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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水游     名门喜事txt下载     名门喜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章 并肩而坐

    上官锦顿了顿,就往外吩咐了一句:“你去问一下是什么事,若没重要事就打他们走。”

    影一在外应了一声,完后就离开了。沉香这才朝上官锦施了一礼,上官锦点了点头道:“我让曲元住西厢那边,你去帮他整理一下吧。”

    “是。”沉香应了声,知道二爷这会想同二奶奶独处,心里偷笑了一下,完后就跟白文萝告了退。只是出去后,她又想起刚刚影一说的那个名字,古丽娜?女人的名字,还特意说了出来,似乎身份不普通……沉香心里存疑,不过这事不好问二奶奶,还是一会找机会问问木香去。

    沉香走后,上官锦就走到白文萝身边,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一会,然后才轻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在这住的可习惯,听说

    刚来的一天就出了点事,没吓到吧。”刚刚见面的时候太激动,总归一直也没事,于是就没想着问这些。

    “还可以,不至于被吓住。”白文萝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问道:“我听说李鬼老先生这次来古雅,是特意为你找药引来着。但到了这边后,我这几个月一直就见着他,今日却回来了,可是找到你需要的药引了?”

    “嗯……”上官锦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蜻蜓点水般地啄着她的手。

    “长卿。”白文萝缩了缩手,止住他这亲昵的动作,她太清楚他了,这一啄下指不定一会就把持不住了。而她自听了李鬼老先生回来后,就打算问一问这次的药引,对他的身体会起什么样的作用,是不能除尽他体内残余的胎毒。这段时间,她时常会想到这些,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但那会总感觉上官锦似有些忌讳提到这个,所以她一直就没问。

    “什么?”他笑着放开她的手,然后捏了捏她的下巴,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可就在白文萝将要开口的时候,那外头又传进影一的声音:“大人,古家摆宴为大人接风洗尘,专门让古大小姐过来请大人。”

    “你没跟她说我没时间,宴席就免了。”上官锦微蹙了蹙眉头,将手从白文萝脸上拿开,然后往外道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属下是这么说的,只是……古丽娜她不肯走,说既然大人没时间过去,她也不勉强,只是有关于恭亲王那边的消息,大人惹感兴趣,就见她一见,她会当面跟大人说。”

    恭亲王果真是逃到古雅这边来了!白文萝一听这话,就瞧了上官锦一眼,他就是因为这事,所以才提前过来这边的?不过古丽娜又如何得知恭亲王的消息,还说得到那么笃定!

    上官锦沉吟一会,然后就吩咐道:“你让她到前厅那等着。”

    “是。”影一应声离开后,上官锦就转过脸对白文萝道:“我去看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你等我一块吃晚饭。”

    “好。”白文萝轻轻一笑,没有多问,就点了点头。

    上官锦有些歉意地在她额上吻了下,然后才转身往外走去,只是他将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怎的,忽然又停了下来。白文萝一时也不明,便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可是忘了什么事?”

    上官锦忽然就转过身,朝她伸出手道:“文萝,你随我一块过去吧。”

    春末之际,傍晚时分,天边只留下最后一抹余晖,寂静的房间内,昏暗的光线显得眼前的身影更加高大挺拔。白文萝看着那朝她伸过来的手,再看那个男人一脸认真的表情,一时有些怔住,良久才说道:“可是,你的事……”

    “我的事便是你的事,我们是夫妻,过来吧。”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却异常认真。

    她怔然许久,似有些不敢相信,迟迟没有动作。上官锦耐心地站在那儿,也不催她,只是保持着那朝她伸出手的动作,一动不动。白文萝终于将手轻轻放到他的手中,他瞬时紧紧握住。

    古丽娜在厅里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往这传过来,刚刚等得稍稍有些忐忑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然后就从椅子上慢慢站了起来,嘴角边弯起一个适当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门口。

    看到上官锦的那一瞬,古丽娜正打算露出个迷人的笑来,却不想,下一瞬,她面上的表情就有些僵住。那两人,竟两手交握的走了进来!上官锦竟带着白文萝一块过来见她!古丽娜没料到会这般,似有些懵住,僵硬着表情,紧紧盯着那两人一直交握在一起的手。这般亲密无意的动作,在大景是不可能在人前显露出来的,但是,在古雅,这样的动作却是无伤大雅。

    “我今日是过来跟锦大人谈公事的,所以,白夫人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若是想叙旧,我改日一定抽出时间来陪白夫人!古丽娜一直盯着上官锦领着白文萝坐下后,她才慢慢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勉强笑着开口道。只是那话中,她是一口一个白夫人,咬得清清楚楚的。因这里是人家地方,她不能赶人,故而只能将公事搬出来。”你有什么就说什么,我的事她无需回避。“上官锦说着就在白文萝旁边坐下,然后也示意古丽娜坐下。这边的几乎没什么下人,因此古丽娜在这厅里已待了好一会,一直也没人捧上茶来。白文萝瞧着古丽娜旁边那干干净净的茶几,笑了笑,也不开口,只在那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然后偶尔同上官锦对视一眼。

    古丽娜瞧着眼前并肩而坐的那两人,一时有些哑住。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她不是没见过上官锦和白文萝站在一起。但是,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比不上眼下的这一幕。只见那两人,就那么不言不语的坐在一块,仅是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流,她甚至能感觉得出他们俩,似心意相通一般,美好的让她觉得一阵阵刺目!

    “不是有消息要说吗?”上官锦瞥了古丽娜一眼,淡淡的声音,却是居高临下的语气。白文萝微有些意外地看了上官锦一眼,记得很早以前,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那种天生的贵气和傲气,总是在无形之中压人一等。在这样的人面前,很多人会不由自主的感到自卑和自惭形愧。

    古丽娜回过神,勉强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白文萝一眼,忽然就说道:“没错,不过锦大人应该清楚,这消息我总不能白白送给你。”

    “哦,要讲条件。”上官锦没有问她想要什么,而是模棱两可地道了这么一句,面上的表情亦是不见喜愁,让人反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古丽娜脸上的笑容果真又勉强了几分,幸而她一直就清楚,跟这个男人玩心眼她是玩不过,心思转了转,就改口道:“大人前段时间帮了古家那么大的一个忙,这点小事,自然是不敢跟大人讲条件,只不过,能得到这个消息,古家这边也实实在在是费了一番力气,所以……”

    恭亲王逃到古雅,必是避不开港口,而古雅有一半的港口是由古家控制,至于别的港口,也有古家的人参杂其中。而眼下这个时间,并不是港口最繁忙的时候,再加上古家人脉广,又经上官锦几年前,亲自帮他们重新编整那些人脉关系网,因而只要仔细留意,指定错漏不了。

    上官锦慢慢勾起嘴角,带出一丝冷冷的笑意,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古丽娜,等着她要说出什么来。只要古丽娜知道的消息,他过不了多久,一样能知道,三年多前,他下的那番功夫不是白给人做嫁衣的。

    那个男人的笑,依旧带着逼人的贵气,炫目且迷人,即便那眼神是冷的。古丽娜不由得握了握手心,盯着上官锦说道:“这事,我只想单独跟大人说。”

    就是想跟上官锦单独待一会吗?白文萝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古丽娜一眼,之前在王府的时候,也没见她这般费心竭力的。

    上官锦却慢慢收了笑,面无表情地看了古丽娜好一会,然后就站了起来,往外吩咐道:“古大小姐要回去了,送客。”

    “你——”古丽娜脸色顿时一变,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而此时,影一已经走进来了,上官锦亦是转过身,扶起白文萝。

    “白夫人,你不觉得自己妨碍到你丈夫了吗!”瞧着上官锦对白文萝那般体贴细心地样子,古丽娜咬了咬牙,一时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上官锦顿时就皱了一下眉头,面色已见不豫,白文萝却轻轻拉了他一下,然后才看向古丽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妨碍到他了,而妨碍到你了。还有,我丈夫从来注不喜让人要挟,而你,也没有能与他谈条件的资本。刚刚的消息,如果你一开始就说出来,他多少会记着你这份情,但你却错失了这个机会。”

    古丽娜走后,上官锦问向白文萝:“你怎么知道我不一定要从她口中知道消息?”

    白文萝笑了一下,就说道:“你之前在古雅的时候,不是同古家走得比较近吗,既然能将古家扶起来,你还会错失这个机会,估计整个古家的动向眼下都在你的掌握中。而且,古丽娜刚刚说话的时候,我瞧着她的底气有些不足,能令她装都装得不好,想来也不是什么独家消息。再者,你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我当时回避一下,其实并没什么。”

    “文萝,最后一句,你说得不对!”上官锦叹道:“我既然让你过来了,就不打算让你离开!”

第12章 浓夜

    阴暗的殿宇,明黄色的纱幔无风自舞,冰冷的空气里篴丰让人窒息的恐惧……

    粘稠的鲜血,像蜿蜒的小溪,不停的从身体里流出,无穷无尽……

    喉咙似被堵住了一般,绝望从四面八方朝他侵袭而来!

    猛然睁开眼,外屋的纱灯照进暖暖的微光,映入眼中的是床顶的帐幔,他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原来又是梦!上官锦躺在床上,呼吸有些沉,额上已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许久才微转过脸,看到安静地睡在一旁的白文萝,那颗急跳的心慢慢就平静了下去。自送她离开后,他就不时会做这个梦。湮没的时光,不愿回顾的记忆,像条潜伏在心底的毒蛇般,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的就闯进他的梦中,无声无息,令人恐惧。

    这段时间来,他每次半夜从梦中惊醒,缓过神后,手都会无意识地往旁边搭过去,却次次都落了个空!然后转过脸,看着旁边空了一块的位置,满心都是茫然和失落,原来养成习惯后,想要再改回来,竟是那么难!

    他看着她的睡颜许久,然后微侧过身,手从被里伸出,轻轻覆在她脸上,文萝……他在心里呢喃。

    向来眠浅的她,被他这般在脸上轻抚着,没一会就醒了过来。

    “嗯……”刚睁开眼,眼睛还未适应这昏暗的光线,却明显感觉到他凝视的目光,还有抚在脸上那温热的手,她动了动身子,不解地问道:“怎么没醒?”

    他没答话,见她醒了,就将她拉到自己的臂弯内。

    两人都只是穿了件薄薄的中衣就睡下的,她的脸贴到他身上的时候,顿时感觉到他的衣服竟有些濡湿。

    “怎么出这么多汗?”白文萝招手探到他的脖子那儿,摸了一下就问道。

    “没事。”他拉下她的手,放置唇边轻轻吻着。

    “你……难道是做噩梦了?”白文萝微起身,看着他问道,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屋里的光线。

    上官锦沉默了一会,张开五指梳理着她的长,然后才有些自嘲地笑了下:“嗯,是个不怎么好的梦,你怎么知道的?也曾做过噩梦?”

    白文萝似有若无般的一笑,声轻如梦:“谁没做过噩梦。”她说着就要躺下,却被他抓住手臂,让她侧身坐了起来。白文萝不解,上官锦却未一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手顺着她的手臂轻轻移了上去,完后又从她的脸上慢慢滑了下来,然后落在她的脖颈处,手指一点一点地挑开她的原就有些松楥的衣襟。

    领口敞开,春光半泄……

    白文萝会过意,抬手覆在他的胸口,感觉他有异于往常的心跳,然后稍往前俯下身子,凑近他说道:“要我安慰你吗?”

    她知道做噩梦感觉,即便是醒来后,也是久久无法摆脱那种渗进心底的恐惧!

    他抬眼看她,顿时就想起之前她坐在自己身上,那高高撩起的裙子,那张开的雪白长腿,那半解的衣衫,那半藏半泄的春光,那染上桃花的脸颊,那湿润浮艳的双唇,还有那有些凌乱地自肩膀上倾斜而下的一头青丝!

    那样极致的妖娆,要命的撩人……

    怎么会不要!

    他瞬时就将她敞开的领口往下一拉,很直接地表明了他的意愿。

    白文萝唇角扬起,眼角眉梢处带出一抹诱人的浅笑,随即就跨过他的身子,俯身下去……

    温柔的挑逗,肆意地啃咬,他曾对她用过的手段,此时全都往他身上招呼过来。

    那让他兴奋疯的舔触,接近白热化的**高峰像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朝他呼啸袭来,实在等不及了,要起身,却又被她按了下去!

    “乖,快点……”他似有些痛苦地呻吟出声。

    她笑,反而停了下来,他气极,看着她可恶又柔媚的笑,忽然就伸出手抓住她,再不任她摆布……

    床上的微响慢慢停歇下去,她瘫软在他身上,沉沉地喘着气,好久才含糊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妖精!”他吐出两个字,然后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脸埋在她的肩窝处,深深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好久才闷声说道:“有你在真好!”

    “嗯……”她的手探进他的间,温柔地为他顺着头,然后问道:“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说吗?”刚刚醒来她看到他时,竟感觉眼前的男人,就好像是个乞求安抚的孩子,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害怕成这样?!

    他又是沉默,良久才从她肩窝处抬起脸,面上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自信而强大。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一手支着脑袋,侧卧着看着她,手在她后背来回游移,过了一会又接着道:“都是以前一些不好的记忆,七零八碎地拼凑在一起,也说不出什么来,总之就是感觉不好而已。”

    白文萝看着他面上那有些倦怠的神色,迟疑了一下,就改口问道:“李老先生这次给你找的药引,是不是能除尽你身上的胎毒?”

    “嗯。”他笑了一下。

    “不过李老先生不是说,他等不及要远游西洋去吗?”

    “他自然是先为我解了毒,才会离开,别担心。”他说着就俯过身,在她上吻了一下。

    “如果……你身上的那些余毒一直不解的话,你会怎样?”白文萝静默了一会,终于问了出来。

    上官锦看着她,呼吸沉缓,慢慢道出两个字:“会死。”

    并不算意料之外的答案,却还是让她呼吸不由得一窒,与他对视良久,怔然无言。

    即便知道自己会这样,即便在还未找到李鬼的情况下,他还是娶了她!这话一出,他便知道,她心里自然是想明白了这一层意思。见她许久都未开口,上官锦便有些迟疑地问一句:“怪我吗?”

    “不会。”白文萝低声说道,完后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死了,我便会随你而去。”

    上官锦笑,从被子里找到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掌心相扣,然后才说道:“放心,我一定留着一口气,等你先走了,我再随你而去。”

    白文萝没说话,只是打了个呵欠,然后就慢慢闭上眼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就如她,永远也不会说出自己从何而来,以及她曾经历过的事情……

    二日一早,两人吃了早饭后,上官锦瞧着天色还早,便没急着出去。白文萝一瞧他有时间,就打算跟他说一说自己这些时日来的想法。眼下书院基本是走上了正轨,汉语拼音也进入到教学中,并且还很快就被古雅人接受了。那么接下来,应该趁热打铁,将大景的文化从不同的渠道渗进来……

    只是她才开始说的时候,木香就进来报说易公子过来了,有事找二爷。既然是明说了要找上官锦,白文萝便明白他们要说的事,不方便让她在场。因此就没随上官锦出去,只是帮他整了整衣服,问道:“是要出去吗?”

