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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的中国胆xdw     超级穿越系统txt下载     超级穿越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21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简直跟打脸无异。这帮人但凡神志清醒者,都感到羞惭得无地自容,简直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钻到地球的另一边。

    也正在这时,外面警笛声响起,脚步声再次唰唰地临近了,但这次比较井然有序,只听有人喊道:“群众举报,说强奸犯在那边行凶,咱们快过去看看!”

    于果知道,压轴戏开始了。

    果然,这次从黑暗中围上来的,全都是一色的黑色制服。为首的大盖帽厉声喝道:“于果!你强奸妇女,还不快点束手就擒,难道想要暴力抗法吗?”

    于果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你平时诬赖别人的时候,会一下子猜出别人的名字吗?这还真是了不起的特异功能,教教我好不好?”

    那大盖帽先是哑口无言,知道自己一时露了马脚,可本来就是栽赃陷害,这也没必要脸红了,顿时恼羞成怒地喊:“你恶名昭著,胶东市有几个不认识你的?我认识你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早就听说你巧言令色,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嘴巴很厉害啊?可是,万万没想到,你还能如此无耻,一再地刷新下限,居然做出强奸妇女的勾当!”

    于果为他鼓掌:“我这嘴巴,不如你啊,光是你这一套说辞的水平,就该当个大官了,现在还亲自冲锋陷阵,有点大材小用了。不过,我估计这次你干这么一票,能顶得上真正为老百姓抓贼很多年的功劳了吧?我先提前恭喜你升官了。”

    大盖帽被他讽刺得面红耳赤,怒道:“你少巧舌如簧!你为什么袭警?别抵赖,我们的同事现在都在地上,不是被你打的,是被谁打的?”

    于果摆摆手:“哦,原来他们是你的同事啊?那为什么从一开始到最后,都不亮明警察身份,而且还穿着便装呢?”

    大盖帽无言以对。

    于果悠悠地道:“再说,谁看见我袭警了?我只是躲闪,难道不想让自己挨打,不断地躲闪棍子和拳头,也有错?是他们自己不断地内讧,最后把自己都打趴下了。”

    大盖帽冷笑道:“我还第一次听说这么拙劣的解释。好,有什么话,咱们去派出所好好解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证据!”

    于果笑道:“是西沙台街道的派出所吧?真奇怪了,这边是桃花街道,和西沙台街道离四十多分钟公交车程呢,你们怎么会跨界出警啊?看来你们还真是一心为民,竟然跑出自己的地界为人民服务,真是好感动,应该送你们一面锦旗才对。”

    大盖帽真没想到他能猜得出自己是来自西沙台的派出所,他受不了这么辛辣的巨大讥讽,怒火中烧,红着眼指着他吼道:“少来这一套!只要有人犯罪,无论多远,我们都要出警抓!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束手就擒,老老实实跟我们回去,要么你反抗试试,看看是什么下场?”

    于果知道,仲老二和仲老三肯定授意这些警察,只要找到可以开枪的借口,就完全能先斩后奏,就算不能当场击毙自己,最起码也想要把自己打成残废。

    这个时候,于果在激烈思索,思维比常人快出百倍千倍。

    看来,洪校长也并非一味地危言耸听,白亮,也并不是信口雌黄,无凭无据地胡说。

    他估计,仲氏家族这么快就要报复自己,说明从外面请杀手可能是等不及了,毕竟立即请杀手的话,就相当于变相承认是明显为仲老四报仇而进行的报复。因此必须等一段时间。

    可仲氏家族睚眦必报,肯定等不及,就想通过合法的白道方式,将自己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枉,他们一定设定了许多阴险的陷阱,让诸多不亮明身份的警察殴打自己,就算打不坏自己,也可以引得自己还手,进而进一步坐实‘袭警’罪名。

    退一万步讲,要是自己还能如鱼得水,避开所有陷阱,那么西沙台正规的警察就会出动,自己如果反抗,那正好就地击毙,自己要是就这么束手就擒被送进去,那就任他们摆布了。只不过,他们自以为任何人进了派出所和看守所,都能被打成猪头,却永远算不到,自己是刀枪不入之躯。

    与此同时,于果也能猜得出,看来“觉醒会”杀手集团内部分裂,产生了一个叛徒组织,因此,他们正在全世界范围内狙击各类叛徒和前往支援叛徒组织的年轻杀手们,压根就没有功夫去管自己。所以,自己暂时不会受到真厉害的杀手攻击,最多是会被一些不开眼的亡命徒为钱所袭击罢了。

    可是,眼前摆在于果面前的是两条路。

    于果如果立即脚下生风,在这些小巷子的矮房顶几个起落逃走,那很简单,谁也打不中自己,但自己就会被仲氏家族理所应当地设定为“暴力拒捕,畏罪潜逃”。

    至于反抗,那就更治标不治本了,打赢了这帮警察,难道还没有下一帮吗?永远打不完,自己却有理也说不清了。

    尤其更加危险的是,万一这帮警察同时开枪打自己,自己无法闪避所有的子弹,正中一发,子弹却连皮肤都没破皮,这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下,宣布自己是怪物吗?到那时,自己就真的被更高层的人盯上了,他们或者为了永生,或者为了科研,有可能会把自己拿来做实验,这就真糟了。

    哪怕于果真刀枪不入,毕竟也是单枪匹马,对抗不了火箭大炮,对抗不了核武器。他再次感到,自己在白道冠冕堂皇的管控下,真的是太渺小了。

    他必须更强!一方面延长自己的自由时间,让自己的身体能得到更多休养生息的机会,有足够的时间进化出质的飞跃,一方面自己要不断为自身的社会地位和财富值增加厚度,这毕竟是人类的社会,就必须要遵守人类的规矩。

    因此,逃走或者反抗这条路,显然是不可取的。

    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反正被抓进去,他也不会有丝毫损伤,倒不如深入虎穴,好好看看仲氏家族卖的什么药。

    这样才不至于治标不治本,换汤不换药,而能毕其功于一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于果抬起头,伸出双手:“有手铐吗?从来没戴过这玩意,想试试。”

    大盖帽和手下面面相觑,都有些惊异:“你……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

    于果嗤笑道:“怎么?伸出手来老老实实束手就擒让你们带走,你还不满意?你是不是一定希望我反抗,然后好理直气壮地朝我开枪呀?”

    大盖帽被他戳得原形毕露,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比自己的主子更想弄死这个满嘴跑飞机的混蛋,便说:“好,你一动也别动,想要手铐还不简单?我满足你的要求!但是,你只要有一点点让我感到异常的举动,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果猛然想到,这些警察,也许也很期待能得到仲氏家族暗地里许诺的优厚花红,所以,很有可能会朝自己开枪。至于到底怎样才算是“异常举动”,最终解释权还不是在他们嘴里?

    可于果并不想挨枪子儿。一旦被子弹击中,那他最大的秘密就会暴露,可就真的会出现空前的巨大危机了。

    所以,他打定主意,故意要求戴手铐,在戴手铐的过程中,自己可以随时观察这些持枪者的眼神,一旦有异常,想要找茬击毙自己,那自己一定立即闪到为自己戴手铐的警察身后,让此人替自己挨一枪。

    尽管,此人也许罪不至死,但既然选择了帮助邪恶,那就也不算什么无辜了。于果知道,这西沙台街道派出所,是警界的败类,给警察抹黑,令谷强等热血正义的警察代表蒙羞。

    这帮人在仲老三的带领下,欺行霸市无恶不作,就跟旧社会的巡捕房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巡捕房。

    这种败类,既然撞在了自己手里,那就需要彻底将其终结。

    于果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像给鳄鱼拔牙一样,把仲老二、仲老三都像仲老四那样用巧妙的方法剪除,拔光仲老大的牙齿。

    他格外愤怒的不是这些世俗的败类,而是自己明明已经在弄死仲老四后止步,暂时不跟仲老大为敌了,可仲氏家族却居然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不给自己任何活路,殊不知,他们是在自己找死。

    他们永远想象不到,他们是在面对何等强大的敌人。

    于是,警察中走出了一个战战兢兢的胖子,将手铐给于果戴上,但由于太紧张了,手一直在剧烈颤抖,总算是弄好了。

    在这期间,于果始终很谨慎地四下看着,也没做出任何动作,这让这群警察找不到任何可以开枪的借口,都在干着急。

    终于,于果戴上手铐,一步一步地走进一辆关押囚犯的囚车,进去之后,又有人给他戴上了脚镣。

    于果冲着给自己戴脚镣的警察一笑,对方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

    外面的群众越聚越多,都在看热闹,可谁也不敢往前走,毕竟这些家伙凶神恶煞,应该是正在气头上,可别牵连自己,拿自己打一顿出气,那就真不妙了。

    大盖帽等几个主要的头子也都并排坐在于果身旁,车子刚一发动,大盖帽眼睛中就寒光一闪,对准于果的太阳穴猛击一拳。大盖帽的手本来就比正常壮年男子还要大一圈,这一拳真可谓是饭钵大也不为过,而且又出其不意,直奔要害,这力道和杀伤力也就可想而知。

    于果心道:“看来,他是真想要我的命了。”

0422 警界败类

    于果其实从他之前的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得出端倪来,可以说,这家伙自以为掩饰得足够好,其实在自己眼里,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本来,别说拳头,就是刀斧甚至子弹,也都不能伤自己分毫,但于果如果提前做准备,先运一口气,那袭击来的力道就会反弹回去,甚至成倍反弹。

    刚才那帮协警围攻于果时,于果纯粹是为了练习自己的灵活程度,而且也并不想对这些完全没有自主权的可怜临时工进行反弹,可眼下这大盖帽太过恶毒,居然一拳砸过来,而且目标是人体最大的要害之一太阳穴,这么毒辣的心思,激起了于果的怒意。

    故而,于果立即运气,进行了正常的反弹。

    大盖帽这一拳骤然如同击打在了极其厚重的钢板上,疼得眼冒金星,泪花四溅,当即中指指骨断裂,捂着手指一下子跪在车座下面。

    其实,这还是正常的反弹,并没有加倍,否则,假设于果增加到两倍的运气,产生两倍的反弹,那就不是拳头打钢板,而是钢板打拳头了,弄不好,整只手都要废掉。

    这仍旧不是于果运气反弹的最佳效果,要是再增加一倍,那就相当于全身变成了锋利的钢筋扎堆,谁要是碰上去,很有可能会被戳穿肢体。不过,于果估计一天之内大概也只能运一次到这种程度的气,自己目前的体能,仍旧达不到这样的境界,还需要继续潜移默化地进化,和积极有效的锻炼。

    饶是如此,大盖帽的帽子也掉了,露出头顶的“世界地图”,头发秃了不少,可见平时声色犬马,精力耗费了很多,要不是靠本身肌肉强健挺着,恐怕早虚了。

    于果居高临下,戏谑地看着他的“花样年华”脑袋顶,说:“免礼平身。”

    大盖帽狂怒无比,侧身猛然一脚踢出,正中于果的腹部,可效果是一样的,只听喀嚓一声,大盖帽腿骨断裂,被巨大的反弹力量一下子撞到了后车厢的门板,一头砸碎了后车厢的窗玻璃,脑袋歪到一边,晕过去了。

    其他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个家伙最近为了提高文化素养,正看《三国演义》呢,想到了戏耍曹操的左慈,这场景太相似了,莫非这个于果,也是个得道的术士?

    这样也好,其他人除了赶快把大盖帽扶好,快速检查他有没有事之外,还真没有谁再敢动于果一下。于果对谁笑一下,谁就脸色大变,慌忙转头,不敢正面应对其目光。

    于果听这帮人大喊“牛所长你没事吧”,心想:“原来这傻逼也是个所长。只是仲老三才应该是西沙台街道派出所的所长,这个姓牛的,估计是个副所长吧?”

    一名警察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把手机交出来!”当然,他压根也不认为于果会真的交出手机,主要也是怕他录音或者录像。如果于果就是不给,警察也不敢用暴力夺取,因为这很有可能面临更大的暴力。

    谁料,于果还真地递给他两个手机:“记着,别弄坏了,回头我拿回来的时候,要是不好用了,你得赔给我。”

    那警察听得一愣一愣的,慌忙接过手机,一下子关机了。同时,用金属探测器再次检验了一下,发现于果身上确实不存在一丁点金属物品。

    车子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停了下来,警察给他头上戴了一个大黑塑料袋,接着将他推了下来。

    于果笑道:“各位,电视上都是刚抓犯人那会儿就套上黑袋子,为了保护犯人**的,更何况,我是被你们冤枉的。你们本末倒置了吧?怎么到了派出所,才把黑袋子套上?”

    有警察呵斥道:“住嘴!再说话,信不信把你的嘴堵上?”

    他们都是张扬跋扈惯了的人,谁敢稍微不顺从,他们就会感到受到极大的冒犯,进而勃然大怒。

    之前牛所长之所以还能耐着性子和于果说这么多话,倒也并不是牛所长多么虚怀若谷,而是早就听说于果的名声,知道动手很有可能吃大亏,这才忍到上车才动手,否则换成一般老百姓,早就打成一团烂泥了。

    而当这些警察亲眼目睹牛所长两次竭尽全力非同小可的重击,招招直奔于果的要害,力道和杀伤力可想而知,却没让于果少了一根寒毛,毫发无伤,反而是牛所长手骨和腿骨都断裂了。

    这就算骇人听闻,也毕竟是亲眼所见,警察们就算找不到于果这么邪门的真正科学原因,却也知道,此人估计身怀异术,普通的殴打不但不能摧毁其意志和**,反而反弹自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甚至施暴者自身会受重伤。

    因此,警察最多呵斥于果,却不敢动手,生怕再被反弹的力道将自己打成猪头。但是,他们有的是办法折腾于果,殴打只是最基本的小意思。人人都憋了一口怨气,打算等到了审讯室再让于果知道西沙台街道派出所真正的厉害。

    于果虽然戴着手铐和脚镣,但这其实并不影响他走路,只要他愿意,他仍然能比没有束缚的人动作更快得多,只是他故意装作笨拙的样子,踉踉跄跄,警察们这才放下心来,觉得他没本事逃走了,只能任自己摆布宰割。

    终于,有警察说:“站住,就站这里,然后立即蹲下!”

