了周岁,芸三娘才收到了白孟儒的信件,连着信,还有从西凉一同派过去接他们母子的仆人。信中并未多言,只是大略给她提了一下。他回去后,老太爷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却一直吊着一口气,等到老太太做主让他续弦娶了他嫡妻的表妹,喜事办成后,老太爷才终于咽了气。

    所以,这喜事丧事差不多是连着一块办的。事多杂乱,这前后整个处理完,差不多大半年就过去了。而且,丧事一过没多久,接着他就被调回京州任职了,那会白文轩才刚出生不久,马上就接过来也不妥。所以便一直拖到孩子过了周岁后,才把这事就交给他新夫人给代办了。信中还提到,西凉老宅里有老太太,还有几个侄子侄女,把孩子带回来,既好管束,也好一起读书学习。

    焦虑了一年多的心,容不得她多想,在那几个仆人的催促下,芸三娘便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带着两个孩子上路了。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白孟儒新夫人派来的这几个仆人,哪是来接他们的,分明是来要命的!幸而她在艺姬园里见过不少女人勾心斗角的事,所以一路上都多留了心眼,倒是没让他们寻得机会。却没想,眼见就快到西凉城了,偏偏就遇上了一场雨。刚开始雨量还小,她本是说要先在客栈里歇一日,等雨停了才走,只是那几个仆人哪听她的。恶言粗语地挤兑一番后,到底还是让她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然而,刚一上车,她就觉得心神不宁起来,才刚一岁多点的白文轩也一直哭个不停。紧接着就见那雨越下越大,并且雷声不断,两个孩子吓得在车里跟她挤做一团。而且一路上陪她过来的贴身丫鬟因为路上受了风寒,就让西凉来的那几个仆人给她换了个粗手粗脚的婆子陪着坐在马车里。

    果然,马车行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山路时,眼见那雨越下越大。就在马车行驶的速度忽然变慢的时候,那婆子不知从哪掏出的绳子,竟要过来绑她!而她因为手里抱着孩子,车内的空间又小,身边还有一个紧贴着她的白文萝,哪能挣得过那粗手粗脚的婆子,于是三两下便让人连同孩子都给结结实实的困在车上!那婆子绑完后,还拿了布头堵住了她的嘴。由于白文萝一直把脸闷在她身上,那婆子似也有些害怕,便就没堵住白文萝的嘴,慌慌忙忙就跳下了车。而那婆子才跳下车没多会,她就感觉到车厢整个一倾斜,紧接着就听到马受惊的声音!她过来的时候是知道的,那条路是在山脚下,正好就这一段,有一边是一个斜坡。马车要是从那滑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刻,就似末日降临了一般,孩子一个劲的尖叫,却全被外头那瓢泼的雨声给盖住。她不知道那婆子和仆人是不是已经坐另一辆马车跑了,也不知道这车厢到底什么时候会掉下去,她不敢动,只怕一动,那车厢就会一下子整个掉下去。也叫不出,耳边全是雷声雨声还有孩子嘶哑的尖叫声……

    等死的绝望,她开始恨那个男人,她开始后悔,她不该奢望那么多。明知道,他已经对自己厌倦了,之所以会接她回去,只因为她给他生了儿子。可是,就算是儿子,他也没有多重视,不然不会让她生生等了一年多,不会让他的新夫人派人来接他们,也不会只是把他们接到西凉去……

    忘了过了多久,就连孩子也停止了尖叫声的时候,马车忽然动了!她以为,死期,终于来临,却不想,那马车竟是平平稳稳地落了地!

    随后那车帘子一翻开,一张陌生的脸探了进来,那个人就是梅西朵的丈夫。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一个陌生人救了她母子三人的性命!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婆子跳下车后,那几个仆人应该是想把马车推下斜坡的,只是因为那马儿的求生本能,加上雨下得大,推了一半后,卡在一块石头上。梅西朵的丈夫说,他发现的时候,那石头已经松动,若再晚一会,那马车保准是滚下去。或许那些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事情做了一半就急急忙忙跑开了!

    而梅西朵的丈夫帮她驾着马车,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想竟看到前方发生的山体坍塌,路被堵住了!而那从山上滑落下来的石块和泥土,正好把一辆过去的马车整个给埋在里面,赫然就是同她一块走的那辆马车!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应啊!”芸三娘睁着眼睛看着那盏油灯,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将近十年过去了,再次说起这件事,她的眼中都忍不住蓄满泪水。

第五十七章 夜凉如水

    油灯的灯芯又爆了一下,橘红色的火苗跳了两跳,然后就微微晃了晃便安稳了下来。白文轩默不作声地朝芸三娘偎依紧了一点,白文萝伸出手,轻轻盖住芸三娘的手背,良久才问道:“后来怎样了?”