    “看他找我什么事,若出去会跟你说一声的。”上官锦说着,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就出去了。

    易风是在院门那等着上官锦的,见上官锦出来后,他瞧着旁边无人,就赶忙走了近去,低声说了一句:“书院那死了个人,是巴家的三公子,眼下巴家的人正往书院那过去要人。”

    上官锦面色顿时一冷,随即将影一叫了过来,让影一告诉白文萝,他要出去一趟,估计中午也不回来了,让她别等他吃午饭。完后就对易风道:“路上说。”

    白文萝听完影一的话,才点了点头,沉香就过来了。

    “你这么早就将曲先生给丢下,跑到我这边来,也不怕他生气的。”白文萝一边招呼沉香过来坐下,一边笑着说道。

    “二奶奶也来取笑我。”沉香坐下后,先是嗔了旁边的木香一眼,然后才道:“子初他天还没亮,就去药房那边了,我这一时闲得慌,也不知干些什么好,就过来二奶奶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做的。”

    “早都不是丫鬟了,怎么还想着做丫鬟的事。”白文萝笑了一下,想了想便说道:“既然闲得无聊,那你同木香一块学一学古雅话吧。总会要在这住上一段时日,即便不会写,多少学会说几句,以后也好跟别人交流。”

    木香一听,马上在一旁跟着赞同。她早就想有个伴一块儿学,白文萝能提出来,她是求之不得。沉香是刚刚过来,虽知道这边的话跟大景那边不一样,但她眼下懵着,见白文萝这么说,习惯性地就故作点头答应了。

    “木香你带她到书房去,先把你会的教了她,别的我以后再慢慢教你们。”白文萝说着就站了起来。

    “是,二奶奶这是要跟我们一块去书房吗?”木香点了点头,一边拉着沉香起来,一边问道。

    “不是,我去李老先生那看看,你们若有事,就到那边找我去。”

    “师父他现在正在药房那边呢,刚刚子初就是过去帮忙一起炼药的。”沉香一听,便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白文萝点了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昨日,李鬼是同上官锦一块回来的,因而她也没时间过去瞧一眼。现在正好有空闲,还是过去看看,问什么,到时再说。

第13章 上官锦的身世

    药房在小院后面的一个角落处,地方偏僻,草木繁多。人还未走近,就已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同上官锦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明显的不同。

    白文萝走到药房门口的时候,先在那站了一会,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声音,这里静得似没有人一般,她只好在外头稍稍咳了一声,然后才走了进去。

    “夫人。”曲元正帮李鬼看着火候,见白文萝走进来后就站起身,朝她施了一礼。

    白文萝点了点头,只见曲元守着那个药罐子,足有一口锅那般大,也不知熬的什么药,需要这么大的罐子。不过这房间里却是异常的干净,除了曲元守着的那个小灶外,就只旁边的架子那放了几簸箕的草药,别的地方空空如也,连张椅子都没有。

    “怎么没见李老先生?”白文萝打量完这屋子后,就问了一句。

    “师父这会正在后面打理药圃,夫人从那过去就能看到了。”曲元说着就往他后面的那个小门指了指。

    白文萝点了点头,道了谢,就往那走过去,只是她才走两步,又停住了,迟疑了一下就回头问道:“曲先生这是给长卿准备的药?可是他以后每天都喝这么多药汤?”

    曲元微怔,看了白文萝一眼,才轻笑地解释道:“不是,夫人误会了,这一味是最后要做成药丸的,另一味给大人喝的药,是傍晚的时候再另熬。”

    “这样……”白文萝恍悟地点了点头,然后举止皆是一板一眼,态度亦是不卑不亢。

    药房的后门是通向一个不大的小院,院中一侧有一小块地方用篱笆围了起来,眼下已是春末,凡是有泥土的地方,绿芽儿都争相恐后地冒了出来。故而曲元口中的那块药圃,白文萝看过去,只见是一片汪汪的绿意,瞧着好不养眼。只是,一头白的李鬼此时却站在那中间,摇头长叹,似有些痛心疾的样子。

    “李先生为何这般长吁短叹?”白文萝瞧着便走过去,站在那篱笆外面问了一句。

    李鬼也没转头看白文萝,只是摇头晃脑地说道:“当年种在这里的几株龙花,如今全被杂草吞没了,唉……猫吃鱼,鱼吃虾,杂草压龙花!可怜哦……”

    “一株都没留吗?”白文萝以为那是要给上官锦配药的药材,因此一时也没在意李鬼那调侃的话,赶忙就问了一句。

    李鬼这才转过头,瞧了她一眼,忽然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也不答白文萝的话,而是乐呵呵地说道:“白丫头过来了,是想问那小子的事吧。”

    白文萝怔了怔,没应声,算是默认了。李鬼却又是长叹了一声,随意地拍了拍手,就从那药圃里走出来,然后招呼白文萝到边上的石墩那坐下,才接着道:“当年怎么也没想到那孩子居然就熬过来了,还娶了妻!这事啊,老朽早就想找人说一说了,活到这个岁数,天命已定,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总是爱回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

    李鬼说着,就抬起那双像老树皮一样的眼皮,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从白文萝脸上扫过,悠远的目光穿透了漫长的时光,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感叹:“老朽这一生都沉迷于医术,当年更痴迷于一些让人束手无措的疑难杂症。”李鬼说到这,停了一下,就收回目光,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就站了起来,负手走到那篱笆旁边,背对着白文萝接着说道:“差不多是四十年前,记得那一天是太子的百日宴,皇贵妃将我请进了宫中……”

    李鬼用他那苍老而缓慢的声音,将这数十年来,藏在他心里的秘密这,以及他的愧疚,慢慢道了出来。

    四十年前,当今太后怀上了嘉盛帝,不过,那会的她,还只是皇上身边一个较受宠的妃子。然因怀了身孕,所以一下子就被封了皇贵妃,再加上那时的皇后一直无所出,而贵妃怀的这一胎,正好又是皇上的一个孩子。故而孩子还未出生,皇上就表明这一胎如果是男的,一出生就封他为太子。

    于是,这一句无边宠爱的话,一下子就将当时的贵妃,还有那未出生的孩子推向了风口浪尖!九个月后,贵妃如愿平安诞下一名男胎,皇上果真不食言,随即就将那孩子封为太子,贵妃亦晋升为皇贵妃。然而,当时谁都不知道,太子在母胎时,就已经中了一种奇毒。

    只不过,下毒的人应该是怕被现,所以,用量非常小心。加上那原就是一种慢性毒药,故而这么一来,就使得那毒药作的潜伏期达到了三十年。而这种奇毒,李鬼之前就在南方一个小部落里,曾无意中见过,只不过他一直就未找到解法,所以心里总是耿耿于怀。

    因而,当太子百日宴的时候,皇贵妃请他过去,于是,当他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太子时,心里顿时就起了疑,后来自然是进一步证实了太子确实是中了那种奇毒。

    李鬼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透着几分苍凉:“说实在的,老朽那会,简直是跟现了个宝藏一样的兴奋,那种感觉,别人永远也体会不到!”

    白文萝没应声,只是漠然地看着那个微有些佝偻的背影,听到这里,她差不多已经可以猜出那后面的事了。

    为了能给太子解毒,李鬼又去了南方,几经努力,然而,事情并不顺利。因为制出这种毒药和想出这种下毒法子的人早已经死了,而他的后人,也一直就没能配置出解药来,因此,就连那个部落的人都称这个毒无解。但是,李鬼并不死心,从那部落里取得这样的毒药后,就开始找人试毒以寻解法……

    一直到太子十四岁那年,他才终于得出配置解药的方子!

    李鬼说到这,就转过身,似看着白文萝又似看着远处。他那苍老且略显沙哑的声音,亦似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般:“那个方子,配出来的解药,就是那个孩子。既然下毒是从母胎开始,所以解毒自然也该从母胎开始。其实这个法子,老朽早就想到了,只是试了很多次,却一直未能成功,当时还以为自己想错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法子还有一件条件,既是毒药和解药之间必须有血亲之缘!”

    白文萝觉得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手心里冒出一层一层的冷汗,她僵硬地坐在那儿,有些木然地听着李鬼苍老的声音继续往下说。

    “因为当时并不知道太子身上的毒会在什么时候作,所以,那个孩子必须得留在太子随时能见到的地方,但又不能让人起疑了。所以,康王府内,就出了一个二公子。知道这件事的,除了老朽和当今皇上外,就只有康王爷和那孩子了,如今,又多了丫头你。”

    “其实,那个孩子就是一味解药,只是为了给太子解毒用的。”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那孩子会那么优秀,自小无论学什么,都能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天赋。所以,王爷对他,慢慢有了几分心软。而老朽为能时时观察他,自然是常去看他,因此也少不得也对他生出几分不忍来。”

    “一直到他十五岁那年,太子身上的毒性终于作了,于是,他的血也就到了真正有用的时候。而他也是在那会,才知道了这一切,幸而在他的血流光前,太子身上的毒性终于被除尽。但是,这也就代表着那孩子已经没有用处了,而太子也不可能再让他留在这个世上……””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当时先帝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于是太子同几位皇子明争暗斗间,他找到了机会,也站稳了队,几次搏命才终于换来太子的点头。

    “慢慢的,那孩子就成了当今皇上身边一个不可多得助手,只是,对皇上来说,他始终只是个解药,是个能为自己解决一些疑难奇症的良药。”

    “其实,皇上留他一命,也是看他原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他体内的毒素虽经给皇上解毒后,自行消退了大半,但还是留有一些残余的。即便一直以来,老朽都给他配药,为他强行压制住他体内残余的毒素,但是却治不了本。一开始,老朽就断言,他是活不过而立之年。”

    “不过,毕竟他身上的毒素,都是老朽一手配置的。他的降生,亦是在老朽的精算之下出来的,这说起来,他倒像是老朽的孩子一般。唉,人老了,很多想法就跟年轻时候不一样了。老朽当年为了自己的私欲,做了不少缺德事,如今就算挽不回那许多,至少也想办法收拾一下自己的烂摊子。因此,自他在御查院站稳脚后,老朽就开始为他四处寻找解药去,如今那些药引……”

    白文萝从药房那出来后,脑海里不停地回响上官锦对她说过的话……

    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注定好了,没有丝毫可选择的余地。

    后来进入御查院,也是我所能找到的唯一一条生路。

    他只想将我,变成彻彻底底只听他话行事的木偶。

    文罗,我们是同样的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奋力搏杀。

第14章 男颜

    她也曾是别人手中的那把刀,她自然清楚刀若钝了,握刀的手便会毫不留情地弃之。

    现实总是比命运还要残酷,只是没有人愿意认输……

    为了活下去,他唯有将自己变成一把利刃。

    只是,在经历了如此阴冷森寒的过往,竟还能付出那样炙热如火的情感,他比她好太多了,白文萝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对他叹服还是为他心酸。

    傍晚时分,上官锦还未回来,白文萝算着这会曲元那边应该开始给上官锦熬药了,于是便又走到那边去。没想她进去的时候,曲元却是没在,就李鬼在那看着。旁边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来种不同的药材,李鬼正拿起其中一种仔细观察着,见白文萝进来后便道:“丫头,过来看这个。”

    白文萝走进去,只见李鬼手里拈着的是一个干瘪了的虫子,只见那虫身上泛着诡异的蓝色,旁边还有一小堆皆是这种虫子的尸体。

    “这个小东西叫冰寒蚕,别看才这么点,长这么大,起码得三十年以上的时间,老朽几乎将整个中原走遍了才寻得这些。”李鬼感叹的说道。

    “这个就是您给长卿找的那一味药引?”

    “没错,也算是那小子运气好,正好赶上这一批冰寒蚕成年,不然下一个三十年他可是等不到了。”李鬼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挑出六枚冰寒蚕的尸体,放入那已经沸了的药罐中,然后盖上盖子,接着道:“这药汤,他先连着喝一个月,接着再吃一个月的药丸,他身上的毒就算是除尽了。不过……”李鬼弯下腰看了看火候,然后又直起腰,看着白文萝认真地交待:“这些药,无论是药汤还是药丸,是一天都不能断的。老朽知道那小子这段时间事多繁忙,所以丫头你得帮他记着点,要是断了一天,这功夫就是白费了。就算老朽能找到剩下一批冰寒幼蚕,他也没命等到那些幼蚕成年。”

    “是。”白文萝心里一凛,点头应下。

    掌灯时分,上官锦终于回来了,两人一块吃了晚饭,白文萝又帮他准备了洗澡水,正在浴室里试着水温呢,上官锦就走进来了。

    “一起洗?”他笑嘻嘻地从后面拥住她,蹭着她的头道。

    “我已经洗过了。”白文萝回头看了他一眼,把手从水里拿出,握着他的手笑道:“浴桶这么小,两人坐进去水就都洒出来了。快进去吧,我给你搓背,不然再过一会这水就该凉了。”这里不比王府,没有那奢华的引水大浴池,水都是一桶一桶拎进来后,倒进这浴桶里的。”

    上官锦磨蹭了一会,见白文萝还是没有松口,只得惋惜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一个人坐进那浴桶里,然后就闭上眼睛不动了。

    白文萝在他后面无声地笑了笑,拿了毛巾站在他后面,帮他慢慢搓起背来。这么完美的身体,却偏偏带了致命的胎毒,白文萝一边给他搓着背,一边看着他浸在水里,泛着蜜色光泽的肌肤,结实有力的手臂,性感宽厚的胸膛……因长年练武,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虽最近又瘦了点,但看着并无丝毫的病弱之感。手按下去,还是结实充满力量的肌肉……

    “文萝……”他忽然开口。

    “嗯。”她回过神。

    “你这是在给我挠痒痒,还是在勾引我呢?”他睁开眼,转过头,有些戏谑地看着她说道。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自己此时哪是在搓背,连擦都算不上。她面上微窘,随即就加了几分力道。上官锦却拿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前头,瞅着她问道:“想什么呢,好像有心事似的。”

    白文萝看着他面上虽带着浅笑,但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她怔了怔,似乎直到这会才现,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待自己的。只不过,之前一直就被她有意无意地忽略掉,如此恍悟,心里顿时就生出几分惘然来。

    “想你这一天都做什么了?”她轻轻一笑,随口道了一句,然后就拿毛巾帮他擦了一下刚刚浅到他脸上的水珠。

    上官锦将手臂搭在桶沿上,背往后靠,露出精壮的胸膛。水气氤氯间,他眉尾微挑,性感的唇边噙着一丝懒洋洋的笑:“一没嫖,二没赌,娘子可满意?”

    那样深刻俊美的五官,梢上挂着的水珠顺着他蜜色的皮肤,哧溜地一下就滑了下去,带着她的目光滑进那浴桶里若隐若现的身体上……男人的沐浴图,亦能香艳如斯!

    白文萝将目光从水里慢慢移回他的脸上,上官锦只见她抬眼间,那双黑眸流光溢彩,瞬间百媚横生,他下腹顿时一热,接着就听她轻声说道:“你的药快煎好了,我去端过来,你自己洗吧,洗完了出来正好就能喝汤了。”她说完就放下毛巾,往外走去。

    上官锦却忽然从那浴桶里站起身,伸出手,猛地就将她拉了过来!

    白文萝微惊,才低呼出声,上官锦就已经将她搂了过来,唇差不多是贴在她脸上说道:“小妖精!你刚刚是故意用眼睛勾引我呢!”

    她顿时低笑,垂下眼,肆意地打量着他袒露的身体,抬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手指一点一点地勾着自他身上一滴一滴往下滑落的水珠,柔声说道:“你这不也是故意的!”