    于果笑眯眯地说:“不蹲,蹲着多不舒服,还是站着吧。我没问你要座位,那就不错了。”

    那警察怒道:“你很牛逼啊!”其他人劝说道:“老张,别,别冲动,你忘了牛所长刚才……别打他,会反弹的!”

    老张怒极反笑:“好哇,我就这么摁住他往下摁,还能反弹?”说着,全力摁住于果,把下辈子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脸色爆红,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可却没能移动于果分毫。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操!王八蛋!王八蛋!你们全都上,给我摁住他,摁到地上!”

    其他警员在一阵短暂的犹豫之后,一拥而上,毕竟他们也是惯于听从命令的。但是,一个人用力和一群人用力没什么区别,这就好比几只老鼠想要挪动一尊巨大的石像,那是绝无可能的。

    半天,他们气喘吁吁,老张陡然一阵剧烈的怒火燃烧,抽出棍子要上来打于果,被众人拦住,大家倒不是怕于果挨打,而是怕老张挨打。

    老张急中生智,突然狂笑道:“不接触不就行了?你死定了!”喊罢就狠狠地将棍子凌厉地甩了过来。

    于果听风辨器,轻轻一闪,棍子就在耳畔飞过。

    老张自以为得计,咋呼道:“快快快!都他娘的给我摁住他!”

    于果笑道:“不知这位老张同志的准头怎么样?大家摁住我的话,会不会被他误伤呢?”

    其他人果然有点担心,可在老张血红的眼珠子逼视下,四个人勉强摁住于果。

    接着,老张又是一扔,将棍子砸了过去,于果这次避无可避,却突然先吸了一口气,随后呼地一声呼出,这棍子立即被气流冲偏了方向,从于果的脸庞擦了过去,只带动了几根头发。

    而旁边一个警察却遭了殃,直接眼角开裂,脑袋向后墙上一撞,随即仰面倒在地上。

    于果啧啧两声:“为虎作伥,都没好下场的,这位同志,你这算轻的了。现在看来,老张同志真是正义的化身啊。”

    老张怒火万丈,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把抓起凳子,狂吼道:“我**去死吧!”

    这凳子块头不小,猛然抛掷向在墙角站着的于果,其他警员立即分散开,可以说,于果是绝对无法避过的。

    但于果却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他之前的表演只是为了让这帮人相信,自己对抛掷的物体不能进行反弹,而他运气已经很久了。

    “嘭”一声剧烈的轰鸣,那凳子在接触于果胸口后又凌厉无伦地原路返回,凳子腿当即正中老张的鼻梁,老张的脸横飞血花,随着凳子一起,歪歪斜斜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木里当地。

    于果听到一切都安静了,故作惊讶:“哦?这是咋的了?没声音了?张哥,你没事吧?我听上去像是你一时想不开,用凳子把自己给打了,别啊,生活还是很美好的,何必如此?”

    这样一来,原本凶神恶煞的二十多名警员,都只能最多做到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谁也不敢再玩硬的了,他们知道,于果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还有一个岁数稍微大点的朝天鼻,立马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跑到卫生间,摇摇晃晃地提着一大桶水,众人还没看出他要干什么,朝天鼻就哗啦一声将水泼向于果。

    假设于果不是被逼在墙角,而且头上还套着黑袋子,这水还是泼不中他的,但目前受到诸多限制,朝天鼻又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于果只能双脚一顿向上猛然弹跳,因此只湿透了小腿裤腿和一部分鞋面。而落地后,自己站着的地方,都是流淌着的水了。

    可是,即便如此,当所有人看到于果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居然也能身轻如燕地腾起这么高,都惊得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还有人使劲闭上眼后再睁开,企图赶走幻觉。

    那要是他什么束缚也没有,岂不是能飞上天了?

    可就在此时,那朝天鼻怒吼道:“给我用电棍电他!我就不信,电他还能反弹回来!”

    众人如梦初醒,立马都开始拿起电棍,为了避免水不够,又有人再次泼过来一次水,不见得泼在于果身上,只要能封住他的路即可。

0423 电的力量

    过去他们用电刑的办法是让人抓住暖气片,然后用电棍电击,受不了松开手,就要被殴打,不想被殴打,就要承受被电击的痛苦。

    直到生活条件好转,先惠及公检法部门,暖气片取消,都弄地暖甚至中央空调了,这种刑罚也没有就此消失,而是与时俱进了:让犯人跪在水里,然后用电击打。

    可是,这一切对于果都没什么用,因为他们谁也控制不住于果,于是只能采取大面积泼水这一办法了。

    于果笑道:“各位,你们可真坏呀,要是我把你们这些事都曝光,你们还能继续干下去吗?”

    朝天鼻狂叫道:“你他妈有证据吗?知道躲猫猫、做梦死这些派出所的独特死法吗?我今天就让你来个‘玩水死’!”说罢,第一个一把将电棍打开,放入水中。

    于果却在他接触电流的一瞬间,弹跳了起来,双脚在接近笔直墙壁的一刹那,又踩踏一下以此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到另一个角落。这简直是武侠电影里需要cg技术才能完成的特技,寻常人就算会功夫,能翻跟斗,也不可能弹出去这么远,一时间都惊呆了。

    要知道,他还戴着手铐和脚镣啊!

    落地后,于果双手举过头顶,将黑袋子扯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虽然这里空气很污浊,被你们这些警界败类给污染了,但总比套着袋子舒服。”

    可朝天鼻却不依不饶,继续指挥道:“给我泼水!泼他!”

    由于人多力量大,很多人都拿着水桶,你来我往地泼,终于将两个角落都泼满了水,让于果避无可避。朝天鼻还很有军事才能,让一半人用电棍对准水面,一半人高高举起电棍,于果想要跳起来逃走,跃到半空也一样会被电击。

    于果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有头脑,我得夸夸你。”

    朝天鼻阴狠地狞笑道:“你现在已经吓得只能虚张声势了吧?继续笑!我看看过一会儿你在电上跳舞,能不能还笑得这么开心?”

    于果渐渐收敛笑容,系统问:“您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于果心道:“我想赌一把试试。既然我的身体在不断地全面快速进化,那我也有可能做到将自己立即作为快速导电的导体,把电分离出去,而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系统一惊,旋即明白:“您的意思是,您想运气把电送出去?”

    于果心道:“只有这个途径了,试试吧。如果不成功,那我也起码知道了。再说,这点电最多电死普通人,对我来说,起码没有那么疼痛。”

    朝天鼻见他严肃起来,误以为他心如死灰,狂笑道:“尝尝滋味吧!”便一挥手,众人都将电棍通电,放到水里。

    于果却在那一瞬间岿然不动,将之前深深吸进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慢慢增厚,顿时感受到电流在体内的剧烈游走,也是一阵阵地酸麻。不过,这更符合他的想法——这跟他穿越时量子化传输的感觉差不多。

    旋即,于果的眼睛里,也隐约有电流在闪动。很多人亲眼见到,都惊异万分。有人怯生生地问朝天鼻:“老李,这行吗?他不会死吧?”

    于果却在大约十来秒左右迅速适应了这种酸麻,接着他朝着一个正拿着水桶的家伙假意扑过去,那人吓得嗷一嗓子松开了水桶,水桶当即喷洒开来,最前面十来个没站稳,全都落地,被电得死去活来,而他们手里的电棍也同样脱手而出,在带电的情况下,将余下的家伙们全部电倒。

    朝天鼻老李迎面被一根冒着电光的电棍击中嘴巴,牙齿碎了一地,当即电晕了过去,浑身是水地在地上来回跳迪斯科,或者更确切地说,就像是在练一套拙劣之极的地躺拳一般。

    地面全是水,这是初冬,没那么容易干涸,以朝天鼻老李为代表的警察们,都在地上或仰或卧,如同被电击的青蛙,时不时地抽搐两下。

    于果缓缓走了几步,用脚挪了挪凳子,坐了下来,惬意地说:“看看,各位,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呢?要是想用酷刑恐吓我,直接描述给我听就行了,何必亲自示范?这弄得,不知道还以为大家集体自杀呢。”

    正在此时,门打开了,外面又满满当当地聚集了一堆人,探照灯一般的强光射了进来。这也是派出所常用的私刑之一,轮番折腾,让任何人面对强光很久,都容易痴痴呆呆地。这强光于果也很难适应,便对系统道:“帮我屏蔽这光吧。”

    系统回答:“又是一万元,您花钱如流水啊。现在50000点积分不变,除了一千万投资,还有两百三十八万元积蓄。”

    强光立即消散无踪,可警察们都并无知觉,直到发现于果对此熟视无睹,才又惊又怒。

    为首的一个块头很大,但个子像土豆一般,只有一米六一二的秃顶,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于果的脸。无论是枪口还是眼神,都冒着寒光,声音也同样寒冷阴森:“于果,你很牛逼啊,信不信我现在就在这里,一枪打爆你的头?”

    于果其实完全可以不在乎,毕竟子弹真的对他无效,而且随着身体越来越强化,子弹所造成的疼痛也越来越不明显了。可是,他绝不能让子弹击中,否则就真的暴露了自己非人类的本质。

    哪怕在自己获得第一个改变体质的超能力之前,他本身也是在自杀后被超级穿越系统重新量子化塑造的新身体,本来,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原版人类了。

    他也清楚,这个秃顶多半就是仲老三,这个派出所的所长,这家伙就算不会真的如其所说,开枪打自己的头,也极有可能先斩后奏,以暴力抗法为借口,开枪打中自己的腿部。但过去子弹还能擦破他的皮,造成淤血红肿,可现在,就连皮也擦不破,这跟脑袋被击中带来的影响,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于果只能暂时服个软,说:“仲所长,你好。费这么大劲把我找来,就是为了打死我?”

    仲老三森然道:“你既然不再拘捕,跟车回来,说明你认罪了。那为什么又突然施暴,把我的手下都打了?”

    于果笑问:“他们先动手,你怎么不说?”

    仲老三冷冷道:“谁看见了?”

    于果针尖对麦芒地反问:“那你说我对他们施暴,谁有看见了?”

    仲老三却淡淡地道:“我看见了。大家也都看见了,是不是?”接着一挥手,身后的警员们纷纷称是。

    于果也凝然道:“胶东警界有你们这样的败类,真是可悲。仲所长,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套,但是真没想到,你们能明目张胆地来这套。就算你们要审问我,这里也不是派出所,是你们在荒郊野地弄的私刑审讯室吧?你们前前后后犯了多少法,自己不会不知道吧?”

    仲老三冷笑道:“这里是我的一亩三分地,本来就该我说了算!你有种去告我?我看看你有什么证据?你以为,你能打能闹,我就治不了你了?来人,把他关小黑屋,我让他尝尝禁闭的滋味!”

    众人哭丧着脸:“所长,咱们挪不动他啊!”

    仲老三怒道:“那就别给他饭吃,饿死他!看看饿到一定程度,他还能不能这么生猛!”

    众人七手八脚,将门锁上,仲老三狞笑道:“想要吃的东西,就记着给我跪下,磕响头,什么时候我听顺心了,我才给你一口狗粮,怎么样?”

    话还没落,这道木门轰然轰开一个大洞,于果懒洋洋地伸出手,把门推开,若无其事地说:“我这人怕闷,想呼吸点新鲜空气,打开门透透气多好?谁有扑克或者麻将吗?闲得无聊,又没手机,总得找点儿乐子。有象棋最好了,论说下象棋,你们肯定谁也下不过我……”

    仲老三等人惊得舌挢难下,要知道这门虽然不算结实,跟金属门没有可比性,但仍然比较厚实,想要一拳轰一个大洞,几个泰森加一起也做不到。

    仲老三听他继续恍若无事地揶揄,气得七窍生烟,三尸神暴跳:“来人,来人!不是牛逼吗?把他给我带出去!”

    接着他掏出枪一下子顶在于果的肩膀,阴冷无比地说:“我说我要打爆你的头,你也许觉得我在吹牛逼。可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止一次打爆像你这样的傻逼的肩膀。你是要被卸掉膀子,还是要听话,乖乖地走?”

    于果讪笑道:“去哪儿呢?”

    仲老三阴恻恻地说:“你不是很能打么?来来来,看守所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他心里盘算,看守所里很多主要的犯人都关押了半年以上,甚至更有呆了好几年的,判决仍未下来。因此,他们多半不认识于果,也没听说过。于果的名头,很难震慑他们,在看守所里,基本不好使。

    而且,真正的江湖大哥,很难被抓进看守所,即便进了监狱,也只会干超市一类挣分多出力少的好活儿,待遇和普通犯人天上地下。再说,江湖大哥有钱有势了,胆子就小了,而且消息灵通,一旦听过于果的名号,不敢和其作对,反为不美。

    因此,在看守所的江湖人,大多还是无权无势之辈。

    看守所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许多都是底层出身,能凭借的就是一双拳头,大部分都凶神恶煞,心胸狭窄,到时候一言不合,肯定一拥而上收拾于果。哪怕最后被于果收拾了,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迟早会报复,白天不复仇,晚上也要讨回来。

0424 新人进号子

    仲老三认为,于果本人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牢房空间里,根本发挥不出灵活的优势,难以闪躲,就算力大,也对抗不了其他众人一起压上来的合力。当然,他并不知道于果真正的力气有多大,毕竟于果从未全力施为过。

    与此同时,仲老三觉得,于果吃睡都在这固定空间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他仇恨的人想要下手,太容易了。很多老犯人怕得罪人会丢性命,都私藏着尖锐的打磨物,或者牙刷,或者梳子,随时都能要人的命。

    过去也有这样的案例,某个很能打的家伙,一进号子就先声夺人,把号长打趴下了,可号长不动声色,假意示好,晚上组织众人摁住此人,用打磨得极其锋利的牙刷挖掉了此人的双眼。

    因为号长是权威,是绝不容挑战的,否则再怎么管人?甚至地位一落千丈,命运就改变了。其他号长作为“统治阶级”,也一样互相支持,否则手下的新人互为榜样,那哪能再控制得住?

