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 来
料不到的是,当天晚上,王爷,世子爷,还有上官锦都没有回府!白文萝到康王妃那儿的时候,孟氏和她的那三个孩子都已经在那了,除外还有一个是姨娘所生的,看着才五六岁光景的小丫头。
康王爷的世孙,也就是孟氏的长子,名为上官墨,表字子墨,年十七。因孟氏曾说过,上官墨与上官锦较亲,白文萝因此多看了他两眼。只见是个眉粗嘴阔,面上线条粗硬,长相也较粗犷的少年,但是并不难看,只是眉眼间跟上官锦一点都不相似。不过一看就是个脾气直爽的,见到她后,马上就咧开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二婶。
余下的两位,二少爷上官祺是个斯文俊秀的少年,身上的气质看着倒是与上官锦有些相似。只是年纪尚幼,十五未到,瞧着面上的稚气还未全脱,然那言语间已显露出成熟稳重的风度,并且进退有度。而那位小姑娘,名为上官毓,刚满十二,虽还是一团孩子气,但瞧着那眉眼,长大了必是个美人胚子无疑。
剩下的那位庶出的,年纪最小的姑娘,叫上官璃,是由她亲娘,姓段的姨娘领着的。母女两都有些羞羞怯怯的样,那小女孩见了白文萝甚至都不敢开口叫人,仅是蚊子般的哼了一声,顿时让座上的康王妃不满地皱起眉头。孟氏赶忙打了圆场,康王妃也懒得跟她们计较,便就过去了。
于是相互之间简单行了礼后,白文萝便站在一边服侍着康王妃用膳,段姨娘也是站在一旁候着,只是这满屋子沉闷且压抑的气氛下,谁还有心吃得下饭的。大家基本上都是陪着康王妃,草草吃了两口罢了。特别是上官璃,平日里她本就少出来接触这样的场合,加上年纪又小,性情内向羞怯,坐下后,甚至就没怎么敢动勺子。
这才是大年初四,白文萝看着这一桌一点都不马虎的美酒佳肴。记得两年以前,她暂住在这里时,那个时候,整个王府都在准备着请人吃年酒,其热闹程度,自不必说。而今,大年节还未过,又加上上官锦才刚大婚,正是应该大肆庆祝的时候。可眼下这瞧着,哪还有半点过年的热闹气氛。王府里似乎连请客摆宴等一应事务都免了,只有外头的房屋各处都挂着的大红灯笼,琉璃花盏,以及彩色丝绦等喜庆之物,提醒着他们,眼下正是过年节大婚期。
一桌人坐着吃饭,却连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整个花厅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但是席中的一应礼仪却都不能有丝毫马虎了,于是这磨啊磨的,伺候着康王妃吃完,又等着她跟孙辈们说了会话。直到孟氏轻轻提醒了一句,康王妃才似终于想起,白文萝已是空着肚子,在旁边生生站了小半个时辰了。
“今儿心情烦闷,倒是忘了你还没吃,快坐下吧,元音你让丫鬟们把新的热菜换上来。”康王妃看了白文萝一眼,说着就朝孟氏吩咐道。
“是,弟妹快来坐下,这也伺候半天了,累坏了吧。”孟氏笑着朝白文萝招了招手,然后又吩咐旁边的丫鬟把那些已经变冷的菜撤了。
“不累,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白文萝笑了笑,走过去,道了谢,然后才在孟氏旁边坐下了。
“行了,我这也有些困倦了,想进去歇一会。虽王爷还在宫里,但眼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这到底也是大年节,你们也别太担心了,只要别过了火,好好玩闹一番都随你们。”似不想跟白文萝同坐一桌般,白文萝才刚坐下,康王妃就站了起来,然后轻轻交待了两句,就扶着丫鬟的手转身走开了。只是她在将要走进去时,忽然微顿了顿,稍偏过头往白文萝这边看了看,又瞅了瞅候在她旁边的丫鬟,打量了几眼,然后才收回目光进了穿堂。
康王妃离开后,这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只是眼下大家都吃完了,白文萝坐下后,还未动筷子,孟氏担心她会觉得尴尬,便示意上官墨们先离开。而段姨娘也是不敢在这会坐下同桌吃饭的,康王妃一离开,她便也顺势跟孟氏告了辞,经孟氏点了头,她才带着上官璃出去了。
“多谢嫂子。”花厅里最终只剩下她和孟氏后,白文萝看着新端上来的热菜热汤,便笑着道了句谢。
“不瞒你说,你还未进门之前,长卿就已经托了我,在这王府里,他若不在时,让我多照看着你些。”孟氏抿了口茶,然后放下茶盏,笑了笑道。
白文萝微低下头,似羞涩般,一时没接话。
“眼下那边的时局还未定,不过正如王妃刚刚所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不要太担心了。”孟氏接着又道了一句。
白文萝点了点头,说道:“让嫂子费心了。”
“呵,快些吃吧,免得一会又凉了。”孟氏摇了摇头,笑得温婉。
天,阴沉了三天。上官锦也整整三天未归,包括康王爷和世子爷也是,没人清楚事情进展得如何了,或许有人清楚,只是并未跟白文萝说起。这几天里,孟氏也过来看过她两次,略坐了一坐,但提到这事的时候并不多。就是偶尔点到了,也多是让她放宽心,余的再没有了。
只是,正月初七那日,应该是白文萝回门的日子。可眼下这样,自然是不能回去了。于是那日一早,在孟氏的帮忙安排下,白文萝备了满满一车的回门礼,又亲笔修书一封,然后派人一同送到西凉去。
是夜,那倾洒狂舞了整整三日的鹅毛大雪,终于有了见缓的趋势。沉香服侍白文萝沐浴完后,叫上木香拿着毛巾过来,一边仔细地给白文萝挤着头发里的水,一边开口道:“二奶奶莫要太担心,我瞧着那雪似快要停的样子,明儿那天应该是要放晴了。这是个好兆头呢,没准二爷明儿就回来了。”
白文萝淡淡的笑了笑,也没开口,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梳。一旁的柳黄往这边看了两眼,眼圈儿微红了一下,然后就赶忙端着已经变冷的茶水出去了。沉香顿时朝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道了一句:“一整天阴阳怪气的,跟谁都欠了她似的,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身份!”
“别在二奶奶跟前乱说那,小心别人听到了。”木香马上轻轻提醒了一句。
沉香顿时会意,一时有些懊恼,赶忙说道:“二奶奶,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以后说话注意着点,眼下我才刚进门,若是你们犯了错,让人抓了把柄,到时我也不好太偏袒着。”白文萝说着就放下手中的玉梳,然后接着道:“都出去吧,不用你们服侍了。”
白文萝在床上躺下后,木香进来帮她放了纱帐,然后又吹了灯。屋里一时暗了下去,只有外屋那被罩在银红纱罩里的烛光,丝丝缕缕地透了进来,隐隐约约地照出这满屋的寂寞。
夜渐深,天空飘落的雪渐渐停了,偶尔一阵夜风刮过,将树枝上的积雪卷了起来,纷舞,飘落……
她一直以来的睡眠都很浅,这几日更甚,就是半夜风吹在窗户上发出微微的声响,她都能醒过来。只是连着几日这般差的睡眠质量,身子终于觉得疲倦,白文萝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因到底是困了,也因慢慢调整好了心态,于是才躺在床上没多会,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本以为,今晚终于可以一觉到天亮了,却没想,也不知何时,她忽的又惊醒了过来!然还未睁开眼,就发现,有人,在她脸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吵醒你了?”黑夜中,他的声音轻缓且沙哑,带着几分不真实的虚幻感。
“你——”她怔了怔,然后就要起身,他却将她按了回去,然后草草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就上床掀开被子挤了进去。将她搂了过来,再把被子盖好,被窝里的温暖香甜让他轻叹了口气。手掌摩擦着她的胳膊,下巴在她脸上蹭了蹭,又在她额头上吻了几下,然后才垂下脸,开口问道:“这几日里可曾担心了?”
“你没事了?”她亦问。
“先回答我的问题,担心我了吗?”他说着,手就从她的衣摆处探进她的衣服里,慢慢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
“自然是担心的。”她说着就动了动身子,往他身上贴近了点。他的手还有些冰凉,忽然就探到她的背上,那感觉,竟是有些怪异的舒服。
“想我了?”他笑,手就往下慢慢滑了去。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没事了吗?”白文萝说着就要移开身子,上官锦只好把手移上来,搂住她道:“还没最后下定论,不过不会有大事的,别担心。”他说着就抬起另一只手,忽的就将她整个抱到他身上,让她压在他身上,然后把手移到她脸上,捧起她的脸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几日没见,可有瘦些了?”
第五章 欢愉之后的对谈
两人在黑夜中对视了好一会儿,外屋暖暖的烛光悄悄探了进来,透过大红色的纱帐,映出他眼中隐隐跳跃的火光。
“嗯,好像没什么变化啊。”良久,他才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却照旧含着几分笑意。
白文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刚刚他在她脸上蹭的时候,就觉脸上微有些刺痛,这下一摸,果然是那上头已经冒出好些硬硬的胡渣来了。
“你似乎很疲惫啊。”他的一只手掌从她脸上滑下,顺着她的肩膀往她身上游移下去是,她便轻抚了抚他的脸说道。
“嗯,在你身体里休息一会怎样?好多天没做那进进出出的事了!”他笑,轻松地语气里带着点以往那惯有的,吊儿郎当的味道。
“学人口舌!夜深了,还是好好的睡觉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她没阻止他的手,只是略有些不悦的说了他一句,可那声音却是极致的轻缓柔曼,听在他耳中全是酥酥软软的,透着难言的诱惑。
“那就吻我一下。”手在她臀上停下,捏了捏,然后就试探般的开口要求道。
“一会可别控制不住了。”她倒没拒绝,只是稍有些挑衅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俯下脸,唇贴到他的唇上。
上官锦微扬起嘴角,手移了上来,搂紧了她。
舌尖滑了进去,深吮浅舔,长舌顺势潜入,最后分不清是谁在缠着谁,上官锦只觉得心都酥麻了起来,她的吻其实很轻,却是委婉中带着挑逗,就似纯真中透着妩媚,不知不觉就把人挑得心猿意马起来
良久之后,只闻男女沉喘的呼吸声,也不知是谁兵败如山倒,是谁偃旗息鼓退兵。只是那稍稍分离开的双唇,犹似带上了不可抗拒的磁力一般,才稍一分开,就自爱他大掌的强按下,又忙不迭得紧紧的粘在一起。
身子的衣衫在簌簌的摩擦声中,自然而然的滑落下去。
粗重的呼吸渐渐短浅杂乱,柔曼的呻吟缓缓参入低泣。层层叠堆积起来的欢愉使她觉得脑子有瞬间的恐怖,最后慢慢收回伸直,他已停下律动,正紧紧的抱着她,压在身下,浑身是汗。
也不知粘贴了多久,他才放开她披衣起身,下床找了毛巾帮她擦了身体后,才重新挤进被窝。
做完爱做的事,接下来就该进入谈话的主题了。
“今天的会门里我已经送过去了,是嫂子帮忙准备的。”休息了一会后,呼吸慢慢平稳下去,她便先开了口。
“嗯,我知道,抱歉”他说着就轻吻她的额头。
白文萝,没应声,其实她成亲当天生的事情,伯爵府那边并不太清楚。他们只知道她的迎亲队伍与北齐的队伍碰上了,似乎受了点影响,但是并没有耽搁拜堂的及时。而且那之后,王府这边也没送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因此都以为没出什么大事,至于御查院这边的事情。没有最后拍案定论,自然也没有谁敢大肆张扬起来的。
虽眼下北齐队伍在大景遇刺的事情,但但凡有点耳目的人都听说了。但是,火药的事,却是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内情。所以,上官锦近日没有陪着白文萝回门,白府那边只当是上官锦是受了皇命,忙着查北齐遇刺的事情,因此抽不出空来。当然,白文萝近日在那封信里,也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地这么点了一下,总之看到信的人,怎么理解都行。
白文萝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开口道:“嫂子还说了,让我对你的事情,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后来又说,王府里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而这个准备,是指别的事情。”她说到这,就顿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如果不是什么大事情的花,那这个心准备,指的是什么?”
上官锦垂下眼,看着她已经退去**的幽黑双眸里,是纯粹得什么都没有的平静,心里隐隐有些不快,但想了想,便叹了口气,笑着道:“是嫂子多虑了,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真想听吗?”他在她肩膀上慢慢抚摸这,心里也在犹豫。
“……是。”她点了点头。
上官锦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了出来,只是他似乎是嫌夜太长了,竟从事情的最初起因慢慢说起。
原大景自建立以来,一直就站在北齐的对立面,两国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打打停停,持续了数百年。一直到先帝继位后,前后五十四年间,大景的国力进入了一个空前鼎盛的时期。而北齐那边,因朝中党派斗争厉害,导致国力日渐衰落,于是几场战事下来,几乎是节节败退。因此两国之间,经过一段时间的谈判协商,才终于进入了一个相对和平期,一直到当今皇上继位。
只是这和平的约定,是需要共同的利益来维持的。而当今皇上,却是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君王,每个有抱负的君王,都希望能够一统天下。北齐自然也感受到了威胁,知道和平条约即将破裂,于是就将早准备好的,古雅的事情抛了出来。简单来说,就是你大景是选择继续合作,共同财呢;还是选择倾尽国力,再打一场胜负难定的持久战。
就在这个同时,北齐那边还忽然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矿。只是那个地方,就在大景与北齐的交界处,不过有九成是在北齐的领土上的。但是,这也足以引起争端了,而且这简直就是一个天赐的,让大景皇帝挑起战争的最好借口。
然而,北齐却在这个时候,主动站了出来。表示希望能与大景共同开这一处的铁矿资源,并且愿意六四分,既大景拿六,北齐只拿四;与此同时,北齐还答应了,可以允许大景的商人在北齐自由行商,并且还能降低他们的关税。不过这种种的优惠政策,大景必须得答应他们一个附加的条件后,才能成立,而那个条件,既是联姻。不过,他们最愿意联姻的对象,却不是大景的皇帝,反而是御查院的主事,近几年以来,一直同北齐都有交涉的上官大人!
“为什么是你?”白文萝听到这,便不解的问了一句。
上官锦低头,认真的看了白文萝一眼,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来一般,好一会才说道:“北齐提出的这些诱饵,不过是想拖点时间罢了,但仅是拖点时间的话,他的付出的这些代价又着实太不合算。当然就想再偷偷做点手脚,希望能从中捞点别的好处。眼下大景国力强盛,想要从外面击破实为不易,最好的办法就是能使其内乱,到时他们便能够趁虚而入了。”
“你与北齐联姻,会使你和皇帝之间生出矛盾来吗?”
“这个很难说,不过最有可能的是,这样的联姻,会使得大景好容易与古雅联系起来的那条线断掉。北齐的人,应该早知道我这边早就!与古雅联系上了,因此就想出以这样的方法,正大光明地来一场破坏。公主若送到深宫去,也就是多个封号罢了,除了有面子外,别的什么也捞不着。只有放到外面,放在我身边,才有可能起作用。
而且,只要将北齐的公主送到了我身边,他们也算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到时,北齐的势力必会想方设法,慢慢渗入到大景的势力中心。”上官锦说到这,忽的就笑了一下,接着道:“公主,联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算不上是阴谋,只能是阳谋,不过却是个充满诱惑力的阳谋,让人不想不上钩都难。”
“那皇上的意思呢?”白文萝睁着眼睛问,此时她已睡意全无。
“皇上嘛……”上官锦又笑了一下,才道:“皇上是个有深谋亦有远略的帝王,并且还有很大耐心。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齐眼下再衰落,他们也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称帝了近千年,就连由着雄才大略的先帝,也不成做到的事,皇上自然是要三思而行。因此北齐提出了那些条件后,皇上可能是想着,这一方既能借着北齐的手,提早把古雅那边的事圈定下来。同事还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那么巨大的一个铁矿,得以让他在这段时间内大量制造兵器,为以后的战事做准备,多加几成胜算。至于北齐的那点心思,皇上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因此自然是答应了。”
“随意他们就把公主送过来给你了?既然如此,皇上如何又给你我指婚呢?难道即便是这样,北齐那边也不介意?”白文萝抬起头,极为不解地问道。
上官锦看着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哑的声音满是温柔地问道:“告诉我,如果北齐当真把公主送到我身边,你介意吗?在乎吗?”