    “没错……”他说完,就获住她的唇。

    呼吸急促,水哗地就洒了一地,他的手探进她的衣内时,她终是费力推开道:“这儿……太不方便,我也真该去给你把药端过来了。”

    “自有人会端过来的。”刚到嘴里的美味哪舍得松开,他说着又要粘上去。

    “我跟李老先生说好的,你的药,以后都由我去端来给你。”白文萝趁着他还在浴桶里不方便,说话间就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边整着衣衫,一边微嗔着看着他道:“我还得换衣服,没时间了。”说完也不待他再开口,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上官锦瞧着好似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就重新坐回浴桶里,两手搭在外面,深深地吁了口气。等体内的躁动平复下去后,他才开始思考起来,她今天去找了李老先生,瞧着那样,那老家伙估计是对她说过什么了。

    知道就知道吧,总归只要她不嫌弃他便好……上官锦坐在那怔然许久,忽的就捧起一把水往自己脸上泼了过去,紧接着又连着泼了好几把水,直到他觉得累了才停下,然后甩甩头,胡乱洗了一把,就起身擦干,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他进屋的时候,正好白文萝也将他的药端了进来。

    “还有些烫,可以晾一会再喝,我闻着这味道可能会很苦,就拿了些蜜饯来,一会你喝完再吃点蜜饯解口。”白文萝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后,就走到他身边,让他坐在镜子前,帮他梳头束。

    她的手指自他间拂过,动作轻柔,感觉舒适。他看着镜子中的她,脸微垂,眉眼柔顺,温婉动人。玉薄瓷碗那飘出淡淡的药香,混着他沐浴后带出来的清爽水汽,她安静地为他梳着头,他凝眸望着镜中的她,这一刻温馨旌旗,让他心头阵阵烫。

    将他的头束好后,她正要转身,上官锦忽然就唤了一声:“文萝……”

    她闻声抬眼,看向镜中,同他对视上,只见那双眸内波光流转,犹似秋水缠绵。

    “可以喝药了。”她忽的一笑,先去洗了手,然后才将那碗药端到他跟前。

    上官锦笑了笑,就端起碗,只是在他才刚喝的时候,又听白文萝接着道:“之前还担心,你吃药的这两个月我们是不是暂不行房事,幸好问了一句,李老先生说了这不影响,还说这个药里不止有解毒的作用,也有补身子的作用。”

    听了她这话,上官锦嘴里的那口药差点都给喷了出来,最后是憋着脸硬是给咽了下去,白文萝一瞧吓了一跳,赶紧将水给他端过来喂他喝了半碗,完后又要给他吃一颗蜜饯,却被他给推开了。

    “有这么苦吗,幸好没吐出来,不然还得重新煎去。这药只要开始吃了,这两个月内都不能断的!”白文萝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为他拭着嘴角。

    “你……刚刚那话,还去问那老家伙了!”上官锦有些没好气,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问道。

    “什么?”白文萝收回手,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顿时就笑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问了这个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还有你吃药的这两个月内需不需要注意什么。李老先生说了,只要不断了药,前一个月,什么都往常一样。只有到后一个月吃药丸的时候,才是解毒的关键时候,那段时间你可能会感觉乏力一些,到时注意尽量多休息一下便行。”她其实是担心,万一在他吃药的这段时间自己怀上了孩子,会不会对胎儿有什么影响,所以才特意问了一下,反正左右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两人克制一下便过去了。

    “你真是……”上官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就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这个我还能不清楚的,以后别胡乱出去问别人这种事。”

    白文萝抿嘴一笑,将木香唤进来,让木香把碟碗收出去后,她才回身走到上官锦身边说道:“好了,说说今儿出什么事了,我瞧你回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对劲。”

第15章 蓝

    见她问了,上官锦沉吟了一会,无声地笑了笑,就将今日的事慢慢道了出来。

    巴家的三公子今日一早到了书院后,坐下没多会就自己起身出去小解,也不让小厮跟着,却没想竟会在路上被人击中后脑,一下子就丧了命。直到他身边的小厮久等不见人,跑去找才现自家的公子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早了没了呼吸。

    而这位三公子,因性格暴烈,前两日曾跟书院里的先生起过一番争执,先生被他气得不轻,当天连课都没上完就拂袖走了,却不想今日竟就出了这事。偏事当时,那先生虽在书院里,但却未在学堂内!如此状况,太容易给人误导,故而那名小厮从惊吓中回过神后,一边叫人回去通知主家,一边跑去就找那名先生吵闹,瞬时就将这事嚷得人尽皆知!

    没一会巴家的人就赶来了,当在书院前闹了一场,口口声声要古家赔人。而古家马上就将这事推到白文萝身上,巴家干脆就两边都抓住不放,嚷嚷着要白夫人出来说话,古家也别想摘干净了,总之这事他们非要讨个公道不可。当时那里集结了巴家的百来号人,个个气势汹汹,瞧着像是书院给不出个说法的话,他们马上就把书院给掀翻了!

    后来是易风领着人暂时压住场子,然后忙过来告知上官锦这事。其实,易风要将这事压下去并不难,但是因牵扯到白文萝的名声,他不免要多些思虑。名声是柄双刃剑,只要处理不当,就反会自伤其身。

    “书院里不是的易风安排的护卫吗?难道都没人看到当时的情况?”白文萝听完就问了一句。

    上官锦摇了摇头道:“书院地方不小,护卫还顾不上每一处地方,而且那巴家三公子似乎是知道哪里有护卫,特意绕开了,估计他当时并不是要出去小解,只不过眼下死无对证。”

    白文萝微偏了偏头,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这事听着,似乎是有人早预谋好了一般,那位三公子在巴家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上官锦一笑,见她耳边垂下一缕丝,便伸出手,帮她勾到耳后,手指再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然后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说的没错,有人想让我不得安宁,但是我那边的事他一时无从下手,于是就将矛头指向你,对方很清楚,只要事关到你,我指定就会特别在意。至于巴家的那位三公子,不过是个养子,说白了就是巴家自小培养的家奴。”

    “难道是恭亲王!”白文萝脱口而出,怔了怔,又问:“如果这是他的主意,那巴家为何要听他的?即便指了我的名声,巴家也不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之前他们还想着往大景这边靠,这会的态度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若是想借着这事对古家狮子大张口,古家也不可能应承。”

    上官锦笑了笑,身子往后一靠,有些懒洋洋地说道:“恭亲王现在还是恭亲王,皇上要查办他的事,并未正式昭告天下,而巴家亦不清楚大景朝中之事,应该是被他哄骗了。他现在做的是跟我一样的事,我扶起古家,他就拉拢巴家和西家。眼下古家的势头过猛,另外两家估计是有些坐不住了,便让他钻了空子。”

    “如果巴家的人知道皇上要查办他的事,如今的恭亲王不过是个空架子,这事不就一下子就解决了吗?”

    “没错,不过我这次过来,皇上只是令我将恭亲王押回去。即便我将他这边的事呈给皇上,这一去一回,等收到皇上撤他爵位的旨音,也得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上官锦说到这,语气一转,就似闲聊般的接着道:“所以这两个月,就由他领着那两家闹去吧,闹得越乱越好,到时我再一并收网,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这是将计就计,白文萝瞧着上官锦这一副懒洋洋,又胸有成竹的样,她虽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想了想便问道:“那今日的事你怎么解决了?巴家那边如何肯善罢甘休?”

    上官锦垂下眼睛,眼中含笑,声音却透着一丝阴冷:“他们想嫁祸给你,我原数奉还就是了。”

    白文萝一怔,回想了一下刚刚他说的事,心中顿悟,试探地问道:“那个小厮?”

    “呵呵……”上官锦这会是真的笑了起来,她能知他的想法,亦不忌惮他的恶。上官锦慢慢收了笑,才点了点头开口解释道:“既然是他先现的尸体,自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而且,那位三公子平日里对身边的人本就不好,所以他身边的小厮向上有些小伤,心里有点怨言,平日里跟谁抱怨过,都是很自然的事。反正这事,无论如何都与书院无关,不过是他们家的家事,却还将书院给牵扯了进去,所以巴家怎么也该对书院表示一番!”上官锦说到这,就往白文萝凑近了去,笑着说道:“听说古雅七成的绸缎庄都是巴家的,娘子想不想要新衣服?”

    他这不但是原数奉还,还不忘多咬一口。

    其实,把事情生生扭转成这样,这其中需要要处理的事不会这么简单,亦不会像他此时说的这么轻松。而过后,巴家也不会就这么安分守己。但他不想让她过多担心,所以并未细说。毕竟这些中间牵扯的利益太复杂,只要错了一点,很可能就全盘皆输。他虽有把握,但是这些事处理起来,还是会耗费不少精力,让她知道得太多,其实也是白添心烦。

    白文萝看着上官锦面上带着狐狸一样的笑,她心念一转,顿时就挡住他说道:“要,还要很多。”

    “嗯?”上官锦微怔,随即就道:“行,明儿就让人给你拉回来,衣料款式随你挑。”

    白文萝抿嘴一笑,忽然就推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瞅着他道:“我现在穿的这一身好看吗?”

    上官锦又是一怔,一时还真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不过既然她都这么问了,他便微眯着眼睛,认真打量起她来。

    自上官锦过来后,白文萝又改回穿大景那边的衣服。眼下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对襟白绫短袄,下配一条柳绿织金裙,娇嫩的颜色,飘逸的裙摆,顿时显得她身姿婀娜;再瞧她纤腰上束着蝴蝶翠绿丝绦,又添袅袅娉娉之态;尽数盘起的一头乌云上,只简单簪了两支碧玉簪子,不但完好地露出她修长的脖颈,更衬得她面如白玉,仙肌胜雪。

    上官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也不说话,只是那面上的笑容,慢慢就透出几分暧昧来。白文萝微嗔了他一眼,然后就说出自己的意思:“让古雅的女人都喜欢上大景的衣服,也让古雅的男人喜欢上女人穿大景衣服的模样。”白文萝说着,就走到他身边重新坐下,接着道:“书院只是个开始,能来书院学习的人毕竟是少数,影响也缓慢。让他们穿大景的衣服,吃大景的食物,听大景的琴乐,看大景的戏曲,当这里一切都充斥着大景的影子后,这里的人自会在不知不觉就向往大景之地。”

    上官锦慢慢收了笑,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古雅这边也有不少烟花之地。那里的女人最容易接受新奇的服饰,其实,女人打扮,多是为了讨得男人的喜欢。”白文萝说到这,见上官锦微微挑了挑眉,她抿嘴一笑,接着道:“还有大景的戏曲,说书等,都一并渗进去。等瞧着大家差不多接受了,就开始往酒楼,饭庄等送进这些东西,到时自会有人效仿。至于衣服,只要男人喜欢,女人自然会寻着为自己打扮起来,所以,那绸缎庄里的伙计,如果都是穿着大景服饰的姑娘,那生意一定会很好。”

    “嗯,继续说……”

    “当大家慢慢接受汉语后,书院就开始给他们输入大景的思想,有前面那些戏曲和说书做铺垫,到时这一点进行起来就不会太难。书院亦可以多办几家,而到时,不但大景那边的书籍翻译要跟上,如果再能有古雅人书写的,关于大景美好印象的文字在古雅流传起来就更好了。”

    这个地方不似中原那边,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所以当文化入侵成功后,也就等于成功征服了这个地方。这里的三大家族亦是以利益为主,在武力上是不可能同大景那边抗衡的,在各方利益相互牵扯间,依靠大景已经成为最明智的选择。毕竟,就算大景不派兵前来,北齐那边也不可能会放过古雅。其实,当摸清航线的那一刻开始,这块地方就等于纳入了大景的版图。只不过是,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大景才没有马上派兵前来。

    “文萝,你不为男子,实在是可惜了。”这是他二次说这句话,一次时,是为她的语言天分叹息。而这一次,是为她的眼光和想法,虽然说得不算详尽,有的实施起来也未必就能行,但是这样一份纵观全局的眼光却让他不得不赞叹。

    白文萝垂眸一笑:“如果你能认可,就不算可惜。而且,这只能算是一个构思,指不定能不能行呢。”

第十六章 煽动

    上官锦习惯了暗中动作,这些年,他多是将自己的势力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渗透进这个地方,主要是织起一张网。如此,这边的各方面动向,他都尽可能在一时间知道。但是,这样一来,他也就只能通过这边的人来控制这个地方,却达不到引导人心的作用。如果用谋算来比喻的话,上官锦用的是阴谋,他设下的陷阱,别人看不到也躲不开,但只要是掉进去的人,必都会心怀怨恨;而白文萝用的则是阳谋,即便是个套,也让人心甘情愿地往里钻,并且还在乐在其中。

    不过,如果没有上官锦织起的那张网,白文萝的这个阳谋,也只能是空想。而若没有白文萝的空想,上官锦的阴谋,最后也很难达到最好的效果。当然,即便没有白文萝这个构思,上官锦也未必不会想到这些。

    其实就是适合的点子,在适合的时机,遇上了适合的人。于是,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就在不知不觉中,分不开你我。

    自那晚两人就目前的状况详谈一番后,上官锦便开始着手实施白文萝的建议。白文萝略思索了一番,眼下最容易着手的就是服饰和吃食。这两样,古家都有现成的店铺和酒楼,而且烟街柳巷那,也有古家的产业。至于琴乐和戏曲,还有说书等,这一类人都需要从大景那边找来,急不得。而且贪多了也嚼不烂,因此,眼下她的主要精力就从吃穿上着手。

    吃的就由易风他们去找厨子,这个倒不难,赵武他们船上就有一位现成的厨子,会几手绝活,白文萝吃过他做的菜,绝不比酒楼里的大厨差。不过这个她倒管不了太多,只能是给个建议。先选中一家流客较多的酒楼,将那厨子安排进去,摸准大家的口味,吊住食客的胃口后,接着再收几名徒弟。只要在一家酒楼内将名声打响了,再借机炒作一番,大家自然就会蜂拥而起。这样一来,别的酒楼必会想方设法招揽会做大景菜色的厨子,到那时,根本就不用白文萝她们费什么脑子,那些商人们自会把这招牌打得响响亮亮的!

    再来就是穿的了,着手处已经选定了,接着来自然是需要很多优质的样板衣服。故而这几日里,木香和沉香终于做起了自己的拿手活。白文萝译书累了后,也会过去帮一把,或是提些意见,有的还改良了一下。不过,这光靠她们几个,在短时间内是做不了几件衣服的。因此这段时间内,上官锦还从外面找了几位裁缝过来帮忙。于是木香和沉香缝制衣服的同时,还不忘给裁缝们一一细说,而意嫂就在一旁充当翻译。

    当一批款式不一的衣裙缝制好后,十天时间就过去了。前来取衣服的是位会说汉语的妇人,三十多岁的模样,虽年纪大了,但瞧着还是有几分姿色。白文萝知道她是烟街柳巷那的老鸨,虽这样的身份,但整个人瞧着却很端庄稳重,说话得体,行为举止皆是进退有度。木香给她摆出那些衣服后,那妇人说的每一句赞叹话,都让人感觉是出自内心一般,听者心里极为受用。

    白文萝愈加满意,这样的人精明稳妥又有眼光。这些衣服花了她们不少心思,只要是女人,都不会拒绝漂亮的衣服,再有这么一位推波助澜的,想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边的女人都会爱上这样的华服。不过眼下这一批是高质量的华服,价值不菲,只要名声打响后,她再想办法在款式上多点变化,把成本降低,到时人人都买得起,就不愁没人穿了。

    “其实这衣服和饰的相配都有讲究的,不知……”白文萝忽然想到这个,便迟疑出声。

    “夫人放心,我那边有位新来的姑娘,对这些明白得很。”那妇人顿时就笑着说了一句。

    听她这话,想是早准备好了,如此白文萝也就不再多说,让木香将衣服收拾好,略交待了两句,就让人送那妇人出去。

    这事总算是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推广实施她就管不起来了,那妇人走的,白文萝又回了书房,那桌上摆着一本《思语集》。这是她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今日早上才译完的。白文萝拿起自己译出来的那本书翻了翻,心里颇有些成就感,她不由笑了笑,站在那书桌旁沉吟一会,又看了看旁边的漏壶。眼下离中午还有大半个时辰,不如将书拿去给书院,顺便给上官锦带午饭过去,再问问他这段时间外面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因书院那的地方不小,所以上官锦这次过来后,干脆就把办事的地点搬到书院的后面去。

    这般决定后,白文萝将书包好了,便出去叫影一准备一下,正好木香往这过来,她顺便吩咐一声:“去看看意嫂午饭好了没有,今日二爷的饭我给带过去。”

    “是。”木香笑着应了一声,白文萝想了想又道:“还是我同你一块过去看吧。”

    这一番准备好后,再加上路上花的时间,白文萝到书院的时候差不多就中午了,正好是下课的时间。

    于是这一进去,没走几步,就瞧见三三两两的学生正在那院子里休息。白文萝扫了一眼,感觉那气氛倒是不错,多少瞧着像个读书的样子了。眼下进远帆书院读书的,除了那三大家族的子弟外,余的也多是一些大商人的子女。年纪都在二十岁以下,大部分是十四五岁,个个都是一脸的朝气蓬勃。在那些家族里,但凡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多是直接管家里买卖去了,故而也就只有这个年纪的孩子,才有闲时间出来学东西。

    白文萝还未走近就放慢了脚步,心里略有些迟疑,从这穿过去的话,她和木香太引人注意了。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换一条路的时候,不想这会忽然就瞧见古丽娜的身影,而在她诧异间,古丽娜也瞧见了她。

    “原来夫人今日也到这边了!”瞧见白文萝后,古丽娜三两步就走上前来,笑着说道。

    白文萝微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神色,只是一味的平淡。然而经古丽娜打一这声招呼,白文萝这顿时就引起周围学生的注意,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就往这边移了过来。

    古丽娜似看不到白文萝冷淡的神色般,犹自一笑,然后就朝白文萝认真地施了一礼,声音诚恳地说道:“我是特意过来给夫人道歉的,那日我心情不好,口没遮拦,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别放在心上。”

    跑到歉?白文萝不动声色地扫了古丽娜一眼,不过在古丽娜行礼时,她还是特意往旁边让了一下,然后就摇了摇头道:“古大小姐客气了,那件事我原就没放在心上。”

    “夫人这么我说就放心了。”古丽娜抬起眼,随即就笑着说道:“对了,这些学生里头也有几位是我们古家的子弟,他们早听说夫人之名,却一直未有机会见上一见,今日夫人难得过来,夫人才名远扬,眼下就同他们说几句如何?”