    新人,除非出身不凡,否则,底层百姓人人平等,必须挨打受折磨,甚至受非人的**。这是千百年来监牢的铁律,谁敢破坏这个规律,那狱警和号长都绝不能容忍。

    而于果,肯定是绝不会受任何人侮辱的,仲老三猜得出于果的性格,一定会一上来就跟老犯人冲突的,那么,一切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里,仲老三笑得更加奸佞得意了。

    于果看着他,揶揄地说:“你这笑得这么清纯动人,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仲老三凑近他,阴寒彻骨地说:“姓于的,我必须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单挑厉害,就能对抗整个社会了。”

    于果针尖对麦芒:“我个人认为,你们仲家贪污**,欺行霸市,作威作福,这才是对抗整个社会。”

    仲老三大怒,一下子扬起巴掌,可很快被其他人拦住:“所长,别和这傻逼一般见识!他能反弹的!”

    仲老三要不是亲眼所见,也是坚决不会相信的,他恨恨地说:“于果,我不会上你的当,你那点气功底子,唬唬别人还行,别以为我没见识,认不出你这点伎俩!”

    于果没料到,他误打误撞还真是蒙对了,不由得眼前一亮,朝他揶揄地伸出大拇指。

    仲老三咬牙切齿地说:“你记着,你强奸妇女未遂,殴打二十多名执法协警,导致最少五人以上重伤,又在审讯室殴打众多警员,甚至还抢夺了电棍电击他们,这些都证据确凿!法律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会严惩你的!”

    于果笑道:“说得真好,声情并茂,你以前是学校的宣传委员吧?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要这么拙劣地陷害我,那咱们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反正我的手机在你那里,也没办法录音和录像,你干脆就承认吧——你是因为仲老四的原因,才这么对付我的。

    “但我必须要说,仲老四的死,跟我无关,是仲老五的手下杀手杀害了他,我赶到的比较晚,没有足够的时间救他,这也不能赖我。再说,那杀手有枪,我再厉害,也对抗不了枪吧?比如你现在手里拿的这把枪,我好怕啊。”

    由于交出了手机,并且通过了金属探测器的验证,仲老三当然明白他身上没有可能有可以录像或者录音的设备了,一字一顿地说:“是,又怎么样?你咬死我?来呀来呀?现在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但你没办法反过来说我,这就是咱俩根本的差别!

    “你再厉害,也不过是单枪匹马的一头野猪或者狗熊而已,能打又怎么样?这是个法治社会!法律,就是专门收拾你这样不开眼的社会底层刁民的!你永远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垃圾!你现在就尽情地给嘴过生日好了!接下来,你就等着最少判无期徒刑吧!”

    于果拍拍手:“厉害,你成法官了,在这儿就宣判,是不是还缺个锤子?”

    仲老三冷酷无比地一挥手:“马上把他带走!记着,谁也不准走漏消息,否则严惩不贷!快,把受伤的兄弟都送到医院去!这笔血债,迟早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重新套上黑袋子,送于果上车后,车子开往看守所。

    一个手下惴惴不安地问仲老三:“所长,这事怕是瞒不住啊,咱们在那条巷子设计圈套,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当时怕闹大,也就没驱赶人群。你也知道,这些刁民就是好奇,事儿闹得越大越高兴,越不让看就越凑上去。现在人人都随时能用手机录像,咱们也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把于果运送来了,尽量不引起更大的波澜……”

    仲老三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这事,尤其是不能让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那帮人知道,他们跟这个于果交情不错,因为这个于果在他们那里很有威望。那帮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光靠我大哥的名头,只怕真闹起来,我大哥也压不住。

    “刑警大队那边要是有人听说了这事,专门来打听的话,你告诉下面的弟兄,一定给我死死咬住,坚决别承认!谁要是亲口说出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都给我长点心,别的地方我不管,西沙台街道这一亩三分地,永远是姓仲的说了算!”

    车子开到了看守所的停车场,于果侧耳倾听,觉得这里更宽阔,应该是比刚才更大,也更正规的场所。

    下了车,隐约听到:“例行公事?”“直接送进去就行,登记什么的后面补。”之类的低声话语。

    等到了一处陈旧潮湿的幽暗走廊,于果的黑袋子才被摘掉,但他还没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脚下走了几步,就又停住了。他左右看看押着自己的两个人高马大的警察,两人见他目光袭来,都有些猝不及防,慌忙偏过脸去,不敢和他对视。

    刚打开门,于果就摆出和善的笑容,可迎接他的,是七个一模一样的光头,七件一模一样的囚服,只不过高矮胖瘦不同,相貌丑俊也不同,但最相似的眼睛,都如狼似虎,凶悍异常。其中一个正在顶上睡觉,于果没看到他的眼睛,但估计应该是个号长。

    当然,这帮人也并不全都是心狠手黑的邪恶之徒,只不过出于自保,一见到新人必须来个下马威,否则,自己就无法及时树立威信,甚至有可能被新人里的过江龙蹬鼻子上脸,这是很严肃的问题,必须慎重对待。

    因此,没有谁会对于果和善的笑容报以同样和善的笑容。

    仲所长手下的一个队长亲自将头探进来,正色说:“都好好的,别欺负新来的哈!再说,指不定谁欺负谁呢,小心看走了眼,这可是个猛人哈!”

    随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瞥了于果一眼,便退了出来,关上门,心想:“这可是监室门,比普通合金防盗门更厚更结实,你有本事也打出一个大洞来呀?血肉之躯,在这儿跟我装超人呢?等着吧,有你受的!”

    屋内都是老油条,知道队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首先,如果真要对新人照顾,那就不会轻描淡写地说“别欺负新来的”这一句,而是会专门让号长出来,好好交代一番,以免真的出大篓子。

    与此同时,无论新人的背景是否真的非常牛逼,也要他必须尊重号长,这样也算给了号长面子,大家都有台阶下,不至于太难做。再说,尊重号长,就是尊重看守所民警。

    除此之外,没有特殊关系的新人,必须吃杀威棒,这是全世界的牢狱都默认的地下铁律。

    但这仍然算是好的,要是新人或者新人家里得罪了看守所或者监狱,甚至更有甚者,因为某种原因得罪了更高级别,那号长的作用就更大了,不但要对该新人进行无穷无尽的折磨,甚至还有可能担负起彻底终结新人生命的任务。

    所以,这时候,说句“指不定谁欺负谁呢”,就足够暗示了让号长准备动手,也提示了号长这新人有可能会挑战其固有的权威基础,“小心看走了眼,这可是个猛人哈!”更是一句提醒,表明新人有可能很能打,甚至身怀绝技,号长一定要小心对待。

    于果进了门,还戴着手铐和脚镣,就更加说明了问题。

    这种情况,反而不适合跟号长直接交流,否则以后人多嘴杂,怕追究责任,从根本堵住“看守所是不是让号长打新人了”这类责问能产生的土壤。

    于是,门一关上,就真是众多犯人跃跃欲试的开始了,在这里毫无乐趣,甚至用嘴报菜名都会流口水,讲个上班和同事吵架的寻常事都会听得津津有味,可以说,对文化娱乐严重匮乏的他们来说,折腾新人,是一道完美的大餐,是精神饕餮盛宴,需要细细品尝!

    于果见有个空位,就走过去,坐了下来。这个空位旁边本来还有个矮个小子在斜躺着,长得很像七龙珠里的“弗利萨最终变身版本”,见于果这么目中无人,一时间惊怒交加,转头看看同伙,那意思是只要管事儿的点个头,立马就把这家伙砸成稀泥。

    这么猖狂的新人,其实大家以前也都见过,可很快就被打得哭爹喊娘,再也装不了逼,在这个力量是绝对道理的密闭空间里,谁也不能随便装逼。

    因此,众人也都有个心理准备。可没想到新人毫不在意,居然这么大摇大摆地坐下,还把大家放在眼里吗?众人的怒火,都腾腾地点燃了。

    于果环视一圈,见众人都脸色不善,便微笑了一下,摆摆手:“大家好,初来乍到,多多关照。”

0425 花犯新人过江龙

    但在环视的一瞬间,于果已经把这七个人的特征看了个遍。

    一个膀大腰圆,一身肌肉,三十五六岁的男人斜楞着眼睛打量着于果,缓缓地说:“卖什么果木的?”看他的块头,最少也是一米八三左右,脸长得很像霍利菲尔德。

    于果一怔:“啥?没听懂。”

    弗利萨终于找到了机会,怒喝道:“你妈逼老实点儿!”一巴掌就扇过去。

    看守所可谓比市中心还寸土寸金,小号就不必说了,较大的大号关押二十多个人,小一点的大号也就十来个平方,关了这八个人,根本无法闪避,活动不开。

    倒也不是说,这个号特殊,才关八个,而是当年设计得有问题,空出这么一块来,不用又可惜了,用的话建库房不够,也只能让关押的人数少一点。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成了著名的私刑场,因为这个号,没装监控。

    可是,于果不躲开也不行,因为这一巴掌是照着脸颊抽过去的,就算运气还击,毕竟也是被打脸了,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底线。

    于是,于果顺手接过弗利萨的手掌。弗利萨就像遇到了超级赛亚人,大叫道:“我操,你胆儿真肥啊,敢抓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信不信我弄死你?松手!啊啊啊松手!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弗利萨的腕骨被于果轻松地折断,整只手掌耷拉了下来。

    “我操,牛逼啊?过江龙吗?”霍利菲尔德猛然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身边四个人就全站起来了。当然,他们确实没敢轻举妄动,因为于果毕竟戴着手铐脚镣,一般的犯人,很难有这种“优厚”的待遇。

    除了大通铺最头上的头铺继续熟睡的家伙依然纹丝不动,还打着微鼾,似乎一切都跟他无关,又或者,这也是一种深沉的装逼,旨在吓唬新人。

    于果笑了笑:“我说了,多多关照,他不关照,还动手打我。”

    霍利菲尔德阴冷地问:“你想要‘关照’什么?”

    于果毫无惧色,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说:“当然是问问‘卖什么果木’的意思,没听懂,当然要不耻下问了。”

    一个肥头肥脑,中等身材的胖子凑上来:“德哥是问你,犯了什么事儿折进来的?”

    于果“哦”一声,心想:“还真是德哥啊,霍利菲尔德。“嘴上说:“谢谢你,你看,你这才叫‘关照’我,对不对?”

    弗利萨从背后骤然凶猛地扑上来,狂吼道:“我他妈的关照死你!”

    于果头也没回,而是向后一碰,后脑勺虽然没用力,但这一撞非同小可,弗利萨鼻骨破裂,血朝上洒,直接落到床被上,然后贴着墙壁软软地滑落下来。

    霍利菲尔德森然道:“看不出,真是过江龙啊。但是,在这个地方,谁都是毕哥的小兵,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于果歪出头来,看了一眼在最前面铺盖上睡觉的货,喃喃地说:“哦,这位姓毕。”

    现在,可没人敢于对他说话不合规矩而随意动手了,众人都看得出,这家伙动手能力不弱,单打独斗容易吃亏,得先盘盘他的来路。

    霍利菲尔德又问:“还不说?得让我请你喝一顿,你才说?”

    于果说:“哦,不好意思。我是被冤枉的。”

    众人哈哈大笑,就像是地狱里的鬼叫,有个像老鼠精一样的龅牙男尤其笑得泪花四溅,此起彼伏地说:“我们都是被冤枉的!这里没人是真有罪,都有冤啊!”

    门口被警棍撞了一下,外面呵斥道:“都你妈给我闭嘴!小点儿声!”

    霍利菲尔德身旁一个一米七八左右,块头也不小,但比前者稍微小一号的家伙,长得很像兰迪库卓,此人显然也是统治阶层,以前者为尊,却比前者狂妄:“你他妈挤牙膏吗?说清楚点儿!到底人家‘冤枉’你这傻逼什么罪了?”

    于果说:“他们说我在小巷里拦着过路妇女强奸未遂,这不乱说吗?”

    兰迪库卓狞笑道:“德哥,你看,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花犯儿’!”

    那个胖子原本还算客气的态度,也变得有些不屑。这倒不是在这号子里的人还有多么高尚的良知,于果知道,号子里的强奸犯、拐卖儿童妇女的人贩子,地位都很低,众人都觉得恶心,号长对他们非打即骂,都没什么好态度。

    霍利菲尔德也阴森森地邪笑了一下:“你知道,花犯儿在我们这里是什么待遇?”

    于果也笑了:“你看你,我刚才不是说,我是被冤枉的么?所以,我其实不是花犯。”

    这他娘的还在狡辩?要不是看于果打弗利萨干净利索,两下弄昏,按照霍利菲尔德的脾气,早就压不住暴怒,一拳砸过去了。

    但他自忖,自己收拾弗利萨也最多两招,因此也并不认为自己不如于果,再说,自己是什么块头吨位,也没什么脂肪,基本上全是肌肉,而这个新人中等个子还偏瘦,最多是靠技巧,可这里这么狭窄,技巧不顶屁用,还是力量最重要。

    更何况,这小子还戴着十来斤铁,力量和速度肯定受限制。

    因此,霍利菲尔德不怒反笑:“行,你不是花犯,你是一个演员。来,说出你的故事,看看有多精彩,看看毕哥能不能为你转身?”

    众人大笑。

    于果也不是故意想逗他们,但闲来无事,讲讲也无不可。只是,这其中牵扯到很多不能说的内容,所以,于果便摆摆手:“这个你问问看守所的管教吧,他们大概知道。这事儿很复杂,我懒得多说。对了,啥时候开饭啊?”