三卷京州风云
第六章 你要的疼宠
白文萝微有些怔住,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撇开脸,却被上官锦双手捧住她的脸,逼着她对上他的眼睛,略有些强硬地说道:“说实话!”
“怎么可能,不介意不在乎的……”她终于开口,同时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他仍旧是不放过,继续追问。
“你又何必问,若是北齐的公主过来了,到时我如何在这王府里立足……”当地位受到了威胁,男人的情意还能依仗多久?人生果然如棋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不是看错了人,而是没看清时局。如果,形势真的把她逼到了那一步,她眼下就该开始重新规划以后的路了。
白文萝看着把自己紧紧揽在怀里的男人,这份情意和疼宠,能持续多久,能否持续到她找到另一条出路的时候?
看到她眼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思索,平静而又冷静的思索,他眼眸微冷,嘴角边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然收起,沉默良久才又问道:“只是这样?”
“……”其实,并不是不知道他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却不知为何,她一时竟说不出口来。无论身体上亲密无间到什么程度,她都不会感到有丝毫的勉强,却唯独对上这双眼睛,这副表情的时候,她嘴里的话会出现迟疑。
不是跟你上了床,就会从此对你死心塌地。眼下变故已起,时局变化莫测,她唯有守住了心,才能果断下决策。她想要的,他给了,随时都能收得回;而他想要的,她若给了,真能保证想收就收吗?她所能依仗的,不过仅是那一点而已,她最后的底牌。
而眼下,他的选择,真的会因她的喜嗔而有所不同吗?
抬手覆在他的贴在她脸颊的手背上,他手上的力道稍缓了缓,她才微偏了偏脸,垂下眼,在他掌心轻吻了一下,然后才道:“若说得贪心一点的话,便是无论如何,我都不愿与别人分享我的男人。”
上官锦一时怔住,总是这样大胆,但出自她口却又怎么也不算意外的言语。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男人,她的……果然,他选的女人,确实很对他的胃口!
连要探究这句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假意,都不愿了。
手从她脸上滑下去,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移上来一些,然后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按住她的后脑,又是一个激烈的热吻!抵死的缠绵!直到两人几欲窒息的时候,他才松了手,然后拂开垂在她脸上的头发,抚摸着她微微发烫的脸,眸光似火,话如许诺,低沉却有力:“我说过,只要你介意,结果就会不一样!”
白文萝还在喘着气,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承诺中略显张狂的神情,心中微动,便又俯下脸,主动封住了他的唇。
“还想要一次?”昏暗的光线中,他低沉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了。
“你明天,还要,出去吗?”离开他的唇,微喘着气问道。然后推了推他的手,身子往侧一滑,就枕在他的胳膊上,一手揽住他的腰,下面,两双腿相互交缠着。
“说不准,以后这几日就只在府里等着传召,什么时候传,就什么时候出去。”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话间,他面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柔和了下来,只是她没瞧见。
“那北齐公主的事情,还有那天刺杀的事,你要如何解决?”她有些倦懒地问了一句,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嗯,能说吗?”
上官锦无声地笑了笑,微转过脸,垂下眼睛看着她缓声道:“这次刺杀的事情,其实就是个套中套。之前我就是去求了皇上赐婚,才挡住了北齐那边的意思。但是他们依旧是不死心,还干脆把事情给弄得大了起来。”他说到这,就冷笑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刚好那段时间我有别的事,没在京州,也没顾上注意他们那边,而且……这边也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时间凑巧得很,所以才会出现了那天的事情。其实,他们的公主,原本也是北齐那边抛出来的第一枚弃子罢了。”
“弃子?”
“嗯,既然北齐公主送不到我身边,那么,北齐估计是想这借他们的公主在大景出意外的事,意欲重新谈判。总之火药是从御查院出来的,因此这刺杀的事情,他们便咬死了这事是御查院策划的,进而指控大景不但没有诚意,还用了这等见不得人的手段。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北齐不敢再相信大景了等等。呵呵,大景这边自然是否认的,只是到现在,大理寺和刑部都插手了,却依旧查不出主谋来。我想,最终也是查不出来的……因此,大景就该出面表示出一番诚意了,但是之前谈妥的那些条件,皇上是不可能会让步的,只能从别的方面进行补偿。”上官锦淡淡地说道。
“所以北齐最后还是想把公主塞到你身边?不过,如果他们的公主在那次刺杀事件中死了呢?还有,御查院的火药,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调走了?还是,这其中另有缘由?”
“呵呵,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乱说啊……”知道她很聪慧,常常一点就通,上官锦顿时伸出手指,在她唇上点压了一下,然后才道:“北齐有很多位公主,这一位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行了。”他说着就笑了笑,才又接着道:“所以我说,御查院火药的事,最后谁也查不出来。”他说到这就停住了,轻轻抚摸着怀里的人,心里却冷笑了一下,即便真的被大理寺那班人嗅到什么,也不会有人敢说出来。这事,多说必死,死后鞭尸!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北齐在这件事上,达到了让大景为难的目的,其实,真正吃了大亏反而就是北齐。因为这件事,北齐埋在大景的暗庄,几乎被一网打尽!好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北齐到底是低估了对手,这一次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位置。”上官锦说着就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浓黑的眼眸凝视着怀里的人,你想要多少疼宠,我就给你多少疼宠,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放不下!
早上,两人起来后,木香,沉香还有采蓝进来服侍的时候,猛一瞧见上官锦,皆是吓了一跳。因是自小习武的关系,加上后来上官锦一直就跟在康王爷身边,接触到的全是御查院里的事情。所以即便他在王府里是尊贵的二少爷,身边服侍的丫鬟不少。但是他向来不喜半夜里自己睡觉时有人靠近,就是在外屋守夜也不行。婚后,夜里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自然少不了会有声响,因此就更不能让丫鬟们守在外头。
所以,昨晚他回来,采蓝和木香她们并不知道。
两人才刚洗漱完,柳黄就捧在茶水走进来了。她也不知道上官锦已经回来,于是这一进屋,正好就看到上官锦正为白文萝的发上插上一支累丝金凤的宝石头钗。那温柔含笑的表情,是她从不曾见到过的!
“二,二爷!”她一下子站在那儿愣住了,手中的茶具顿时抖了起来,眼眶里瞬时就溢出泪,将落未落,使得那一双美目,水光潋滟。
上官锦先插好那只金钗后,才偏过脸看了她一眼,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然后又收回目光,微挑了挑眉,瞧着白文萝。白文萝笑了笑,自镜中看了柳黄一眼,然后才抬起眼对上官锦说道:“我让她以后专门负责这屋内的茶水,可以吗?”
“随你,我都说了,这院里的事,都由你说了算。”他笑了笑,再没看向柳黄。采蓝在一旁瞧着这一幕,赶紧就接过柳黄手里的茶具,小心放在茶几上后,就使劲拉着柳黄出去了。
一直将她拉到那走廊尽头的时候,瞧着没人了,采蓝才甩开她的手,一顿斥责地说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又不是刚来的小丫头,怎么还这么没眼力界!你瞧你刚刚那副样子,是要摆给谁看的!二爷对二奶奶如何你还看不出来,还想着要给二奶奶添堵,难道真要让二爷开口将你发出去随便配人了才好!真是糊涂了,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好,去年被二爷赶出去的那位,不也是王妃送过来的,你怎么就没点记性!”
“我哪是要给二奶奶添堵,我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哪配给二奶奶添堵的……”柳黄说着,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采蓝瞧着她这样,不由就叹了口气道:“看在咱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份上,我劝你一句,你心里既是明白了,就不要再存妄想。二爷能将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一是看在王妃面上,二也是一直以来瞧着你不是个会生事的。而且如今,我瞧着二奶奶也不是个连个丫鬟都容不下的人,你别自个断了自个的后路!”
屋内,两人都收拾好后,木香她们先行退了出去。白文萝起身,要随上官锦往康王妃那去时,上官锦忽然就拉住她的手,轻轻揉捏着,笑道:“都只是丫鬟而已,你别在意。”
“不会。”白文萝看了他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第七章 雪中情
上官锦陪白文萝到了康王妃那里,才刚说两句,就瞧见孟氏也随上官荣从外面走了进来。昨儿晚上,除了上官锦外,康王爷和上官荣也都回来了,但是今儿一早,天才灰蒙蒙亮,康王爷又出去了。上官荣本是一会也要出去的,只是瞧着时间没那么急,孟氏便让他陪着过来王妃这边,见一下白文萝再走。
白文萝给上官荣见礼时,看了一眼,只见世子爷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高与上官锦差不多,相貌却偏向于粗犷,不似上官锦那般俊秀。他过来时,身上穿的是朝服,因此也只坐下略说了几句,就起身跟康王妃告退了。
世子爷走后,康王妃因这事搅得心情烦闷,再加上眼前有不喜欢的人,心里更是发堵,于是也就说了一会无关痛痒的家常话,便让大家都散了。
两人从康王妃那出来后,上官锦也不回关雎阁,只让跟在身边的丫鬟先回去,然后就带着白文萝在这王府的花园内闲逛了起来,瞧着就真像是个什么事都没有的闲人一般。
眼下雪虽是停了,但是整个园子到哪都是扫成一堆一堆的积雪,树枝上还不时会掉下来一些,忽的就打在斗篷上,噗地一下,随后就瞧见那洁白的雪花,顺着斗篷油亮华贵的绒毛簌地滑了下去,或是掉在靴子上,或是被踩在靴子下。
两人走了一段路后,上官锦转过头看了白文萝一眼,只见她面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抬手在她的雪帽上轻轻拍了拍问道:“在想什么?”
“哦。”白文萝回过神,看了上官锦一眼,然后说道:“其实那日早上,王妃说让苏嬷嬷过来教我规矩,你没必要帮我拒绝的,这点事我还能应付得来。”被他护着自然是好的,但是要是因此使得康王妃对她越来越不满,就有些弄巧成拙了。毕竟以后他也不可能时时护在她身边,到底这内院里的事,还是王妃说了算。而且新婚期一过,感情趋于平淡的时候,王妃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拿捏她,他也不可能还能像现在这般把她护得滴水不漏的,到时她可不更得烦心的。
“呵……”上官锦一笑,两人正好走到一个小亭子前,他便拉着她走了进去。只是一瞧这里具是石桌石椅,上面还飘着一层薄薄的雪花,这么坐下白文萝指定受不了。于是他便拿着自个的斗篷下摆稍稍擦了擦,原是想自己先坐下,然后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却被白文萝非常坚决的拒绝了。在房里怎样她都随他,但是在这外头,又是在这四面透风的亭子里,保不准哪个他们瞧不见的方向,会忽然冒出个人影来。这不雅的一幕要是传到康王妃那去,一点一点的累积下来,以后她准是吃不完兜着走。
上官锦叹气,其实他想得比她还要周到,只是她既然坚持,他也不多做解释,只好起身,拉着她站在那亭子圆柱旁,握住她的手,有些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道:“难不成你还真想以后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这内院里的事情,还有那些无聊的规矩上。”
白文萝不语,他便是一笑,捏了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事情,既然如此,我能帮你挡去一些是一些,何必担心那么多。再说,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你该考虑的是我的喜好,而不是王妃的心情。”上官锦说到这,看着她依旧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便把她拉进了点,接着道:“文萝,我不是个好人,卑鄙无耻的事向来就没少做过。但是对你,我是真心实意,也会至始至终,你无须怀疑,也不用担心。”
白文萝从他脸上慢慢转开目光,看着前面的雪景,至始至终吗?人生数十载,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没有人能预见未来,谁能知道以后的事情会变化成什么样。
“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亏我说得这么动听的!”上官锦一瞧她这样,就有些气闷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
白文萝侧开脸,抬手摸了摸额头,其实,他确实对她很好很好。自己似乎真有些杞人忧天了,想那么远的事情做什么呢,抓牢了现在才是真的。如此一想,便就笑了,柔柔的微笑从唇边缓缓漫溢开来,在这雪光的映照下,她眉眼间那一抹难得的温柔,猛地就跳进了他的眼里,异常清晰。
“走,咱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上官锦顿时握紧了她的手,说着就把她拉出亭外,往关雎阁走去。
一路上,白文萝几次试图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心。幸而这一路上并不曾碰到别的人,长长的,被薄雪覆盖的路面上,只留下他们两人浅浅的脚印。
进了关雎阁后,上官并未拉着她进屋,而是穿过长廊,往关雎阁的东面走去。路上有丫鬟一看见他们这手牵着手过来了,具是赶忙远远就避开了。白文萝一瞧这方向,心里一时有些疑惑,不知他带着她到这边来做什么。她知道这边是他的书房区,几日前从采蓝口中知道,书房这个地方,基本上是禁地。平日里这院里的下人,没事是不能往那边去的,就是有事,过去了也是进不去的。
被他拉着进了东面的书房区后,白文萝才发觉其实就是几间不起眼的房子,还有房子前面一条不算长的走廊。皆是灰暗的色调,跟御查院里头的那些房子非常相似。只不过这一处房子前面的空地比较宽阔,但那空地上却又什么都没种,除了墙角边有几棵落光了叶子的大树外,连株灌木丛都看不到。
似乎是因为下人不能进来这里的原因,所以这儿除了通向房屋的那一条小路外,别的地方的积雪都没有被扫成一堆一堆。因此走廊前面那落满雪花的空地,瞧着就像是被铺了一层软软的,厚厚的,洁白的棉花。
“带我来这做什么?”到处都是紧闭着的门窗,让人感觉这儿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那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可是再一瞧,又觉得,好似随时都会有人忽的打开那些紧闭的门,从里面走出神秘阴森的身影来。
“这儿没人,咱可以坐下说话,看看雪景。”上官锦说着就拉着她走到那廊柱边上,然后自己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侧过身,背靠着廊柱,接着就将她扯了过来,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上。
“你——”白文萝微吃了一惊,往后退不开,往前也推不开,就只得抬手拍了他两下,可那力道对上官锦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呵呵……好软!”他低声闷笑,说着还故意拿脑袋在那上面蹭啊蹭的。
“昨晚还喂不饱你,大白天的还这个样!”白文萝被他蹭得身上一热,那话就脱口而出了。
上官锦一听,顿时大笑,终于松开了她,只是忽然就从那栏杆上起身,随之身子一转,就带着白文萝整个往那软绵绵的雪地上倒了下去!