    芸三娘深呼吸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当时,我跟那梅西朵的丈夫简单说了咱们的遭遇后,他便问我以后打算如何……”

    这事情摆明了人家不但不想让她过去,还要对她痛下杀手!如果,她还只是十五六的少女,如果她还未为人母,她或许就是拼死了,也要寻过去,同那个女人理论一番。可是,当她看到两个孩子惊恐的眼神,她怕了。她所依仗的男人,不但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就是人也不在西凉。而她,就为了争这一口气,还这么不知死活地跑过去的话,很可能,会白白陪上两个孩子的性命!

    还不如,就当她们母子三人都死了吧,她也当那个男人也死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抱着两个孩子哭了几声后,她就擦干眼泪说了自己的决定。

    梅西朵的丈夫也不拖泥带水,让他们上了自己的马车,然后就一掌把他们那辆马车拍下斜坡。那条山路人迹罕至,又因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堵住了路,派来接他们的仆人也都被埋了。即便过后有人找到这,估计也得是个把月以后的事了。而且那斜坡下面是一片树林,不时会有野兽出没,就算是尸体不见,是很正常的事。

    虽是这么决定了,但是这样也就等于没了依靠,那以后的生活怎么办?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孤身带着两个孩子,梅西朵的丈夫也有些为难,他本就有自己的事情,最多就是把他们送到西凉城,再给点银子,剩下的就再管不了多少了。

    芸三娘当时擦了擦眼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那是三年前,几经辗转收到的她那离家十几年的大哥寄到淮州的信。而当她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一看日期,是两年前写的。那会他大哥还只是在西凉城跟人一块做生意,没有固定的住址,不过是封平安信罢了。她原是打算,到了这边先安顿下来后,再托人慢慢找她大哥去。却没想,这会,先找她大哥倒成了当务之急,那封信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梅西朵的丈夫接过那封信看了后,又看了看她的两个孩子,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帮人就帮到底吧,只要他还在西凉城,我就能把他给找出来。”

    果真,梅西朵的丈夫把他们母子三人送到西凉城后,先安顿在一家小客栈里。然后不到两天的时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真就把她大哥给找着了!

    于是,母子三人在这西凉便有了落脚地。因为想要跟以前的一切做个了断,所以芸三娘并没有对她大哥说实话。只说二哥在他走后第二年就死了,父亲把她卖给了一个男人,后就不知所踪。而她跟那男人生了两孩子后,男人也死了,男方家里也没什么人,所以才带着两个孩子千里迢迢投奔过来。

    “娘过来的时候,你舅舅还未成家,娘原打算着,先给他好好瞧瞧,过两年就让他娶个嫂子回来。却没想,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忽然得急病走了!最后还是留下咱娘三个相依为命,幸好有这处房子落脚,这么些年拉拉扯扯地也算是过来了。”芸三娘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全是怅然的神色。

    夜已渐深,屋外的秋风吹得窗户微微作响,油灯被那从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的。白文萝起身给那油灯挪了个地方,又把窗户关得紧点,然后才回来重新坐在芸三娘旁边问道:“他今天找过来,娘有跟他说到当年的事情吗?”

    “说了。”芸三娘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

    “他不信?”白文萝瞧这芸三娘的神色,微皱了皱眉头。

    “没说信不信,只说那会,他夫人才刚从深闺里出来,不但要帮他管那一大家子的事情,还要侍奉他母亲和照顾他那两个年幼的孩子,难免会顾此失彼的地方。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她疏忽了,没好好选几个有经验的下人过去,导致下雨天还继续赶路,结果出了意外。他还说,当时他夫人看都到时候了却一直没见着人,也是着急得一个月没睡好觉。让人一路寻过去,连着找了一个多月……”芸三娘说道这就停了下来,似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摇了摇头。

    白文萝沉默了下去,不管那男人心里是信还是不信,但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在提醒芸三娘,那,只是个意外!

    芸三娘看着两个孩子,似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一直以来,她都不想让孩子们知道这件事,太让人寒心。但是,事情起了变化,眼看就要进入那个地方了,这件事必须让他们知道,以后好心里防范着。虽然她还是不放心,心里也不愿,但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带着孩子在外头躲躲藏藏地过一辈子。而且,刚刚听他说,府里的老太太很喜欢孩子,也很重视孙辈。应该是让她放心地意思吧,怎么说,这两孩子怎么也是他们家的骨血,老太太会照看着的。

    白文轩自听芸三娘说完后就一直沉默着,并慢慢从芸三娘怀里坐起来,坐直了腰身。过了好一会,才迟疑地问道:“娘为什么要答应了他,带我们进那伯爵府?”他对那人还喊不出爹来,见姐姐没有叫爹,他也就跟着用“他”来代替。