    古丽娜说话的声音不小,故而她的话还未落下,这书院里的学生几乎都围了过去。木香拎着食盒站在白文萝旁边,既紧张又气愤,她知道古丽娜这是不怀好意,正打算叫影一或是书院的护卫过来解围,却被白文萝一记眼光给制止住了。

    只是还未等白文萝开口,其中一位学生就已经问出一言:“大景的女子可是都有夫人这般风采和才气?”这是古雅话,也不知是他还未学会汉语,还是特意说的古雅话。只是这话一出,周围的学生顿时就窃窃私语起来,也有笑而不语者,也有期待者,也有观望者,亦有等着看好戏的轻狂者。

    就在古丽娜等着看笑话的时候,旁边忽然就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并且说的是音非常标准的古雅话。

    “大景那边有句话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各位若真想知道,何不妨亲自过去一看!所谓男儿志在四方,人不轻狂枉少年。”白文萝说到这,轻轻一笑,目光往女学生那边看过去,接着道:“大景亦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所以,进入这里的诸位,心里应当都有一番抱负。天下之大,山川之奇,四海之广,此生不看,还待何时!”

    一时间,周围都静了下去,古丽娜也有些愣住,她没想到白文萝居然会说古雅话!而那些学业生,或是没想到白文萝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或是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受了点震动。其实,这是很简单的励志话,但是用在他们身上,却最有效。进入这书院的人,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智尚未成熟,有热情,有想法,有抱负,因此最容易受到煽动。

    安静一会后,又一位学生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听说大景人读书都是为了考科举,当大官,可这些我们都没兴趣,那除了学汉语外,还有需要学你们别的东西吗?学了也没什么用吧?”

    这一次,大家倒多是认真地看向白文萝,等着她怎么回答。

    白文萝先是朝那位提问者礼貌地微点了点头,对方一愣,她却已收回目光,气定神闲地一笑:“官者,是为辅佐皇帝,治国安邦,如此,民可受益,才得安家。且大景为礼仪之邦,嘉盛帝是为圣君,以仁存心,胸如大海,可纳百川。在大景,除为朝廷出力的官员外,在各方面有所成就的能人名士,亦是多如天上繁星。而你们,将会是古雅的一批名士,我期待诸位学有所成,游历归来,天下扬名。百年后,当后世之人煮酒论英雄时,必是少不了各位的名字!”

第17章 魅力

    一阵风吹来,扬起她肩上的雪青色披风,露出她鹅黄色的折枝兰花上襦,束在腰上打着鸳鸯结的明黄色丝绦和白色百褶裙,亦随风轻飘。初夏时节,书院内已见红花绿叶,围在这的众多女学生中,亦是一个赛一个的明艳娇嫩。然即使是在这万紫千红中,任谁也能一眼就从中觅得那个淡雅身影。为那一段天然的风流神韵,亦为那洞察先机、明情察事,从容不迫的态度。

    “原来是夫人过来了,老夫有失远迎。”没多会,就听一个略显古板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这周围的学生就自动让出一条路,白文萝看过去,原是这书院的一位先生过来了。

    “先生多礼,前段时间说的那本《思语集》已经译完,因想着早些让先生校对,故而今日就送了过来。”白文萝先施了一礼,然后才将拿在手中的那本。

    “夫人辛苦!”那先生是位年过四十的男人,姓杨,天生一张严肃脸,就是在说客气话的时候,表情亦是一味的古板。亦因是从御查院出来的,身上总免不了带上几分阴冷的气息。所以学生们似都有些惧他,见他过来后,原还想跟白文萝交流的学子们就都安静了下来。

    虽白文萝说是送书过来的,但瞧见她身边的丫鬟手里拎着个食盒,杨先生便知这是给大人送的午饭。再瞧这周围的学生,还有旁边的古丽娜,他便道:“这中午的日头不小,夫人请这边来。”说完又对一旁的古丽娜道:“古大小姐是要回去了吗?老夫叫人送古大小姐出去。”

    古丽娜暗暗捏了捏手心,面上却露出个笑来:“不劳先生,我也不是一次过来,能识得路。”她没料到白文萝今日会过来,所以刚刚瞧见白文萝的时候,是临时起意,想让白文萝出回丑。却没想到,事情又出乎她的意料,然纵使心有不甘,眼下也奈何不得,眼见白文萝就要转身离去了,她跟那杨先生说完话后,就马上对白文萝道:“对了,锦大人刚刚正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夫人早些过去的话,没准还能见上那位客人一面,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那!”

    这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暧昧和挑衅的意味,白文萝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古大小姐提醒。”

    眼下她们说的这些话,用的都是汉语,这周围的学生听得是一知半解,因此便是让心里像猫抓一样的难受。似乎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知道言语相通的重要性。

    虽然白文萝和古丽娜两人说话的时候,总隐隐含着一些火花,但她们面上的表情,皆是带着笑。故而很容易让不明就里的人,误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好,这周围的学生自是不例外。所以,当大家瞧着白文萝就要转身离开了,每个人心里都生出几分莫名的感觉来。

    着实是她刚刚说的那番话,还有那样的风采神貌,带给这些学生一种心灵上的震撼!于是,就在白文萝脚步微动的那一刻,一位学生忽然就大胆出声:“我们都听说这书院是白夫人办起来的,又听说白夫人才气过人,那为何夫人却从未过来给我们上过课?”

    这话一出,顿时就有几位学生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这样的询问声此起彼伏!白文萝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她还真没想到这些孩子会有这样的要求。旁边的木香更是错愕,一时不敢想信地看着那一个个,一脸稚气的异国面孔,他们居然想让二奶奶来给他们上课,真是太荒唐了!

    杨先生一瞧这场面,赶忙就走上前来,让白文萝先离开。

    他毕竟是上官锦的下属,就算他人并不像他的脸那么呆板,但这事在他眼里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不料白文萝却抬手制止了他,并说道:“请先生稍等一会,让我跟学生们说几句可好?”

    杨先生愣了愣,然后就点头道:“当然,夫人请便。”

    白文萝回过身,目光轻轻地扫了那些年轻的学子一眼,大家不约而同地就闭了口中,但那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身上,等着她开口。

    白文萝先是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一双乌眸却在这一抹笑中显得异常明亮,耐人寻味,观者无不为之一怔。直到所有的人都静了下去,她才缓缓开口道:“各位能看得起,我实感荣幸,才名说不上,胸中的那点墨水,跟教你们的先生比起来,更是明月萤火之距。所以,上课,我实不敢当!”

    她的话说到这,周围的学生都以为是在推脱,眼见就要有不满的声音响起,只是白文萝马上又接着道:“不过,如果各位不嫌弃的话,每月我都尽可能地抽出一两天的时间,过来同大家随意交流。或是谈古,或是论今,或是评点古今风流名士……只要是在尊师重道的前提下,大家都可以随意言。”

    这话一出,候在一旁的杨先生一时诧异不能言,白文萝的这番话,简直是比刚刚那些学生的要求还要匪夷所思。然这个建议,却十足十地对了那些学生的胃口,反正他们也没想找个人正正经经地给自己上课。刚刚的要求,不过是一时冲动下提出来的,眼下他们每个进来书院的人,都未曾交过一分银子,所以自是不敢妄想他们能随意挑先生。其实就算白文萝不答应,他们最多也就是抱怨几声罢了,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却没想白文萝竟真的就答应下来,而且比他们预想的还让人期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魅力,即便她身上总带着一种冷冷清清的疏离感,即便她从没有刻意讨好过谁。但她周围的人,却总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去。就算是恨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而越是恨她的人,就越能感觉得到那股力量!

    随杨先生走到书院的后面,便见上官锦办事的地方同书院就一墙之隔,不过却是独立的院子,有可单独出入的门而不需从书院前面进来。杨先生领着白文萝走到上官锦的书房门前,刚要往里通报,不想就瞧见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个玉貌妖娆,身段窈窕,面带风月的绝色女子。

    原来,这就是古丽娜刚刚嘴里说的那位客人。

    白文萝站在那,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再看杨先生,只见他那张呆板的脸上亦是一味的呆板,并没有因迎面撞上这么一位绝色美人,而多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

    只是天羽红却有些愣住了,即便从未见过白文萝,但见面的一眼,她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必是大人的妻。

    能让大人暂搁下公事起身离开的,原来是这样的女子……

    “红姑娘的车马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杨先生朝天羽红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了一句。

    天羽红只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又对白文萝轻轻施了一礼,然后才离开了那里,片刻之后,她的身影就消失了。从始至终,这两位迎面撞上的女子都未出一言。

    而跟在旁边的木香,刚刚在看到天羽红的那一瞬,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她一时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熟悉。

    “怎么还不进来。”天羽红走后,不等杨先生往里报,里面就传出上官锦沉厚的声音。

    “夫人请进去吧,老夫告退。”杨先生朝白文萝示意了一下,随即就转身离开了。

    白文萝领着木香走了进去,再往里进了书房,才瞧见上官锦正好搁下手中的笔,并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给你带了午饭,先休息一会吧,吃了饭再忙。”白文萝朝他笑了笑,然后让木香将食盒搁到旁边的桌上。打开食盒后,见里面的菜还是温的,她心里舒了口气,幸好叫人在食盒里头包了一层软垫子,保温效果好了不少。

    “你还没吃?”上官锦瞧着那摆出来的是两人的饭菜,便问了一句,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漏壶。

    “一起吃岂不好。”白文萝一笑,将食盒盖上后就对木香道:“我刚刚瞧见这院子里种了几株丁香花,眼下花还未谢,你出去帮我采点,回去晒干了缝几个香包。”

    木香心里一直为刚刚的那点熟悉感疑惑着,听了白文萝吩咐的话,下意识地就从桌上抬起眼,视线无意中同白文萝对上了。就在这一瞬,她似愣了一睛下,只是随即就回过神,赶紧应了声,又朝上官锦行了礼,然后就退了出去。然她走出书房的时候,却又回头瞧了白文萝一眼,心中恍悟,难怪刚刚瞧着那个女人的时候会觉得熟悉,原来那是双眼睛,长得跟二奶奶好像!

    上官锦过来坐下后,却并不动筷子,而是目不转晴地盯着白文萝直瞅。

    “怎么不吃,菜都要凉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白文萝瞟了他一眼,说着就先拿起筷子。

    “我听说你刚刚在书院那说的话了。”他笑着说道,声音里并无任何的不悦。

    白文萝帮他夹了块鸭脯,然后就抬眼看他,眼中亦含着浅笑,用同样的口气说道:“我看到你书房里走出个女人。”

第18章 夏雨

    上官锦笑了笑,拿起筷子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道:“她原是富家之女,十年前因恭亲王圈地敛财之事,她全家糊里糊涂就成了替罪羔羊。总共三十七口人,死的死,卖的卖,机缘巧合,只有她逃过了一劫。五年前,在我开始准备弹劾恭亲王的时候,才找到她。而她为了报仇沉冤,自愿委身入青楼,我便给个新的身份。从此她就改名为天羽红,成了那里的红牌,因此也顺利引起恭亲王的兴趣。

    白文萝听完,心中更是疑惑,又问:“如此她是怎么到的古雅?她来这边又是为何?”

    上官锦依旧笑着说道:“是我带她来的,原因当然是跟恭亲王离不开关系。”

    白文萝愣住,沉吟了一会才道:“难不成恭亲王亦知道天羽红跟你也有点……关系。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是我先去找了天羽红,然后特意将这个消息透露到恭亲王那边。他知道我在查他,所以也想抓住我的把柄,故而我才这般抛了两个诱饵,终于引他上了钩。”

    “可是恭亲王如今不是在逃亡,这个时候,他还会去找天羽红?”

    “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从我身上将便宜讨回去,他绝咽不下这口气离开。无论是为美色是为报复,他都会想办法接近天羽红的。”上官锦说到这,迟疑了一会才接着道:“皇上给的期限不多,估计两个月后,我这就会接到大景那边的消息。所以,这两个月内,我有可能会不在这,而你若听到什么话,心里别多想了。”

    白文萝一时怔住,看着他不语,上官锦亦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这事,他其实不必跟她说得这么清楚,之前在王府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皇上送进来的那两个女人的事,他耐着心解释过一番外,别的,他从未跟她这么细说过。看来,刚刚她和天羽红在门口碰上,应该他特意如此安排。沉默了良久,白文萝才垂下眼,心里叹息一声,都说了这么多了,她如何不明白。

    “那天羽红现在是在……”

    “她如今是烟花巷那的艺师,除了那里的姑娘穿衣打扮外,还教她们大景的乐曲,就在古家开的花楼内,古丽娜今日过来,谈的就是这个事。”上官锦一并都说了。

    难不成今日过来拿衣服的妇人嘴里说的那位姑娘,就是天羽红!也是,既是新进去的,又是对大景的穿衣打扮最为清楚,还如此之巧,除了天羽红还能是谁!白文萝一时垂下眼,这般想着,就又抬起眼看向上官锦。这些事,他哪方面都没有落下,思虑周全,准备妥当。

    只是她这般听着,却总有些不放心,便又问道:“你确定她不会背叛你?”