    兰迪库卓的眼睛和霍利菲尔德极快速地交换了一下,旋即兰迪库卓怒喝道:“我操,你还给脸不要脸了?”说罢居高临下,飞起一脚就踢向于果的脸。

    于果骤然伸手,霍利菲尔德只觉得眼睛一花,喀嚓一声响,兰迪库卓的两条大腿就来了个大劈叉,直接变成了一个大大的“一”字,疼得泪花四溅,在地上惨叫起来,腿也合不拢了。

    于果看了看他,说:“我以为你要打我呢,原来是表演劈叉,你这功夫行,很多练跳舞练好几年的小姑娘也不如你。可虽然瑕不掩瑜,但怕你骄傲,我还是建议你别边劈叉边嗷嗷叫唤,这样大煞风景,影响观赏效果。”

    兰迪库卓疼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和口水混在一起,用一种极其难听的哀嚎悲鸣:“我……我操……他个妈妈呀……”

    于果乐了:“你看,你还说脏话,素质太低了。你不改改,这劈叉劈得再好,也不能到公开场合表演。”

    这转眼之间,就伤了两个,霍利菲尔德也没看清他的速度,一时间心里也没了底。他在社会上算是一流打手,在毕哥没来之前,他称霸这个号子一年多,任何牛逼的新人进来,都无一例外地全部打服,在这里,他只佩服毕哥。

    可是,这小子的底,他有点摸不透了。这么快的速度,这恐怕不仅仅是技巧问题,弄不好,这小子不仅仅是几下三脚猫把式,而很有可能是来西武校出身。

    要知道,这小子身上的手铐脚镣,换在一般人身上,什么都不干,坐着都累,何况是跟人动手?这爆发力,很少见了。

    霍利菲尔德以前就见过自己的大哥李闯这么猛过,当年二进宫时,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就是看着李闯绝不向任何人低头的硬汉态度,才充满敬佩,跟了李闯,这次也同样是为了李闯的事进来的,两年过去了,事情仍在僵持,不知道闯哥能否摆得平。

    李闯的老大是仲老四,而仲老三是西沙台街道派出所所长,胶东市市区的看守所,又偏偏也在西沙台,因此李闯委托仲所长照顾霍利菲尔德,自然也是情理中的事。所以,霍利菲尔德能一直当老大,即便毕哥来了以后,仍然是老二,也不全靠拳头,能打的人多了去了,最终还是靠关系决定一切。

    当然,也正因为李闯一直在受于果的气,所以李闯反而从不告诉霍利菲尔德外面横空出世了于果这么个超级猛人,故而霍利菲尔德反而没听说过于果。

    于是,霍利菲尔德问:“你和来西的张耀武怎么称呼?”

    于果倒还真是听说了张耀武,这家伙在来西山当地算是一霸,也是张宏远的远亲,张晓影管他叫表哥。此人是来西县城里的黑道大哥,尽管拿到市区,就真不算什么了,全靠张宏远罩着。不过,仗着一身在来西武校学的功夫,也带了一大帮师兄弟创业,几千万资产肯定还是有的。

    可于果没见过张耀武,就说:“不熟悉,没称呼。”

    霍利菲尔德又试探着问:“你是在来西武校那边学的武吧?”

    于果继续摇头:“不是。”

    霍利菲尔德又诧异了,听此人口音是本地人,但却又不是来西武校的,这就奇哉怪也了。再说,武校弟子都很尊师重道,出门在外绝对要维护母校名声,哪里还敢不承认自己的母校?这么看来,这家伙还真不是来西武校的了。

    霍利菲尔德摸不到门道,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能跟新人聊这么久,态度一直温和,这已经算是旷古未有之事了:“那你总得说说你叫什么吧?大家总得称呼称呼你。”

    于果说:“就叫我小于好了,名字就不说了。毕竟我堂堂一个二本大学生,虽然不是名校毕业,却也真没想到能沦落到进了看守所,太丢人了,还是别提名字吧。”

    他从进来开始,说话一直带着戏谑,可众人对他的态度,却是在明显变化中,短短五分钟过去了,现如今,谁也不会恼羞成怒,谁也不会觉得他太猖狂了。

0426 头铺的恩典

    霍利菲尔德见他屡次不给自己面子,心里的愠怒也在渐渐上升。要知道,每次盘问新人不单单是乐趣,也是必要的规矩,这个职责,都是由老二来执行的。可眼下他问什么对方都不明确回答,自己的面子大受折损,却也不便发作,但“工作”也开展不下去,实在是让人憎恨。

    然而就在此时,已经缓过来的老三兰迪库卓狂叫着双拳猛挥,从侧面凌厉无俦地击打向于果。

    刚才弗利萨的第二次动手,大家的心态都是看好戏,可现在,很多人居然想象的是兰迪库卓即将被干挺的惨相。

    不过,这个号子里最弱的胖子、老鼠精和一个瘦骨如柴的中年人,他们并不懂格斗,只从外表看来,这新人小子刚才只是一味地幸运罢了,他们可深知兰迪库卓能打能杀,真要认真起来,这新人岂能是对手?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胖子和中年瘦子比较老实,凝视于果的眼神有些怜悯,而老鼠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本来就是弱势群体,但更希望新人能被踩在脚下,自己借此上位,可又不敢亲自动手,只能指望霍利菲尔德和兰迪库卓的拳头来彻底压倒新人的嚣张气焰了。

    这一拳还是朝脸上打的,于果还真没办法不还手,他正面一下子接住了兰迪库卓的拳头,这拳头很大,要想握住还真不是容易事。

    可是,就这么一接,兰迪库卓就嗷一嗓子更大声地尖叫起来,刚才已经因为飙泪而哭肿的眼睛再度飞溅起泪花来,如同喷泉。

    兰迪库卓自从进入号子里来,和弗利萨打了一架,碾压弗利沙无悬念,被破格提拔为老三,一向以猛男自居,牙齿被打掉了也绝不会吭一声,现场众人从没见过兰迪库卓哭得如此死去活来,甚至惨绝人寰,都惊呆了。就连霍利菲尔德都没想到能看到这一幕。

    但他们的惊异终结于一声很明显的脆响:“嘎吱”!旋即,兰迪库卓白眼一翻,死样活气地仰躺在地上,拳头散开,手指头显得格外扭曲,看来不但腕骨断了,指骨也不止断了一根。这当然是于果手下留情,不然他徒手杀光全屋的人,也用不上十秒钟。

    这次,霍利菲尔德还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幸亏刚才没一怒之下动手!要不然,我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了!这人年纪轻轻,体格也没什么肉,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刚才正面接住这么重的一拳,而且单手直接捏碎这拳头……这可绝对做不了假,肯定是板上钉钉的真功夫……我操……还真是个猛人……”

    也就在此时,头铺的毕哥停止了微鼾声,淡淡地说:“王胖子,你报告给管教,说这里有两个人不小心滑倒摔了,伤得不轻,麻烦管教送他们出去就医。另外,小军(弗利萨)的铺位,给这位新来的朋友小于。”

    这还真算是格外的恩典的,别说毕哥来了之后,就算是霍利菲尔德本人在进这个号子后到现在,也从没见过如此对待新人的。

    大头铺是毕哥,后两个小头铺自然分别是霍利菲尔德和兰迪库卓的,接下来就是尾铺了。弗利萨虽然进不了前三名,按照奥运会的排名最多算个铁牌得主,可是他自命还是毕哥的打手之一,强行在尾铺上称王称霸,虽然长得并不高,可还是占了相当一大块地方,其他三个人则只能塞满最后那点空间。

    最后那点空间里,仍然分个三六九等。龅牙老鼠精自认为是这三人中的老大,没事就嫌王胖子长得胖,打几拳出气。其实王胖子如果全力以赴,老鼠精还真不一定是对手,可王胖子十分老实,老鼠精又爱装逼,专欺负老实人。

    当然,这也是老鼠精看人下菜碟,要是欺负那个快接近老年的瘦弱中年人,那么人人都会不齿于他的行为,毕竟所有的混混早年都是想当大侠,而不是想当大坏蛋,谁也看不得欺负岁数大体格弱的人。再加上王胖子的确胖,占地多,因此老鼠精总是有理由打他。

    他们三个想要翻身,必须集体一起翻身,要是面对面呼吸,就别指望睡着了,说不定还能亲个嘴儿。久而久之,在尾铺的人很容易活动不开筋骨,身体越来越差,但睡觉却越来越有默契。当然,更有甚者,成了同性恋,顶前面人的屁股,这也不是没可能。

    总之,虽然于果还是安排到了尾铺,但尾铺还有左中右之分,弗利萨所在的位置算中间,和其他三人比较起来那是四六开,地方也算不小了。而且其他三人连弗利萨都不敢惹,何况是瞬间干倒弗利萨和兰迪库卓两人的于果?

    这待遇,不可谓不优厚。

    于果眯着眼睛朝那边一看,这家伙躺得还挺有型,装逼本事堪称第一。

    于果是人精,智商远超常人,是破案如神的名侦探,就连高晃和韩金匙这样的高智商罪犯,在他面前也是原形毕露甘拜下风,何况是毕哥?这家伙打着什么算盘,自己比他还清楚呢。

    这个号子的终级管理者虽然是毕哥,可真正履行一切具体管理事宜,大到维持秩序,小到欺负人为乐,都是老二德哥霍利菲尔德去办的。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能展现一把手不需要亲力亲为,二来老二一旦管理不善,反而被新人干倒,阴沟里翻船,老大起码可以见机行事,不至于颜面尽失。这两个好处说白了,都是同一个,那就是:维护老大的至高尊严。

    而这个毕哥,究竟是怎么超越霍利菲尔德当上老大的,于果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反正最多是因为三个原因:本来就是社会大哥、脑子聪明有手腕、虽然不混江湖但白道关系硬。

    由此看来,毕哥十分狡猾,而狡猾到一定程度的人,多半不讲道义,道德底线也远低于常人,有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光凭脑子和关系,不心狠手辣,那也控制不住猛虎一样的霍利菲尔德和蛮牛一般的兰迪库卓。

    估计毕哥一看自己不好惹,就觉得暂时采取怀柔路线,先把自己稳住,慢慢观察,以后再找机会进一步试探。能归为他用的,自然他欢迎,要是自己绝不臣服于他,那他肯定明着不行,就得暗地里使坏了。在号子这种极其特殊的封闭空间,暗地里使坏,往往有致命的效果。

    当然,这家伙再厉害,也跟自己无关,就算是在悄悄分析自己,伺机而动,那也无所谓,自己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仲老四那货不开眼,自己也是说杀就杀,何况是区区一个牢头狱霸呢?

    那种对常人致命的手段,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于果和众美的通话都是固定的,要是童雅诗、路晨、张晓影等人发现自己一直不回电话,那必然会产生疑惑,一定会到处打听自己的行踪的。到时候,凭着她们的巨大能量和活动能力,自己肯定能出来。

    反正自己在这里也没受甚么苦,从来没吃任何亏,只不过生活环境差了点,只要隐忍着,等一出去,把殴打自己的视频送到市纪委,看看仲老大还能不能护得住仲老三。

    至于在看守所呆着,权当是修炼心智了,甚至算是变相旅游了,换个环境,其实也挺不错的。

    那老鼠精见老三和老四都抬出去了,自己大有希望在这短时间内获得老大的青睐,往上提提位置,便狐假虎威地呵斥道:“新来的,老大给你的这待遇,是百年难见的,还不快点谢恩?”

    这话如此恶心,亏他能说得出口,大家都觉得胃里一阵泛酸,不过,老鼠精经常如此,大家也都熟视无睹了。老鼠精本人,也特别精明,看得出于果几次动手都是防御性的,绝不会主动攻击人,自己只要言语上不骂人,那么显得趾高气扬一点,于果也不会动手打自己。

    于果却笑笑说:“这个弗利萨的位置挺好,我本来就看中了。那我就睡这儿吧,反正过几天就出去了。”也没道谢,老鼠精讨了个没趣,看了一眼霍利菲尔德,指望他能训斥于果两句。

    霍利菲尔德也没理会老鼠精,因为他不是二十年前刚进看守所的莽撞少年了,经过这么多年几次进宫,也学会察言观色了。目前既然不能跟这个于果正面冲突,那就干脆一言不发,还保持神秘感和威严,等找机会再彻底弄服这个于果。

    门开了,弗利萨和兰迪库卓被抬出去了,几个管教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于果,没有作声。而霍利菲尔德看在眼里,心中却想:“这帮人一点儿也不吃惊,看来早就知道他不一般,而且一般这种就算虚报成摔跤的受伤,也一样要让有关的人关禁闭,可现在这几个家伙都一声不吭……他妈了个逼的,这新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由于于果谈笑间轻松连续干倒两人,因此整个号子里,没有谁敢于揭发“这其实是新人打的”,再说,最重要的原因是,毕哥本人没有授意揭发,而是定性为“滑倒摔了”,那更是谁也不敢乱说了。

    但也就在这时,门又开了,于果一脸欣喜:“哎呀,是不是要放我出去呢?”

    那管教是个新人,之前没听过于果的名气,但这次他大闹西沙台派出所,打伤了一共接近四十个警察,名声大噪,的确有点恐惧。可在这里他毕竟是统治者,腰板一定要硬气,因此强撑着说:“不是,你别妄想了。”

    于果点点头:“那该开饭了吧?”

    管教想笑:“这都快十点了,要统一熄灯睡觉了,哪有晚饭?”

0427 你凭什么欺负我?

    于果说:“可是我饿啊!你们抓人也不赶在饭点儿以前抓,这样太不人性化了,等出去我得向有关部门反映反映。”

    管教被上司责令“千万别和他说话”,于是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便说正事:“再给你们添一个。”

    这次,他没说任何附加的话,这就说明,来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犯人,打也行,不打也行,别欺负得太狠就行。

    果然,进来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白白净净地,就像于果年轻的时候,当然,于果现在也不老,只是这年轻人很年轻,应该是个高中生,于果差不多应该比他大十岁。

    但年轻人距离于果很近,于果能看得出,这孩子本分老实,还有点害羞,只不过眼神中有一种隐藏得很深的倔强。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是绝对的老实人,那也不可能进看守所,来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跟社会上大部分人不一样。

    既然来了新人,那就正好是可以重新树立权威,化解刚才尴尬的好时机,霍利菲尔德也感到特别振奋。

    老鼠精一马当先,先是笑容谄媚地对霍利菲尔德说:“德哥,我来问。”接着立即变脸,简直是一个优秀演员,厉声问道:“叫什么?哪儿的人?卖什么果木的?”