白文萝才低呼出声,就发现自己已经整个趴在他身上了,而他,整个人就睡在那雪地上,脸朝着天空,眼睛看着她。
“一时喂饱了,过会还是会饿的,你不知道?”他像是得逞般的笑,说着手就移到她的脸上,摩挲着她的唇瓣。
“太冷了,起来吧。”白文萝微转开脸,只是她才刚从他身上直起身,就马上被上官锦抓住她的胳膊说道:“觉得冷就先坐在我身上,趴着也行,陪我一会。”虽是请求的话,可抓住她的力道却是没有松下半分,白文萝只好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上官锦一瞧她眼下的这个坐姿,眼里的笑顿时就带上了几分暧昧,抓住她胳膊的手马上换到她的腰上,故意说了一句:“晚上,你要是也这般坐下来就好了。”
白文萝不理他,只是瞧了一眼自己的坐姿,想要换一下,却又被他的两手禁锢住了。
灰蓝色的天空,阳光并不耀眼,雪地的冰冷和坐在身上温暖,意外的收获,让人心都跟着柔缓起来。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听着就像是喃喃低语一般:“我小的时候,每次练功练得累了,就会这么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等着什么时候可以起来了,或是等着什么时候再也起不来了。”冬日的阳光映着白雪,反射到他的脸上,为他面上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冰冷的空气里,飘荡着他低沉而轻缓的声音:“记得……我满十五岁的那一年,那个冬天,也是这么冷,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我在这躺了三天三夜,差点被雪给整个埋了……”
他说到这后,就停了下来,良久也不见出声,直到白文萝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就起来了啊。”他从天空中收回目光,看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就笑了起来。
白文萝一怔,就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开脸,不看他了。
“文萝文萝……我当时若是不起来,哪还能现在被你这么压着!”见她像是有些被气到的模样,他又是一阵大笑。
第八章 晚 饭
已经三天了,府里的一切安静如常,一直未闻皇上传召上官锦。而这几日来,上官锦也不见有丝毫焦虑之色。每日陪着白文萝去康王妃那请了安回来后,要么是拉着白文萝在花园里闲逛;要么是让白文萝为他研磨,他落笔描丹青;要么是让白文萝坐在一旁,听他抚琴弄曲……他似乎真变成了个有着闲情逸致的贵公子,不说朝堂,不论政事,只谈风月。
这一日,已经是正月十一了,一早,白文萝从康王妃那回来后没一会,上官锦就被叫到了康王爷那边。白文萝隐隐觉得,平静了三天,这事快要出结论了。
其实,眼下元宵将至,无论朝中的时局如何变幻,这节还是要好好过的。孟氏这几天也是一直忙着准备元宵酒宴等一切事宜,又因为王爷和世子爷自那日回府后,这几日里虽每天都出去,但到了晚上必都会回府来。故而整个王府之前那种压抑中隐隐带着几分惶恐的气氛,慢慢就淡了下去。
中午,上官锦没有回来,只派了个小厮过来说,让她先用午膳,不用等他了。白文萝点了点头,自己吃了饭后,歇了一会,下午的时候,上官锦身边的小厮又过来说二爷晚上会回关雎阁用膳。白文萝想了想,看了一下天色,便起身往厨房那走去。
在这王府里,除了一些节日外,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须到康王妃那,全家人在一块用膳。余下的时间,除非有特别的事,或是康王妃临时起意,叫上大家过去一块用膳,基本上大家伙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解决。
无论动心与否,对于一个好妻子的角色,白文萝学得非常仔细也非常用心。当日嫁过来的时候,她就求了老太太给她找一位厨艺不错的厨娘当陪嫁。虽然成亲之前的那几个月,她也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学了一些厨艺,但是那会为了保养双手,到底也没有真的动手,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记住每一个步骤而已。
而到了王府后,甭管真会假会,总得要亲自动手一番才行,于是她带过来的厨娘便派上了用场。之前那几日,因为事出突然,她还没来得及献艺,上官锦就出去了三日未归。而近这几日,上官锦虽是回来了,但一有空闲的时间,不是拉着她抚琴,就是找她下棋。她总也不能下棋下到一半的时候,就说自己要去厨房做饭来败兴的。所以,这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天已擦黑,房内鎏金烛台上的红烛点了起来,外屋那张紫檀木小圆桌,她特意给换了块垂着金色流苏的赤金绒面桌布。丫鬟们把一道道做好的菜端了进来,白文萝亲手接过,小心摆在上面。
青玉色的圆肚阔口大碗里,用十二个时辰以上的老汤头煲出来的八宝野鸭,正冒着诱人的香气;描着金边的玉白圆盘上,十二个佛手金卷被白文萝用筷子夹着,摆成漂亮的团花造型;点着梅花图案的冰蓝色椭圆瓷盘上,一瓣一瓣清蒸玉兰片在那里静静的盛放着;白瓷荷花盘里,蜜饯青梅圆滚滴溜,好不惹人爱;还有那小巧的缠枝莲花细脖青酒壶里,盛着的是京州有名的胭脂红酒……
一桌子都经过她手的美酒佳肴摆好后,正外面就有小丫鬟进来说道:“二爷回来了。”
白文萝便整了整衣服,然后迎了出去,还未走到门边,就见外头的丫鬟打开门帘,上官锦带着许些清冷的空气,跨步走了进来。
“在等我。”进来一瞧见她,他便是一笑。
“嗯,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先进去换了衣服再出来用膳吧。”
“今儿你都做什么了?”上官锦没让丫鬟伺候,只让白文萝随他进了里屋,让她帮他脱了外衣,换了常服,然后就问道。
白文萝抿嘴轻轻一笑,并不答话,帮他整理好衣服后就要出去,上官锦却一伸手就拉住了她,然后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做什么了?还这么保密的!”
“你,真是,丫鬟们都在外头呢。”见他就要亲上来,她赶忙转开脸有些无奈的说道。
“谁不知道,只你和我在房里的时候,没我开口,都不能随便进屋的。”他笑,却也随她,只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接着问道:“今天都做什么了?”
“就是下午给你做了顿饭,就在外头摆着呢,出去吃吧。”她垂下眼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今天的这几道菜,忙了她整整一个下午,而且还是在厨娘和几个婆子的帮忙下才完成的。后来挑选相配的餐具盘碗时,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同他如胶似漆地相处了几日,同吃共枕,她也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一切生活习性。然几日下来,她却发现,在吃上面,他真的一点都不挑食,也没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更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可她却知道,自己刚刚在那桌上摆着盘碗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期待和忐忑的。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要讨好他,到底还是希望能有点效果,只是如果他不喜欢的话……
上官锦微怔,没想会是这个,有些意外她会在这上面为他费心思。
见他久久不语,却又抓着她的胳膊不放,白文萝迟疑了一下又道:“我也是刚学的,以前都没做过这些复杂的菜式,可能不会很好吃,你就先凑合着吃吧。不过我做的时候,厨娘都在一旁看着的,也尝了味道,应该不会很难吃……”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给拽到了怀里,唇压下来堵住了她的嘴。
“我很喜欢你这么为我费心思,这是奖赏的吻。”他笑,说着又舔了舔她的唇。
“快……出去吧,先尝了再说!”白文萝推开他,然后就走了出去,只是在转身的时候,不由得就松了口气。上官锦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的笑容无比惬意。
两人都出去后,上官锦洗了手,又擦了把脸,然后就让屋里的丫鬟全退出去,接着走到白文萝身边,看了看那一桌的菜肴说道:“果真是精心准备了一番,辛苦娘子了。”他笑,看着她,故意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神色来。
“坐下吧。”白文萝此时已收好了刚刚那有些忐忑的心,说着就瞟了他一眼,然后便先给他盛了碗热汤。
到底,他动勺子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期待地看了他一眼,上官锦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满眼含笑地瞧着她道:“平日里倒不觉得什么,唯独今日似乎是胃口大开了。来,我也给你盛一碗。”他说着就放下手中的勺子,然后一手拿起她的碗,一手拿起刚刚搁在旁边的大勺子。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呃……”她忙要从他手中拿回汤勺,只是这一碰撞间,就使得他将那已经舀起来的汤汁溅了几滴到她的手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这烫是滚热的,还冒着白气,他刚喝的时候还烫嘴着。
被溅着后,白文萝就收回手了,赶紧拿帕子擦了一下,只见手背上只微红了一点,便笑着说道:“不碍事,就是溅到了几滴罢了,我们吃饭吧。”
“我瞧瞧。”上官锦说着就微皱起眉头,然后拉过她的手,看了一眼,随即就起身说了一句:“等着。”便进里屋去了,过一会,又见他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瓶子,走到她跟前坐下后,打开那瓶子,拉过她的手,将里头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手背上。
白文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男人,不由想起那天在雪地里,他躺在地上,手覆在她的胸口上,同是一脸认真的说道:“文萝,我们是同样的人,你还要抗拒到什么时候?”
她当时不语,过了一会,他又说道:“等你爱上我,需要多长时间?我有时真担心……在我有生之年,会等不到那一天!”
他涂抹完后,轻轻吹了两下,一抬眼,就看到她面上微有些怔然的表情。
“呃,谢谢!”白文萝收回手,赶忙收起心神,轻轻说道。
“想什么呢?”他拿起旁边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看着她问道。
“没有,这菜都快凉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呢。那个,你今儿中午在王爷那吃什么了?”她垂下头,一边给他盛饭,一边又随意般地问了过去。
“忘了,好像也没吃什么,就谈事情了,我说难怪现在这么饿呢。”上官一笑,就接过她递过来的饭。
“那事情,进展得如何了?”白文萝听他这么一说,便顺着问了一句。
上官锦微顿了顿,看了她一眼,白文萝马上会意,赶紧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
“不是,只是我现在也说不准,不过明天应该就知道了,别担心,吃饭吧。”上官锦摇了摇头,面上的笑容很是温柔。
“嗯。”她点了点头,认真吃起饭来。
那一晚上,两人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他极尽地温柔,而她,比往日更加配合,任他索取……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二的一早,天才灰蒙蒙亮,悠闲了整整四天的上官锦就接到了宫里的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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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是个长情的
之前那几日虽是雪停了,但那天一直就没有放大晴,总有些阴阴的,偶尔洒点阳光下来,瞧着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白文萝从康王妃那里出来后,就发觉外头起了风。呜呜的风声,卷着雪粒直往人脸上扑来,冷不丁地从衣领那装到脖子里,恨不能给浸到心里去!白文萝戴好雪帽,然后看了看那还没好几日,就又变阴了的天,想着刚刚康王妃说的话,心里微有些无奈、有点厌烦、亦还有几分疑惑。
今日她过来康王妃这边,没瞧见孟氏,听说是这几日紧着分派府里下人的活计,准备着元宵节的事,实在忙不开,王妃便开恩让她这些天不用忙着过来请安了。
因为没孟氏在一旁当润滑剂,而且上官墨等人过来请完安后,王妃就让他们出去了,单留下了白文萝。厅里的小丫鬟在康王妃的示意下,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大丫鬟,垂手立在旁边,专门伺候茶水。
座上的康王妃看着微垂着脸,静静坐在一旁的白文萝,瞅着她这越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就越想晾着她一晾。于是康王妃也不忙着开口说话,就那么高高在上地看着。
白文萝虽是垂着眼,但是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座上的康王妃。似较量一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默着。就这么过了好一会,白文萝才看到座上那双保养得看不出实际年龄的手,施施然地捧起跟前的青花茶盏。只见那奶白色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造型古雅的戒指。最惹人眼的是戒指上那颗打磨得光滑如镜的蓝宝石,瞧着比手指还略宽一些,并且只要手的角度微一变换,宝石上的华贵宝光便会折射出细微的变化,深浅不一,与那茶盏上的湛蓝色花纹相映成趣。不仅如此,今日的康王妃身上穿着的也是同一色系的,宝蓝色牡丹纹的长袄,下面是玄色马面裙。而她发上的簪子,还有两耳的耳垂,以及腕上的镯子,要么是青玉的,要么就是蓝宝石的,从上到下,搭配得完美无缺。
“进王府也有好些天了,过得还习惯吗?”康王妃终于开口,这话听着像是很随意一般,但那语气里,总是有意无意地,带上几分挑剔与不屑。
“谢王妃关心,差不多都习惯了。”白文萝微抬起眼,顿时就看到那双丝毫没有掩饰挑剔与不满的眼睛,而她却似没有察觉一般,轻笑了笑,就一脸乖巧地回道。
“也是,毕竟你以前是常换着地方住,适应力要比别的人强一些。”康王妃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偏过脸,眼睛却瞟着白文萝这边,又道出一句来。
白文萝只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坐着,并不应声。
看到她还这般雷打不动的模样,康王妃心里冷哼了一声,好个心思深沉的丫头,不愧是在那外头做过买卖的,整日里抛头露面引来送往,把脸皮都磨得厚了,在长辈面前也不知收敛一些。也不知她那生母都教过她什么,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姿色,却把自己好好的孩子给勾的三魂不见了七魄,这才刚进门呢,就什么都向着她了!
“我听说,长卿这几日里,整天儿的都与你在屋里,连身边服侍的丫鬟都不让进屋。就昨儿王爷因有事与他商谈,所以才出来了那么一次,是这样的吗?”
白文萝心中微诧,只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稍想了想,便依旧是轻笑着回道:“其实是因为这几日外头天冷,二爷不喜出去,不过即便是在屋里,二爷也多是抚琴作画,或是与我下棋。而做这些事的时候,二爷又不喜身边都围着人,说是扰了思路,所以才让丫鬟们都出去候着,有需要伺候的时候才唤她们进来。”
康王妃听她这么一说,便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道:“原是这样,虽可以理解,不过,到底是在王府里,就是个奴才,只要是有了一定的资历,身边都会有一两个服侍的丫鬟,更何况是长卿。当然,你们这才刚成亲,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咱这不是普通人家,自然不能学着外头那些没规没矩的。这平日里,不但要注意着言行举止,别的也都不能疏忽了,莫要到了以后,让人嚼舌头说出些有的没的来,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王妃教训的是,文萝记着了。”白文萝马上一副受教地收起笑容,垂下脸应道。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长卿能有你在身边,也算是他的福气。”康王妃抿着唇,得体地笑了笑,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已经收起年轻时那凌厉的做派,知道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因此,她同白文萝说话时,声音一直就是非常轻缓柔和,从始到终都显示出极为良好的教养。
“王妃过奖了,文萝受之有愧。”白文萝亦是客气又得体地道了一句。
“说来,长卿那孩子,别看他平日里偶尔会有些不正经的样,其实就是个深情的孩子,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康王妃说道这,忽然就别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特意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接着道:“记得他十八岁那一年,他屋里有个丫鬟,好像是叫紫烟,听说当时都已经有了身孕,原都准备好要给开脸的。只是那丫头到底也是年轻,一时疏忽,最后孩子没保住,为此他大发了一次火,一连杖毙了好几个下人,连我都劝不住。”
白文萝听着就垂下眼,笑了笑,轻轻说道:“原还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位丫鬟如今怎么没在那院里?”
康王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当时小产,都没保住,所以长卿才发了那么大的火。那事儿啊,一直过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淡忘了。只是后来,身边就再没收个人,所以说他是个长情的。说起来,那孩子要是能保住的话,这会得有五六岁了,都满地儿跑跳了呢。”
“是,可惜了。”白文萝附和地点了点头。
“呵呵……如今你进了门,倒也不用那么惋惜了,我也是松了口气,长卿眼下都二十有四了,他大哥在他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那三个孩子都已经出生了呢。也莫怪我和王爷着急的,不过瞧你们这样,应该明年就能让我抱上个大胖孙子了。”康王妃又是一笑,说着就满是期待的看了看白文萝,又瞄了一下她的肚子。
白文萝一时无语,只得装作羞涩地低垂下脸,没应声。
康王妃慢悠悠地端起茶盏,一边儿拿着茶盖拨着茶叶,一边儿仔细观察着白文萝。只是让她失望的是,眼下白文萝瞧着还是跟刚刚那般,面上永远是娴静淑雅的模样,微垂下的眉眼间,并无一丝心神不宁的神色。
她轻轻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便又说道:“对了,今儿长卿出去,可是跟你说什么了吗?”