    “咱们既是被找着了,那女人指定也是知道了,若不答应,你们可能会更危险。虽然进了那里也不见得就安全,但你们两终归是他家的骨肉,府里也有老太太看着,她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什么。而且进了那里后,咱也就可以彻底避开李敞之了。”芸三娘叹了口气,满是怜爱地看着两个孩子接着说道:“以后,你们……凡事都要小心。娘进了那里,顶多就挂个姨娘的名,说不得什么话。萝儿,你是个机灵孩子,要时时替娘看着轩儿。”

    “我知道的。”白文萝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白文轩却咬了咬唇,眨了眨那双乌溜的眼睛,然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娘,我会保护你的,还有姐姐。”

    “好孩子!”芸三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说真的!”白文轩强调地加重了语气。

    “娘知道,娘知道。”芸三娘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潮湿,她看了看白文轩那包着纱布的手,又看了看那盏油灯,便对白文萝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回房歇着去吧,明天咱就开始收拾。”

    白文萝进了房间后,也不点灯,只是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初秋的夜晚,已经带着几分寒气,刚一坐下就感觉到有冷风从窗户那吹进来,丝丝地透心凉。她又站起身,却才走两步马上就往后退到床边坐下,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黑暗中传来上官锦嗤笑的声音。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个满是戒备地小身影,心里叹道,果真是有着野兽一般的警觉性。没有内力,也不会一丁点武功,身子比一般人还弱,偏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接近!

    白文萝把手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然后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上官锦又上前两步,几乎是要撞到她身上。白文萝微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终于往后坐进一点,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人叫秦月禅,至于别的……等你进了伯爵府后便会知道。”上官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话的语气中依旧是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

    “知道了。”白文萝淡淡地应了一句。

    “不想问别的什么吗?”上官锦等了一会,还是自己忍不住问了一句。似乎这小丫头表现得越好,他就越希望她能出点错,真是奇怪地心理。

    白文萝没应声,还真像一只不会说话的野兽,警觉,机敏,而且知道沉默。不该问的绝对不问,并且能让人不知不觉地就相信她,不该说的她绝不会说。

    “还真是识趣得让人没劲啊!”上官锦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出声,犹自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那么,别让我失望了。”

    门再次被关上后,白文萝才长吁了一口气,身上慢慢放松了下来,然后重新站起身,把窗户关好后,才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告 别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气明显转凉。白文萝换上夹絮的袄子,梳好头发出去一看,秋日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冰凉的空气里全是萧索的味道。走到厨房那,见早饭芸三娘已经做好摆在桌上,还冒着热气,里头却不见芸三娘的身影。正好这时听到铺子那传出一些声响,她便走了进去,就见芸三娘正整理铺子里的东西,还特意把几匹簇新的细棉布给挑出来,单放一边。

    “娘。”她喊了一声。

    “喔,起来了,早饭吃了没有,娘已经做好在厨房那了。”芸三娘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道。

    “娘,你——怎么不多睡会,你的脸色不太好呢。”白文萝看着她明显凹陷下去的眼眶,还有那苍白的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疲惫,一阵心疼地说道。

    “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起来把这些东西都整理一下,心里也踏实点。”芸三娘摇了摇头,看着这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想着就要搬离这里,心里终究是觉得不舍。

    “也不急这一会,而且这些东西也不可能都拿过去的。挑几匹好的出来,或是带走或是送人,剩下的就都低价转卖给别的布庄吧。”

    “娘也是这么想,哝,这几匹就是打算拿给刘婶他们家的。”芸三娘点了点头,拍了拍单放在桌上的那几匹棉布,叹了口气,然后就把白文萝拉到桌子旁边一块儿坐下,接着说道:“萝儿,娘这会跟你说些话,你好好听着。”

    白文萝乖乖坐下,点了点头,便静静看到芸三娘,等着她的话。

    “好孩子,这话,娘昨儿搁在心里一个晚上了。”芸三娘说着就不自觉地抬手往白文萝发辫上摸了摸,不知不觉就长这么大了。又听话又懂事,还知书识礼,除去这个身份外,她闺女真不比哪个大家小姐差的。

    “娘你说,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是娘的事,是关于你的事。”芸三娘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愧疚。

    “我的?”白文萝一时有些困惑了。

    “傻孩子,就是你的亲事啊。”芸三娘叹了口气,接着道:“年前的时候,刘婶不是跟娘给她家小武提了这事吗,原是说过了这年,就给你们两定下来的。可如今……这事,多数,是要黄了!”