    高中生怯生生地说:“我……我是本地人,叫……”

    老鼠精骤然一脸怒意,一个耳刮子就抽过去,高中生猝不及防,眼镜一下子飞了出去,脸颊泛红,一脸诧异地看着老鼠精,目光中充满了悲怒。

    老鼠精冷笑道:“小伙儿,不懂为什么打你,是不是?告诉你,你坏了规矩!”

    高中生弓下腰低下头去抓眼镜,不做声。

    老鼠精一脚踩碎了他的眼镜:“你他妈的,我说话,你敢不认真听?我先问你的是你的名字,然后才问你是哪儿的人,你为什么偏要颠倒顺序,先说你是哪儿的人?”

    于果虽然对简单的欺负人并不义愤填膺,因为想要他拔刀相助,那得真正受了大冤屈才行,只是在看守所挨一巴掌,那也不算什么,他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新人,非要纠正千百年来全球不约而同高度契合的牢狱铁律。

    可是看到老鼠精竟然如此拙劣地没事找事,于果不禁气乐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老鼠精一脸怒容,可他很快意识到不能随便得罪这个什么小于,也就没敢发作,而是全部发作在高中生身上,又是一巴掌,抽在高中生的后脑勺上。

    可谁料高中生陡然站起来,用一种谁也想不到的高声怒吼道:“你这是要欺负我吗?”

    老鼠精怒了:“我操,今天真行啊,一个比一个牛逼!”说罢,看了一眼霍利菲尔德。

    霍利菲尔德冷冷地说:“很好,看来,现在的新人都不怎么驯服,那咱们就从你开始吧,让好好知道号子里是什么规矩。”

    这话当然是指桑骂槐说于果,但于果也不介意,开始翻找弗利萨床铺上有没有吃的,他这不是即兴表演,而是真的饿了。当然,这时候剑拔弩张,也没人顾得上看他。

    接着,老鼠精从角落里提了一大桶水来,说:“今天的水没用完,正好。看你年纪轻轻,大概是个学生吧?那我也不按照江湖人物的规矩来折腾你,你只要把这一桶水从头浇透了全身,再做三百个蛙跳,我就原谅你。”

    这是初冬,牢房里面很冷,要是再浇上这么一大桶水,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可即便如此,这也的确是号子里最轻的杀威棒了,如果这高中生真的之前对看守所有一丁点的了解,那就应该明白老鼠精倒也不算特别折腾他。

    可是,现实社会中,清醒地知道自己下一秒即将犯罪的人,又有几个?即便有预谋的罪犯,也不会提前对看守所做功课,看守所毕竟不是什么重点大学,但进来的人,的确能够改变一生的世界观。

    那高中生冷冷地说:“我老老实实的,你凭什么欺负我?”

    老鼠精怒道:“这他妈是叫你知道规矩,人人都这样!你想搞特殊?”

    高中生又一字一顿地说:“你——凭什么——欺负我?”直到这时,包括于果在内,都发现他的精神有点异常,要么是属于心胸极其狭窄的敏感性群体,要么就是在外面一时激动,发生了激情犯罪,到这里来再度被欺负,又激发了怒火。看来,这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但是,光有火气,没有实力与之相匹配,那就真的还不如一味地忍受。

    老鼠精也算是看守所的老人儿了,什么人没见过?这里进进出出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多少脾气大得厉害的家伙,在一顿毒打之后,都老实了。

    况且,这里是个环境非常特殊的密闭空间,什么武器也没有,有的只是拳头。老鼠精虽然又瘦又一口龅牙,显得猥琐之极,但毕竟也是混混出身,打了最少是五六年的架了,要打这瘦瘦弱弱、完全没经过磨练的高中生,那也不是难事。

    所以,老鼠精并不会因为高中生愤怒了,就放弃了欺负,而是变本加厉,又是一个耳光:“操,你再给我扎刺儿试试?给脸不要,治不了你?不想泼水是吧?那我帮你洗个澡!”

    当然,这一切,都是受到了幕后主使者毕哥和霍利菲尔德的纵容,他们这是利用老鼠精敲山震虎,实则为了敲敲于果。

    但于果还真不在乎,也只有到了仲老四这种级别的黑社会老大,或者韩金匙、高晃、老方等高智商罪犯,那他还真得略微认真应付,可看守所这几个小杂毛,他还真懒得多费脑子,这就像一个人绝不在乎自己体内某个白血球和某个细菌打架一样,这对他毫无影响。

    可高中生陡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动作——突然一下子跪下,把老鼠精吓了一跳不说,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还觉得他是条汉子,现在居然全剩了鄙夷。

    老鼠精还真以为他要来个庐山升龙霸一类自下而上的拳法,可没想到他居然连个过渡阶段都没有,难道之前那看似凛然殊不可侮的态度,全是装出来的?可看这孩子的稚嫩程度,似乎也没到这个地步。

    老鼠精长舒了一口气:“我了个大操的,吓死爹了,你个鳖犊玩意儿,跪下了就以为我能饶你?你刚才那嚣张态度呢?怎么不……”

    他骤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这孩子并不是跪自己,而是整个人匍匐在地,大喊一声:“爸,妈!孩儿不孝!从小到大,我只要一被欺负,你们就劝我忍!别人在学校受了一点委屈,别人的父母都会站在孩子一边,可你们,会帮着老师,甚至帮着欺负我的人的家长一起训斥我……我忍到了现在,可还是被欺负……!”

    于果在那一刹那,动了一点恻隐之心。这可不单单是因为,这高中生特别像年轻时的自己。

    假如说,梁永和是自己中学时代的一面反向行走的镜子,和自己同样都是老实本分而受尽师生欺凌,可却走向了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反方向的话,那么,这高中生就更像是那时候的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人欺负我,那拼死命同归于尽,也绝不低头。

    这样的孩子,总是不讨人喜欢的,父母觉得他幼稚倔强,老师觉得他傻逼不成熟,坏学生们,则觉得他又熊又不老实。

    他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孩子,他的父母,也是这种老实人,不敢得罪老师,不敢得罪坏孩子的家长,只一味地训斥自己。当然,他现在今非昔比,但过往云烟,不提也罢,总不能再寻找当年欺负自己的老师和学生报复吧?那也太没气量了。

    不过,他总记得父母训斥自己的话:“我们当年也和你一样受欺负,为什么就不能忍忍呢?很多人都受欺负,凭什么你一定要反抗,一点儿气都不受呢?”

    可就是因为这句话,奠定了他发誓今后绝不忍受任何欺凌的生活态度,直到他因为孟凝的离世而决绝地跳河自杀,如果不是超级穿越系统及时出现并附身,那他也不过只是那些坏孩子、谄媚富贵的恶俗老师们茶余饭后的一个陈年笑料罢了。

    于果觉得,不能忍受强加于自身的欺凌,坚决反抗,本来就不是错误,往大了说,历史变迁,也往往是因受不了欺凌而反抗的结果,历朝历代的灭亡,新的朝代崛起,莫不如此。他认为,发生在自己这一代的悲剧,决不能再度重演到下一代去了。

    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那么,自己将来有了孩子,该受委屈还是得受,这有利于成长,但不应该承受的那种恶性的委屈,他是绝不会让孩子承受的,也决不把自己父母以及老一辈逆来顺受的腐朽思想,感染自己的孩子。

    接着,那高中生继续说道:“爸,妈,我不能忍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本来我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下辈子,我再孝敬你们!”说罢,一跃而起,冲向老鼠精。

    其实,这高中生倒也不是为了装逼和震慑对手而说了这一大坨,于果分析,这孩子应该属于“莫谓言之不预也”的敞亮型,亮明了打架的原因,表示自己师出有名。

    但这种敞亮也得分场合,在这里就纯属脑残,说了这么一大堆,连脑子不好使的人都能听懂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更何况也勉强算是身经百战的看守所老油条老鼠精?

    于是老鼠精早有准备,当即向下猛地挥舞了一拳,这一拳挺重,而且又快又狠,换成于果在跳河之前的凡人时代,也不见得能撑得住,而那高中生从下往上,除非是低着头顶对方的下巴,可他却是迎着拳头上去的,这不是送脸过去给人家打?

0428 这话应该我来说

    于果看着高中生,有些怜悯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可能是总被欺负,最近才开始反抗,之前一点儿也没跟别人真打过架,基本上应该是被人家抽几个耳光就结束了,完全没有实战经验,这样的就算年轻力壮,也绝不可能打得过老鼠精。别说老鼠精了,于果自忖,自己的凡人时期,也能把这孩子砸趴下。

    果然,老鼠精这一拳直接将那孩子的脸打偏,这一下抢占先机,优势就更明显了。再一拳,那孩子还算反应快,双手拦住,错开这一拳,然而他在单挑方面是一片空白,双手都用上了,又给对方腾出一只手来。

    这次老鼠精的拳头直冲那孩子鼻梁来,按说,这必然ko,一切该结束了,这不是戏剧,而是残酷的现实生活,除非真的像于果这样开了外挂,否则不会出现奇迹。

    但就连于果也没料到的是,那孩子偏偏因为太弱了,脚下不稳,差点滑倒,就算没摔在地上,也猛然低头了,老鼠精这一拳居然奔空。而那孩子陡然再一抬头,正好反而成了一个“头槌”,砸在老鼠精的下颌骨上,好在没有力道,吓得老鼠精倒退一步,好不容易得到的优势,又被化解了。

    可那孩子怒气陡增,狂叫着挥舞王八拳,朝着老鼠精扑过来。老鼠精如果真的跟战斗力相仿的人对打,一定会拿出小心翼翼的态度和常年积累的经验来,可对这孩子,他觉得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闪躲归闪躲,可主要也是以拳对拳,显得更勇猛一些。

    但谁能想到,这孩子嗷一嗓子,如同一只发情了的老猫扑了上来,一口咬在老鼠精的鼻子上,老鼠精的眼泪立马飙出来了。虽说那孩子脸不算大,可老鼠精尖嘴猴腮,脸特别小,从背后看上去,仿佛是那孩子在背对着大家掉眼泪。

    看到这里,王胖子、中年瘦子都有点想笑,但谁也不敢明着笑出来,就像得了癫痫似的,不住颤抖。

    霍利菲尔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对付一个高中生,如果他再出手了,那就真的太跌份了,因此就这么继续冷面孔地瞧着,希望老鼠精不要给这个号丢脸。

    新人如果总是压不服,那可就不仅仅是不利于自己树立威信的问题了,不进则退,新人越来越胆大,再抱起团来,可就威胁自己的统治地位了,甚至毕哥的地位也有可能不那么稳固了。

    老鼠精又怒又惊,他本想装个**,让新人和老人都看看自己的能耐,谁料竟然装逼不成反**,剧怒之下,一拳横扫。那孩子却骤然双手一抱,将老鼠精抱住,并且顺势一压,以体重上的微弱优势和重力加速度,反而把老鼠精压倒在地,而老鼠精那解围一拳,只不过砸在了那孩子的后背。

    旋即,高中生也没与老鼠精拉开距离,他倒不是盘算过自己拳头不是对手,只能进行贴进战,自己居高临下往下打,未必能长久占据上位,说不定几下就被老鼠精翻到底下。他只是好不容易抱住了,不能松开而已。

    没等老鼠精的鼻涕和鼻血喷干净,高中生又张开了血盆大口。老鼠精惊恐羞恼之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嘴巴不断地在自己的脸颊啃噬,好在自己的脸上没什么肉,但这也没什么区别了——输给一个学生就很丢人了,而且还是这么丢人的姿势。

    高中生又一口咬住他的耳朵,死命地向外拽,老鼠精疼得“啊呀呀呀我操操操……”地乱叫,口水都喷出来了,疼得眼珠子红丝遍布,双拳拼了命地击打高中生的后背,但由于距离太近,威力就差了许多。

    霍利菲尔德陡然站了起来,飞起一脚就踹飞了高中生,高中生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能受得了这么强横的腿功,直接斜飞了出去,在地上擦了一下,又一个翻滚,仰八叉地落在墙边。

    霍利菲尔德今天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全部爆发了,双拳攥起,胳膊上的肌肉青筋迸露,盘根错节,眼睛里酝酿着轰鸣的雷电,看样子要真动手了。果然,他就朝着高中生落地的方向又是狠狠一脚,这一脚正朝向高中生的腰部,真要是踢中,恐怕这辈子就真完了。

    但他狂飞出去的力道还没倾泻而出,就感觉后脖颈一紧,被直接拖住。霍利菲尔德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的身躯怎么突然不听使唤了,正要挣扎着死命用力,整个人却来了个翻转,也跟着仰八叉地落地。这次是脑袋落地,眼冒金星,感觉天旋地转。

    可是,耻辱感也爆棚了,这使得他本来就很强健的体格一下子再度“满血复活”,一个弹跳站起,狂喊道:“谁?谁他妈干的?”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毕哥,自己是毕哥的代言人,做的事都是毕哥吩咐过的。

    于果却说:“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

    霍利菲尔德再也忍不住对他的极度不满了,怒火中烧,狂吼一声:“我刚才已经很大度地饶过你了,你他妈找死?”

    于果却笑了,缓缓站了起来,虽然比霍利菲尔德这样的巨汉矮不少,但霍利菲尔德猛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由于屋子太窄,于果双手插兜,两步就走到他跟前,说:“‘我刚才已经很大度地饶过你了,你他妈找死’,这话应该我来说。看在你一瞧就是文化程度很低的份儿上,我也可以给你个机会,十秒钟,冷静一下,想想你刚才说的话合适吗?”