“二爷只说,可能会晚些回来,若有什么别的事,会派人回府说的。”
“唉,这事真是闹得好几日不得安宁了,我这些天也一直没睡个好觉。”康王妃说着就放下茶盏,又轻轻叹了口气。
“王妃要保重身子才是。”白文萝只得适当地劝了一句。
康王妃笑了笑,听着她这不咸不淡的话,只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话起了作用,便不再留她了,于是就开恩般说道:“行了,你回去吧,也别太担心了,这几日这么安静,我估摸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是。”白文萝起身行了礼,然后就退出去了。
紫烟吗?白文萝从那阴沉的天空中收回目光,吁了口气,看着从嘴里吐出来的那团白雾消散后,想起自己好几日没去看孟氏了,便转身往她那边走了过去。
“怎么过来了,是从王妃那儿过来的吗?”白文萝一进孟氏那里,孟氏正好给两个管事媳妇发派完事,瞧她进来了,便笑着招手,让她过来炕上坐。
“是,想着这有好几日没见着嫂子了,便顺道过来看看,只是嫂子这儿看着是真有些忙的。”白文萝过去坐下后,笑着说道。
“最忙的时候过去了,管了这么多年家,大事小事也都经过了,其实只要的人事都安排好,也不至于会忙成什么样,我就想着有人能过来陪我说说话,解解乏的。我那几个孩子,自大了后,就不爱待在我身边。就连毓儿那丫头,也是喜欢跟她两位哥哥疯跑的,她要是能有你的一半娴静,不知该有多好。”
“毓儿是生性活泼,年纪又还小,就是这般才遭人疼,若真像了我,整天儿沉沉闷闷的,倒不好了。”白文萝一边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一边笑着说道。
“若真是沉闷,哪还能得毓儿她二叔那么上心的。”孟氏笑呵呵地说道。
“嫂子说笑了。”白文萝慢慢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茶盏。
“行了,不笑话你了,不过你这会才从王妃那过来,难道是王妃留你说话了?”孟氏见她似不好意思了,便收起笑容,把话儿一转,问道。
白文萝想了想,然后才道:“嗯,王妃问了我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习不习惯的。”
刚刚,她心里还是迟疑了一下,孟氏在王府十八年了,应该清楚很多事情。如果向她打听紫烟的事,或许能说得比王妃清楚,只是那话就要问出口时,不知为何,她竟又忍住了。
第十章 一对美人
白文萝从孟氏那里出来后,外头的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刚刚在孟氏那里聊了小半天,到底也没问出口紫烟的事。其实,都已经是死去的人了,问这个能有什么意思。而且,若真像康王妃说得那般,上官锦之前确实是很重视那个丫鬟,那以后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去打听过他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不好。
白文萝一边想着,一边往关雎阁走去。她明白,康王妃刚刚跟她说这件事的意思,其实就是变相地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让她别以为上官锦新婚这几日,对她这般体贴,她就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尾巴翘起来找不着北了。在她之前还有一个曾怀过孩子的女人呢,虽只是个丫鬟,但上官锦还不是照样疼爱有加。所以说,她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特别的。
而且,这也是隐晦地点明了,男人再怎么深情,也不可能将心永远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但是,母子之情,亲缘关系,敬孝之心,这些,却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回了关雎阁后,站在门檐下,看着萧索的天空。风吹动她的斗篷,雪帽上的绒毛一直在微微颤抖着,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卷了起来,簌簌地往下落。
“二奶奶,这外头风大,还是回屋去吧。”采蓝在那边上候着,见白文萝这都在外头站了好一会了,便上前轻轻说道。
白文萝收回目光,转过头看了采蓝一眼,忽然就问道:“听说眼下院里这些丫鬟里头,就数你跟着二爷的时间最长。”
采蓝一愣,小心的看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笑着应道:“是,我从十二岁起就在这关雎阁当差,算算,也有七年了。”
“哦,不过当时应该有不少与你差不多时间进来的丫鬟吧,都被发出去了吗?”
采蓝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白文萝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只得含糊地说道:“嗯,有的配了人,有的赎了身,二爷对待下人一直就很宽厚,差不多到了年纪,只要是愿意出去的,二爷都会放人。”
“这样……”白文萝淡淡地点了点头,就沉默了下去。
今天康王妃倒是提醒了她,关于孩子,也不知道他着不着急。毕竟,他已经二十四岁,就这个时代来说,年纪是不小了。而世子爷如今才三十四岁,可上官墨都已经十七了……
亲情吗?只要她怀了孩子,不照样跟他有了亲情。怕只怕,他今天会把那位公主给领回来。白文萝垂下眼睛,斗篷里的手悄悄地抚上自己的腹部,他会让别的女人在她之前怀上他的孩子吗?想起他这些日子里的柔情蜜意,再回想康王妃说的紫烟,她终究是无法确定他的心。
又是难熬的等待,从日出到日落,一直到晚饭过后,才终于瞧见木香从外面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对她说道:“二奶奶,二爷回来了!”
旁边的沉香,采蓝,还有候在外头的几个小丫鬟听到后,皆竖起耳朵。其实这些丫鬟里,除了木香知道得多一些外,就采蓝可能隐约了解一点,其余的,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着木香这说话语气,她们本能地就全往这边注意过来。
白文萝一时握紧了手心,抬起头问道:“在哪?”
“眼下正在王爷那边。”木香赶忙回道,只是说到这的时候,她面上忽然现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来。
白文萝慢慢松开拳头,看着她,平静的问道:“是不是有别的人跟着二爷回来了?”
木香迟疑了一下,便往白文萝这走近了一点,然后放低了声音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房门那的人说,有两位极为貌美的姑娘跟着二爷回来的,我没见着,也不知是真是假。”
“两位?不是一位?”白文萝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意外了。
“房门那的人说是两位。”木香一怔,瞧着二奶奶这样,好像是早知道的事了。
“是一主一仆吗?”白文萝又问,不过她话一出来,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若真是北齐公主的话,不应该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领进来。起码,也该选个好日子,披红挂彩,正正经经用八抬大轿抬进来才对。
“这个……不知道。”木香摇了摇头,也是满心的不解。
元宵将近,园中灯火辉煌,时不时还有吵杂声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今晚的王府,似乎比往常要热闹一些。白文萝本想出去看一眼,后来想了想,左右也超不过今晚,总归会清楚的,耐着心等着他回来说便是了。
桌上的烛火烧了半截后,夜渐深了,才终于听闻采蓝进来说:“二爷回来了。”
白文萝放下手中的绣品,站起来让丫鬟赶紧去准备热水,正说着,就瞧见上官锦走了进来。她笑了笑,也不忙着开口问,先为他宽了衣,换了常服。没一会,就有两丫鬟捧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了,她又亲手服侍他擦了脸后,才开口问道:“晚上吃过饭了没?”
“刚刚在王妃那,被拉着吃了点了,让你等得心急了吧。”上官锦笑了笑,待丫鬟们都退出去后,说着就将她拉到床沿一块坐了下去。
白文萝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上官锦轻叹一声,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了几下,才缓缓开口,寥寥几句就简单的道出今日的事。
御查院火药库之事,大理寺和刑部拿出来的结果,原来这一事件主谋,是御查院内其中一个小分处的负责人。因两年前被上官锦降过职,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就谋划了这起事件以伺报复。这个结果,对上官锦来说,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他还是担了一个失职之名。但是,这个结果,对北齐来说,明显就是敷衍,听着就是在耍弄他们一番,他们自然是不会依。
于是,皇上为了安抚北齐,便在北齐还来不及提出要求的时候,当下就下了两道圣旨,一是北齐公主封为端文贵妃,二是让上官锦交出御查院的职权,回家思过,御查院由康王爷重新掌管。
这一下,北齐一时间就被堵住了嘴,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满意。于是这磨磨蹭蹭之下,总归最后的意思便是,既然大景有心继续合作,那么北齐自然不能不接受这样的好意。而这起事件既然与上官大人无直接关系,却因此被革职,他们到底过意不去。因此,随着公主陪嫁过来的六名美貌女子,愿献上两名给上官大人,希望能继续保持良好关系。那几名陪嫁过来的女子,皆是北齐朝中大员,或是皇亲国戚之女,不会辱没了上官大人的身份。
反正谁都清楚,康王爷和上官锦是什么关系,这御查院没有被上官锦真正接手前,也是一直跟在康王爷身边办事的。而且,皇上只说让他交出目前的职权,并没有说从此不许再接触御查院的一切事务。谁知道什么时候,皇上心情好了,一道圣旨下来,又将上官锦给正名了呢。
而对于北齐的这个意思,皇上也是爽快,当下就指了两名美人,让上官锦直接带回去。
白文萝听完后,一时间没说什么,反是有些嘲讽地笑了一笑。这政治上的事,谁都知道对方是在睁眼说瞎话,偏偏双方都要做得像模像样的。
上官锦眯了眯眼,没想她听了这事后,竟会是这样的反应,便捏了捏她的手道:“我被革了职,又被塞了两个女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
白文萝慢慢收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问道:“那两位美人,你打算什么时候收了,我好给准备一下。”
“你倒是比我还着急的,嗯!”上官锦握紧她的手,盯着她说道。
“总归是已经领进来了,二爷迟早都得收,我又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让二爷给送回去的。”白文萝说着就偏过脸,站了起来接着道:“我刚已近让人准备了热水,二爷在外头一天了,这会泡一下热水澡,能舒服一些。”
“生气了,气我没拒绝,直接就把那两女人给领回来了?”上官锦一下子就把她给拽到怀里,搂住了,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呵着气,似笑非笑地问道。
“没有,我知道二爷的难处,这是没法子的事。”白文萝在他怀里垂下眼睛,有些闷闷地说道。
“文萝,我真希望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他说着就将她抱了起来,把脸埋在她的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然后才抬起脸看着她说道:“不过,不管你是真的吃味儿了,还是只是为以后的事情不安,我都很高兴。”
白文萝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抬手在他脸上抚了抚,问道:“那两位美人怎么没见进这院子里?”
上官锦把她放了下来,抓住她的手,亲了亲,然后才道:“明儿一早才让她们进来给你行礼,你先让采蓝给她们在这院里收拾个地方出来。别担心,我跟皇上说了,总归是妾,我让她们进来就行了,收不收房,也不急这一会半会的,先晾一两年再说。”
“好……”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相信我!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别的女人身上!”他叹了口气,抱紧她说道。
第十一章 心 意
第二日一早,白文萝吃完早膳,正漱着口的时候,采蓝就进来了。她候在一旁等着白文萝盥洗完后,才轻轻说道:“二爷,二奶奶,昨儿的那两位姑娘已经过来了,正在外厅那候着呢。”
“嗯。”白文萝淡淡应了一声,拿帕子擦了擦嘴后,抬眼见上官锦也放了筷子,便让丫鬟把桌子收拾了,然后起身走到镜子前稍稍补了一下妆,接着又让木香将她那件粉金色芙蓉花的外套拿出来。
“你们都出去。”上官锦过去将木香手中的衣服接了过来,道了一句,屋里的丫鬟便都悄悄退了出去。
白文萝要接过衣服,他不给,说是让他给她穿上,白文萝便道:“二爷,这样可不合规矩啊。”
上官锦没理她的话,硬是拉着她的手,帮她把衣服给套了进去,整理好,然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了她好一会,才顺着她的手臂慢慢滑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拖了起来,捧至唇边,重重地吻了一下才说道:“从昨儿起,你就改口叫我二爷了!”
白文萝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随后轻叹了一声:“就是个称呼罢了,这人前人后的总要注意着点,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你我独处时,我改个称呼便是。不过眼下北齐的那两位姑娘还在外头候着呢,让她们等久了也不妥,出去吧。”
“你生气可以,但是要为这事与我生疏了却是不行!”上官锦握紧了她的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又接着道:“文萝,一两年的时间,能发生很多事。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白文萝轻笑了笑,抬起眼看着他道:“我明白,不过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想着以后该以什么礼来待她们。既然你一时半会也不打算给她们开脸,那她们住在这里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妾室,偏这是皇上赐下的,而她们原先的身份又是北齐的官家小姐。眼下这身份多少有些不尴不尬的,我不过是有点儿为难罢了。”
听她说没有生气,再看她眼中的神情也是坦荡荡的一片清明,他一时反不知该如何说好了。
看了她良久,他才吐了口气,然后笑了一下,把面上的表情放柔和了道:“不用为这事为难,就当是养两个闲人罢了,既是进了王府,自然一切事都由咱们说了算。她们若没生出别的事来,你以客礼待着就是,若发现有异心的话,那你就怎么痛快怎么处置,到时谁也都说不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听他这么说,白文萝便点了点头。
上官锦笑,把她拉近了,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昨晚,你还是生气了,敷衍我了事呢,今晚是不是该补偿回来?”
“出去吧,让客人等得够久了!”白文萝抬起眼瞟了他一下,然后就推开他,转身出去了。
一进那外厅,就瞧见两个窈窕的身影静静地立在一边。白文萝只装作没瞧见,扶着木香的手,先走到主座那,等着上官锦出来,两人一块坐下后,她才对旁边的采蓝道:“怎么也不让两位姑娘坐下。”
不等采蓝回话,其中一位姑娘便稍稍往前移了一步,对着白文萝行了个礼,然后便笑着道:“不怪她们,是我们要站着的,二奶奶未出来,我们若是先坐下了,怕是不敬。”
白文萝看向她,再一扫旁边另一位女子,心中顿叹,果真是难得的美人。
其实,眼下这屋里的丫鬟,每一个,姿色都不差。若论美艳者,沉香和金萱算是其中翘楚;若论娇俏者,当属柳黄最为动人。然无论是美艳,是娇俏,还是妩媚,她们皆带有汉家女子那等娇娇弱弱的姿态。
而眼下这两位,先开口说话的,不但身材较为一般女子高挑,身上的曲线亦是比一般女子突出。上官锦昨晚跟她稍提了两句,眼下一瞅,这一位应该就是他所说的耀红了。
北齐本也是汉人之地,但见耀红面上的五官,明显是混入了异族的血统。眼窝微凹,鼻梁高挺,唇形丰满,下巴尖俏。特别是那双眉毛,天然成形的眉峰高高挂起,带着几分男儿的英气。然眉毛底下的那双眼睛,浓密的睫毛自眼角处往上一翘,于是只是轻轻地一眨眼,野性与妩媚就在她目光流转间,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再配上那玲珑有致的身材,这是活生生的,来自异域的诱惑之色。
而且她说话的时候,虽是看向白文萝这边,但是声音落下后,那自信的目光却是赤裸裸地,就往上官锦那瞟了过去,同时面上还带着微笑,热情与邀请,无声无息地就送了出去。
白文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下,再看向旁边那位叫绿苏的汉人女子。其实无论是容貌还是姿色,那绿苏一点都不比耀红差,然而她身上的气场太弱,两人这么站在一块,几乎所有的光芒都被这位野性中带着妩媚的女子给抢了过去。
“都坐下吧,是我出来得晚了些,让两位久等了。”白文萝没多余地话,说着就让丫鬟捧上茶来。
面带微笑地谈天说地打太极,对白文萝来说本就不是陌生的事,而且眼下她又是处于主导地位,连一旁的上官都只是陪坐。因此这一场交谈下来,并不需费多少心神,一盏茶的功夫,除了问清耀红和绿苏的年龄家世外,还顺带聊了聊北齐的风光与大景的繁华等等。这期间,白文萝的言语中并无一丝打压警告之意,而是带着明显地客气。
耀红和绿苏并不笨,这一会功夫,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在这院子里的位置。然两人面上却无丝毫不妥之色,也从没问出一句不该问的,就好像瞅着白文萝怎么待她们,她们就乖乖的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
只是期间,耀红曾几次想让座上那个雍容优雅,气度不凡的男人参与到谈话中。然每次,上官锦皆是懒洋洋地一笑,一句“都听二奶奶的。”或是“这事一会你们问二奶奶去,她怎么说就怎么办。”如此下来,耀红便收了口,暂时收了这心思。只是她接下来,每每说话的时候,还是时不时地往上官锦瞟过去几眼,异常地大胆,却又不能让人明着说出什么来。
白文萝微扬起嘴角,真是熟悉的一幕!这种在人前无声地勾引,言语中,隐晦地传情,神色间,热情的邀请,可以说是被耀红用得绝妙了。再看她坐在那儿的身姿,手脚的摆放,身子所对的角度,配合得天衣无缝,怎么看怎么迷人。而且从刚刚到现在,绿苏已经微微换了一下姿势,可耀红,却依旧是那么坐着,就如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模特一般,不动,却并不显得僵硬。至于她眉目传情的那些动作,在不明内里的人眼中,就算是瞧出什么倪端来,然因为她这样的身姿相貌,还有说话时,那言语间带着的几分爽快,很容易会当成是她本性如此,而不会疑它。
但是,既然被自己看出来了,就证明她的火候还不够。
第一天,不过是相互见个面,不会有太多能说的。寒暄了一会后,耀红和绿苏就识趣地起身告退,白文萝让采蓝负责给她们安排好一切生活上的事宜,耀红和绿苏道了谢,又行了礼,然后便退出去了。
瞧着这厅内终于静下来后,上官锦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想要让白文萝陪他去园中走一走,白文萝嫌冷,不愿去,就回了里屋。总归今儿康王妃一早就去了太傅家做客,屋里这么暖和,她可以一整天不用出屋去的。
“还这么怕冷吗?”上官锦无奈,只得随她进了里屋。
白文萝坐在妆台前,将一把玉梳拿在手中似无意识般的把玩着,脑子里却慢慢回想起耀红刚刚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然后就看了上官锦一眼。那样的女人,对他来说,也算是新奇的吧。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野性与热情,又带着几分异域色彩的美人,就算是带有目的,但这对男人来说,不是更具有挑战性!