    白文萝恍悟地点了点,然后说道:“黄了就黄了吧,反正先前也没定下。”

    芸三娘看着她说得这般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抬手擦了擦眼角才接着道:“其实,娘把你们带进那伯爵府,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娘怎么这么说?”白文萝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说道。

    “……你不知道。”芸三娘有些发怔地看了白文萝好一会,然后才说道:“萝儿,再过小半年,你就十四了,剩不了多长时间,就是真正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只要进了那伯爵府,你的婚事,就是由他的正房夫人来做主的,娘,插不得半句嘴!”

    其实一直以来,白文萝对这婚事都没什么概念,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不在乎,或许她自己也分不清。不过这会她倒是明白芸三娘在担心什么,想了想便安慰道:“那样的大家族,到底面子上的事情还是得顾的,她也真不敢就拿这事乱来,再说,怎么也还有两年的时间。”

    芸三娘摇了摇头道:“娘以前不是没见过那些表面光鲜亮丽,底下龌龊无耻之徒,若她抱了这样的心思,就真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白文萝还想说什么,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止住她的话接着说道:“萝儿,你好好听娘说。女子这一生,主要还是嫁个好人家,下半辈子才能有着落,其余的什么都是假。她虽是正房夫人,按理你的婚事是由她来做主,可是那府里却还不是她一人只手遮天,到底那上头还有个老太太,如果到时老太太能为你做主,这事情才能靠谱,你明白吗?”

    白文萝沉默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我懂了,进了那里后,我会好好侍奉老太太的。”

    芸三娘点了点头,有些心酸地说道:“轩儿毕竟是个男孩,书读得也不错,只要他能安安稳稳过几年,以后考个功名,在那样的家里,必会得他父亲的重视。娘主要担心的就是你,进了那里后,你要好好为自己打算,知道么。”

    白文萝又点了点头。

    “心里明白就好,好了,去看看轩儿起来没,帮他梳洗一下,完后一块吃早饭。娘看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给刘婶家送去,顺便说说这事。”

    “娘是要照实说吗?”

    “不了,就说你爹那边有人找过来,要接你们回淮州去,估计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芸三娘摇了摇头,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开始整理铺子里的东西。

    于是下午的时候,芸三娘便拿上那几匹挑好的细棉布,去了刘婶家一趟,差不多说了一下午话才回来。刘婶虽不舍,也觉得惋惜,但这事也不好拦,只得嘘唏了一番,又打听是哪一日走,她好来送送。芸三娘只说还没定下具体是哪日,总归还有几天,怎么也得等家里的东西都没收拾完了才走。然后她又拜托刘婶这事别到处说去,前些日子的疯言疯语虽是早消停,但她怕因为这事又引起别人的注意,再说出什么来,让孩子他爹那边的人听了传回去到底不好。

    刘婶也明白这个理,直说她想的周到,然后就点头让她放心,只管收拾东西去,到要走的那天告诉她一声就行了。芸三娘这才松了口气,第二天就接到了白孟儒让人送来的信,说是明天就派人来接他们,那信里还夹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芸三娘看着那张银票怔了怔,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白文萝和白文轩都叫到跟前来。然后从她那小柜子底下把那装银子的小匣子拿出来,数了数,总共还有一百二十两。

    “娘差点忘了,那伯爵府里虽每月都会有月例,但若要想做什么行方便的时候,少不得上下打点一番。在那样的人家里,其实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想要过得好点,你们又是刚进去,光靠那点月例指定是不够的。这些钱萝儿小心收着,一会娘去给你把一部分换成碎银子和铜钱儿,以后这钱放哪儿自己要知道,可别交给丫鬟管。轩儿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要记得找姐姐,不够的话娘这边还有。”芸三娘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给那些银子分拨儿。哪些换成碎银子,哪些换成铜钱儿,还有那张银票是不是也都给换成真金白银,或者就这么留着,放着也方便点……

    白文萝默默地看着为这事精打细算的芸三娘,说了这么多,她却从未为自己考虑过一点。进了那里,她很可能从此就在那个地方终老一生了,到死都只能挂着姨娘的身份。而那个男人,白文萝清楚地记得,那天看到他和芸三娘站在一块的时候,那人看着甚至比芸三娘还要年轻上几岁,可实际上,他是比芸三娘整整大了一轮的人啊!