    霍利菲尔德原本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火气一下子熄灭了不少,情绪极其复杂,但屈辱感使得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你不就是功夫高点儿吗?到了外面,我让你生不如死,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能让他彻底冷静下来的,不是这十秒钟,而是他也是练过武的,虽然不是正规学校,但打一般人够了,在李闯手下也是数得上的一流打手。

    可他完全清楚,能一只手随手就把自己举起来再随手扔了,毫不费力,这么大的力气,要么是练功练得门道很深,要么是天赋异禀,天生力大,这样的人,硬碰硬没有好下场,只能伺机而动。

    但他看不出目前毕哥的意思,毕哥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可他相信,毕哥这么牛逼的人,肯定不会任由新人猖狂。当年毕哥和邓长发、李闯、郑荣、蔡雄、房秋这些人,是同一辈分的江湖大哥,曾经风头很劲,现在尽管年纪大了,可无论身手还是脑子,都不是眼前这个只不过会点儿武功就猖狂的新人可以相比的。

    高中生这下真糊涂了,他正是看书的年纪,即便不算知识渊博,可有些事他是清楚的,睡在头铺的肯定是老大,那个大个子是老二,老鼠一样的傻逼是个低等打手,难道不是吗?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小哥,竟然能唬住这个老二?

    当然,之前他太过激动,头部充血,也没工夫去看于果如何轻松收拾了霍利菲尔德,可他还是有基本礼貌的,忙松开手,呆呆地说了句:“谢谢……谢谢你,哥。”

    老鼠精终于抽出手来了,当脸一拳,就把高中生的嘴角打破出血。

    于果突然单手从地上一把拉起老鼠精,冷笑着问:“我说,我是不是之前显得太礼貌了?我刚才说,差不多就行了,你怎么还敢打?”他举起老鼠精,犹如玩弄一张扑克牌。

    老鼠精能感受到这股力量简直堪比小型吊车,惊骇莫名,顿时明白自己差太远了,当然不敢跟他放对,只顾着大喊:“德哥,德哥!德哥救我!”

    霍利菲尔德除了在心里怒骂老鼠精是个蠢货,却也不能表示太强横,只故意说:“你一个新人,刚进来就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教给新人规矩,杀威棒吃吃苦头,这是从古到今中外都有的规矩,给你面子,不给你‘上刑’,那不是怕了你,你怎么还敢再管我们的事儿?”这话说得很有技巧,也是为了把于果孤立。

    于果却不在乎被傻逼孤立,笑了笑:“如果你们的规矩,是以专门欺负人为乐,那只要我在这儿,这规矩就得改改。”

    这正是这高中生内心里最想说,但却没有实力可以说的话,当即他就把于果当偶像了,热泪盈眶,刚才的冤屈全都释放出来,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声:“哥,我支持你!”

    霍利菲尔德森然笑道:“瞬间收了个傻逼小弟,就真以为自己是大哥了?姓于的,你这样的,我见过不少,会点武功,就上天了?现在什么年代?这是枪的世界。觉得自己拳头硬,就能跟黑道上人对抗?

    “你知道我外面跟谁的吗?你如果知道,你会希望自己早点判进监狱,该服刑服刑,而不是释放,要是在外面,我大哥的人能直接把你弄死!当然,你进了监狱,也是一样,我的朋友遍天下,分分钟就折腾死你!”

    于果毫不在意,轻蔑地笑道:“你这牛逼吹得,怎么这么恶心,听上去跟那个李闯真像,粗暴,没文化,脑子缺根弦,还自以为自己挺有派头的。”

    霍利菲尔德浑身一颤:“什么……你……?你说什么?”

    于果一怔:“这都不让说?你丫也太敏感了,你上辈子是个g点成了精吧?我说,你这牛逼吹得,怎么这么恶心?”

    霍利菲尔德不理会于果的辛辣讽刺,追问道:“你敢骂李闯?”

    于果浑然不觉:“他又不是伟人圣人,我说他两句怎么了?你怎么就跟学生时代专门给老师打小报告那种熊孩子似的?俗。”

    正在此时,头铺发话了:“小于,你愿不愿意听老哥哥说两句?”

0429 号长的招安

    于果一愣,众人都有些心惊胆战,因为毕哥是有名的笑面虎,他态度温和的背后,常常酝酿着雷暴。即便他真的愿意对于果付出温和的耐心,这种耐心也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于果眨眨眼,说:“你说吧。”毫无恭敬之意。这在于果看来很正常,他没必要对一个牢头狱霸恭敬,比这家伙厉害百倍的人,自己也是说弄死就弄死。

    下一步,他将把自己拍摄的视频交给市公安局,让他们看看怎么处理这个道德败坏的仲老三,如果处理结果还算不错,比如最起码摘了仲老三的乌纱帽,判个几年,那还好说,要是不能让他满意,那么,在某个漆黑的夜里,于果将会彻底带走仲老三。

    于果正是为了看到仲老三的模样,才一直顺从西沙台街道派出所,直到亲眼见到了仲老三。被他亲眼见过的人,只要他愿意,都可以随时寻找其一分钟以前所在地,然后利用无视状态接近,迅速带到地球的另一边,喂各种爱吃人肉的食肉猛兽。

    他依然愿意先走把视频交给市公安局这种依法程序,并非他多么相信法律的公正性,也并非他认为这一招就一定能打击到仲老三。可是,仲老大再怎么霸道,也是官员,官员都是敏感的,于果希望通过一次次曝光仲家的丑事,来尽可能打击到仲家的支柱——仲老大。

    所以,对他而言,这个看守所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过渡阶段而已,于果根本不鸟这个管理不到十个人的所谓“老大”。

    毕哥终于缓缓地坐起。于果看清了他的面容。

    毕哥长了一张看上去没什么特色的脸,但一双眼睛又细又长,显得有些阴狠,但看眼睛,很像影视演员计春华或者杜玉明,但鼻子以下却又不像,鼻子也很细长,嘴巴也很细长,准确地说,整个脸上的五官简直是用几根线组成的,非要说像谁,那就像漫画《全职猎人》里的西索。

    毕哥的眼神并不带有任何的怒气、嚣张、阴森,甚至看上去就跟他的声音一样平和,可总有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阴鸷气息,缓缓地笼罩着这张脸。

    于果见他半晌不说话,催促道:“有话快说吧。”

    众人又是一惊。毕哥的愠怒渐渐体现在了刻薄的眼睛和嘴唇上,他的眼睛眯了眯,嘴巴抿得更紧了,慢吞吞地说:“小伙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于果“哦”一声反问,充满惊奇。

    毕哥气定神闲地说:“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这样破坏规矩,那下场最起码是个残疾。可是,我一再纵容你,是因为你的身手,我非常欣赏。你毕哥我在江湖上也混了三十多年了,今年四十七岁,不大不小,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了。见过的人和事,都很丰富,但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身手。

    “最早出来混,和来西山的张耀武对着砍,他到底还是输给我一刀,被砍晕了,当然,他是条汉子,晕之前绝不逃走。成名一战是二十七年前,郭文昌大哥带了二百多个精壮后生,我一直冲在最前面,最后整个人都变成血人了,可我只要还能动,就绝不松开手里的刀。这事之后我在医院住了半年,郭大哥直接送给我一套四十五平方的房子,还有一辆摩托车。

    “二十三年前,郭大哥和北郊的老大冯玉明干起来了,我拿着枪跑到酒店门口,拦住冯玉明的车就直接开轰,冯玉明的司机和两个保镖都带的枪,跟我对射,我边跑边冲,把枪当刺刀用,他俩吓得根本不敢正面看我,胡乱射击,被我冲到跟前。

    “但老实说我枪法也不咋地,我的子弹也用完了,可我二话没说,抡起枪托就砸冯玉明。冯玉明倒也硬气,跟我用拳头打了十分钟,居然还是不分胜负。后来,他的增援来了,他居然放我走了,还说要开高价收了我。再后来,他和郭大哥成好朋友了,还经常夸我,他很羡慕郭大哥,说手底下一百个加起来也不如我。

    “等到十八年前,鳄鱼谭占着市中心的沙土,不让任何人碰,我和他们对拼起来,当天晚上最少有六把枪开了火,直到洪校长出面调停,我给洪校长面子,才不和鳄鱼谭计较。鳄鱼谭从来没看上过任何人,但对于我,他还私底下托人带话给我,只要跟了他,直接当副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我没同意,因为他做人不地道,这样的大哥,决不能认。

    “那时候,我自己也已经单独出来玩儿了,虽然我还是管郭文昌和冯玉明两位大哥叫哥,但他俩已经叫我老弟了。我没从他们手里要一丁点买卖或者分红,我也没接着打他们的旗号,而是自己玩,现在也没多少钱,一个洗浴中心,一个特色饭店,一个房贷公司,小买卖,几千万而已。”

    他说这么多,每个人都大气也不敢出,提心吊胆。这些事,只有霍利菲尔德知道,可知道归知道,现在一听,还是有些心惊胆战。至于其他人,由于是老犯人,也听毕哥谈起过,可却没这么详细。

    因为毕哥虽然说过不止一次,但只有眼前这个新人,才值得毕哥说这么详细。

    至于王胖子、中年瘦子和高中生都是后来的新人,他们听说头铺毕哥原来如此可怕,都彻底惊呆了。

    但这在于果看来,仍然是一种装逼,只不过装逼的境界比较高,技巧性极强而已。他现在已经过了和人争锋到底的阶段,如果在他刚获得超级穿越系统的新生时,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反问:“你那么牛逼,怎么还进了看守所了?”可现在,他懒得问这句,他估计,这家伙装逼水平如此之高,应该会自己说出来。

    果然,毕哥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当然,你也许不信,觉得我是在吹牛逼,我要是真这么厉害,何至于被关在这里?这有点复杂,大致说起来,就是我的洗浴中心里出了点事,死了个人。但是换成别人,别说关起来,甚至早就判刑了。但我这事儿,外头一直有人帮我运作,在这里好吃好喝,也挺惬意的,出去是迟早的事,只要我愿意。”

    这话真假参半,但起码好吃好喝是真的,看守所除了坚决不服从管理者外,哪怕是死刑犯,只要你出得起钱,看守所超市里的东西随你选,想要更多好吃的,从外面饭店买就行,当然,价格是外面的五倍到十倍,你肯出,就可以卖给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随后,毕哥总结说:“所以,我现在就像是一支随着熊市跌到底的潜力股,你这个时候跟随我,是在我困难时期跟着我的,含金量高,将来涨起来,我一定亏待不了你。说真的,你武功虽然很好,但没什么社会地位,这要是在外面,我还不一定和你说话呢,顺风顺水的时候多少人来恭维阿谀,但那有什么用?场面朋友而已。”

    他铅笔一般的眼睛看着于果,就像是两条被拉直了的蚯蚓,一字一顿地说:“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不单单是因为爱惜人才,说真的,全国这么大,你不敢说你武功第一吧?就算是胶东市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你也不是第一吧?

    “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你特别像年轻时候的我,天不怕地不怕,随时有一股子闯劲儿,让我觉得真心怀念过去的日子。但既然有我在你前面,你就不需要像我当初那样,历尽千般万般的苦楚,混到快五十岁了,才当个几千万的富翁。只要你点头,你可以有更好的捷径。”

    于果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表示。

    毕哥朗声道:“所以,我特别给你个机会。你要是愿意,小德子,你别不高兴,你排老三,让他上二铺。”

    众人大惊,霍利菲尔德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毕哥,你……”

    毕哥大手一挥,容不得任何质疑:“就这么决定了。小于,我不单单让你当二铺,而且我还要给你比一般号子的二铺更大的权力。以后,任何新人进来,都由你来‘过堂’,你看顺眼的,咱们谁也不准欺负,你看不顺眼的,随你收拾。这小孩既然你喜欢,就跟你吧,谁也不准再碰他。既然他打赢了老鼠,那就给个外号叫小猫吧。”

    于果没想到老鼠精还真叫老鼠,不禁看了他一眼。老鼠精更没料到自己出力不讨好,被咬得满脸血,最后竟然寸功未立,还惹了一身骚,惊呆了。他当然不敢恨毕哥,不敢恨于果,又不能恨自己,就更恨高中生小猫了。

    “总之,有我一口,就有你一口。只要你答应,从此跟了我。小德子虽然在这个号子里是跟我的,但在外头,他是李闯的小兄弟,我不能夺人所爱,出来混的讲义气,这是大义所在,一个小弟不能跟两个大哥。

    “但你就不同,你现在跟了我,以后出去,你就是直属我的,我外面还有几个老兄弟,支撑着我的公司,你一出去,就跟他们并列,最少我也给你个副总级别,年收入没多少,基本也有个三五十万的吧。你看看,怎么样?”

    这还真的是苦口婆心,这种收买人心的本事,不可谓不高明,而且是真金白银,简直是下了血本。

    毕哥是什么人物?在黑道上,算是第二档次的老大中的佼佼者了,甚至有朝一日,问鼎张宏远、仲老四、郭文昌、冯玉明等人的级别,也不是难事。真难得,真稀罕,他还能开出这样的高价收买一个后生小辈,一个刚刚进门一个钟头的新人。

    要不是兰迪库卓和弗利萨被拖出去了,人事不省,他俩还真能嫉妒死。

0430 你确定你说的是不?

    更不用说霍利菲尔德,十分眼热,连带着周围所有人复杂的目光,都投向了于果,这个时候,他们也都觉得,于果再怎么傲气,此刻也该知足了,现在低头认大哥,也没什么可丢份儿的了,这是刘备请诸葛亮,曹操请关公的待遇,还能奢求什么?

    毕哥意味深长地看着于果,再次问道:“怎么样?咱们这里不是官场,不整那些虚的,给个痛快的答复吧。”

    于果正视毕哥的目光,微笑了一下,说:“不。”

    这话一出,全场的惊异达到了最高峰,从此之后,要是再有什么惊人的事情,大家也不会有更多的惊讶了。

    毕哥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确实很难想象,还有人能拒绝他开出的这一价码。要知道,他还真不完全是因为要在号子里归拢新人,而是的确欣赏于果的战斗力,这么多年来,能随便动两下,打着玩儿一样就干倒了两个壮年汉子,也确实非常罕见。

    霍利菲尔德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竖起耳朵,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要知道,论势力论名声,毕宇航在黑道上要强于自己的大哥李闯。尤其是大哥李闯的老板仲四爷刚刚不幸去世,李闯更没了主心骨。

    毕宇航一向眼高于顶,很少正眼看人,朝一个年轻人明确抛橄榄枝的行为,恐怕这是历史上的头一次。可这小子,难道竟然就这么不识好歹?可他哪知道,外面的胶东第一黑道老大洪校长的邀请,于果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而老鼠精也反应过来了,心里很是幸灾乐祸,暗想:“混账王八蛋,姓于的,你装逼装大发了吧?现在看你怎么收场!给你一点云彩,你就要下雨?得罪了毕哥,你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吧?乖乖等死吧!”