“想什么呢,怎么看着我。”上官锦走过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轻轻捏了捏,又道:“刚刚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白文萝慢慢翻转着手里的玉梳,然后推开他的手,转回到镜子前面,慢慢说道:“两位姑娘都不简单,即便知道我是在晾着她们,那神色间也不见一丝拘谨的。”白文萝说到这,忽然就笑了一下,自镜子里看着他道:“其实,她们两位都是很特别的美人,特别是那位耀红,刚刚可是毫不掩饰地对你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你真不想收了吗?”
上官锦眸光微暗,从她后面伸出手,贴到她的脖子上,然后顺着她脖子上的线条慢慢移到她的肩膀上,叹道:“文萝,你既然能看得出这其中的深意,为何独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你我都是明白自己是要什么的人,为何就对我这么没信心!”
白文萝不语,于是两人都沉默了。
第十二章 遇 见
“我们出去吧。”过了一会,他忽然就开口打破了沉默。
“什么?”白文萝抬起眼,一时有些不解。
“既然今儿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咱们就溜出去玩一会,晚上再回来。元宵就要到了,现在外面热闹着呢,你到了京州后,我也一直没带你出去好好看过。”他笑,说着就将她拉了起来。
“这,王妃回来要是知道了……”其实,总待在屋里,确实有些闷,但是,她现在不比还是姑娘时的身份。
“没事,有我呢,总归我现在也是闲着,自然得由你来陪我散心了,丫鬟就别带了,就你和我,轻松点。”他笑道,说着就叫了采蓝进来,交待她让人准备车辆,采蓝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这是要去哪呢?”没一会,两人就已经坐在车里了,白文萝挑开窗帘看了一眼,这车还未驶出王府前面的那条大街,因此窗外所看到的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街道,和立在街道一旁气势恢宏的府邸,还有那一对对怒目而瞪的大石狮子。
“出了这条街后,这京州城内,随便哪儿都挺热闹的,咱就随便走走看看,累了便挑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什么时候想回去了再回去。”上官锦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握在手心,笑着说道。
“你倒是正儿八经地不务正业起来了。”白文萝一笑,说着便挪了挪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你这话是褒还是贬,嗯?”他笑,捏了捏她的手,然后说道:“看来真是出来后,心情就变得好点了!在府里待得闷了?
“嗯,有点。”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之前你在白府的那几年,是怎么过的?那会可有像现在这般觉得不自在的?”
白文萝半阖着眼睛,此时的上官锦,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只见她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那不一样,我虽是半路被接回去的,又是庶出,但怎么也是姑娘的身份,还得老太太的看重,连大太太都不敢怠慢了。而现在是王府的媳妇,身份不一样,很多事情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可是难道我不看重你?还有嫂子不是一直就对你多有照看,而王妃那边,也只是面上严厉些罢了,过段时间,总会慢慢改变看法的。再说,若真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帮你拦着。至于那两个女人,已经全权交给你了,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文萝微微勾了勾嘴角,带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只是转瞬即逝,马上又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就是因为看重,因为有情意,所以这个分寸她才不好把握。男人的心,不能逼得急了。眼下对于别的女人,她若真的不在意,会冷了他的心;若太在意了,又会惯了他的性子。
他会紧张她,是好事。但是为了把这种紧张和看重尽量地持续下去,她所费的心思,要比在白府的时候多得多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动声色地攻城掠地,强取豪夺,面上看似情深似海,实则步步逼紧。而她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初衷,和自己之前所费的那些心思。
目前她所有的一切,以及西凉那边,她所在意的一切,全都系他的身上。进了王府才知道,之前想的还是简单了,这所谓的地位,其实也都是由男人的心来维持的,否则她凭什么能在这王府里站住脚?当别的女人插足的时候,她如何来能保证他的心不会变?
所以在孩子还未出生前,为了牵住他的心,她不能太冷,亦不能太热。
然如他所说,他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有情的时候,他们可以倾尽付出,那当激情被时间消磨殆尽的时候呢?到底,这跟她对芸三娘,和芸三娘对她不一样。这样的激情,不过是体内荷尔蒙激素迸发所致,持续时间是两年还是三年?
“可能是我,还不太适应吧,事情也有些突然了。”她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头靠着他的肩膀,轻轻说道。
“……我知道,这事确实是委屈你了。”上官锦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白文萝笑了笑,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个男人。很多时候,当戏演得久了,不知不觉间,就会入了戏。到那个时候,她才发现,他们之间,真正的矛盾,来自于她的内心!当感情和尊严相互冲突之时,便是她选择何去何从之日。
车停下后,上官锦扶了她下来。白文萝抬眼一看,只见此地是一处热闹的街口,一眼望去,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商铺。
这里是跟西苑街相对的东苑街,靠近皇城,南北通向,绵延近二十里,其中酒楼贵店无数,是京州城有名的销金窟。天子脚下,本就是达官贵人之所,龙虎盘踞之地,天下的商人都挤着脑袋要钻进来。因此,这里汇集的是从西面八方涌过来的,一切新奇稀罕之物,包括那些真正漂洋过海而来的西洋玩意。
下了车后,白文萝才发现,虽他们两人身上的衣着皆是不俗,然到了这里后,根本就算不上有多起眼。衣着比他们华丽的,车马比他们阔气的多得是。
上官锦吩咐了车夫一句,然后就带她沿着这条街往北走去。
“眼下天还冷,就先在这城内走走。待过段时间,天气暖和了,咱就去城外的卧佛寺那住几日去,那儿山清水秀,最适解乏的。或者以后有时间了,再带你出航远行。”
白文萝从街道两边那挖空心思标新立异的商铺间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忽的就笑了一下,然后才道:“今儿出来还是趁着王爷和王妃不在,以后哪会有那么多机会的。”
“你若想出来,我自然就能带你出来的。”上官锦笑,周围的人熙来攘往,虽不至于拥挤了,但吵杂声却是不小。可她面上的表情,却明显比在府内平和惬意了许多,眉眼间也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清,他的目光不由得就柔和了下去。自成亲那日起,他身边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赶着蹦过来,而且面上看着,还都是不好的消息。皇上逼得紧,连他都觉得有些厌烦了,更何况是她。
“不会就这么干走着吧?”见他一直瞅着她看,白文萝便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虽王府里没什么缺的,不过听说这条街上有一家店铺,里面卖的都是各种稀奇的玩意,今天带你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上官锦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却想起这是大街上,只好忍住了,然后看看天色,便又说道:“一会看完东西出来后,咱再去醉仙楼歇脚。”
进了他说的那家店后,白文萝瞧着,不过是一家看着比较气派的古董店罢了。王府里的东西,每一件,都不会比这差的,何来稀奇之处!因这里面的东西瞧着价值都不菲,所以进来观看的客人寥寥无几,故而显得冷冷清清的。而且这店里的伙计也只在他们进来的时候,陪笑着上前问候了一声,然后就让开身,由他们自便了。
白文萝的疑问写在脸上,上官锦笑了笑,带着她绕过一个多宝格和一个大插屏,她才知道他说的所谓稀奇的东西是什么了。色彩艳丽的挂毯,造型古雅的灯具,长着翅膀的小人,以及镶着各种宝石,装饰性的弯刀匕首等等,琳琅满目,全是充满异域风情的东西。
“听说这个东西,是来自于海外的一些国家,经过古雅,传到大景来的。”上官锦拿起一个底座镶着宝石,长着翅膀,拿着星星棒子的小人递给白文萝。然后又转过头,看着跟着他们走进来的伙计说道:“店里的掌柜今日可在?”
“不知公子找我们掌柜何事?公子不防先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代劳。”那伙计马上陪笑着说道,这些东西,之所以摆在里面,就是因为暂时还见不得光。只不过因为这店里的掌柜有门路,所以做的是独家生意。
“想做一笔生意,需跟你们掌柜谈谈。”上官锦笑了笑,面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适当的高傲,语气里明显透露着不想与区区一名伙计多费口舌的意思。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掌柜的今儿不在,要不公子把话留下,待掌柜的回来后,我再转告可好。”那伙计依旧是陪着笑,满是客气地说道。
只是他的话才落下,那楼梯处就传来声响,接着便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说道:“那边的货没过来,大当家他也没办法。今年商队赔了不少,眼下大当家还发愁着呢,因为陈老板是熟客,所以才没有抬高价格,只是低是低不了了。”
“我知道,都是讨口饭吃的,天灾人祸,大家都不容易。你下来,我跟你说说以后都要哪些东西。”
白文萝刚一听到那个清朗的男声,心中顿时一愣,而上官锦注意到的却是他们说话的内容。
那伙计迟疑了一下,便悄悄走了出去道:“里头有位客人,说是要跟掌柜谈一笔生意。”
随着外头的脚步声慢慢走近,白文萝抬眼看过去,当日,那个还有些孩子气的少年,如今已经多了几分男人的气概,面上的皮肤黑了,身板瞧着也结实了不少。
“白文萝!”猛地一看到里头那个身影,赵武一时愣在当口,不敢相信地叫出她的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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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鉴于大家对“第七章,雪中情”里头,上官最后说的那段话有些误解,所以俺稍稍修改了一下,有兴趣的可以再去看一眼,这回应该不会有误解了。
第十三章 那么近,那么远
刚听到那声音的时候,还不敢确定,如今一看,果真是他。白文萝握着手里的小天使,面上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开口叫了一声:“小武哥。”
一旁的上官眉毛微挑,还来不及说出什么来,赵武就已经往前踏了过来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次,不待白文萝开口,上官就向前移了半步,将白文萝挡在身后,然后客气地笑道:“阁下可是认识贱内?”
赵武似这会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愣了一下,然后从白文萝身上收回目光,盯着上官锦,面上神色微凛,问道:“你是?”
“鄙姓上官。”上官锦对着赵武微颔了颔首,面带浅笑。白文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身上的神态气度,似乎一下子愣是让他给拔高了一个层次一般。
一时的激动被打了岔,赵武这才注意到上官锦刚刚,口中那个贱内称呼,他顿了顿,便在上官锦和白文萝身上来回看了几眼,面上神色复杂,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叫赵武,是……”他说着就把目光移向白文萝,看着记忆中的那个一直是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小姑娘,如今已梳起了妇人头,戴起了金钗珠簪。她面上依旧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一身华贵的衣衫也盖不住清冷的气质,那么近,又那么远!他的声音,一时就轻了下去,似不知该如何说一般。
忽然遇见赵武,以前的时光一下子似乎变得清晰起来,白文萝面上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就多了几分淡淡的怀念,于是见赵武的话停下后,她便接着他的话对上官锦道:“长卿,小武哥是我以前的邻居,曾待我如兄长。”
“原来是故人。”上官锦笑了笑,只是话还未说完,赵武就似忽然回过神一般,盯着白文萝道:“你怎么会在这?不是去淮州了吗?”他说着,又看了一眼上官锦,顿了顿,才接着问道:“白文轩和芸婶呢?”
生意人眼睛都比较毒,嗅觉也很灵敏。旁边的陈正财瞧着这巧遇故人的一幕,想起刚刚伙计跟他说有客人指名要见他,意欲要跟他谈一笔生意的话。再看这一对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神貌气质皆是不俗的年轻夫妇,心里不敢大意了。但关于谈生意的事,他也不敢贸然拒绝,得罪了贵人,但不管是什么事,也得让他先探清了低再说。而且瞧着眼下那三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诡异起来,陈正财便笑哈哈地拍了拍赵武的肩膀说道:“小武啊,既然今天遇上故人了,我也就不打扰你叙旧了,总归这边也不着急,你改日再抽空过来我这一趟就行。”
“既然如此,那赵兄弟不妨同我和贱内去前面的醉仙楼小叙一番,难得有缘,掌柜的可愿赏脸一起?刚刚与店内伙计说谈生意的事,并非是玩笑话。”陈正财的声音一落,上官锦便顺势邀请道。
“多谢公子瞧得起我这一介生意人,不过今日我已有事在身。再说既是公子与故人叙旧,我过去了也不妥。不如改日,我单独请公子详谈可否?”陈正财一脸陪笑,满口客气地推辞道。
“如此也好,那么我就改日再登门拜访!还望掌柜的到时莫要再次推辞!”上官锦笑,微颔了颔首。
“不敢不敢!”陈正财赶忙陪笑,方方正正的脸上,丝毫没有生意人的奸猾之色。
小半个时辰后,三白文萝坐在东苑街醉仙楼三楼上的雅间内,看着自个手里,那被包装得非常精细的小锦盒。里面装的就是那个小天使,刚刚要出古董店的时候,她原是要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去的,只是当时她又多瞧了一眼,于是上官锦就说要买下。那掌柜便讨好地说,既然是赵武的故人,他这个就当时见面礼送给夫人了。
可上官锦一听是看在赵武面上,哪里会乐意,幸而掌柜的反应快,连忙改口说,就当是为下次见面谈事情,提前送的见面礼,望夫人不要嫌弃了才是。
于是这个镀了黄金,镶着宝石的小天使就被伙计拿去,仔细装好了,交到她手中。
两人坐下没一会,酒楼的伙计把酒菜端了上来,摆好了,退出去后。上官便拿起筷子,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给她介绍菜名等等。
赵武到底没有随他们上酒楼,因为他眼下还有急事要办,他所随的商队是刚刚搬进京州不久,大事小事都很多。连陈掌柜这样的大客户,大当家都没时间过来,只派了他先过来打声招呼,而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在后面。
于是出了古董店,也没有过多的客套,赵武直接问了他们如今的府邸何在。知道是康王府后,他面上倒没有太多惊讶之色,稍点了点头,便跟白文萝说自己现在是随商队学着做买卖,又说了他目前住的地方,然后便告辞了。只是最后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对白文萝说了一句,他曾去淮州找过她,希望她有机会能跟他说说这几年的事情。看着白文萝点了头后,他才转身离开,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那背影看着竟显得有些寥落。
“想什么呢?你们以前很要好?嗯?”上官锦见白文萝面上有些怔然地神色,便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锦盒,有些怅然地说道:“我和小武哥也算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当日离开西福街进入白府的时候,并未与他告别,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了呢,没想会在今日碰上。”
在西福街那会,她虽是知道赵武对她有好感,但那时她只把那理解为少年对感情懵懂的心理罢了,并未太在意。而且他们之间的亲事最后也没有定下,因此离开的时候,她也不曾去想太多。至于赵武对她的这一份朦胧情感,她只当时间久了,他慢慢就会淡忘的。却不想,他竟会千里迢迢,跑到淮州去找她!而且,刚刚在那古董店里,他看向她的眼神,早褪去了年少时的闪躲与慌乱,换上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悠远冗长的情感。
不过,似乎是因为走南闯北的关系,因眼界开阔了,所以如今的赵武,无论言行还是外貌,看着都比实际年龄成熟了不少。
“很感动?”上官锦笑了笑,握着桌上的酒杯,挑了挑眉,又问一句。
“有点意外,现在的小武哥跟以前相比,变化很大。”白文萝亦是笑了笑,接着道:“赵叔他们应该会很欣慰,刚刚忘了问了,也不知他会在京州停留多长时间。”
“想去见他?”上官锦把椅子挪近了,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放在她前面的桌面上。下面,他的膝盖碰上了她的膝盖。
白文萝看着他忽然这般,似要把自己整个笼罩起来的动作。再看一眼被她摆在桌面边沿,离他的手就只一寸之距,装着小天使的锦盒子。眼下,他只要稍稍一碰,那盒子就会掉到地上去。
“你怎么了?”她装迷糊地问道。
“文萝,你这么聪明,真不知道我怎么了?嗯?”他笑,微俯下身,慢慢靠近她,似在她脸颊边上嗅了嗅,然后用鼻子在她面上轻轻蹭了蹭。接着道:“小武哥小武哥,不过是比你大一岁而已,叫这么亲热做什么,笑那么甜做什么,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你亲哥哥!”