    白文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心脏紧紧缩着,随着一呼一吸间,有酸涩的苦水从里头一点一点地挤压出来,慢慢溢到喉咙那,嘴里渐渐发苦。

    八月初三那日,一早他们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却一直等到太阳偏西,秋风渐冷,黄昏笼罩大地的时候,才看到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慢吞吞地行过来。然后从里面钻出一位看着不太面善的婆子,语气冷冰冰地说是府里的老太太派她过来接他们的。白文萝仔细看了那婆子一眼,瞧着有五十那边了,身上的衣着很显贵气,手腕上带着翡翠镯子,油光的发上簪着几只碧玺簪子。略显发福笨重的身材,却长着一副精明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就似扫描仪似的,一见到他们就先一个一个上上下下扫了几遍才开口说话。

    芸三娘点了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一双儿女,有些战战兢兢地上了马车。

    秋风卷过,不知从哪里带来一片已经枯黄的树叶,在他们家紧闭的门前打了个转,就慢慢落到地面上。

    那天,赵武还在他爷爷家里,正准备明天回去,他包袱里收集了不少新奇好玩的小玩意儿,打算一回来就拿到白文轩这边显摆。

    那天,萧蜜兮正为自己新做的一幅绣品苦恼,不知是自己的针法不对,还是丝线的颜色选错了,打算明儿找萝妹妹看看去。

    而那一天,白文萝同她的母亲和弟弟已经告别了以前的生活,坐在那辆灰扑扑的马车里,奔向一个她不了解的,全新的环境。

    第一卷,穷街陋巷【完】

第一章 新的环境新的人

    再下马车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天边那抹黯淡的红霞也随着余晖的消散而完全消失。马车并非是在伯爵府的大门停下的,白文萝一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华丽的垂花门,两边则是长得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高墙。垂花门那已经站着几个仆妇丫鬟,有两个手里拿着灯笼,见那婆子下车后,就赶紧挑着灯笼走上前来,嘴里连道着辛苦,眼角却不住地往芸三娘母子三人身上打量着。

    芸三娘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几个衣着鲜亮的仆妇,白文轩也有些不安地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拉住芸三娘,白文萝往白文轩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给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老太太这会在哪儿?”那婆子下了车就开口问到。

    “刚吃了晚饭,说是胃口不好,才吃了小半碗就回房歇着去了。老太太交待着,说她这会精神不太好,不想见太多人。王嬷嬷回来后,先把哥儿带过去给她瞧瞧。大太太也说了,梨香院已经让人打扫干净,就让姑娘在那住着,好歹将就一晚,若缺什么少什么,明儿再管她拿去。”

    白文萝在旁边听着她们的对话,发现没一句提到芸三娘的。她不由得有些担心的往芸三娘那看过去,却见芸三娘脸上只是淡淡的,见她看过来后,还朝她露出个安抚的笑来。

    最后王嬷嬷便让一个仆妇带着白文萝去梨香院,让另一个仆妇带芸三娘去榴花房那边安顿,然后叫来一顶小轿,让白文轩坐上去,由她领着去老太太那边。

    “不是住在一块的吗?”白文轩看着那顶停在自己跟前的小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自从那垂花门走进来后,他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以前完全不能想象的地方。此时园内各处的灯火已经点上,在那迷离的火光下,近处的雕梁画栋,远处的飞檐翘壁,四面的花木繁森,周围的仆从似众,而且,连在自家里竟然都要坐轿子!还有刚刚听着,姐姐和娘以后都不跟他住在一块了,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和无措起来。

    “这是伯爵府里的规矩,公子和姑娘向来都是单独住一处的。还请哥儿快些上轿,别让老太太给等久了。”王嬷嬷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然后就要上前拉白文轩上轿。

    “文轩快坐上去吧,小心手,一会见着老太太要知道问好,明儿姐姐再过去看你。”白文萝看着王嬷嬷那不知轻重的样子,赶紧先上前一步侧身挡住她,轻轻交待了白文轩几句,看着他坐上轿子后才转身轻笑着对那王嬷嬷说道:“有劳嬷嬷了,文轩的手还未好,望嬷嬷一会提醒他注意着点。小孩子心性顽皮,常常不知轻重,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就不知要养到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那王嬷嬷听了这话后,特意外地多瞅了她两眼,白文萝依旧那般得体地微笑着看着她。王嬷嬷那精明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意外的神色,她微顿了顿才道:“有老太太在,自会好好交待下去的,姑娘不必担心,回院子歇着吧。”她说完便让人抬着轿子走了。而另一边,那仆妇也带着芸三娘往旁边的小径那走去,看着像是同她相反的方向。白文萝望过去的时候,芸三娘正好也往这看过来,母女俩相互递给对方一个放心地眼神。

    “姑娘,这边走。”站在白文萝旁边的那仆妇适当地催了一下,却也不敢大声。到底是老太太开口让接回来的,虽瞧今晚这意思是要晾一晾,可怎么也算是承认了这孙女的身份。就连大太太都没说话,她们哪敢怠慢了,而且那还有一个哥儿,老太太紧等着看呢。