    这想法并非夸张。早在去年年底,有个块头很大学摔跤的蒙古人进了号子,谁都不服,全号子没有一个人能跟他在暴力上对抗。而且,他是死刑犯,杀一个杀两个都无所谓,临死前带走谁算赚的。那蒙古人自以为大家都怕他了,直接走到头铺,要毕哥滚开。

    毕哥也没多说,只是笑笑:“你欺负老人,我不和你计较。但头铺不是谁都能睡得安稳的。”那蒙古人也没在乎,晚上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蒙古人的脖子割开一道深深的血口,已经不行了,凶器在他自己手里,是一把打磨得十分锋利的牙刷残片。

    毕哥在背后打点了好几十万,就说这小子是畏罪自杀了,看守所居然没有管教对此有异议。

    也许很多人觉得,几十万花得太冤,至于么?一个纯肌肉死刑犯,你让让他就是了?反正过几天也就毙了。可是,毕哥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挑战他的头铺地位,所以,那蒙古人必死无疑。

    毕哥说了很多次,谁敢不服他,那也没关系,公平竞争。这意思还用说?他宁肯花几十万去抹掉一个即将死刑的家伙,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他在这间号子里,至高无上的威严。

    现在,这新来的小子居然敢明着拒绝毕哥?那还不是自己找死?王胖子和中年瘦子眼神里都流溢出浓浓地悲哀和怜悯,他们其实已经可以想象这个新人今晚深更半夜的命运了,第二天早上,自己又将和尸体同眠。

    几十万,自己十年才能挣到,而这只不过是毕哥洗浴中心淡季一个月的收入而已。

    想到这里,王胖子有点忍不住了:“小于,别乱说,好好想想,毕哥不是谁都……”

    他话还没说完,就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其实他不是要拍马屁,只是想让双方都有个台阶下,但毕宇航阴冷的目光投射过来,王胖子连站也站不稳了。

    毕宇航淡淡地说:“小胖子,这是我和小于的事,你还不够资格插嘴。”接着,他又望向于果,眼神跟刚才的和善明显有差距:“小于,你确定,你说的是‘不’?”

    于果微笑道:“对啊,你不确定?”

    这话,让全场的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

    所有人都望向于果,因为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刻去看毕哥的表情。

    毕宇航先是眼角一开一合了几下,旋即整张脸变成了一棵被挤压走形的老木头,嘿嘿笑了几声。

    大家都有些栗栗自危,不寒而栗。

    于果却毫不在意,他也不是故意要得罪毕宇航的,只不过无所谓而已。但这正犯了毕宇航的大忌讳。

    毕宇航沉下脸来,语气却古井不波:“小于,那既然这样,咱们就没得聊了?”

    于果说:“也不是一点儿没有。”

    毕宇航以为他怂了,事情有了转机,便问:“什么事,你尽管说。”

    于果摆摆手说:“我这不是被抓进来的时候没赶上饭点儿么,有点饿,所以得早点睡了,就不聊了。不过,我这人粗粝,你们聊你们的,我不会觉得你们影响我睡觉的。太安静了,我还睡不着呢。”

    毕宇航的脸终于换成了恶魔的脸:“小于,你最起码,应该对江湖前辈,有一点点的尊重吧?”

    于果却直白地说:“是你太敏感了,这是你们混社会人士的通病。你都几千万了,还这么容易生气,真不应该。我看,是你价值观出了问题,认为有钱就能指挥一切,一旦不如愿,就心理失衡了,认为自己魅力不够。其实不是这样,你忽略了并不是人人都信仰金钱这个百花齐放的现实。

    “我劝你订一份本市老年办编辑部出版的半月刊《老年文摘》,要看绿版的,别看红版,红版都是老年人离婚的故事,绿版讲健康。你得多看看怎么养生。养生,吃喝是次要的,改坏习惯也是次要的,把心给放平,万物不萦于怀,才最重要。将来要是放出来,你多练练太极拳太极剑,跳个广场舞……”

    他越说下去,其他人的脸色越难看,都感到毛骨悚然:“这小子难道疯了?满嘴跑火车,一点儿情面也不留,毕哥会把他扒了皮的!”

    毕宇航终于打断了他:“小于,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明白了,咱们的确没得谈了。好,那你还是睡小军的铺吧,这个二铺,还是小德子的。哪天你想通了,这二铺随时为你留着。可是,从现在开始,再有新人进来,该什么规矩还是什么规矩,你就别管了。小猫,是我给你的最后面子。”

    于果忽然站起来了,众人都是一凛,但这次,没有谁敢跟着站起来围上来了。

    于果经过霍利菲尔德时,霍利菲尔德骤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整个人差点虚脱。其实这是于果身体强化后带来的气息运行,对常人中枢神经产生的物质性压迫,并非完全的意志压力。

    于果走到毕宇航身边,毕宇航见他眼睛清澈透明,若无其事,但陡然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心里也有点没底了。毕宇航混了这么多年,大小上百次斗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可他这时候决不能让步,便淡淡地问:“你这是想通了?还是说,你真打算跟我玩到底了?”

    于果眨了眨眼睛,说:“我就想说一句:你真是个话唠,别唠叨了行吗?我说我不介意睡觉的时候你们聊天,是指你们互相聊,但别跟我聊行不行?我初中的语文老师,特能说,但我觉得你今天把他半年的话都说了。怪不得我从进来你就睡,是不是之前也说得太猛给累的?”

    毕宇航的眼睛,终于冒出了凶悍阴森的邪光。

    于果站起来,缓步回弗利萨的铺:“你们继续聊吧,别跟我聊,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饿了得早睡,不然饿得厉害。”

    说罢,他一下子仰面躺在弗利萨的铺上,嗅嗅:“谁的脚这么臭?”然后就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众人都望向毕宇航。毕宇航心里清楚得很,真打起来,恐怕这小子能最少打趴下这号子里一半的人,因此,仍然没有立即发作。当然,这还是他看走眼了,他这样的来一百个,也一样一拳一个打死。

    于果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毕宇航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双目放电,现场的气氛,仍然很紧张。管教在外面喊:“准备熄灯了!都睡下!”

    毕宇航冷冷地说:“今天晚上,都给我好好睡,睡得越香越好。谁要是不该醒过来却醒了,那就是扇我的脸。”

    他这话再明白不过,谁敢对着干?大家都吞了一口冰冷的哈喇子,拉开铺盖,心惊胆战地去睡。

    尽管于果睡觉很规矩,并没有像弗利萨那样专门欺负尾铺,可是,老鼠精、王胖子和中年瘦子,哪个敢和他接触?都缩成一团,这时候也没谁职责王胖子胖了。他们都清楚,指不定深夜的什么时候,毕哥就跟德哥一起,将他压在床上猛揍,甚至废掉都有可能!这是谁也防不住的。

    但高中生小猫就不同,他觉得在于果身旁最安全,便凑在于果旁边,睡过去了。尽管他也挨了不少揍,可最终胜过了欺负他的老鼠精,心里也大是安慰。比起之前一怒之下开车撞人时的绝望,现在反而有了主心骨,睡起来心无旁骛,质量高得很。

    深夜,除了此起彼伏各种不同尺寸的呼噜声外,一切都很干净。偶尔有值夜班的管教晃着棍子走过,但他们走过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犯人们早就习惯了,要是哪天没听到,说不定反而睡不着。

0431 大喷嚏

    但对于果来说,即使是在睡眠状态,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对每个热源的感应,也是不难的。他并没有真正进入深度睡眠,他的大脑伴随着体能进化到一定程度后,可以一半用来休息,一半用来警戒,这特别像是市中心商业区的大楼,晚上仍然有值夜班的。

    即便不是全面睡眠,但这也足够维持他很多天的体能所需了。再说,这黑暗之中,对他超强的视力影响不大,相反,却能更清晰地听清楚耳畔每个人的呼吸声。别说谁坐了起来离开自己的铺,哪怕谁想要翻个身,于果都听得清清楚楚。

    正在此时,一个人翻身后坐了起来,于果心里的耳朵听到了,从方位上判断,应该是霍利菲尔德。接着,最头上又一个人翻了个身,起来了。于果判断,这次是毕哥。两人都坐着,也没说话,可于果能感受到,这俩货正在交流,大概是用手指在对方手掌上写字。

    旋即,自己身边也有人坐起来了,这次是按照身材和方位来看,居然是那位中年瘦子!于果就算不动声色地继续睡,这帮家伙照死里打自己,也不可能伤到自己,但于果确实没想到,那中年瘦子,也是他们一伙的。

    按理说,这不是无间道,看守所号子里的空间都是有限的,瘦子没得到什么好处,睡觉睡在拥挤的尾铺,吃饭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再说有今天没明天,还不知道能怎么判呢,至于和毕哥、霍利菲尔德同流合污吗?

    但于果的推断能力一流,立马就察觉到,也许事情不那么简单。人不是孤立的个体,社会是一张大网,人人都有直接或者间接的交集。

    这个中年瘦子在外面,说不定有老有小,最起码,应该有个牵挂的人,或者病了,或者正在升学,或者正在求职,或者需要结婚,总而言之,要么需要钱,要么需要安全,要么需要关系。而这三样东西,也许这瘦子,都不具备。

    那这个屋子里,谁会具备这三样东西呢?于果也只能算勉强具备,他的优势并不在此。所以,毫无疑问,具备的只有毕哥这个几千万的二级黑社会老大了。这么看来,这瘦子才是杀手锏,毕哥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忌惮的,怕两个人按不住自己,就需要隐藏的增援。

    当然,老鼠精虽然没醒,但未必不是装睡,万一出现问题,说不定会装作调解来拉偏架。不但如此,老鼠精或许还担任看着王胖子和高中生小猫的职责。毕竟谁要是想杀谁,按下警铃,就等于立功,立功就能减刑,这谁会拒绝呢?

    王胖子肯定知道这个理儿,不过他应该不敢得罪毕哥,要不然不论是继续待在看守所,还是出去,都有他受的。但小猫就是需要重点看护的了,小猫不见得了解摁下警铃就立功的道理,可他一心向着于果,难说不会按警铃,这样就坏了毕哥的大事。

    于果把这些分析得十分透彻,可外表睡得十分安详惬意,还时不时来个微鼾,死刑犯才能享受到的手铐脚镣待遇,对他而言似乎毫不影响睡觉的质量。甚至他从不翻身或者做大的动作,手铐脚镣没有时不时地哗哗响,影响他人。

    他听到了毕宇航、霍利菲尔德、中年瘦子正在从两个方向接近自己,估计等看到自己的表情时,心里一定会咬牙切齿地想:“别看你这傻逼现在睡这么香,我马上让你永远也香不起来!”

    两张手缓缓张开,对准了自己的手铐,另外两只手对准了自己的脚镣,手心散发的热气,常人是感觉不到的,于果却感觉得十分清晰,心里感到好笑,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当第三个人摸出一根锋利的塑料物品,在黑暗中寒光一闪时,于果真的生气了。

    他本来也能料想,这帮人睡前拿自己没办法,等熄灯之后,想要凑起来把自己打一顿解气,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反正闲来无事,陪他们玩玩,那也无所谓。

    可是,那不知道是梳子还是牙刷残片的锋利尖刺,只有可能是为了杀人,别无它用,最起码,也是想要把人整残废。但是,那尖刺正对着的,是自己的咽喉,这还不够明显吗?除了想要自己的命外,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于果心想:“无冤无仇,只不过没给你面子,你就动了杀心,人命在你眼里,也太不值钱了。本来连打你一顿都懒得慌,现在看来,有必要真的好好给你个教训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用两种方法解决问题,一是直接醒过来,把这三个混蛋砸得死去活来,个个掰断了四肢,但这样一来,恐怕会给仲老三口实。

    二是就这么不动弹,任凭锋利物刺到自己的要害,然后毫发无损,利刃却断掉。可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要么会让这帮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的家伙们误以为利刃刺到了硬物断裂,认为是自己运气好,今晚罢手,以后再找机会杀自己;要么发现了自己刀枪不入的秘密,这些,都不可以。

    所有被他展现秘密的人,都死了。大到黄中锦、小魁、仲老四,小到邓长发三人组,他是不可能容许知道自己真正秘密的人活在这世上的。也许童雅诗和路晨,是例外中的例外。更准确地说,只有童雅诗有这种待遇,路晨因为是警察,于果对她的透露还是有所保留。

    于是,于果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那锋利物继续接近,于果从持利刃者的胳膊带出的气流来看,应该是相当瘦的,看来,此人是那个中年瘦子!毕宇航和霍利菲尔德果然狡猾异常,既想要达到彻底铲除异己的目的,又不想亲自动手杀人,就逼着那个瘦子动手。估计那瘦子被逼无奈,只能动手,他别无选择。

    而于果又觉得,这可不是办公室政治斗争,这里毕竟是号子,那瘦子就算没有毕宇航和霍利菲尔德阴毒,也不见得就是个什么好人,所以,自己下一步计划实施的,依然不变。而且,别人他还没有把握,这瘦子是这三人中力量最弱的,也就最好操控。

    紧接着,那利刃产生了抖动。这一瞬间,于果等了好久了。

    于果倏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把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但这表面上是个喷嚏,却没那么简单,中年瘦子本来就瘦,胳膊被这股骤然而生的强劲气流带起,向外一扎。

    毕宇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胸口开始冒血,他双手用力一摁,却止不住这不断外溢的血流。

    正在此时,屋内传来一声可怖的尖叫声,久久不绝——正如于果所料,老鼠精根本早就醒着,而且真是准备看好戏,但完全没料到是这种结果,吓得差点要晕厥过去,因此尖叫起来。

    于果故作惊讶地悠悠醒转:“叫唤什么,让不让人睡了啊……”

    老鼠精持续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于果也故作震惊:“什么?杀人了?门边上那位,快摁警铃呀!”