白文萝转过脸,看着贴近过来的男人,听着他满是醋意的话,沉默许久,就在上官锦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她忽然就露出一个柔媚到骨子里的笑来……
上官锦愣住,看着这个纯粹的笑容,看着那双乌黑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他几乎有一瞬间的窒息。
就在他俯下脸,要吻上她的时候,眼前的人儿却似变成水里的鱼儿一般,哧溜的一下,忽然就转开脸,身子一扭,就离开了这个位置,移到旁边另一张椅子上。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万一酒楼里的伙计忽然进来了怎么办!”不等他生气,白文萝就先声夺人地责备了他一句,又嗔了他一眼。
小妖精,明明是她先勾引的他,这会却反过来要将他一军!
“想躲!你能躲到哪去!”他一伸手,就将她拉了过来,让她重新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我不过是见到以前的邻居,感慨一下罢了,也值得你这么吃味儿的!”白文萝坐好了,也不等他再次开口,就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叫我都没叫得这么亲热过呢,今儿早上还跟我赌气,改口叫了二爷呢!”看着她似有些气嘟嘟的脸,他眼中含着笑,嘴上却是斤斤计较起来。
“那你这才成亲几日,就把两女人接了进来,我还不能闹闹脾气的!”白文萝顿时就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退让。
上官锦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般,好一会才忽的就将她搂在怀里,笑着说道:“能,能,我喜欢你这样,以后要有什么不满,就该这么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跟我赌气。”
说出来又能怎样,能改变眼前的事实吗……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白文萝任他搂了一会,然后就慢慢推开了他,稍稍整了整衣服,面上又恢复了冷静且淡漠的神色,看着他问道:“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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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妾上无妻
书号:1529687
做妾咱也要响当当,不会任由你捏圆弄扁。
第十四章 觊觎和监视
上官锦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上好的女儿红从细细的壶嘴里缓缓倒入青玉色的酒杯中,醇厚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
“你想听什么?”上官锦放下酒壶,微往后靠在椅背上,手里举着青玉色的酒杯,轻闻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她,浅笑而问,神态雍容,动作优雅。
白文萝看了他好一会,似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问道:“今日我和小武哥碰上,当真只是巧合?”
“只想问这个?”上官锦转着手里的酒杯,依旧是满眼含笑地看着她。
“还有你要谈生意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既然他问了,她便又道了一句,只是接着就补充道:“不过这个我没权利过问,我只是有些疑惑罢了。”
上官锦叹笑一声,放下酒杯,将她的手拉了过来。这酒楼的雅间内虽一直就烧着炭盆,但比起王府那烧着地龙的房间,却是差得远了。而且如今外头的积雪初始消融,这天气,可是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
在这冬日里,只要是出了王府的房间,她的手一直就是这么冰冷冰冷的。握在手里捂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开口道:“今日会碰上,确实是巧合。不过我之前就已知道,他如今正在京州,并且会在这几日的时间内,过来东苑街这边。”
“你调查他?”白文萝怔了怔。
“怎么可能,我调查他做什么。”上官锦有些失笑的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不过是碰巧他所在的那个商队,来头不小,比较引人注意罢了。”
白文萝静静地看着他,上官锦一边玩弄着她的手指头,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如今我算是闲赋在家,偏又娶了娇妻,若不想办法赚钱的话,以后如何养得起家来。这京城遍地是黄金,就看会拣不会拣了。”他说完,就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看。
白文萝听着他这似是而非的话,思索了一下便道:“刚刚在那古董店看到的那些东西,多是从海外过来,路经古雅……你难道……”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俯过来的唇给堵住了嘴!
唇舌肆意纠缠了一番,他才稍稍离了她的唇,却依旧伸出舌尖来轻舔着她的唇瓣。接着就将唇移到她的耳旁,一边轻触着她耳朵的轮廓,一边用调情般的语气轻声说道:“娘子,咱不能太大声,否则被人听到了,多不妥当”
白文萝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也不知道红了没有,便要抽出手推开他,却反被他抓得更紧了,脸凑得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到她裸露的肌肤上,低哑的声音模糊不清地在她耳旁说道:“怎么办,我又想起你新婚夜那晚的模样……”
“推开窗户,那外头就有现成的冰雪!”白文萝说着就转过脸来瞪了他一眼,一双乌亮的眼睛,眸光闪动,愈加迷人。
上官锦低笑了几声,一双深邃的眼睛依旧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眼眸浓暗,良久才叹道:“就是睡在雪堆里,想着的也还是你!”
他说完,趁她闪神间,飞快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就放开了她,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笑道:“来,吃饭吧,吃完我们再下去到处看看。”
赵武的事,他没有再说,还有所谓他要与人谈生意的事,更是没有再多提一句。白文萝却隐隐觉察到这其中的事情不简单,只是既然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便再追着问了。酒饱饭足后,他便带着她下了酒楼,继续闲逛去。可慢慢的,白文萝就发觉,上官锦并非是无目的地乱走乱看。这一路走去,虽也没少给她买些饰品等零碎东西,但因为她是跟在他身边的,所以明显察觉到,他带她买的这些东西,总有点遮人耳目的感觉。
一直到日已西斜,她觉得脚走得有些酸疼了,他才拉着她上了回府的马车。
“累坏了吧。”车门关上后,他也不问她的意思,直接就将她抱到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轻轻揉捏着。
“你,放开,我还没累成这样!”她有些气恼地拍了拍他一边揉捏,一边又趁机不安分的手。
“那我累了!”他笑,说着就低头,把脸埋在她的胸口,白文萝以为他又是要故意吃豆腐,却没想他忽然就闷声开口道:“文萝,刚刚在酒楼怕隔墙有耳,不好与你多说……王府里也说不准在哪,就埋着别人的眼线。”他叹息一声,接着道:“有时候,要收买一个人,真的是太容易了。即便收买不了,也有很多法子去控制。”
白文萝怔了怔,一时间就沉默了下去,任他抱着,等着他下面的话。
“那两个女人,不一定就都是北齐的人。”他终于道出这一句来。
“什么?”她微愣。
马车微微摇晃地跑着,车轮子从青石板的路面上滚过,带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来。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积雪初溶的路面上。路上的行人,京州的百姓,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元宵节准备着,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庆的笑容。
车内,贴在白文萝耳边的声音,慢慢把一些事情道了出来。
古雅一直以来,就有探子埋在北齐和大景。而现在,因一些利益上的靠拢,使得古雅眼下虽是偏向于大景这边,但却还不能完全信任大景。毕竟,他们曾经受到的灾难太过深重,若不是那一次天翻地覆的大自然变迁,如今的古雅,早就归入北齐的版块了。
因此,在双方坦诚相见,开诚布公之前,多方面的打探是免不了的。而大景这次为了表明诚意,也为了不引起北齐的注意,所以在不动声色之下,悄悄打开方便之门。总之大景的意思就是,既然你们想要打探,那我就大大方方地把门打开让你看。
“你是想说,古雅的人混入了北齐的队伍,然后被送到你身边来,就是……那两女人,其中之一?”白文萝听完后,看着他,慢慢开口问道。
“不能确定,但是很有可能。”上官锦靠在车壁上,搂着她,轻轻说道。
“可是,她们在你身边的目的是什么?能做什么?”
“我这边,只是其中一处罢了。”他说着就抬起手,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指,在她脸上慢慢划着,在她唇上轻轻摩挲着。白文萝被他弄得有些痒了,就在他不安分地手指上咬了一口。上官锦笑了起来,眼中一片欢快之色,也不拿开手指,就任她咬着,嘴里照旧轻缓地说道:“古雅眼下最惧的,就是大景真的和北齐联了手,把他们整个给卖了!”他说到这,又笑了一下,接着道:“其实没有这个可能,皇上可从没想过要与人分享东西。”
“也就是说,古雅的人其实就是在监视你?”
“可能是监视,也可能是试探,既然是皇上默许的,就随他们吧。”上官锦懒洋洋地一笑。
“那北齐人的具体目的又是什么?”她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公主送不过来,反硬塞了两个陪嫁的女子。而且这即便是进了王府,给不给她们身份,也不是多严重的事,这样根本就不可能达到政治上的效益。
上官锦看着白文萝沉默良久,才在她耳边轻轻道出三个字来:“是海图。”
白文萝刚要张口,他却把手指放在她唇上,止住了她的话,接着道:“无论是从北齐还是大景,想要通过陆路去古雅,都非常困难。两个国家,这么多年打探下来,得出的结果就是,除非天地再次出现变迁,否则这陆路是行不通的。但是,若走水路的话,却是方便多了。一直以来,古雅的人也都是从水路悄悄潜进大景的。只是,茫茫大海,行走的时间并不短,暗礁,漩涡,潮汐,天气变化等,想要找到一个准确的方向,一条准确的路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一张描画了从大景到古雅的海图,就显得无比珍贵了。”
“你手里有海图?”白文萝想了想,就有些怀疑地问道。若真有这东西了,那大景对北齐来说,可是完全占了上风,大景的皇帝用得着这么藏着掖着的吗?
上官锦笑了笑,接着道:“只能算是个大略的方向图罢了,目前没有太大的可行性,需要古雅的人来完善。不过大景这边在表示诚意的同时,也不会就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海图的完善,还有别的法子可行。只是这事到底也是被北齐那嗅到了风声,他们自然是着急了,古雅那边也不放心,于是这就全都涌了过来。”
也就是说,那两个女人,一个是觊觎,一个是监视。
上官锦说完后,看着白文萝所有所思的表情,便捏了捏她的手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么多吗?”
白文萝抬起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上官锦便叹了一声,道:“这个事,已经不是家事了,也不是单纯的女人的问题,所以我不能拒绝。可是事情牵扯得太广,而有些事又是不能说的。但是不说,又担心你一直在心里留着疙瘩,我不想把时间消磨在这些没必要的赌气上。文萝,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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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幸运石
“今日一早起来,本来想先过来二奶奶这边请安的,又怕二奶奶还未起来。”绿苏说到这,就有些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一双美目看了白文萝一眼,才接着道:“于是就随意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只是也不认得路,没想就走到了康王妃那边,便顺便进去同王妃说了会话。”
“跟我请安倒是不必,你……”白文萝才刚说着话,忽然就被一个略带几分嚣张的声音给打断了。
“哦,原来绿苏妹妹都过来了呢,今儿起得可真早,怎么也不叫我一声,瞧我来晚了,锦二奶奶该以为我睡懒觉了呢!”耀红也不待丫鬟进来报,就跟在那丫鬟身后,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高挑的身姿,修长的双腿,走起路来,不似这内院的女子,怎么瞧着都有几分爽快和利落。
“耀红姐姐言重了,我本以为你早已经起来了呢。”绿苏一笑,说着就起身给耀红让座。
白文萝看了她们一眼,瞧着耀红行礼坐下后,见她们都在等着自己开口,她便笑了笑,让丫鬟们捧上茶来,然后便对绿苏道:“听说你昨儿来找过我。”
“是,就是想送个小玩意给二奶奶,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二奶奶别嫌弃了。”绿苏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挂件来。只见是用大红色的丝线串着一块水滴形的紫水晶,水晶周围用金圈包着,金圈下面挂着一个小香包,香包下面打着漂亮的花结,花结底下垂着红艳艳的流苏。
绿苏一边把那东西递给白文萝,一边解释道:“这在北齐,我们称为幸运石,带在身上,有祈福并带来好运的意思。下面这个香包内装着的是北齐那特有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不过二奶奶要是不喜欢这个味,把香包取下来,或是换一个也行的。这是我离家时,母亲特意为我做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一片心意罢了。”
“既然是令堂特意为你做的东西,我怎好收下。”白文萝说着就要摇头。
“二奶奶误会了,我母亲一连做了好些个,原本也是为拿来送人表心意的,我身上也带了一个呢。”绿苏一边笑着道,一边从怀里把自己的幸运石掏出来给白文萝看,然后又瞧了耀红一眼,问了一句:“耀红姐姐也有带着吗?”
“呵呵……我没有绿苏妹妹这么好福气,能有人亲手给做这个东西。小时候带着的都是外头买的,也没什么意思,大了后就不带这东西了。”耀红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弯又翘的睫毛眨了眨,然后就对白文萝道:“二奶奶有所不知,这种幸运石,在北齐那边,几乎是人人都带的玩意。不过若是有人亲手做这个送人,或是自己最亲的人为自己做的,然后拿出来送人,就代表此人是捧上自己的真心,将对方当成最亲密的人。”
“原来是这般,可是如此重的情意,我却是受之有愧!”白文萝恍悟地点了点头,却并无要收的意思。
“就是个小玩意罢了,却被耀红姐姐说得这般严重,这弄得我拿出来的东西都送不出去了!”绿苏说着就有些娇嗔地说了耀红一句,耀红忙笑道:“瞧这话说的,错全都归到我身上了,二奶奶就收下吧,要不然绿苏妹妹不知得怎么怨我呢。”
白文萝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静静地看着她们这一唱一和的样子。耀红对上那双并无一丝笑意的眼睛,只见里面清清冷冷的一片,纯粹得似什么也没有,又似什么都心知肚明一般,让人捉摸不透。而她看向白文萝的时候,白文萝也对上了她的眼睛,清冷的眼眸似能直接看到人心里头去。
耀红微怔,然后就不动神色的移开目光,伸手端起跟前的茶盏。却这会,旁边的绿苏也是跟她一样,一同做了这略带着掩饰内心活动的动作。两人都是动了茶盏后才发现对方也是这样,于是手里的动作,都有了一瞬的迟疑。但很快,她们就都当成没事般,装模作样地稍喝了口茶,然后很自然的,同时放下了茶盏。
白文萝瞧着差不多后,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将绿苏搁在茶几上的紫水晶挂件拿了过来道:“既然绿苏姑娘如此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多谢二奶奶肯赏脸。”绿苏说着就起身,一脸笑着朝白文萝行了个礼,然后再坐下。而这接下来,她也就略坐了一会,聊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就起身告辞了。
耀红随后也起身,只是她在要离开的时候,弯弯的睫毛眨了眨,似笑非笑地又对白文萝说了一句:“对了,刚刚忘了跟二奶奶说了。那幸运石,如果收的人先前就了解北齐的风俗,然后还收了对方郑重送上的幸运石的话。那一般是表明,收的人,也是将送幸运石的对象,视做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原来是这样……
耀红和绿苏都走后,白文萝回了房间,轻轻甩着手中的“幸运石”,瞧着上头那颗紫水晶般的石头。一样的味道,握在手中一样的形状大小。不过那个小香包上打的是活结,轻轻一解开就取下来了。只要是在内院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香料,吃食等东西,无论是送还是收,都要小心些,特别是双方都不甚了解的时候。绿苏那样的女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还是送了过来,这算是明目张胆地暗示了么?为了挑拨她与上官锦之间的感情,然后为自己制造机会?