    白文萝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那仆妇笑了一下,就提着灯笼领着她往一边走去,嘴里还解释道:“梨香院就在那边,离得不远,穿过这条小道就是了。”

    园中每隔一段路就挂着一个灯笼,但光线还是有些朦朦胧胧的,不过也给这个园子增添了一番别样的风情。有那仆妇在前面领路,白文萝一边走一边仔细瞧着这府里的一山一石一房一屋,自那垂花门进来,左右两边是一条石板路,前面是一处假山,周边皆有花草环绕。而假山两边还各有两条小径,穿过去又是一条石板路,是通向一个月洞门的。这一路上基本没见着几个人影,想是这个地方比较偏,也可能是时间的关系。白文萝并不多问,只是默默跟着那仆妇穿过那月洞门后,顺着前面的石子路拐个弯,就看见一院门。门是虚掩着的,院内已见灯火,那仆妇刚一推开,还未喊话,就见一个青衣白裙的小丫鬟从里头跑了出来。

    “偷懒的小蹄子,怎么不在外头候着!”那仆妇开口就是一阵训斥。

    “大太太不是才刚让我过来嘛,里头好多地方都没打扫干净呢,姑娘快进来吧,卧房那已经整理干净了,热水也备好了。”那丫鬟倒也不怕那仆妇,跑上来就是一脸笑嘻嘻地,说话的时候眼睛倒是多看了白文萝两眼。

    “行了,姑娘带到了,你好好伺候着,我该到大太太那回话去。”那仆妇也懒得跟她多话,看白文萝进了院子后,意思意思说了一句,便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白文萝一直就没开口,进了院门后,扫了一眼,这院落并不大,院中那株高大的梨树几乎占去了一半的面积。房屋建在左边,即便光线不太清楚却也看得出那房子很是精巧,中间是一间不大的堂屋,左右两边是厢房,边上还有两间耳房,前面有游廊连着。她看着那株枝撑如伞的梨树,心想难怪这叫梨香院,可惜现在开花时节已过,不然倒是一番好景象。

    “姑娘累了吧,天色也不早了,快些进去,我伺候姑娘梳洗一番,六儿已经去厨房那催晚饭了。”那丫鬟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包裹。

    白文萝微一偏身子避开她的手,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瞧我,忘了跟姑娘说了,我叫木香,是三月前进的府,刚学完规矩大太太便让我到这边伺候姑娘。这里还有一个六儿,小我两岁,比我晚一个月进府,姑娘一会就能见到她了。”

    “你多大了?”白文萝一边问着,一边往里头走去。

    “回姑娘,今年十四了。”木香说着就赶紧上前两步给她打开帘子。

    白文萝进了房间一看,里外都各点上一盏烛灯,暖暖的光线洒了一屋。她进了里间,只见房间正面放着一张花梨木圆桌,桌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墙边上是一张架水银镜的梳妆台,边上摆着一个绣墩儿;后面便是一张挂了项月白百蝶湖罗帐子的拔步床,床上铺着秋香色的花丝细被褥,上面放了一个引枕;另一边还立着两个大的楠木衣柜,并立着一个紫檀木架子,架上摆着一个圆肚水墨花瓶。总体给人的感觉比较素雅,没什么多余的摆设,不过用具倒是一应俱全,桌椅也都擦得铮亮无尘。

    白文萝把手里的包裹放到床上后,木香马上给她端来一盆热水。白文萝没让她伺候,自己洗了手擦干净后,正想问她什么,却这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发出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忽然落到地上,咣当当地发出几声清脆地声响!

    “是六儿!”一听那声叫,木香便有些惊讶的说道。

    白文萝往外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毛巾,淡淡地说道:“去看看怎么了。”

    两人出去一看,就见一个身量尚小的丫鬟一脸苍白的站在门边,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而她脚下是散了一地的汤水饭菜,还有数个碎了的盘碗。而最让人意外的是,唯一一个完整大碗此时正扣在一个小东西的脑袋上,使得那小东西一个劲地在原地乱转,而且它身上沾了好些菜叶和米饭还有不停往下滴答的汤水!

    “那是什么?”白文萝看着那只被扣住脑袋,四只短腿不停在原地乱转,全身圆滚滚的东西问道。

    “木,木香姐,不,不是我,是它忽然窜过来,吓我一跳所以就……”那小丫鬟此时终于回过神,一时间也没注意到白文萝,马上求救的看着木香,带着哭腔说道。

    “姑娘在这呢,嚷嚷什么!”木香朝她一瞪眼。

    “姑,姑娘!”被木香这一瞪,那小丫鬟似这会才看到白文萝,更有些傻住。

    “算了,把这弄干净吧。”白文萝不打算弄清楚那只胖得跟个球的小东西到底是什么,也懒得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小丫鬟,淡淡说了一句就打算回屋去。

    “还不快把那碗给拿下来,给它洗干净,一会若是被瑞哥儿知道了,仔细剥了你的皮!”见白文萝不管这事,木香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着就赶紧上前两步,蹲下去,小心按住那只圆球,正要把扣在它头上的那只碗给拿下来,却不想这会那外头就传进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小猪,小猪,小猪……”

    “哎哟,瑞哥儿,慢点慢点,小心摔着了!”