    “我只是需要她将恭亲王引出来,有她的帮助,这件事会进行的快一下,也能多几分把握。不过,就算她把这个消息提前送给恭亲王,对我来说,不过是再为这事多花点时间罢了。所以,无所谓她会不会背叛,而且,将恭亲王抓了,我还能为她沉冤昭雪,此事对她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呢。”听他说完,白文萝轻赞了一声。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双面卧底,这其中如何周旋把握平衡又不引火烧身,着实不是件简单的事。她的这句赞叹,十足是出自内心。

    “各取所需罢了。”上官锦颇有点意兴阑珊地一笑。

    白文萝轻轻点了点头,吃了几口,然后就看上官锦一眼,见他不再开口,她便搁下筷子,有些歉意地开口道:“刚刚在书院那,我没有问过你就擅自做了那样的许诺,你……”

    “我如何不知佻是为了什么才这般。”上官锦接下她的话,然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带责备地说道:“只是眼下的情形,看似平静,但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就算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着想,他也能不为她担心。

    “抱歉,确实是我思虑不周。”白文萝顿时垂下眼,之前对那些学生许诺的时候,的确没想到这一层。但眼下听了上官锦说了这些,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刚刚是莽撞了。

    “跟我说道什么歉!”上官锦似被她气得笑了起来,然后一边给她碗里夹着菜,一边接着道:“不过,既然你都答应那些学生了,我自然不能让你失信食言。一个月一两天我还能照应得过来,而且,我也想听听看,你去跟那些学生讲什么。”上官锦说到这,停了一下,然后大笑着加了一句:“这边的学生跟咱大景那边可不一样,他们心里对先生原就没多少敬意,所以你到时应该不会太轻松。”

    “我早跟他们说了不会上课,总之就使劲忽悠吧。”白文萝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

    上官锦顿时大笑,刚刚谈话时略显沉闷的气氛瞬时不见了影,房间内只余温暖的饭香,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

    木香在外头正采着丁香花,忽然听闻这样的笑声,一时有些诧异,转头往那边看去。虽不知那屋里为什么事能笑得这般开心,但她还是不由得也跟着露出笑来,并且刚刚丰在心里的疑虑,亦随之一扫而光。转回头,看着那雪一般的丁香花,实在是她太杞人忧天了,二爷和二奶奶之间,哪有别人立足的地方。

    下午上官锦还有事要忙,两人吃完饭后,白文萝也没多停留,略说了会话,就收拾碗筷回去了。

    只是才刚下车,就现刚刚还好好的天,不知何时就变了脸。大片大片的乌云不知道从哪里卷来,在墨兰色的天边盘旋着纠缠着,若一条条争纷的巨龙正在翻滚激斗。

    “快下雨了呢!”木香抬头看着那天,道了一句,正说着,就见有粒豆大的雨滴忽的砸在她的手背上,木香吓一跳:“这说下就下啊,二奶奶快些进去吧,这夏天的雨来得猛,可别淋着了。”

    才进屋,那雨就成了线,狠狠地砸着地上的一切,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没一会,院子里未铺石板的地方,就出现了一条条由雨水汇集而成的溪流,带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水圈,向低处蜿蜒而去。

    “这雨下不了多久,傍晚就能停了。”

    “二奶奶还是回屋里去吧,站在这,风一吹,那雨水就泼到身上了!”

    “你往哪去?”白文萝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瞧着木香手里的那把伞问道。

    “去厨房那瞧瞧,昨儿我跟意嫂说了胭脂鹅肝,她就说让我教她做,今日特意准备了上好的鹅肝。”

    白文萝站在屋檐下瞧了一会,感觉回屋也没事,便往书房那走去。那桌上还有几本待她翻译的书,她拿起一本,随意翻了翻,只是一时觉得有些倦,又放了下去。坐在那儿,有些呆呆地想着今日的一切。

    也不知她在书房里坐了多久,直到那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歇了下去,她才重新起身,走出去一看。只见雨后的蓝天,澄净如洗,空气中还留有浓浓的水汽。眼下离晚饭还有段时间,白文萝深吸了口气,然后就下了台阶,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往药房那走去。

    昨日她就听说,李鬼已开始准备做上官锦的药丸了,左右这会也没事,走去那边瞧瞧也好。而且这会,上官锦晚上要喝的药,也该开始熬上了。

    却没料到,她刚走进药房,就听见李鬼对曲元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得时时看着,不能有丝毫差错!”

    “李老先生这是要去哪?不是说要等长卿身上的毒解尽了才走的吗?怎么这就____”白文萝忙就开口问道。

    “哦,白丫头过来了。”李鬼转头瞧了瞧面上露出几分急切和不满的白文萝,呵呵笑了两声才道:“着什么急,老朽就是给他菜药去的,下面要给他做的药丸里头,有一味药,上次只得了一半,剩下的还得再找去。放心吧,现在的这些,起码顶半个月的量。眼下他喝药汤才喝了十天,老朽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

    “万一找不着呢!”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药引没找齐,白文萝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丫头别担心,那一味药并不是难找,深山里头多得是,老朽只是想找长得好点的。”

    “可是……”白文萝依旧不放心,她忽然觉得这个偶尔有些嘻嘻哈哈地老家伙,实在有些不靠谱。

    曲元在一旁补充道:“夫人且安心,师父他说的是真的。那一味药引叫龙花草,后面的药圃里就有种的,只是长得太单薄了,师父生怕药效不够,所以才打算去深山里找开出花的。这种草并不算稀奇,只要进了山里,很多地方都有长的。”

    白文萝看向李鬼,李鬼忽然就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丫头啊,你不知道,那小子虽命有些不好,但他的运气一直就挺不错的!”

第19章 激变

    也许是因为靠近海的关系,所以雨水特别多,四月初的那场雷雨,就似老天爷的开幕水一般,自那以后,这儿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场大雨。半个多月下来,空气里全都蓄满了水分,走到哪都有种湿漉漉的感觉,让人的情绪也跟着平添了几分潮湿。

    而李鬼的离开,使得白文罗原本将要安下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即便李鬼和曲元都再三保证,不会有任何耽误,但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苦恼则乱,她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还隐隐觉得会出什么事。可上官锦却并不怎么在意,一是不想白文萝再添忧心,二是他也着实没那个时间为这事白愁的。

    四月初开始,古家和另外两家的矛盾,有渐渐浮出水面的趋势。因此上官锦一方面要平衡着这几家的矛盾,并且从中获利,另一方面还要想办法找出恭亲王的踪迹,这一忙起来,又是常常几日见不到人影。有时晚上赶不及回来,白文萝又不好去找他,只好将他要喝的药小心装好了,然后让影一带过去给他。

    不过这段时间里,唯一值得可喜的是,因为那几大家族的明争暗斗,使得大景那边的菜色还有服饰等,一时间就业得炙手可热起来。大景的印象也在这短短的时间,一下子走进了古雅人的心中,这当中自是少不了上官锦的推波助澜。

    而书院那边,在这几近你死我活的矛盾中,反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或是易风他们管理到位,亦或是各方人马都不想在胜负还未定的情况下,就同大景这方的代表撕破脸。因而在这看似剑拔弩张的表面下,一切事情都留有可转圈的余地。

    然而,关于恭亲王那边,即使上官锦的线已经放得很长了,皇上给的期限也过去了一半,恭亲王却依旧沉得住气,迟迟未肯露面。就算上官锦曾三次只身前去烟花巷那边,也都无功而返。

    白文萝并不清楚外面的事到底紧张成什么样,她这段时间又开始着手翻译新的书,并且还准备那天一月一次的书院交流。只是有时在上官锦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她隐约能感觉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四月二十那晚,上官锦难得回来得早些,两人吃完饭后,白文萝照旧去药房那帮他把药端过来。这是最后一碗药了,白文萝长吁了口气,这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平平安安的过去,接下来就剩一个月的药丸了。眼下曲元那边已经配出了半个月的量,明儿分成两份,一份让上官锦随身带着,以免他有忘的时候……还有,鬼医那也该回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白文萝看着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强硬甩开心里那几分担忧,然后端着药进了房间。却没想那屋内竟然没人,她愣了愣,正好木香这会走了进来,随即就对她开口道:“二爷刚去了书房,前却才走。”

    走到书房那的时候,却现里面竟未点灯,迈进门槛,就见一个孤傲的人影背对着她,负手立在窗户前,屋内昏暗且沉闷,透着几分压抑。

    白文萝未说话,端着药轻轻走了进去,搁在桌上后,又将旁边的灯点了起来。暖暖的烛光顿时洒了满室,上官锦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还在为恭亲王的事愁?”她走过去,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他宽厚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让你担心了。”他轻叹一声,握住她环在他腰上的手。

    白文萝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看没看见,这段时间她在一旁看着他,时不时会生出许些有心无力之感。这么多事,他虽看着能处理得游刃有余,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把自己逼得很紧。她亦明白他心里在担心什么,恭亲王虽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狡诈多端。眼下古家和另外两家的擂台是打得火热,再加上天羽红那个亦真亦假的诱饵,却还是勾不出恭亲王的影子……

    如果恭亲王真的生生吞下这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就这么跟上官锦耗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此,皇上那边必会对他生出不满来,而他只要一日没抓到恭亲王,就一日放不下心。

    还有,年初的时候,从西洋那边过来的商船,近段时间就要起航了。为了避免恭亲王混进那去,从而远走高飞,上官锦暗中使了些手段,将西洋商船起航的时间又往后拖了一个月,并且期间还收买了不少眼线。如此,几乎是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却偏偏,恭亲王却就是不现身!

    “喝药吧。”白文萝在他肩膀上靠了好一会,就慢慢松开手,面上鼓起露出个笑来,说着就端起那碗药送到他跟前,接着道:“这是最后一碗了,明儿起就改吃药丸了。”

    夜色渐浓,一豆烛火微微晃动的房间里,两人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气氛是难得的轻松无拘。有时说着说着,就没了话,两人便静静地靠在一起,仔细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上官锦出去前,白文萝将一个墨绿色的荷包拿给他道:“这是曲先生给你配的药丸,我将七天的量装到里头了,知道你忙,但无论如何都别忘了吃这药。刚刚已吃了早饭,半个时辰后就该吃一丸了,中午和晚上也是!”

    上官锦送过她递过来的荷包,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装了数十粒拇指大的药丸,且每一粒外面都包着一层蜡。

    白文萝又接着道:“因为要让你随身带着,所以我想着装在荷包里方便些,曲先生便给这些药丸都加了蜡衣,你吃的时候小心咬开就是。”

    上官锦将荷包小心放入怀里,然后在她肩膀上抚了抚,看了她好一会才笑道:“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白文萝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何,今日送他出去的时候,心中那种不舍的感觉却比往日要逃之沉重。因此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已经好一会了,她却还站在门口处,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个方向。

    “二奶奶。”木香从房间里出来,瞧了她一眼,顿时就笑了一下,才接着道:“二奶奶不用这般舍不得,总归今日不也是准备到书院那讲课的嘛,所以这用不了一会就又能见到二爷了!”

    “你倒是学会取笑我了。”白文萝回过神,佯装生气地地看了她一眼。木香却是不惧,依旧笑着说道:“二奶奶一会就要过去了吧,我去厨房那跟意嫂说一声,今日的午饭得好好准备,到时我托沉香姐姐给送过去吧。”

    “你一会多跑趟腿不就行了,怎么还托沉香,这对曲先生多不好意思。”

    “我不是要跟在二奶奶身边,还是我陪着二奶奶到书院后,再折回来拎午饭过去。”

    “何须这般麻烦,你就别先跟我到书院去了,到送午饭的时候再过来吧。”

    “那如何能行,二奶奶出去身边不跟着个人,岂不是不妥。”

    “又不是在大景,要都守着那些虚礼的话,我也不用书院去了。再说我每次出去都有影一跟着,除外还有几位暗卫跟着……行了,我去书房准备一下就出去了。”白文萝吐了口气,说完就往书房那走去。

    差不多是上官锦离开一个时辰后,白文萝也上来前往书院的马车。

    若不是因为现在上官锦忙得不可开交,她也不会拖了近一个月,才重新往书院那去。白文萝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的是几本关于大景的杂记,还有一本是专门记录了一些名士的生平之事,她坐在马车上,一边翻看那些书,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心情,设想着一会该怎么跟那些学生交流……

    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就过去了,马车在书院门口停了下来。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天羽红的马车也从对面驶了过来,亦停在那书院门口,且离白文萝的马车就十步之远。

    白文萝挑开车帘,一眼就瞧见对面那驾马车的车夫。今日出了太阳,所以那车夫戴着一顶斗笠,且此时他又是低着头,因此那一眼看过去,只能瞧到那车夫的下巴。可她眼光才扫过去,心里莫名的就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与此同时,上官锦刚处理完手中的事,就有一名下属进来报了一声:“大人,红姑过来了,马车已在书院门口停下,她是跟夫人的马车同时到的门口。”

    “红姑?她过来干什么?”上官锦微蹙了一下眉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说着就站了起来接着道:“她过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像?”

    “那边的人送来的消息说,红姑一直用的那个车夫今日病了,所以就临时换了一个。一路跟着的人见她是往绸缎庄去的,在那店内买了两匹丝绸,原以为就回去了,却不想交绕了个弯,就奔着书院来了。”

    “知道她换的那个车夫是什么人吗?”上官锦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问道。除非事情有变,否则天羽红是不会主动过来找他,偏还同白文萝碰上,这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别的都好,只要别牵扯上白文萝就行!

    跟在他身边的那名下属才刚要答话,就现上官锦忽的就化成一道残影,一下去就越过高墙往书院那飞去!

    前面,已传出刀剑的声音!

第20章 报仇

    辰时刚过,还不算强烈的阳光却将书院门口的青石板照得一片惨白!衬着那粘稠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上官锦赶到书院门口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还有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以及其中一辆几乎被射成刺猬的马车,都昭示着,这里刚刚曾生过怎样激烈的一幕!

    白文萝不见了,影一也不见了,散着死气的门口,只有两上迟到的学生,被吓傻了似的,苍白着脸呆呆地站在那,而躺在他们脚下的那具尸体,竟是一个学生模样的人!

    上官锦出来的同时,依旧好好坐在车内的天羽红慢慢挑开车帘,往他看过去,眼中带着决绝的神色。

    书院中的护卫涌了出来,现场被快清理,周围被刚刚那一幕呼得怔住的路人也回过神,开始议论纷纷……

    书院大门紧闭,易风随即着手处理后事,上官锦沉着脸走到天羽红的马车旁。

    “大人,莫要担心,夫人她暂时不会有事的。”即便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正对那个男人这般阴冷的眼神,嘴里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手心瞬时就出了一层冷汗,且全身的力气似被抽去了一半。

    那两名学生也被易见带到后院,经过他们口述,事情的经过很简单。他们也差不多是跟白文萝同时到的书院门口,当时还想着过去跟白文萝打招呼呢,却不料才走两步,忽然就见那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白文萝的马车射了过去,并同时跳出七八名路人,随着那箭雨,闪电般地往白文萝那突袭过去!影一一时应接不瑕,不过眨眼间,白文萝就被掳走了!

    两名学生结结巴巴的说完事情的经过后,就一脸忐忑地瞅着易风。

    “同你们一起过来的那名学生是怎么死的?我看了他的尸体,可不是被乱箭射死的,而是喉管被切断,并且他的和中也拿着一把匕,这又是怎么回事?”此时易风早收起平日那玩笑的表情,面色变得很不善。且他嘴里一边问,心里还一边琢磨着刚刚的事。除了影一,跟在白文萝身边的那两名暗卫已毙命,刚也派人去追影一留下的踪迹了,如今只希望影一能追上白文萝,否则……只是眼下白文萝在对方手里,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他是昨日才进的书院,我们是在路上碰到他的……”其中一名学生吞吞吐吐地道了一句,只是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心虚,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往下说。

    易风顿时眯了眯眼,影一的本事他很清楚,即便是这样的突袭,影一也不可能连半刻钟都撑不住,生生就让人掳走了白文萝,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扫了那两名学生一眼,他们都只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眼下又被易风警告的目光一扫,两人心里顿时又是虚又是愧疚。终于是哭丧着脸,慢慢道了出来。

    原来影一一开始是护住了白文萝,还一直将她挡在身后。只是在那刀光剑影中,影一为保护周全,不得一直往后退,因此,就使得白文萝同他们三位学生接近了。

    “我们真的没想到他会忽然袭击白夫人!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的!”说到这,其中一位学生又是忐忑又是惊恐地摆着手说道。

    “后来如何了?”易风接着问。

    “后来是,是夫人把他杀了的!”另一位学生怔怔地说道,那是不久之前,活生生的生他眼前的事情。然而那样无情的一幕,看在他眼里,竟显现出一种难言的绚丽!事情过后,留在心里的是恐惧中带着莫名的兴奋之感!