白文萝轻轻捋了捋下面那红艳艳的流苏,如果绿苏是过来暗示挑拨,那耀红又是什么意思?见机兴风起浪?总觉得事情不似表面看的这么简单……而且绿苏若只单纯是为了挑拨,这表现也有点太着急了。白文萝解下那个香包后,只瞧了瞧,也不凑近闻,她对香料了解得不多,看了几眼就放在一边了。然后手心握着那个约半个鸡蛋大小的紫水晶,透明的淡紫色,微变换一下角度,那紫色会出现深浅不一的变化。白文萝将那块石头翻来覆去地看着,不知为何,心里总隐隐带着些疑惑,却一时又找不出源头来。
正沉思着的时候,忽就听到外头采蓝的声音说道:“大奶奶过来了。”
白文萝回过神,顺手将那挂件搁到炕几上,起身迎到门口,就瞧见孟氏一脸笑地走进来。
“嫂子不是正忙着的吗,怎么这会过我这边来了。”白文萝一边说,一边将她请到炕上坐。
“明儿就是十五了,府里会请几席酒,来的都是贵人,到时少不得会出去招呼,或是在王妃跟前陪着的,我便过来提前跟你说一声,大约都有哪些,免得你到时措手不及的。”孟氏一边说着,一边往炕上坐下,只是眼睛往那炕几上一扫,就发现那个水晶石挂件,她便拿了起来笑着道:“哟,哪来的这么个玩意儿,瞧着还挺别致的。”
“是那日进来的那位绿苏姑娘送来的,说是北齐带来的幸运石。”白文萝坐下后,笑了笑,便说道。
孟氏一听,顿时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试探地问了一下:“那两位,没给你招什么事吧?”
白文萝摇了摇头,接过木香捧上的茶,轻轻摆到孟氏跟前说道:“也就前儿晚上才进来的,昨儿刚见了面,没什么事。”
“委屈你了,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总归长卿也没开口说要收了她们,你暂且安着心。而且她们那等身份,以后在这府里也不可能体面得起来的。”孟氏听着便劝慰了她两句,想了想,又接着道:“这事啊,你也别都往坏处想,其实那两女人进来了,不知帮你挡住了多少莺莺燕燕。这院里还都摆着这么两位还没收房的,谁也不会在中途又送新的进来不是。不然以长卿这般的年纪,你想谁最着急他以后子嗣的事。”
白文萝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了解般地点了点头。
孟氏满脸温和地看着她道:“你我虽是妯娌,但说起来子墨都比你大了一岁,我走过的路比你长些,怎么也有几分心得。人生几十秋,没准会遇到什么事情,想开了点,没什么是过不去的。你是个通透的孩子,我就说这些,再说多,反倒是低瞧你了。”
白文萝忙道:“嫂子厚爱,我哪是不知道的,只是感激的话我也不大会说,就心里记着呢。”
“说什么感激话!真是死心眼的孩子,行了,我跟你说说明日府里都会请哪些人吧。”孟氏笑着嗔了她一眼,说着就将手里的挂件放到桌上。只是刚搁下时,她又看了一眼,顿了顿,忽然就有些迟疑地说道:“真奇怪,我总觉得这东西似乎在哪见过似的。”
“嫂子见过?”白文萝刚端起茶盏,一听,便又放了下去说道:“我听那两位姑娘的意思,这东西在北齐那边,似乎是人人都有带的,应该是他们那的一种风俗习惯。嫂子若是接触过北齐的人,见过这东西倒也不奇怪。”
“不是……”孟氏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似终于想了起来,刚要张口,却似顾忌着什么一般,没出声,就又闭上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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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弱弱地上来说几句啊,关于现在的情节,其实就是为了酝酿女主以后的爆发,以及引出后面的情节。而目前,女主毕竟是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嫁进王府的,所以,她现在就是一心一意的,盘算着在这里站稳脚,因此难免会纠结点。
^__^b我都有很认真的看大家的意见,也很认真的在反省总结,不足处,会努力改进的。
其实俺也很纠结,只是,我觉得这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不过故事会尽快推进的,汗……
最后,找不到钢锅,俺只顶着铁锅爬走,大家拍吧,温柔点,别把俺滴锅砸坏了~~~
第十七章 往 事
“嫂子?”白文萝自然没错过孟氏的这一番表情变化。
“嗯,可能是我记错了也不定,算了,还是说明儿的事吧。”孟氏笑了笑,便端起几上的茶盏,就要将话儿掩过去,白文萝却道:“嫂子怎么这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难道是什么说不得的事不成?”
“真是,说出来就是怕你会多想,可这要不说,瞧着你还是会多想。”孟氏抿了口茶水,想了一会,就有些无奈地道:“其实,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会曾在这院里见过一个丫鬟手里拿过这个东西。当时以为是那些心灵手巧的丫鬟,自己做着些新奇玩意带着好看的,没想这里头还有些名堂。”
“这院里的丫鬟,是二爷屋里的?”白文萝瞧着那挂件上的紫水晶,窗外的光线照了进来,反射出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她拿在手里握了一下,冰冷,坚硬的触感,再看从那挂件上垂下来的红色流苏,昨晚上的景象忽的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怔了怔,迟疑了一下,接着又问了一句:“那个丫鬟,是不是叫紫烟?”
孟氏一愣,轻轻搁下茶盏,瞧着她问道:“你在哪听的这个名儿?”
白文萝一看孟氏这般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她轻轻捋了捋那挂件上的流苏,然后就将那日康王妃说的话简单地道了出来。
听她说完后,孟氏叹了口气,微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实际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想只有长卿自己清楚。其实长卿这院里的事,多数都是他由自己拿主意的,王妃只是偶尔过问一下罢了。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嫂子误会了,我并非是因那过去的事吃味儿,那也未免太小心眼了。主要是今儿得了这个挂件,又听了嫂子的话,心里有些疑惑罢了。毕竟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不少,处处都指向北齐那边,难道那紫烟是北齐过来的人不成,不然她身上怎会有这个东西呢?”
孟氏一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也生出几分疑惑来。她瞧着那被拿在白文萝手中的挂件,红艳艳的流苏,配着那白皙的肌肤,愈加显得手腻如玉。这一副美好的画面,似乎唤起了她模糊的记忆。
记得当时那个女子,就是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手里拿着这个东西,慢悠悠地甩来甩去的,连她走进了也没察觉。似乎是自己身边的丫鬟叫了一声,那个女子才回过神,然后就有些慌张地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她当时也未多问,只知道那是个新进来的丫鬟,甚得上官锦看重。后来也就半年时间,便隐隐约约听到关雎阁这有个丫鬟似有了身孕。只是那会因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先皇病重,太子即将继位,王爷和上官锦常常几日都见不到人影,就是世子爷也时常宿在外头。
王妃当时还跟她说了,等那个丫鬟生下来后,若是个男孩儿,就做主给那丫鬟开了脸。却没想,这有身孕的消息传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忽然又传出了小产的消息,她赶到时,这关雎阁的院门却整个都关闭了,谁也不让进去。而里面传出的,皆是杖责的声音。过后,这事就被上官锦用数条人命给压了下去,关雎阁的下人也换了大半,因而此后谁都不敢再开口多说一句了。
再过不久,那朝中就传来帝崩的消息,紧接着太子继位,举国奔丧,新皇登基大典,御查院易主等事一件接着一件,且每一件都跟王府息息相关,于是谁还会去在意这件小事。
孟氏慢慢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看着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那水晶挂件的白文萝,瞧着她面上依旧是沉静无波的模样。她便笑了一下,声音轻缓,语气却很郑重地说道:“不管如何,这事长卿当时是在这院里下了封口令的,你如今在我跟前提一下就算了,过后可别到处打听去。无论如何,长卿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而且,这府里的丫鬟,每一个进来,都是得了王妃的首肯的。所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打的就是王妃的脸面。再说了,这也是过去五六年的事了,没必要再翻起来,看稳了眼下才是重要的。”
白文萝慢慢放下手里的挂件,点了点头道:“多谢嫂子提醒,我明白了。”
看样子,那些事情的背后,多数是另有缘由。只是既然打听不到这些事,她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也不怕那两女人会闹出什么事来,真要闹出什么事来才好呢,怕就怕她们沉得住气的。
接下来孟氏便与她细细讲了明日府里都会请哪些人过来,还特意给她抄了一份名单,逐一跟她说了一下。白文萝皆是用心记住了,孟氏倒没怎么苛求她,总归她是新媳妇,明日只需去露个脸,认几个人便行了。这事是需要慢慢来的,她也是在这王府待了多少年,才摸清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于是月落日升,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白文萝一早是被那噼里啪啦地鞭炮声吵醒的,睁开眼一瞧,那天还未全亮。再往旁边一看,上官锦也醒了。
“你再躺一会,天还早着呢。”他虽是这么说,自己却是先起来了,然也不叫丫鬟,而是往浴室那走去,白文萝知道他又是去泡药澡。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外头渐渐起了吵杂声,也睡不着,她便起了床,叫了丫鬟进来。
宴席开了后,上官锦便被拉去了男宾那。白文萝同孟氏招待了一会那席上的女客,认了几位同族至亲,随后孟氏就将她带到康王妃的厅内。那里,康王妃正陪着几位平日里走得较近的亲戚说着话。白文萝随孟氏进去后,就见那厅内的主位上,坐的并不是康王妃,而是一位身着华衣,发式隆重,珠光耀眼的丽姝。
“想必这位就是那位令上官家的二公子,以爵位换娶的美人了!”正疑惑那人是谁时,正巧她就转过头来,直接看向白文萝,随即就一脸饶有兴趣地笑道。
白文萝一时有些愣住,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随意开口询问,只是稍有些困惑地瞧了孟氏一眼。然不待孟氏开口,旁边的康王妃瞥了白文萝一眼,然后才轻笑着对那位丽姝道:“娘娘别跟她开玩笑了,元音你为文萝引见一下各位夫人。”
行了一圈礼后,白文萝才知道刚刚那位最先开口说话的。原是宫里的芸妃娘娘,亦是康王妃的亲侄女。
白文萝坐下后,那芸妃又笑眯眯地打量了她几眼,刚刚一进来时,就发觉是个身段婀娜的女子。如今再细瞧,只见并非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且身上的衣着发式等,在这满屋的珠光宝气中,并不起眼。只是奇怪的是,只要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那目光就一时移不开去。沉静端庄的神态,略带上几分清冷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透出几分优雅来。乌沉沉的一双眼,却似将这满室的华光都收了进去,清眸转动间,就跃出了浮光万点。
才瞧了一会,就发觉她身上的衣服,也并非是第一眼看得那般不起。芸妃心中微叹,她是宫中的女人,在这容貌衣饰上下的功夫自然多于常人。眼下的白文萝在她眼中,那从上到下,包括她身上的每一件配饰,都搭配的恰到好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在宫里久了,什么样的美人玉颜没见过,什么样的衣料款式没瞧过。然这种以人衬衣,而不是以衣衬人的女子,却真是少有见到的!
“之前还好奇着呢,今儿一见啊,我才是明白了。长卿这个爵位换得也不算冤,这样的人儿果真是难得的,姑妈得了个好儿媳呢!”芸妃说着就过头对康王妃笑了笑。
“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但娘娘也莫要把她夸上天去了,免得她失了轻重。”康王妃笑着摇了摇头,旁边的一位贵妇人马上就开口问道:“娘娘刚刚说的以爵位换美人的事,我倒是曾有耳闻,原来说的就是锦二公子和锦二奶奶那。难怪了,我说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有这般的魄力,这事真不知羡煞了多少闺中女儿!”
这话儿一起,这厅内的那几个女人自然就闲不下来了。然这话对康王妃来说,却是有几分别扭。这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事,若是搁到别人身上,她自然也少不得要议论一番,但是落到自家孩子身上,就不怎么讨喜了,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先前看不上眼的。只是眼下瞧着芸妃娘娘兴致高涨,她也不好泼了冷水,只得陪着说了几句。
白文萝在旁边听了一会后,终于弄清楚了,原来皇上给她指婚前,还有这么一回事!她心里一时叹息了一声,却又有几分惘然。
从康王妃那出来后,时已近中午,女客这边的酒席差不多要散了,只有男宾那还是一片觥筹交错,笑语声喧的热闹景象。她不便走过去,只远远瞧了一眼,没看见上官锦的身影,也不知他在没在那边。
同孟氏一起送走了一批客人后,孟氏便让白文萝先去吃饭,顺便歇一会去。总归眼下客人少了,忙不了多会,余下的事交给她就行。白文萝也不多做客气,道了谢,就回了关雎阁。然才走到正房门口时,她顿了顿,就往东面看了一眼,然那长长的走廊尽头,什么也没有。
只是,那边是通向上官锦的书房的方向,刚刚眼角的余光似乎瞧见有个人影从那晃过。她心中微疑,这平日里,若没什么特别的事,下人们是不会往那边去的。
第十八章 温 暖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时,忽然就听到木香从外头小步跑进来说道:“二奶奶,西凉那边给二奶奶送东西来了,还有轩哥儿的信!”
因木香这声音,正在屋里候着的沉香金萱也都出来了,皆瞅着木香手里的包袱,都想瞧是什么东西,门口一时热闹了起来。白文萝赶紧让木香把东西拿进屋去,最后她要往里迈进脚步时,又往走廊那看了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进去了。
白文萝先拿那封信瞧了瞧,看着是白玉轩的字迹,顿时就笑了一下,也不急着看。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问道:“是就送了这些东西过来吗?什么时候送到的?”