    “我瞧,瞧——它跑这边来了,小猪——”

    白文萝刚刚听到木香说道瑞哥儿的时候,正往里走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而这会回头一看,就见那两丫鬟正一脸惊慌地站在原地,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而木香手里抓着的那只脏兮兮的圆球,看着像是只胖胖的哈巴狗。

    院门被推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子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木香吓得松了手,那只小圆球叫了两声就朝那小胖子跑过去,瞧着那整一只圆球的模样,跑得倒是不慢嘛。白文萝看了那只球一眼,就把目光移到那个冲进来的小胖子上身,是大太太的儿子吗?

    “这是谁干的!”那小胖子一看圆球那浑身脏兮兮的模样,顿时大叫一声,然后就一脸怒气地往白文萝这边看过来。

第二章 下马威

    小胖子怒目圆瞪,说着就快步走上前来,气势汹汹地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在白文萝,木香和六儿三个人身上来回指着的问道:“你们,是哪个把我的宝贝弄成这样的!”

    六儿已经被吓得有点傻了,苍白着脸,呆呆地站在哪里。前几天她就听说了,有一个同她一起进府的小丫鬟,因为不知道那只哈巴狗是瑞哥儿的宝贝。就追着玩了一番,把那狗弄脏了点,结果被瑞哥儿打了二十大板,当下就轰出府了!后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木香一瞅六儿那呆滞的样子,心里直叫苦,只好一脸赔笑地说道:“瑞哥儿,是这么回事,六儿正给姑娘送饭呢。结果走到这的时候,小猪不知从哪忽然窜出来撞到六儿身上,吓得她脱了手,才打翻了这些饭菜,这会子姑娘还没吃上饭呢。”木香说着就有些歉意地看了白文萝一眼,她这话是把白文萝给拉进来了,还暗示她出来为她们说句话。可白文萝偏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似打算就这么看着事情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我们瑞哥儿的宝贝害你家姑娘没饭吃了,怎么,难道还想让我们瑞哥儿给你家姑娘赔礼道歉不成!”随小胖子进来的那婆子一下子尖着嗓子扬起声音,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往白文萝身上上下打量着,那目光怎么瞅怎么让人不舒服。

    “李嬷嬷言重了,我哪是这个意思。”木香赶紧陪笑着说道,见白文萝没说话,她心里一寒。之前她心里就有些忐忑,没想还真碰上个怕事又没注意的姑娘,只好又硬着头皮开口道:“这会屋里正好备着一些热水呢,要不把小猪给奴婢,让奴婢先帮它洗干净了……”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胖子给打断了!

    “闭嘴,小猪也是你们能碰的!哼哼,是那个丫头做的吧,嬷嬷,把她拉出去,给我的小猪报仇!”

    那李嬷嬷马上应声上前去,面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来。她见白文萝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没开口,以为就是个没见过世面,任人揉捏的面人儿。心想自己今天出的这主意真是对了,今晚这一出后,这些人就知道伯爵府不是好进的,别以为有个哥儿,就都能分一杯羹,趁早打消这种念头得好。

    “放开我,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放开我,放开我!”被那李嬷嬷拉住胳膊后,六儿才猛然间回过神,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还一手抱住走廊上的柱子,死活都不松手。

    那李嬷嬷哪容她这样,边拽着边嘴里噼里啪啦地一顿骂,还暗地里狠掐了几下。木香一看这样,赶紧走上前去,却不知是劝着好还是拦着好。而那李嬷嬷一瞧她也送上来了,更是趁机连着木香也狠掐了几下。木香这会哪还愿意再吃这亏,刚刚就已经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这下似乎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趁着混乱也掐了回去,撒泼地帮着六儿同那李嬷嬷一块打了起来!

    站在小胖子旁边的那个丫鬟瞅着这一番景象,有些吓住,忍不住开口求情道:“瑞哥儿,要不算了,到底是老太太让接进府的姑娘,这会闹得大了,传到老太太那边后,岂不是也让老太太心里不痛快!这宝贝儿,还是让丫鬟们好好洗干净罢了。就是不看姑娘的面也看老太太的面,饶了她们这一次吧。”这梨香院虽然偏了点,但是闹得这么大声,保不准会有人听到报到老太太那儿去,到时倒霉受罪的还不是她们这些跟在主子身边的人。

    那小胖子却不管,看她们打成一团后,马上乐得拍起手来,嘴里还嚷嚷着:“喔喔,打,打,再打!接着打!接着打!”