    易风看了他一眼有,他认得这名学生,他是西家家主的小儿子,叫西杰。易风心里沉吟,这件事到底有几方参与其中?而似因提到那刺激的一幕,西杰说着就将当时的情况细细地道了出来。

    其实,当时白文萝杀了那个偷袭者后,那个给天羽红驾画的车夫正好将白文萝的另两名暗卫解决,于是他随即就往白文萝边扑了过来。而经这连番的突变,同白文萝站在一起的他们,几乎是处于呆滞状态,所以当那位伪装的车夫突袭过来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想不及磐开。但是在那当时,如果他们不躲开的话,那名伪车夫的剑将会劈开他们的脑袋!

    那一瞬,没有人知道白文罗经历了怎样的一段心理路程,因为那一瞬实在太过短暂了,谁都来不及反应,白文萝就势往旁边侧开身。只是这一侧身,白文萝就脱出了影一的保护,但同时也给了那两名学生一条生路。

    事情过后,西杰他们回过神,也隐隐察觉了这一点,那个时候,他们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但也是因此,白文萝终是被掳走了!

    易风听完,沉默良久,他刚刚清理现场的时候就现,那射在马车上的箭,比普通的箭还要轻几分,多是扎在浅浅的在车壁上而已,几乎没有穿透马车的。只是为了活捉,不是为了取命,然而活捉白文萝,要对付的自然就是上官锦,恭亲王终于出手了!只是这一手,实在太让人窝火!

    上官锦重新走进书房,在那张太师椅上慢慢坐了下去,然后一言不地看着跟他进来的天羽红。他面上已不见喜怒,但整个书房都沉浸在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氛里,天羽红不由就打了个寒颤,此时她感觉自己不是站在一间书房里,而是站在御查院的刑房内。

    “是我擅自做主了,但这也是为完成大人交待的事情。”天羽红说着就跪了下去,见前面的人没应声,但那种压抑恐怖的气氛却越来越浓,她也不敢抬头,只是捏了捏汗湿了的手心,接着道:“过不了多久,恭亲王必会主动联系大人,到时大人就能将他擒住了。”

    “所以你就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他语气里含着几乎抓抑制不住的怒火,使得他说话的声音比平常时缓慢上几分,也低沉上几分。只是他的话一出,这书房里的空气就似忽然间变得粘稠了起来。

    天羽红又打了个寒颤,呼吸微显不畅,身上亦开始轻微抖。过了好一会,她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前面的男人道:“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最有效,大人心里其实早就清楚,只是狠不下心来!如果时间允许,我也愿慢慢等下去,可是,恭亲王他已经打算离开古雅,远走高飞了!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从此逍遥过活,十年,我等了十年,就是要他血债血还!没错,是我算计了夫人,所以过后我自会将这条命摔上!”

    嘭地一声闷响,桌案上的镇纸一下了飞了起来,忽的就砸到天羽红的肩膀上。而当那镇纸离开她的肩膀,落到地上的时候,她整条手臂都麻了,连想动一下小指并没有都已不能。

    “你十条命也赔不起!如果她出现任何意外,莫说是你,就是你那已经安葬了的父兄,我都会一并挖出来鞭尸暴晒!”上官锦又道出一句,声音冰寒彻骨,他强压着怒气说完这句话,然后才接着道:“现在,把你瞒着我的事,一字不露地说出来。”

    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其实是恶鬼的化身。

    天羽红握着自己那条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手臂,刚刚还直挺挺的地跪在地上,此时一下子就瘫软了下去,呆了好久,她才开口将这件事的始末慢慢道了出来。

    原来,三天前,恭亲王悄悄避开上官锦的耳目,去找了天羽红。

    其目的就是让天羽红帮忙策划这一起突袭绑架事件,因为他若是单靠自己的话,根本无法瞒过上官锦的纵多耳目,顺利靠近书院,更莫说将白文萝掳走了。

    而恭亲王当时自以为说服天羽红的理由是,他已经找到可以离开古雅前往西洋的船只,金银珠宝什么的也都准备齐全了,眼下就差一个护身符。只要将护身符拿到手,到时他就能带着天羽红顺利远走高飞,从此做一对快活鸳鸯去。

    恭亲王走后,天羽红本想将这事报给上官锦听的,只是她迟疑了一下,就将这事瞒了下去。如果这事告诉上官锦,自然就不会有恭亲王的绑架事件了。但是,若这般的话,恭亲王指不定就自己悄悄离开了古雅前往西洋去了。到时茫茫大海,还怎么可能抓得到他!

    而她亦知道恭亲王和上官锦这些年来积下了无数仇怨,只要白文萝到了恭亲王手里,他就一定会利用白文萝来要挟上官锦的,到了那时,才真正是下面动刀枪的时候。至于上官锦,被逼到这一步后,无论白文萝是死是活,他都不会放过恭亲王了。所以,她便铤而走险,而且眼下看来,她确实是走对棋了。她清楚,上官锦对这事越是愤怒,就越说明她之前的设想是对的。

    为了报仇,她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第21章 得手

    天羽红说完后,上官锦一言未,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似为了衬此时的气氛,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闷雷,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乌云,以极快的度翻滚着。如天神之手抹过一般,刚刚还灿烂明媚的天,瞬时就暗了下去。

    外面满含水气的风吹了进来,拂在出一身冷汗的肌肤上,全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随着光线的变暗,这书房里的气氛愈加阴森。

    大人不会现在就杀了她的,恭亲王那边还会联系她,她还有用处。而且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就对他言听计从,这一次,也只是为了提前完成任务……

    天羽红默默地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是,心却止不住地在颤抖。因为上官锦的沉默,让她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见过他前一刻还是和颜悦色,却下一刻就变得满脸阴云;亦见过他前一刻还跟别人谈笑风生,下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取了对方的性命!

    刚刚,是他一次对她动手,却一动手就废掉了她一条手臂。之前的麻已经慢慢转化为痛,她却一声都不敢吭,甚至连呼吸都尽是控制着平缓一些,一张脸苍白如纸,额上不停地冒出冷汗!她试图要动一动手臂,然换来的却是一阵剧痛,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怕是这手真的废了!以后再不能抚琴舞袖,捧茶倒酒……

    没关系,只要能报仇就行,只要能报仇……似在说服自己一般,她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这句话。

    “来人,送红姑回满翠楼去。”沉闷压抑的书房里终于响起上官锦低沉的嗓音,语气平静得让人心里阵阵寒。天空又传来一声响雷,随后那天上就似有个大轮子滚过一般,轰隆隆地一阵闷响,天色愈加暗沉了下去。

    “大人……”天羽红抬起脸,迟疑地看向那座上的男人,然目光对上的那一瞬,她惊惧得又垂下了眼睛。

    这么多年在青楼,最先学会的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故而跟在他身边有多久,她便偷偷观察了他多久。如果之前还怀疑这个男人是否会因一个女人,而翻起滔天血海,看了这一眼后,她心里已不再存疑。然而这对她来说,真的是好事,可是,心里却止不住地参杂了许些恐惧和莫名的失落……

    “接下来的事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上官锦看着她,说话的声音一如之前的平静,只是每从他口中吐出一个字,她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意会多增一分!

    “是。”天羽红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用那还完好的手撑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又对上官锦勉强福了一福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这天底下,比死还可怕的事多得是。”上官锦忽地就冷笑了一下,语气还是那么平缓,听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恬。然而传到天羽红耳中,却似来自地狱的声音一般,她不禁又打了个寒颤。上官锦那句话后面的意思,不用说出来,她也明白。有一瞬,她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悔意,只是下一瞬就被她强压了下去。

    屋外雷声不断,空气潮湿得似随时能拧出水来,她忍着膝盖的不适,勉强走出了书房,外面已有两个黑衣人候在那等着她了,院外的马车亦已备好。而她才出了院门,还未上马车,就见一道闪电突地从前方的天空霹下,瞬时耀得人睁不开眼有,当光芒褪去,一声炸雷随即响起。

    天空似被撕裂了一般,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间,倾盆大雨哗地就泼了下来!

    天羽红出去后,上官锦马上叫身边的人进来,一一交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刚刚跟天羽红沉默那么久,就是为了压住他心里的盛怒和紧张,如今他的死穴被人抓住,若是再不冷静的话,这一场棋局,他最后就是赢了,也会输掉最重要的人!

    近中午的时候,影一终于回来了。进了书房,单膝跪在上官锦跟前,他身上的雨水还不停地往地上滴答着。没一会,他脚下的那块地方就聚了一小滩水,却见那水里头还混着几丝血迹。

    书院门口的那场激战后,恭亲王身边还剩下四名高手。而那几个人,虽然单打独斗不是影一的对手,但若是全力围攻的话,影一不一定就能对付得了。只是恭亲王并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所以抓到白文萝后,就马上撤退了。

    然而那一路下来,影一一直就死咬着不放,追了近十里路,中途交战数次,恭亲王却怎么也甩不开影一。再又因恭亲王身边带着一个白文萝,逃的时候不得不借助车马,因此要甩开影一就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恭亲王当时也清楚,这时间拖得越久,上官锦后续的人马就会跟着赶到。于是他干脆就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手里挟持毒害白文萝对影一说,如果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那么每过一刻钟,他就砍下白文萝的一根手指,看她有几根手指够他砍的!

    当时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白文萝开口劝了影一,事已至此,他再追下去也没用,还是赶紧回去,接下来的事上官锦自会安排。

    恭亲王随即就冷笑着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跟他的恩怨不会这么算了的!你回去告诉他,在我找他前,他最好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保证不了他再见这个女人时,她还是完整的!”

    听影一叙述完,上官锦的脸色比此时那外面的天还要阴沉。雨越下越大,十米外几乎就年不清人了,他听着外面的雨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响雷,再看影一那湿透了的衣服以及他脚下的那一滩水。他背在身后,握成拳的双手,骨节逐渐白,臂上青筋暴起!

    “你,起来吧,准备后面的事!”

    影一是所有暗卫中跟在上官锦身边最久的,他自是明白这个时候对上官锦来说,最迫切的是什么。所以当上官锦开口让他起来,他也没过多说一句废话,站起来后就直接开口道:“属下后来又原路返回,顺着他们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寻了过去,虽然找不到确切的地方,但是大致方向已经摸清,就在这里。”

    正好上官锦的桌案上铺着一张这个地方的地图,影一说着就往那地图上的某一处指了过去。只是说到这,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刚刚属下同恭亲王交过手,他身上好像已受了伤。”

    上官锦微眯了眯眼,恭亲王不是傻子,不可能就只待着一个地方不动……

    而恭亲王身上的伤,就是他之前还在大景的时候留下的杰作,没想到现在还未好,看来是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只是眼下知道这一点,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因为,恭亲王心里越是记恨,白文萝在他手里就越是危险!

    上官锦担心的一点都没错,白文萝现在确实一点都不好过。

    不过也幸好这天下了雨,且恭亲王不想再引人注意,因此自影一离开后,他就找了辆不起眼的马车。但因那雨来得太突然,上车前白文罗到底也是淋着了,并且那马车亦是跑得飞快,一路的颠簸,几乎震碎了五脏六腑。幸而恭亲王没有将她的手脚绑起来,所以那一路上,她是蜷着身子,捂着肚子,埋着头缩在角落,尽量稀释着自己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是颠得她全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还偷偷往自己身上吐了几口酸水,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

    “是你自己下车还是要我拉你!”马车停下后,恭亲王瞥了还缩成一团的白文萝,冷笑地道了一句。

    “不敢劳烦王爷,我自己下去。”白文罗从自个的臂弯中慢慢抬起脸,却刻意垂着眼睛,不去对上恭亲王的视线。她知道,恭亲王现在虽是将自己抓在手中了,但是看他这一路的逃亡,此时他心里定是处于暴露的边缘,很可能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他。

    “你好像不怎么害怕。”恭亲王见她一直就垂着眼睛,便一下子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猛地就将她的脸给抬了起来!

    白文萝一惊,心里没法,只好对上他的眼睛。

    数年前,他们就在京州城外见过一面了。之后白文萝嫁入康王府后,王府在大年节请人吃年酒的时候,她也曾碰过恭亲王几次,只不过每次都是远远看到后就避开了。所以眼下,他们算是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对方。

    之前恭亲王抹在面上的一些易容膏,经雨水的刷洗已退了大半,露出那张与上官锦有几分相似轮廓的脸。而那双眼中的阴霾,这几年下来,竟未退去丝毫,且还又添了几分焦躁和不安。

    上官恭死死盯着白文萝的眼睛,良久才冷笑地说道:“确实有几分姿色,也难怪他会这么在意!现在一定是气疯了吧!”他说完,犹自笑了几声,然后就将目光移到白文萝已苍白的唇上。

第22章 囚禁

    “铜墙铁壁地护着,不也一样到了本王手里!”恭亲王大地一声冷笑,带着不屑,夹着愤怒,一双阴霾的眼睛盯着白文萝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忽然就怪笑了起来:“他若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娶到的女人,最后还是被我占了,一定痛不欲生吧!”

    白文萝紧蹙着眉头,下巴被他捏得疼,胃里亦是绞着难受。之前一路上的颠簸,五脏六腑还没有归位,刚刚已经吐了几口酸水。因身上原本就被雨水给浇湿了,且这车厢里也一直就有股霉的腥味,杂七杂八的味道都混在了一起,所以恭亲王并不知道此时的白文萝,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于是,当他将要靠近的时候,白文萝顿时感觉自己胃里的酸水突地又一次往喉咙上顶!她很想,一口就喷到他脸上,只是那样的话,她准会付出半条命的代价。所以,只好死咬着牙,在恭亲王贴上她的唇前,将那从胃里冒出来的酸水,从嘴角边慢慢溢了出来!

    除非真的有变态的自虐倾向,或者是特殊的癖好,否则没有一个男人面对着一个,已经呕吐出来的女人时,还会有想人跟她接吻的**!

    从胃里往上翻的酸水越来越多,实在忍不住的要一口吐出来了。白文萝不得不抬起手推开他的手,然后将脸往旁一侧,呕地一下,就连着吐了好几口,腥臭的味道一时整个车厢!

    恭亲王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几度,之前只顾着逃命,所以并不怎么在意这车厢里的味道。而眼下,他如何受得了,只是要打一个此时正一头往下扎,并且还连连呕吐的女人,他也觉得掉价。

    “王爷,对不起,我刚刚……车太颠了,有点不舒服……”白文萝吐了几口之后,终于感觉好多了,这才反起脸,拿袖子擦着嘴角,然后一脸怯怯地说道。

    恭亲王本是要下车的,只是瞧着她此时的动作,忽然又停了下来。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掳,就见她细白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鎏金手镯。

    白文萝一惊,就要收回手,只是此时的她哪挣得过恭亲王的力量!

    “你刚刚打算做什么?”恭亲王手上一用力,白文萝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腕似要碎掉了!