“就刚刚才到的,正好我在那边,就拿了过来。送了好些东西呢,有西凉那边特有的珍珠香米、风干的野菌、刀子酒、杏仁酥糖,还有好些特制的腊肉等装了一大车。这个包裹是专门给二奶奶送过来的,明儿就是二奶奶的生辰了,我想这肯定是芸姨娘和轩哥儿提前给二奶奶准备的庆生礼。”
白文萝笑了笑,打开一瞧,里面是三个小锦盒和一个稍大的木匣子,以及两套做工极细的衣裙。她先看了看那两套衣裙,鲜艳的颜色,精细的绣活,一瞧就是芸三娘的手艺。她拿起来轻轻摸了两下,又走到镜子前比了比,面上不自觉地带着笑,木香和沉香在一旁一个劲地夸好看。白文萝瞧着满意后,就放在床上小心叠好了,接着又走到桌前逐一打开那些锦盒。
第一个里面是摆着的是织金刺绣的荷包,里面装着一个金寿星,是老太太送的;第二个里面放着的是玉如意的小玩件,是周氏送的;第三个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别致的金花镶珠胸针,是林氏送的。最后拿过来那个木匣子,白文萝瞅了瞅,知道这指定是白玉轩送的了。她笑了一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果然是一匹木雕的骏马,只不过那马被他雕得有些像驴了。
“呵,是不是比前两年进步不少了!”白文萝拿了起来,一边笑着问木香,一边摸着,这木雕的表面打滑得很均匀,还上了漆。无论古代还是现代,似乎男人对于交通工具都特别偏爱,白玉轩也不例外。所以他对于自己最亲的人,送的礼物自然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了。
以前在西福街那会,白玉轩总是跟赵武混在一块,两个半大的孩子对什么都有兴趣,拿块木头也能琢磨上半天的。直到她十二岁生日那天,白玉轩满是得意地给她拿来一个自己雕刻的骏马。她才知道白玉轩一直就背着她,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呢。
“好多了!好多了!”木香忙不迭地点头,一旁的沉香也跟着叹道:“姑娘和轩哥儿的感情真是好得没话说的,我还没见过有谁能这么费心,用一年的时间来慢慢准备一件礼物的呢!“
白文萝笑,看着那匹丑丑的骏马,再瞧了瞧摆着床上的衣服,面上的表情很温柔。
“什么礼物?”木香的声音才落下,上官锦就走了进来。
“二爷。”木香和沉香赶紧行了礼,然后两人就笑着对视了一眼,也不用上官锦示意,便主动退出去了,临走时沉香还将慢吞吞的金萱拽了一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金萱赶忙收回目光,低下头,跟着沉香她们出去了。
上官锦走近去,瞧了瞧白文萝手里的木雕,又看了看那锦盒子里的金寿星,然后道:“是西凉那边送来的?”
“嗯。”白文萝点了点头,闻到他身上带着许些酒气,便轻轻放下手里的木雕,问道:“客人都走了吗?是不是喝了很多酒,我让人给你端醒酒汤来。”白文萝说着,便出去吩咐了候在外头的丫鬟一声。
“明儿是你的生日了,前几年都是怎么过的?”上官锦拿起白玉轩雕刻的那匹骏马,一边看一边问道。
“又不是大寿,有什么过不过的,就是吃碗长寿面,然后去给老太太和太太磕个头,顺便收些礼物罢了。”白文萝走回来笑着说道,然后就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又看了上官锦一眼,问了一句:“中午要歇一会吗?还是等下还要过去?”
上官锦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就笑道:“我先歇一会,过不过去再说。”就在这会,柳黄端着醒酒汤进来了。她先是看了白文萝一眼,见白文萝只注意着手里的信,心里微松了口气,然后满是小心的将醒酒汤捧到上官锦跟前。
上官锦倒没多说什么,也未看她一眼,只是拿起碗,一口灌下去后,就将碗放了回去。柳黄迟疑了一下,终是想不出说什么,只得微有不甘地垂着脸,退出去了。只是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白文萝已经走到上官锦跟前,拿着手里的帕子帮他拭擦着嘴角。她心里顿时一黯,慌忙回头,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然当柳黄正往厨房那走去时,旁边忽然走出来个人影叫住了她,她一瞧,原是绿苏姑娘。而厨房那,金萱正好从里头出来,只是一瞧见那两人,她赶忙就闪身到一边躲了起来。
“要到床上躺一会吗?什么时候起来我叫你。或者要吃点东西?”白文萝只帮他拭擦了一下,才拿下帕子,外头的丫鬟就端着热水和毛巾进来了,她一边服侍着他擦脸洗手,一边问道。
“不用了,刚刚在那酒席上已经吃了一点,是想歇一会,头都有些晕了。”他笑,就在她脸上偷偷香了一口。
白文萝往侧一偏脸,朝门口那看了一眼,见门已关上,帘子微动,丫鬟们皆是退出去了。她便回头瞟了他一眼,着手为他宽衣,然后收拾了一下床铺,打开被子,服侍他躺了下去。只是要帮他盖上被子时,上官锦却侧过身,一手支起脑袋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躺着歇一会,你去看信吧,若有什么好事就跟我说说,我们聊两句。”
刚刚还纳闷他怎么那么善解人意,知道给她留私人空间,原是换种方式盯着呢。
白文萝摇了摇头道:“不是头晕吗,不好好歇着,还聊什么。”也不等他回话,说着就起身往那桌边走去,在墩上坐下后,才拿起那封信,小心撕开。一共五张纸,写得满满的,却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就似平日与她说话一般。白文萝边看,嘴角边不自觉地往上微扬,眉眼间全是柔和的神色。幸好五张信纸看下来,都没什么坏的消息,信中提到了自白文萝出嫁后,芸三娘偶尔会出来到老太太那说会话,而白孟儒每次回府,也都会去看一看芸三娘。最后写到信末的时候,白玉轩又提到了,他今年会参加院试,这段时间正用功呢,所以送来的那匹木雕的骏马才没那么好看!
白文萝这看着,那面上的笑容更是深了,放下信后,想了一会,心里似叹息一声,然后就将旁边的笔墨纸砚摆好了,准备给写回信。
上官锦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偶尔白文萝会转过头看他一眼,他亦是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午间的阳光,映着院中的残雪,白莹莹的一片从窗棂间透了进来,在她脸上描画出一层淡淡的柔光,如烟似雾。上官锦觉得眼下的这一刻,无比温馨宁静,似乎她身上的温暖能漫溢到他心里一般,不知过了过会,方觉有些困了,才将手放了下来,闭上眼睛。
白文萝写好回信后,再次转过头,就见他已经睡下了,于是便起身走过去帮他拉了拉被子。只是抬起眼时,看到的却是他微蹙的眉头,她怔了怔,伸出手在他眉头上轻轻抚了抚,又有什么难事了吗?
……
晚上,吃完元宵酒席后,白文萝回到关雎阁,这边因距摆酒宴那较远,故而总显出几分冷清来。然她却是很喜欢这样的安静,晴了几日的天,天空中只剩几朵轻飘飘的浮云,因此今晚这十五的圆月便很大方的露出脸来。清辉如水,漫过一草一木,一墙一屋,静静地洒在院中,泛出水银般的华光。
刚刚宴中,上官锦又是提前离席,也不知去了哪,直到酒宴散了后也不见回来。几日下来,她已经知道,皇上所谓的革职,不过是面上装个样子罢了,革职后上官锦要处理的事情,并不会比以前少。
她在院中站了一会,木香让她进屋去,眼下虽是没下雪,但这园中还有未化的积雪呢,而且夜已渐深,在外头站一会,手脚该冻冰了。
“好些天未见到这么好的月亮了。”白文萝似叹了一声,就呵了口白气,然后便迈开脚步进了屋。
只是才刚洗完手,连妆都未及卸的时候,上官锦竟回来了。她瞧着他这神出鬼没的样子,还未开口,上官锦就先将屋内的丫鬟遣了出去。原以为那些丫鬟只是退到外屋,却没想,听那外头的动静,好似全都退出了屋外,并且皆是各自回了各屋。
白文萝正要发问,上官锦却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边带她往外走,一边说道:“嘘,咱们出去看花灯焰火。”
第十九章 庆 生
开了宵禁的京州城,即便是坐在马车内,也能感觉得到外头的喧嚣和热闹。深远的夜空不时传来烟花绽放的声响,满城的看灯人,使得这马车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去。
“何必这么晚了还出来。”白文萝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满眼所见的都是一片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之前王府开宴的时候就放了不少焰火,那各式各样的花灯也是挂了满园子,再出来看,来来去去也都是那些东西罢了,多的不过是几分热闹而已。
“醉仙楼顶楼有个包间,视野很好,能看得到大半个京州城的焰火。”瞧着她这么不赞同的模样,上官锦笑了笑,甚有兴致地说道。
将到醉仙楼时,白文萝又挑开车帘子一看,只见那满楼灯火通明之色,远远就可见,喧哗热闹之声,遥遥便可闻。车停下后,上官锦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朝她伸出手。楼前的大红灯笼,琉璃花盏映照出他大氅下露出来的锦袍袖口,玄色缎子,金线刺绣,黑貂风毛。他背光而立,后面满楼的灯火,远处不时绽放的烟花,使得他的脸色一时忽明忽暗的。
楼内早有伙计抢着迎了出来,陪着候在一旁,等着白文萝将手放在上官锦手中,下了车,站稳后,那伙计才陪笑着道:“爷快上去吧,房间已备好了,还以为不来了呢,刚刚有好几位贵人都说要包下那间房呢,幸好爷提前订下了。”
上官锦点了点头,就拉着白文萝,随那名伙计绕过醉仙楼的主楼,往后面走去。
原这醉仙楼后面还有一座朱漆红栏的小楼,只见那楼上每一层的檐前,皆悬着两盏琉璃花灯,照得那飞檐碧瓦流光溢彩,如似琼楼玉宇一般。前后两楼之间相距较远,隔着假山,水池,且后面地势稍高,因而这座小楼顶楼的视野算是这附近所有酒楼中最好的了。
那伙计将他们引上顶楼,殷勤地为他们挑起帘子,待他们都进去后,方才退了下去。
白文萝一进里头,顿时感觉里面温暖如春,且满室都飘着淡淡的寒香。
才刚一坐下,那外面就有人送进热毛巾,干果茶点等。每一位进来的皆是默默服侍完,就无声地退了出去,连走路的脚步声都是刻意放得很轻。
屋内一时静得只剩下外头偶尔传来很远的焰火声,还有不时从别处传来的喧闹声。桌边的炭火烧得很旺,这房间内不止这摆着一个炭盆,角落处还放着两个。皆是烧得红彤彤的,还发出几声噼噼啪啪的微响,难怪这屋会暖和成这样。
但似乎是太暖和了,因此觉得这屋里有些闷热,白文萝瞧了瞧,便起身走到那窗户旁,将窗户推开一些,风忽的就灌了进来,新鲜的空气顿时使人精神一振。白文萝回头瞧了上官锦一眼,见他只是往这边看过来,面上含着淡淡的浅笑,她便将窗户整个推开了。
原来这屋内的寒香,是从外面飘进来的。只见那窗户下面,是一片梅园,疏影横斜,花瓣分明,幽香阵阵,她轻轻吸了口气,叹道:“原来这后面还有这样的景色!”
正巧这会,对面的夜空中嘭地一下,忽的就在那浓黑的夜幕中绽放出璀璨的火树银花来!窸窸窣窣的微响,无数条银色的弧光散落天际,远处的街道,房屋,点起的万家灯火,上下相映,天上人间,繁华如斯。
上官锦起身走到她身边,有些懒洋洋地倚靠在那窗户旁,似看着窗外,又似看着她。
“我明天可能没时间陪你。”他静默了一会,就开口道。
“嗯?”白文萝从外面收回目光,看向他。
“我确实拿不出一年的时间来给你准备礼物,而且明天还有事要出去,只能在今晚陪你过子时。”他又道了一句,说着就看向窗外,接着道:“若是喜欢这里,那我就把这间房长年包下,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用不着这样。”白文萝笑了笑,就摇了摇头道:“原是为这事,我还当是什么呢,不过是又长了一岁罢了,哪值得这么看重的。”而且严格说来,这也不全算是她的生日,只是这个身体的生日罢了。
上官锦没接她的话,只是陪她站着,看着窗外满园的梅花,花下积着的皑皑白雪,夜空中不时燃放的焰火,远处的繁华市井。他伸手将她拉至怀中,轻轻环抱住,天地如此寂静,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只是没过一会,那外头就又听到的脚步声,原是伙计上菜来了。白文萝推开上官锦,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这刚刚才在府里吃过宴席呢,怎么还叫吃的!”
没待上官锦回答,那门已经被推开了,然走进来的却只有一位伙计,那伙计手里只端着一个托盘,那托盘上只摆着一碗长寿面。那伙计将面摆在桌上后,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过来吃两口,是我为你庆生准备的。”上官锦说着就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真是,这会能吃得下多少。”白文萝虽是这么说,但那桌上的筷子已经拿起来了,她先是闻了闻,然后才夹起那长长的面条,小心吹了吹,就送进嘴里。劲道的面条,浓郁的汤汁,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口,直到觉得腹中微胀,才放下筷子,然后看着还剩大半碗的面条,就有些歉意地看着上官锦笑了笑。
上官锦将她手中的筷子拿了过去,又将她剩下的那大半碗面条移到自己面前,然后就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没一会,那剩下的面条就被他吃光了,白文萝看着那个空碗,似想起什么一般,面上的表情有些怔然。上官锦将旁边的茶水拿过来,两人都漱了口后,他才轻笑着道:“这可是有着四十年手艺的老师傅做出来的面条,我今晚算是沾了你的光。”
“这么大费周章的,就为吃这么一碗面。”白文萝摇了摇头,却是笑了一下,然后便站起身,这大晚上的,吃饱了,坐着不好消化。
上官锦笑了笑,拉着她重新走到那窗户旁,看着外头的梅花灯火,问道:“跟我说说你以前。”
“以前?”白文萝心中微愣,就看了他一眼。
“你住在西福街那会,生日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上官锦补充了一句。
“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娘在那一天会特意为我做一碗长寿面,还有那天的饭菜会比平日丰盛点,然后一家人围在一块吃,就这样。”白文萝简单说了几句,心中却慢慢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记得每次,芸三娘给她做的那一大碗长寿面,她都吃不完。可每次她说先分成三份,大家一块吃,芸三娘却是执意要她先吃,实在吃不完了,芸三娘才给帮忙着打扫干净。
“很好。”他在背后抱着她,轻轻说道。
她怔了一下,随之便笑着点了点头,缓声道:“嗯,是很好。”
有人记着自己的生日,有人特意为自己做一碗面,有人心疼,有人挂念,确实很好……
“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白文萝靠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便问道。
“想给我准备礼物吗?”他在后面沉默了半响,然后就笑着问道。
“问一下,你也可以说说,我若能拿得出来的便行。”
“你若能拿得出来的便行?”他笑,想了一会,便道:“那就给我生个孩子吧。”他说着,就将手放到她腹中。
白文萝愣了一会,然后才道:“这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而且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蹦得出来的!”
“呵呵……也是……”他轻笑,良久才道:“七月初六。”他的出生之日,正好赶上七月流火的的时节。他的话刚落,白文萝忽然就感觉到后面的男人,隐隐散发出几分阴冷的气息,她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没事……”他似叹了口气,这时外头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呼呼地就从这开着的窗户往这屋内刮了进来。幸好那屋内的烛火有灯罩罩着,而且摆放的位置也不是对着窗户,因此只是被这一阵风吹得猛烈的晃动了几下,将灭未灭的时候,那风就停了,那火光又慢慢抬头挺胸地立了起来。
只是正对着窗户的小柜,上面摆着的一个三桅帆船摆件,却被这一阵风给刮倒了,一下子就从那小柜上掉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微微晃动的烛光,照着那个掉在地板上,做工异常精致的帆船,非常惹眼。白文萝走过去,拾起来一看,也不知这是用什么木头做的,拿在手里,比想象中的要轻,难怪这风一吹就倒了。不过这做工实在是精细,就连那船上的水手都做了几个摆在上头,瞧着真是活灵活现的。
白文萝看了几眼,就要摆放回去,只是当她将那帆船转过来时,忽然发现那船身上竟刻着一行字,一行英文字体!
“那是一帆风顺的意思,是西洋字。”上官锦走了过来,在她旁边瞧了一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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