    那丫鬟一看自家主子这样,心里直怪那李嬷嬷多事,却因太太任着,她也不敢开口阻止,只得一步步紧紧盯着,这会却还是出了事。没办法,只好小步跑到白文萝跟前低声求道:“好姑娘,你开口劝劝吧,瑞哥儿就是太宝贝那只狗儿了,又是个急性子,还有些不懂事。再这么闹下去,老太太那边该使人过来瞅了,到时大家都得受罚的!”

    白文萝淡淡瞥了那丫鬟一眼,然后又转开眼光,冷冷地看着那几个扭打在一块的丫鬟和婆子。要插手管吗?还是任由他们去?

    一个来给下马威的婆子;一个没心没肺的小胖子;一个胆小怕事的六儿;一个心思剔透的木香;一个不想生事的丫鬟;一只胖得像头猪的哈巴狗;哦,还有一个藏在门外迟迟不进来的,还不知是哪一拨的人。白文萝往院门那看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却是一片阴寒,这伯爵府还真不是个省事的地方。

    “姑娘!”那丫鬟见白文萝还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而李嬷嬷那边却是打得没黑天白日了。六儿满眼泪痕,头发散了半边,木香衣服被扯得松松垮垮的。那婆子也好不到哪去,她原是以为今天借着瑞哥儿的事,把那六儿拿出去打一顿,下下这梨香院的脸,让大家以后都瞧好风向做事。却没想这两小丫头竟敢跟她动起手来,都怪刚刚没多叫几个人跟上。而她这会是一时间气昏了头,也顾不得一张老脸,就跟那两个丫头扭打了起来!

    白文萝从院门那收回眼光,又看了看那已经缠到一起的三人,转身就走回屋内。瑞哥儿的丫鬟有些傻住,以为这姑娘是怕事要躲起来呢。只是没过一会,就看到白文萝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姑娘拿着那盆水迈出门槛后,就朝那三人猛地泼了过去!

    “啊!”那丫鬟捂着嘴惊呼出声。

    正在一边拍着手看打架的小胖子也一下子停了下来,有些愣住。那只小圆球也吓得紧紧贴着他的腿,怯怯地看着这边。

    而木香,六儿和李嬷嬷这会终于停了下来,自动分开,一个个看着对方落汤鸡的模样,彻底傻住。六儿忘了哭,李嬷嬷也忘了骂。木香却是第一个转过头看向白文萝的人,然后她赶紧拉了拉六儿,就趁着那李嬷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拽过六儿走到白文萝跟前。低着头就跪了下去,还拉着六儿跟着一块跪了下去。

    白文萝特意看了木香一眼,却没说什么,然后就抬起眼看着李嬷嬷,清清冷冷地说道:“李嬷嬷这是要做什么?黑天瞎火的,来我这院子里喊打喊杀,见我没说话,真以为就任你在这里把天都给掀起来吗!”

    “你,你你竟敢竟敢……天啊,天啊,我不想活命了,竟被一个小丫头欺到这份上来,这府里没规矩了!没规矩了!”李嬷嬷呆呆看着自己湿了半边的身子,好容易回过神。颤着手,指着白文萝,却一时间骂不出什么话来。到底也不敢真跟白文萝动手,嘴唇抖了半天,最后只好呼天喊地的嚎了起来。

    就在她嚎得正带劲的时候,白文萝忽然把手中的铜脸盆咣当地就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一跳,李嬷嬷顿时就吓得住了口,那只哈巴狗也被惊得吠了两声。

    “说到规矩,我今儿刚进来,还真不懂这府里的规矩,不如李嬷嬷现在跟我说说如何?”白文萝上前两步,站在那李嬷嬷跟前,脸上带笑,眼中含冰,冷幽幽地看着她说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653/ 第一时间欣赏名门喜事最新章节! 作者:沐水游所写的《名门喜事》为转载作品,名门喜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名门喜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名门喜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名门喜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名门喜事介绍:
都议名门喜事多,谁解其中步步辛。
她从穷街陋巷走进深府大宅,原是又回到了那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面对生活,是亲人与敌人的权衡;
面对婚姻,是男人与女人的较量。
命运是场劫杀,爱情升为棋局,是谁以真心为子,不为胜负,只为无悔!
******
任这时光倒流,看那世事变迁。
闻这袭人花气,着那锦绣华衣。
再回,才现她陷入的是一场盛世繁华的旧梦……名门喜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喜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喜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