    “没,没有做什么!”她欲挣不敢挣,只疼得脸色白,额冒冷汗。

    “没做什么!”恭亲王眯着眼,一声冷笑,就将她手腕上的镯子给摘了下来。

    白文萝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只是一脸忐忑地看着被他摘走的镯子。恭亲王拿到那个镯子后,终于放开她,然后将那手镯拿在手里慢慢转着看。

    在书院门口突袭的时候,即便当时他被一名暗卫缠住,但是白文萝反手就将她背后的偷袭者一刀毙命的那一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所以,将她扔上车后,这一路上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紧紧盯着。而刚刚,白文萝在呕吐时,恭亲王就瞧见她曾有两次,特意摸了热情接待她手腕上的那个手镯。

    御查院里专门出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他早有耳闻,所以……

    恭亲王琢磨了一会,手指在那镶在手镯上的红宝石上一颗一颗地摸过,然后就现有一颗宝石比别的都要低一些,遂仔细往那一看,心中了然,手指往那颗宝石上按了下去。随即就见一道银光闪过,眨眼之间,那杨木做成的车壁上,就出现三枚银针!隐隐泛着幽冷的蓝光!

    恭亲王扯下一片衣角,然后捏起一枚银针,看了几眼,就瞥向白文萝,冷哼着道:“见血封喉,你刚刚是想用这个来对付本王!”

    “我不敢,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王爷的眼睛!”白文萝摇着头,一点一点地往后缩着身子,面上已无一丝血色,眼中全是惊恐和慌乱,且一直就不敢跟恭亲王的视线对上。

    恭亲王不怒反笑:“别慌,本王现在不会对你如何,就冲那小子这般在意你,我无论如何都会留你一条命,直到让你们见面。”

    这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王爷,可以下车,没有人追来。”

    “别再打什么歪心思。”恭亲王最后对她扔下一句,就打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这车厢里的味道他也实在是受够了。白文萝在恭亲王转身的那一瞬,心里终于小小地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在书院门口露出的那一手,早落入恭亲王的眼睛里,也知道他这一路上都在紧紧盯着自己,所以她不敢有任何动作。但是,若继续被他这般死盯着的话,她以后就真无法再有任何动作了。

    迷惑别人眼睛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所以,她故意做了那个小动作,故意让他注意到自己手上的镯子……

    外面还下着雨,没有人给打伞,她下了车还未站稳,就被恭亲王一把抓住胳膊,然后一路拉着她从一处院子的后门走了进去。刚刚在车上就已经受了凉,眼下再一路这么淋着雨,她顿时就觉得头重脚轻。

    好容易走到屋檐处,就见有人从房间里迎了出来,她赶紧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然后一抬眼,却怎么也没料到,这接应他们的人竟是李敞之!

    “王爷!”李敞之面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只是恭亲王脸上的神色不太好,他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报了拳后就赶紧对跟在他旁边的小厮道:“还不赶紧准备热水去,没瞧着王爷身上都淋湿了吗!”

    “是。”那小厮忙应了一声,只是他刚要转身时,却被恭亲王一记阴冷的眼光吓得一时不敢动脚。

    “王爷放心,他是靠得住的。”李敞之忙陪笑着说道,恭亲王遂朝他的下属使了个眼色,完后才点了点头,然后道:“也给她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只是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却依旧未放开白文萝,并且问清浴房在哪后,就拉着白文萝直接往那走去。

    李敞之愣了愣,忙就追上去,依旧陪笑着问道:“王,王爷,这白夫人的洗澡水,是……”

    “跟我放在一块。”恭亲王想也不想就开口。白文萝挣不开恭亲王的手劲,只好一边趔趄地跟上他的脚步,一边偷偷往李敞之那转过脸,求助地看向他。眼下她全身忆湿透,脸色亦惨白得血色全无,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却反显得那双乌沉沉的眼愈加可怜无助!

    李敞之却不敢多看她,只是陪着小心的说道:“可是,眼下小的这里只有一个新的浴桶,别的都是我那些小厮用的,要不等我让人出去买了新的来,反正烧热水也得一段时间。”

    “我不洗!”白文萝咬了咬牙,她知道恭亲王眼下不让她离开他的目光,可不是什么**心起,不过是害怕会有意外生。所以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王爷放心,事到如今,我不可能飞得出王爷的手心,我也不会做什么傻事!”

    将走进浴房的时候,恭亲王终于停了下来,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就松开她的手腕,对李敞之吩咐道:“带她到隔壁的房间。”

    “是。”李敞之低头应声。

    “你们都给我小心看着。”恭亲王又交待了他的下属一句,然后就进了浴房。

    李敞之将她请进了离浴房最近的房间,恭亲王那两名下属亦是跟着走了进去。拼着一口气,一路咬牙走过来的白文萝感觉自己几近虚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后,就开始止不住地浑身起抖来。同时还感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头亦是越来越沉。

    “夫人先喝口热茶,缓一缓。”李敞之说着就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白文萝却未接,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李敞之却是一脸殷勤地笑道:“夫人身上都湿透了,这样很容易生病的,先喝口热茶,然后将这身衣服换了吧。那衣柜里有几套干净的衣服,不过没有女装,夫人就将就先着点,待我跟王爷请示后再给夫人买合适的。”

    “多谢李公子!”白文萝接过他手中的热茶,先是闻了闻,然后才捧至唇边,慢慢啜饮。

    李敞之道了句客气,见白文萝喝完茶放下杯子后,他便欠了欠身道:“毛巾和衣服都在那了,夫人先换衣服吧,我出去看看,王爷若洗好了,我会过来叫夫人的。”他说完就往外走去,只是走到门边的时候,瞧着那两个门神一样的人,他又是一脸陪笑地说道:“夫人再不换衣服的话真的会生病的,我这里没有大夫,若是去外头请的话,少不得又是一件麻烦事。”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又瞧了瞧这房间的布置,见门和窗户都在走廊这边,再看白文萝眼下确实是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他们心里衡量了一番,就跟着李敞之一同出了房间,守在门外。

    屋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人了,白文萝面上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但她却没急着站起来换衣服,而是仔细听着外面,确定不会有人忽然闯进来后,她才将手往自己的腰间摸去。

第23章 暗做手脚

    手指探进腰带里,摸出一粒只有小指头大小的蜡丸。然后拿到手中仔细看了两眼,心里不由有些失望,果然,这运气不会一直好到头。

    被恭亲王拿走的那只手镯内,除了能射出毒针外,里面还装了两粒药丸,一粒是毒药,一粒是迷药。之前她被掳走的那一路上,曾几次想毒针,只是一直就没捞到合适的机会。因当时恭亲王身边总跟着人,且个个身手了得,她这毒针只要出一次,不管成功与否,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犹豫了几下,为防止以后生意外,她只得提前将镯子里的那两位药丸偷偷取了出来。可惜的是,那当时影一忽然一剑逼了过来,恭亲王猛地就将她推倒前面当挡箭牌。她手一个不稳,使得一粒蜡丸掉到地上,瞬时就被踩进泥土里!

    白文萝看着自己手里那粒泛点白色的蜡丸,怎么偏偏掉的是毒药。她微叹了口气,就伸手将自己上的一支银簪子抽出,在那花头上小心拧了拧,那簪子随即被分成两节。白文萝就将那粒蜡丸小心装在空心的簪子里,然后又将簪子拧好,重新插进湿漉漉的头里面。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支簪子是早以前,还在西福街的时候,她偷偷找赵文给打的。白文萝原是想在这里簪子里加一支针锥,为以后防身用,可因当时不好对赵文解释,所以就只打成了这空心的样式,却没想眼下会派上用场。不起眼的银簪子,只是为了固定髻用,比不上那些金珠玉翠的头饰,就算恭亲王要搜她的身,应该也不会想到这里头会有文章。

    她现在,一点疏忽都不能有,头越来越沉了,淋了这么些雨,怕是真的会生病。若是倒下的话,她无法预料将会生什么事,能准备的一定得提前准备好。

    白文萝起身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后,就拿毛巾往自己身上使劲擦着,却还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真的是着凉了,头还是湿漉漉的,脑袋昏沉沉的,看来不洗个热水澡是不行了。

    刚把衣服换好,就听到李敞之在外头问道:“夫人可是换好衣服了?在下刚刚跟王爷请示了一下,夫人可以在这房间里洗澡,现在热水已经抬过来了。”

    “进来吧,我已经换好的。”白文萝有些意外恭亲王没继续刁难她,估计是怕她生病了会给他添麻烦。

    门被推开,就见几个小厮将一个已盛了大半桶水的小木桶抬了进来,而恭亲王派来看着她的那两人,亦是一同进了屋里,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李敞之是最后走进来的,且他手上也没闲着,一边手拎着一壶热水,一边手拿着一套青玉色的女装。瞧见白文萝后,他又是一脸殷勤地笑道:“准备不足,麴就将就着点。”

    “有劳李公子了。”白文萝没有多问,只轻声道了句谢。

    李敞之将手里的东西搁下后,瞧着一脸苍白的白文萝,关心地道了一句:“夫人脸色极为不好,可是着凉了?”

    “不,我没事,谢谢李公子。”白文萝摇了摇头,瞧着这水都备好了,然后就瞅着他们,等着他们出去,她好泡一泡澡,驱一驱身上的寒意。

    李敞之一边摆手让那几个小厮退出去,一边接着“夫人没事就好,在下一时找不到可靠的丫鬟,这个,若是觉得水不够烫的话,夫人自己拿那壶里的热水添吧。”他说着就特意指了指自己拎进来的那壶热水。

    白文萝点了点头,李敞之便不再说什么,将白文萝换下的那套湿衣服拿了起来,就出去了。那两位门神也跟着走了出去,只是依旧守在门外。

    身子泡在微烫的热水里,她终于感觉舒缓了些,将头解下,憋着气,整个没入水中呆了一会,然后再起来,闭上眼睛靠在桶壁上休息。约过了半刻钟,她忽然就睁开眼,看着搁在旁边的那壶热水。

    沉吟一会,就往门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才伸手将那水壶给拎了过来,往木桶里加了点热水。再放下,又将壶盖拿了起来,就见一股白腾腾的热气往外冒,她往里瞅了瞅,只见除了热水,什么都没有。

    是她多心了吗?白文萝拿着那个壶盖,回想李敞之刚刚的神色和言语,因为人手不够,所以身为贵公子的他亲自拎着水壶进来,然后还又特意跟她点了一句。话里话外都找不到毛病,但是,总觉得……

    一边思索着,一边要将壶盖给盖上,只是手才动作,她忽的就顿住了,眼光一下子移到自己捏着的那壶盖的壶蒂上。

    果然,是这里被做了文章!那盖上的蒂头有些松动,被她稍用力一拔就下来了。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她的心不可避免地跳了一跳。小心拿出来后,就将将壶蒂塞回去,再把壶盖搁回原位。她才慢慢打开那张小纸条,才两手指长宽的纸片,上面就写着四个字:非敌,勿惊。

    是说他不是跟恭亲王一伙的,让她别担心的意思吗?

    白文萝看完就要将那张纸条塞进嘴里,打算吞进腹中,只是她才闻到那一丝墨的味道,忽的就感觉胃中难受。刚刚在马车里吐了那么我,似形成习惯一般,她看着手里的纸片儿,这要是吞下去后,引得她又吐一次的话,就徒加罪受了。如此一犹豫,白文萝便慢慢放下了手,将那纸条泡在水里,再将它一点一点地揉烂。

    李敞之不是恭亲王的人,那为何会跟恭亲王在一块?

    李家,是富商,有钱,但无权。之前他们家向白府提亲,为的也是想找个靠山,只是后来这事未成。听说李敞之近这两年,一直就在京州帮他家里管生意,还做得风生水起的,是那段时间,搭上的恭亲王的关系吧。古雅这边的航线将开,大景那边有内幕消息的商人,估计都会想方设法过来打探一番,最会能提前占领市场。

    白文萝看着差不多都化在水里的小纸片,她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平日里同那些贵夫人的人情往来虽有些乏味,但有时倒是会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只是,眼下李敞之为何会给她递这张小纸条?难不成是知道恭亲王这个靠山要倒了,所以想赶紧撇开关系?如果他这次真有帮上她的话,以后恭亲王倒台,想必上官锦也不会过多为难他……

    头好重,似乎一想事情就疼。

    白文萝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又往木桶里加了点热水,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她才勉强站起来穿好衣服,盘好头,然后才叫人进来收拾。

    “夫人午饭还未吃吧,王爷那已经摆好饭了,请夫人过去一起用呢。”小厮们收拾干净后,李敞之又过来殷勤地说道。他现在似已成了管家兼传话筒,只不过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介意的神色。

    白文萝勉强抬起沉甸甸的手,摸了摸两边的头,刚洗完澡,额上却冒出了冷汗。觉得身上没什么不妥后,她才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只是刚一动脚,忽的就感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雨停的时候,太阳已偏西,金色的余晖照着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小院的前面是一家专卖糕点的老店。没有人知道,这家老店去年就已经易主了,只不过店内的伙计和师傅都没换,工钱还加了一倍。快到晚饭时间了,所以这会的生意正好,来往的客人很多,几个着装整洁的伙计正在店内忙着。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店铺,有谁会想到,那后面会另有文章呢。

    店铺的后面,一间略显昏暗的房间内,李敞之一脸忐忑地说道:“王爷,白夫人她高烧,自中午那会昏过去后,一直到现在都不省人事,要不要小的出去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恭亲王瞥了他一眼,李敞之顿时吓得垂下脸,结结巴巴地道:“小的是怕夫人若有个万一,坏了王爷的大事。”

    “你只负责安排好这院中的一切,还有前面的店铺别露了马脚,别的不必管,也别妄想打什么歪主意,惹恼了本王……”恭亲王说到这,就冷哼一声,李敞之慌忙指天誓地说不敢,恭亲王却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我已经让人出去给她找两幅退烧药,给她先喝着,能不能好不要紧,总之只要没死就行。”

    李敞之连忙应了几声是,然后才退了出去,走到白文萝门口时,瞧着那两门神还一动不动地守在那。他涎着脸道了两声辛苦,见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他便讪笑着走开了。

    上错了船,想要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恭亲王眼下防他防得紧,李敞之走开后,心里冷笑了一下。他知道一直就有人在暗中注意自己的一行一动,所以他在白文萝面前多不敢多说一句。

    晚上,在两门神的监视下,李敞之战战兢兢地给白文萝喂了一碗退烧药,虽淌掉了一半,但好歹有一半是进到她肚子里了。李敞之几乎是感激涕零,心里直说,姑奶奶,你千万别有任何意外啊,小爷的命可都撰在你手里!

第24章 以命威胁

    浓暗的夜里,无数鬼影在她身后追着,而她的脚却像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使力,那步伐都迈的异常缓慢。眼见后面的鬼影就要追上来了,身子却越来越重,双腿几乎迈不开,心里被从未有过的着急和恐惧占满……

    试着一回头,猛地就瞧见恭亲王狰狞的脸,他伸过来的手眼见就要抓住她的衣角了,前方忽然传来一熟悉的声音:“文萝小心,快过来!”

    她不由就转回头,竟看到上官锦正在前面朝她伸出手!她大喜,再不管后面,拼尽力气要朝他跑去,只是还不待她动身,这周围却忽的就响起恭亲王得意洋洋的狂笑声:“哈哈哈……上官锦,你也有今日!”

    刚刚还在她后面的恭亲王,不知何时就就跑到了上官锦的身后,且此时他的两手正高高举起一柄长剑!白文萝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可还不待她喊出声,就见那柄闪着幽冷寒光的剑,毫不犹豫地朝上官锦劈了下去!

    “文萝,小心身子……”

    那是她再次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温柔得让她忍不住掉下泪来。

    反反复复的梦境,诡异的,恐怖的,绝望的……一个又一个地朝她袭来,那是她的不知道的,藏在心底,被强硬忽略的恐惧,在却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一直到三天,有些气急败坏的恭亲王又过来瞧了白文萝一眼,却看她似乎是越来越不行了!听李敞之在一旁解释,刚开始的两天,白文萝除了能喝进药,还能吃进点米汤,可从昨晚开始,竟连药都喝不下去了。恭亲王越听,脸色越不好,眉头锁得紧紧的,这女人若就这么死了,那他这些心思可就都白费了,且他接下来的计划也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晚上的时候,去请大夫过来!”心里权衡几番,他终于开了这个口。现在的恭亲王,颇有点惊弓之鸟的感觉。即便白文萝已在他手里了,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在万事具备之前,最怕就是节外生枝,稍一不小心,便有可能被上官锦的耳目现踪迹。可是,白文萝却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无论如何都要给她吊着一口气才行!

    然而,那天下午的时候,白文萝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且那一连几日的高烧也跟着退了下去。

    “夫人总算是醒了!”李敞之夸张的抹了抹额头,面上的喜悦倒真是出自内心,其实也不怪他这般在乎。

    白文萝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再没有挽回的机会了,恭亲王只要一倒台,那迎接李家的也将会是天顶之灾。

    “我这是……”白文萝睁开眼,恍惚了好一会才道出一句,要一开口,却现自己的嗓子几乎不出声来。再看这陌生的地方,还有站在她床前的李敞之,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夫人淋了雨,着了凉,连着高烧三日,王爷本打算给请大夫过来瞧的,幸好夫人福大命大,总算是醒了过来。”李敞之在一旁子里。而恭亲王派来的那几个下属,又只是负责监视,他这又没有丫鬟和老妈子,就只好自己代劳了。说来他也觉得委屈,打从娘胎起,就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份,何尝这般服侍过别人!偏这伺候的时候还要时时小心翼翼,刻刻战战兢兢,不敢多有越矩。

    听他这么一说,白文萝才慢慢想了起来,遂马上从被子里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个的头,碰到那只银簪子还插在中,她心里才放了心,然后又问道:“是,三天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差不多是申时三刻了。”李敞之才说完,就见恭亲王从外头走了进来,面上的神色依旧有些不豫,不过却比早上的满脸阴郁好多了。

    “如何了?”恭亲王进来瞧了白文萝一眼,随即就开口问了一句,也不知是在问白文萝还是问李敞之。可白文萝却只瞅着他,没开口,李敞之一瞧,赶忙就笑着道:“回王爷,白夫人的烧差不多都退了,应该是无碍了,估计再休息几日就能起来了。”

    “你出去!”恭亲王听完后,忽然就对他道了一句,同时还对守在门边的那两下属摆了摆手。李敞之一愣,随即就应了一声,然后有些担心的看了白文萝一眼,才同那两门神一块退了出去。

    白文萝看着一脸阴郁的恭亲王,对上他的目光,只见双阴霾的眼中,隐隐透着几分得意之色,她忽在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心中一时有些忐忑,也不知他要说什么事。

    “能说话了?”恭亲王先是问了一句。

    “能。”白文萝轻轻应了一声。

    “既然已经好了,那就给你看个东西。”确定她是清查的后,恭亲王顿时露出不怀好意的一笑,随即一边从袖中掏出个小匣子来,一边朝白文萝走过去。似为了让她看得清楚点,他走到床边时就在那床沿上坐了下去,然后才在她眼前轻轻打开那个小匣子。

    正满心疑惑的白文萝,待看清那匣子里装的东西后,面色顿时大变!手随即从被子里伸出,欲要抢他手中的匣子,只是此时她的动作哪比得过恭亲王。她的手才刚一动,恭亲王就已托着那个匣子站了起来。

    刚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文萝,这会竟一下子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恭亲王,沙哑的声音质问道:“你,怎么会,得了这个!?”

    “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了!”恭亲王面上的神色愈加得意,掂了掂手里的匣子,遂接着道:“这是什么药?是给上官锦吃的吧,他为什么要吃这个?”

    刚刚的一惊之后,眼下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然后轻轻靠在床头,冷冷地看着恭亲王,计算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那些药丸,是她看着曲元做的,大小,颜色,气味,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没有错,恭亲王手里拿的那些,就是给上官锦吃的药!

    李鬼说,做这个药的药引,必不可少的一味冰寒蚕,是他找的十年才找到的,那点量,正好够解上官锦身上的毒。

    李鬼说,只要断了一天的药,那么这次的解毒就算是前功尽弃了,而上官锦也再没命等到下一批冰寒蚕成年。

    眼下恭亲王手里拿的那些,应该是放在药房的那一份,八天的量,一共二十四粒!药房附近的护卫,比她房间那的护卫还要多,为什么会被恭亲王给……

    “不说吗?不说的话,我将它们丢掉也没关系吧!”恭亲王一边说着,一边从那匣了里拈出一粒药丸来,然后拿在手里扔着玩,面上带着得意的笑。支持白文萝的那当天,他还将一部分人手埋在上官锦住的那个地方。之前他就派人悄悄打探过,知道那里有间药房,且每日都有药香飘出。他听说后心里顿时起疑,按说在大景的时候,那御查院里有药房倒没什么奇怪,但这都到了古雅了,上官锦竟还将精力分散在这方面,明显就有些正常了。

    所以,三天前,他就提前计划好,那天白文萝出去的时候,院中的护卫必会减少一部分。而到白文萝被他成功劫走后,不会料到他还有一部分人手,在那当时已开始杀进他的药房里。恭亲王越是回想越是得意,手里轻轻扔着那粒药丸,药房事件虽缺失了他大半的得力下属,不过却抢回了这个东西,看来真的是物有所值了!

    上官锦啊上官锦,这一次,我会把以前的一切,连本带利地,全部讨回!

    白文萝看着那一次又一次被扔起来的药丸,手心已经冒出冷汗来了,再瞧恭亲王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似她再不开口,他就真的会将那粒药丸随手一扔,或者捏碎了!

    “是长卿吃的药,具体的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对他很重要!”白文萝认命地闭了闭眼睛,无力地开口道。

    “果然是这样!”恭亲王顿时大笑起来,似打算马上将这些药拿去整个扔了。

    白文萝却又开口道:“请王爷好好保管这些药,若是这些药没了,王爷下一刻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恭亲王忽的收住笑,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瞬时露出杀意来,白文萝既不惧,也不待他开口,就接着道:“王爷是想威胁长卿,那么有这些药丸,再加上我,威胁的分量必会多加一分。不然,就什么都没有,王爷是明白人,应该能想得清楚这其中的利害。而我,绝不是随便说两句话来做做样子的!或许王爷有很多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了,但是,一个完整的我,跟一个残缺的我,哪一个更容易使得王爷对长卿有威胁办,王爷心里也必是很清楚!”

第25章 怀孕了?

    恭亲王走后,白文萝虚脱地倒在床上,也不知躺了多久,待缓过神后才现自己全身都出了一层冷汗,且身上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

    虽暂时是保住了那些药丸,但是怎么办?她必须拿到手才行,否则……

    也不知李鬼回来了没有,现在长卿那边就只剩下四天的药量了,眼下必须靠李鬼把后面的药丸做出来先救急才行!而恭亲王这边,也不知他打算时候才跟上官锦碰面,或是他根本就不打算碰面……

    白文萝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却依旧找不到一个可靠的法子,眼下光靠她是不行的,就算她能拿到那些药丸,也没法给上官锦送回去!她需要帮手,想到这,她脑子里忽然就现出李敞之那张殷勤的脸。

    恭亲王黑着脸回了隔壁的房间后,将那装了药丸的匣子扔在桌上,然后坐下,一言不地盯着那个匣子。早在京州那会,他就隐隐听到一些传闻,因为无法证实,所以一直就将信将疑,如今看来,那些传闻并非是空穴来风。恭亲王将那匣子拿到手中,打开,瞧着里面的药丸,想起白文萝刚刚的话,忽的就冷笑了一下。且让她顺意两日也无妨,总归也等不了几天了,眼下就这么扔掉的话,确实不够解气!反正到时无论是白文萝还是这药丸,他都要在上官锦面前一件一件地毁去!

    傍晚时分,白文萝已经能下来床了,只是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几分力气,没走几步头就有些晕,晚上吃了小半碗鸡蓉细粥,再又用热水擦了遍身子,才略觉好了些。

    恭亲王自中午出现过那么一次后,接下来的三天,一直就没露过脸。白文萝依旧只能在屋里待着,就连李敞之都少过来了,而这几日里,就只一个小厮负责给她送来三餐。可那个小厮每次只将东西一搁下就离开,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白文萝只能在心里干着急,连带着胃口也不好起来。可为了能保持体力,她还是每餐都勉强着自己吞下去。

    可偏偏胃口却是越来越差,直到四天,晚饭的时候,她才吃到三口,胃里的那点食物不知怎的,忽然就胀了起来,猛地就往喉咙上顶!筷子还未放下,手才捂上嘴巴,顶到喉咙上的东西注喷出来了,随即就跟开了阀门一般,连痰盂都来不及起身去拿,她就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地!

    “是不是这饭菜做得不合夫人的胃口?”李敞之过来后,瞧着那一地的狼籍,面上一点不快的意思都没有,反还一脸关心地问着。

    “没有,可能是我吃得太急,所以才……给李公子添麻烦了,不好意思。”白文萝漱了口,洗了手后,瞧着那忙着给她清理地板的小厮,摇了摇头,看着李敞之一脸歉意地说道。

    “是在下伺候得不周到!”李敞之谦虚地道了一句。

    白文萝瞧了瞧守在门口处的那两门神一眼,迟疑了一下就问了一句:“怎么这几日都未见到恭亲王?”

    “这个……”李敞之才要说,那两门神忽然就往这边踏近一步,冷冷地开口道:“李公子,王爷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这里处理干净了就赶紧出去,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就拿你的命来赔!”

    “是是,在下也未曾说什么。”李敞之慌忙道了一句,然后又对白文萝道:“夫人好好休息,注意身子。”他说完,特意打量了白文萝一眼,似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到底未敢开口,瞧着小厮清理干净后,就一同退了出去。

    门关上,屋里又是一片寂静无声,夕阳的余晖从窗外透了进来,无精打采地漫过桌面。

    白文萝将手慢慢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任是之前如何冷静,这一刻,她心里还是不免生出几分茫然无措之感。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闭上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前两日胃口变差的时候,就隐隐有些怀疑了,再一算上个月来葵水的日子,心里的怀疑又加重了几分。但她这两天来,一直希望这只是暂时的生理紊乱,因为她无法预料恭亲王接下来会怎么对付她,又会怎么对付上官锦。她若真在这个时候怀上的话,就等于是束住了她的手脚,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如果,如果……她要做什么的话,这腹中的胎儿很可能就保不住了!

    可是,刚刚的那一吐,还有这几日来身上明显的倦怠之感,以及之前的高烧……

    点点滴滴都在告诉她,她所怀疑的事,八成是真的,这是她之前一直盼都盼不来的孩子,却偏偏在最不该来的时候到来了!

    其实这几天里,她已找出那两个门神的看守漏洞,甚至还想出几种可以引起别人注意到这个地方的法子,只需稍稍借一借李敞之的手就可办成。可是现在,白文萝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该如何是好……

    要下手的事情难以做决定,心中思绪纷乱,原以为这一晚上会失眠的,却没想到头才沾上枕头没多会就睡了过去,早上起来时还觉得身上异常倦懒,洗脸完后又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夫人,王爷让你过去一块用早膳。”那小厮才退出去,李敞之就进来传话了。

    白文萝正往上插那支银簪子,听到这话,手微顿了顿,随后就道一声:“好的。”说完,那簪子也戴好了,她瞧了瞧身上,觉得没什么不妥后,就朝李敞之点了点头,随他一块走了出去。

    被关在这房里近十天,终于跨出了门槛,顿觉外头的空气异常新鲜。

    可惜恭亲王的房间就在她隔壁,想多呼吸一口外头的空气都不行,且后面那两门神还形影不离地跟着她。没走两步,就随李敞之进了恭亲王的房间。然而她才迈进门槛,迎面就扑来一股浓郁的肉香,而且还是那种炖得很入味的,下料十足的肉香!一大早就闻到这个味,她马上就觉得胸口一恶,不由咬了咬牙,硬是将那恶心的感觉强压了下去,然后面不改色地走到恭亲王身边站住。

    “坐下,陪本王吃顿早饭。”恭亲王没多说,让她坐下后就示意李敞之退出去。

    白文萝行了礼,侧身坐在恭亲王对面,瞧着那一桌的大鱼大肉,甚至还准备了酒,她便道了一句:“这一大早的,王爷就吃这些,不怕腻着么?”

    “所以才叫你过来陪着一块吃!”恭亲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着竟还亲自给她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接着道:“这个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夫人不妨尝一尝看看。”

    白文萝光瞧那肉上一层能照出人影来的油就觉得够了,再了那浓郁的肉香,胸口不适的感觉越来越重。她赶紧移开目光,看了看旁边的酒壶,迟疑了一下,就将那壶酒执了起来,然后起身,亲自给恭亲王斟了杯酒道:“王爷不需跟我绕弯子,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既然我答应王爷这段时间里绝不会给王爷添麻烦,那自然就不会食言。”

    恭亲王瞧着伸到自己跟前,扶着花酒壶的那双手,纤细修长,白若凝脂。再看这双手的主人,面上脂粉未施,脸色略显苍白,又因病了一场,整个人明显是清减了几分,但却无病弱之态,倒是多几分飘逸之姿。明明是被自己关押了这么久,竟不见她有丝毫焦虑之色,且昨儿跟他说出那番威胁之话的时候,那双眼中的决绝之意竟是异常吸引人。

    恭亲王自下而上的打量着她,目光最后落到那双乌黑的双眸上,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竟是同天羽红有几分相似。

    他心中愣了一下,随即就冷笑一声,难怪了……

    白文萝知道恭亲王在打量自己,因而倒完酒后,就将那酒壶慢慢搁到桌上,却也不坐下,只是微垂下脸。明明是略带羞涩的动作,可自她身上做出来后,那眉眼间流露出来的,竟是几分奇异的妖娆之色,只是那妖娆却是狠毒的一种媚,暗含肃杀之意。

    “我真是小看你了!”恭亲王打量了她许久,才道出一句,听不出是褒是贬。

    白文萝抬起脸,也不开口自谦,只是看了恭亲王一眼,等着他下面的话。恭亲王目光没有离开她,手却端起酒杯,轻轻饮了一口,放下酒杯后,眼光往她小腹那略扫了一扫,就问了一句:“有身孕了?”

    昨儿连李敞之都怀疑了,恭亲王能想到她并不意外,而且今儿这架势,明显就是在试探这个的。白文萝没有迟疑,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个得让大夫过来把脉了才能确定。”

    恭亲王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下子大笑了起来:“真是老天都在助我,不仅他的女人,就连他的孩子也都给我一并送了过来!”他说到这,忽的就站了起来,往前走两步至白文萝跟前,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冷笑地说道:“我必会让他断子绝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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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喜事介绍:
都议名门喜事多,谁解其中步步辛。
她从穷街陋巷走进深府大宅,原是又回到了那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面对生活,是亲人与敌人的权衡;
面对婚姻,是男人与女人的较量。
命运是场劫杀,爱情升为棋局,是谁以真心为子,不为胜负,只为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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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这时光倒流,看那世事变迁。
闻这袭人花气,着那锦绣华衣。
再回,才现她陷入的是一场盛世繁华的旧梦……名门喜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名门喜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名门喜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