    王胖子在最后面,猛一睁眼,目瞪口呆,但他的反应比同时醒来的小猫还是要快的,立即摁动了警铃。他大概在那一瞬的呆滞中也权衡了利弊,知道毕哥被刺杀了,自己按了警铃,毕哥要是能被救活,也不会怪罪自己。权衡利弊是看守所在押人员所必须具备的本能,否则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

    外面的反应速度倒是很快,管教来了好几个,没有谁像旧社会的巡捕房那样骂道“老子刚睡,折腾老子干啥,要是发现没事,弄死你们”,他们倒不是多么正义,而是知道这帮在押人员早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谁敢开这样的玩笑?否则,小黑屋伺候,得不偿失。脑子没病的话,决不能把警铃按着玩儿。

    灯打开了,现场浓郁的血腥气息开始升腾。毕宇航横躺在地,胸口血流如注,不知是死是活,而中年瘦子手持牙刷,全身颤抖,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不不不……不是杀他……杀错了……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霍利菲尔德虽然又惊又怕,但还是立即反应过来,指着中年瘦子喝道:“面对管教,你必须实话实说,决不能撒谎!要是知道你撒谎了,你老婆孩子也饶不了你!”

    这话其实是提醒中年瘦子,千万别说是毕哥撺掇他杀于果,不知怎么着他居然转而捅了毕哥。霍利菲尔德倒不是为了毕哥好,毕竟他自己也是同谋之一,只盼望毕哥一死了之,中年瘦子也别胡说八道,自己就真安全了。

    中年瘦子立马停止了干嚎,眼神中充满绝望。他知道,为了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和幸福,也绝不能胡乱说话,哪怕自己必然走向枪毙这条不归路。

    他很痛心,其实原本多希望自己能被判刑后,蹲个十年八年,和老婆孩子团聚,可现在看来,只要能保住老婆孩子,那自己的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王胖子也充满同情地看着中年瘦子,要知道,中年瘦子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当初是为生活所迫,谁要是大富大贵了,还能为了一点点钱而犯罪呢?但他真的不理解,中年瘦子为什么要转而杀毕哥,这没道理啊!这瘦子就不怕外面的亲人被毕宇航黑恶势力团伙折腾?

    老鼠精也不明白,中年瘦子这么干,完全没道理啊!

    就连亲眼看到此事前后详细过程的霍利菲尔德,也只是因为中年瘦子手没把握好方向,太过激动,不但没捅到于果,反而扎了毕哥,实在是毕哥不会用人,关键时刻让这傻逼搞了个乌龙。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中年瘦子肯定不是蓄谋已久的目击者。

0432 我也不希望再看到

    本来,这几个管教都被仲老三打过招呼:“这姓于的小子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愿意惹事,你们最好给几个杀威棒杀杀他的威风,他要是惹出什么祸事来,你们正好借此收拾他。”

    他们的确也迫于仲书记的淫威,尽量在抓于果的把柄,心想把他送到这个号子里来,自然有人收拾他,要是他反而把毕宇航这帮人收拾了,那就找借口说他企图当牢头狱霸,再收拾他也不迟。

    但是,眼前这个局面,好像跟戴着手铐脚镣的于果压根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明明是这个中年瘦子把毕宇航给捅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择今天晚上?他们其实很清楚,中年瘦子长期被毕宇航压迫,猛然反抗过度,也是有可能的,这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们七手八脚,赶快把毕哥抬了出去,也把中年瘦子押了出去,并立即召集人手,挨个搜查床铺。这一个号子出了血案,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开始搜查了,那就全部搜查一遍,所有号子正在熟睡的犯人都被叫醒了,全都挨个翻找。

    要知道,即便看守所对这个所谓的黑老大毕宇航有一定的纵容,可看守所里一定不能出现锋利的物品,以免出了人命,到时候谁也担当不起,所以,这牙刷残片的出现,大大触动了看守所管教们的中枢神经。

    几个管教全都盯着于果看,看了几秒钟后,发现没什么异常,也实在没办法找事,只能作罢。过了一会儿,听到几个管教都打招呼:“陈所……”

    一个方面大耳的制服男走了进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于果,说:“于果,是吧?我是这里的副所长老陈。”

    于果不卑不亢:“你好。”

    制服男沉默几秒,说:“仲所长说,你武功很高,空手打伤了三十多名西沙台街道派出所的持械民警……”

    众人听到这句,吓了一大跳,霍利菲尔德和老鼠精眼睛都直了,心想幸亏没真动手,不然就完了。当然,他们也的确不知道今晚这大喷嚏是于果有意为之,可他们知道的是于果肯定这次有了防范,晚上想要再行刺,就难上加难了。

    于果也没多解释,说:“我是冤枉的,不过你肯定也不信。陈所长怎么对西沙台派出所的事这么了解?”

    陈所长傲然笑了一下,说:“监狱属于司法局,看守所属于公安局,市看守所也在西沙台,兄弟单位,互相了解一下很正常。再说,我以前在西沙台派出所当过副所长。”

    于果不接他的茬,只是问:“陈所长想说什么?”

    陈所长淡淡地说:“我听人说,你和刑警队关系不错,应该是个挺自律的人。毕宇航送医院了,你暂时当这个号的号长吧。希望你能维持好这个号的秩序,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闹事。”

    于果也缓缓地说:“我也不希望再看到。”

    陈所长愣了一下,心想你小子好大的口气,但他也没多说,只是摆摆手,就出了门。

    门关上了,一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短短六个钟头,拖出去四个人,重伤两个,生死未卜一个,必然要枪毙的一个。自从这个于果来了之后,这个号子简直就像遭到了诅咒一般可怕。

    正在此时,老鼠精突然站起来了,一脸媚笑,大板牙几乎要脱嘴而出:“于大哥,于大哥,你看,陈所长都发话了,要你睡头铺,你还是去睡头铺吧。”

    于果也没坐起来,而是笑着反问:“我必须听你的命令吗?”

    老鼠精一下子卡了壳:“不……不是……”

    于果懒洋洋地说:“从今天开始,别的号子我不管,这个号子要执行两个规矩:第一,一切平等,从吃喝到睡觉。把炕重新平均分配一下,每个人的面积大小一样,谁爱睡哪儿睡哪儿,只要对方愿意。比如,你大概也很想睡头铺吧?去吧。”

    老鼠精愣了愣,忙谄媚地直摇头:“不不不……不敢,不敢……”

    于果继续说:“第二,只要我在这儿,以后来新人,谁也不准折腾,自报姓名,说自己的案子,都得人家愿意,一切不能强迫。当然,以上两点,都是我在这里的时候执行的,等我走了,爱咋咋地。要是觉得没什么娱乐,我可以给你们讲故事,四大名著,金瓶梅肉*蒲*团,少妇白洁,少年阿宾,金麟岂是池中物,门房秦大爷,你们爱听什么随便点。”

    小猫对于果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论是功夫还是道德,他都觉得于果简直是正义的化身,充满敬意地说:“于哥,我真幸运,一来就遇到你了!”

    于果没接他的话,而是看了一眼霍利菲尔德:“德哥要是有意见尽管可以提,但不要那一副‘等毕哥回来有你好看’的表情好不?”

    众人都笑了,有一种血腥过后的轻松,神经绷紧许久之后的尽情释放。

    霍利菲尔德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敢作声。

    次日早上,于果惬意地醒过来,大家开始轮番用水洗脸,谁也没多用。洗过脸,赵诚越发显得眉清目秀,于果陡然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过了一会儿,开饭了,于果这次进来可没提前预备钱,可是系统的虚拟银行可以随时拿出钱来,也能吃点好的。当然,早饭没什么好的,清水煮白菜梆子,加了点咸盐,就着味道很难吃的混血馒头。

    于果果然平均分配,谁也没多给谁也没克扣,霍利菲尔德本以为他一定会实施报复自己的计划,最起码会从早饭先开始,却没料他根本没克扣自己的饭,一阵阵地发愣。

    于果却说:“你瞪着你的死鱼眼看我干嘛?块头大吃得多我理解,但我昨晚没吃饭,不可能让给你。”

    霍利菲尔德不说话。

    于果忽然走过去,拉住他的衣领,霍利菲尔德顿时感觉自己被大象的鼻子举起来了,一阵惶恐。于果拉他到角落里,不疾不徐地问:“你想要杀我么?”

    这问题太过突兀,霍利菲尔德一阵战栗,欲言又止。

    于果慢条斯理地说:“那你下次可要拿稳一点儿,别也跟老毕一样,捅了别人。”

    霍利菲尔德大惊失色,看到于果那双深邃如宇宙深处的眼睛,顿时彻底明白了那个大喷嚏的意义,浑身剧烈颤抖,牙齿也开始上下撞击。

    于果又说:“毕宇航说,你跟着李闯吃饭的。李闯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和他还算有点交往,交往不是交情,本来他在我这儿,没什么面子。可是呢,那得看跟谁比。比起这个毕宇航,那李闯就勉强值得我给面子,所以,我也懒得追究你。

    “我希望你有个基本认识,别再找我的麻烦,我这人事儿本来就多,真怕麻烦。对了,你最好给李闯写封信或者找他聊聊,问问他认不认识我。假如他听了之后,还没什么表示,那咱们就来日方长了。你去吃饭吧。”

    霍利菲尔德见于果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说李闯,大言不惭,心中阵阵不解和愠怒,但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去反驳。他哪里知道,在自己之前,有过多少牛逼之极的家伙,在于果面前耍威风,下场却是极其悲惨的,死相也是千奇百怪。

    吃过了饭,放过了风,回到号子里。于果主动问起小猫:“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猫沉默一阵,说:“我叫赵诚,是大荒中学高一的学生。”他顿了顿,干脆说出来了:“我不是本地人,好不容易托人找了点儿微弱的关系,才进来的。”

    于果也听说过大荒中学,在胶东市的东边郊区,因大荒镇而得名,全封闭式,同时具备初中和高中。无论硬件软件,师资力量,综合排名,都不算是什么好学校,甚至算是比较穷的学校。可是,它却是一所名校。

    如果你问全市甚至全省,考上清华北大这些一流大学的学生谁家多,那肯定轮不上大荒中学。但是,问升学率如何,大荒中学就可以用“霸道”来形容了。非要做个比喻,那就是大荒中学很像金庸小说里的少林寺,顶级高手很难出现,但批量生产一流高手,规模大基数大。

    大荒中学是典型的填鸭式教育,靠着严厉无情的校风和拼死学习这两个法宝,使得无论自己学校初中升高中,还是自己高中考大学,成功率很高,但大多都是二本和三本,一本较少,985和211级别的就更不用提。

    可是,量产一流高手也很了不起,城市里大多数家长都认为自己的孩子算不上天才,大部分学生的学习成绩都一般,因此,他们更愿意选择这种闭关练功的学校,最起码,二本、三本不成问题。

    当然,为孩子选择大荒中学的家长,虽然多半不富裕,但也不能说穷到哪儿去。最起码,他们觉得有个本科学历很重要,就说明他们也能因此为孩子找到一个相对安逸和稳定的工作。至于真正的乡村穷苦家庭,是无力支付本科各项费用的,他们更希望孩子去技校学门手艺,能很快吃上饭,找到对象成家立业。

    于果不解:“那你犯什么事儿?和同学打架了?”他能看得出,赵诚这孩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性格应该是腼腆本分的,绝不会先挑事,而这种性格,偏偏有些受女孩子喜欢,而又同时会被一些坏学生所憎恶,那么,出事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赵诚沉默一阵,说:“同学欺负我,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因为他骂我妈,谁也不能骂我妈……”

    于果点点头:“理解。但你也不该太冲动了,如果你真的为你爸妈考虑的话。”到了他这个境界,已经不轻易产生同情了,比起自己曾经的遭遇,这还真不算什么。

0433 不能总以弱者自居

    赵诚继续说:“放学之后,很多学生都在外面等着我……”

    于果点点头:“你毕竟只有一个人,他们一群人,输了也不丢人,别想不开。”

    赵诚却一脸怨气地反问:“你也是一个人!你也不比我高几公分吧?也不比我壮,可你一个人能对打好几十个拿棍子的警察!”

    于果缓缓地说:“人和人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赵诚也感觉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误会了,大哥。外面很多人不假,但他们都是看热闹的。”

    于果一怔:“对方也是一个人?”

    赵诚神色黯然地道:“对。大荒中学和别的学校不同。成绩很好的学生,不屑于去大荒,很多学习成绩差的学生的家长,不甘心孩子初中毕业考不上重点高中或者高中毕业升不了本,就逼着孩子转校去大荒。”

    于果听懂了:“哦,换言之,大荒中学几乎成了爱调皮捣蛋、打架斗殴的传统坏学生聚集地了。”

    赵诚神色沉重地说:“是,的确是这样。而且,学校是全封闭的,想从外面叫帮手,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学生想要别人尊重自己,甚至害怕自己,都只能靠自己的拳头。学校里的头号老大,跟别的学校不同,不一定是富二代,不一定是官二代,更不一定是黑社会家庭,但一定要打架厉害,才能服众。”

    于果感到很新奇。他的学生时代,校园暴力和霸凌事件就层出不穷了,学生圈子里除了按照学习成绩来论资排辈外,也的确存在类似黑社会一样的老大老二排名。但是,完全靠打架来论资排辈的,于果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赵诚接着说:“那些围观的学生们只是为了看热闹,那个欺负我的人,也必须跟我单挑才行,要是他靠人多来打我,那会被大家孤立的,这是大荒学生圈子里的潜规则。”

    于果听得饶有兴趣:“原来如此。”但在下一秒,他突然又明白了:“原来……你之所以爱和我聊天,是想跟我学格斗?”

    赵诚庄重肃穆地说:“是!大哥,我想拜你为师,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行拜师之礼,一辈子当师父尊重!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人,你简直把打架发展成了一门艺术,任何语言来形容你都是苍白的,单打独斗,我看泰森也打不过你吧?”

    于果笑着摇摇头:“你谬赞了。”他这话其实是谦逊,泰森是人类里面的最强者之一,但没办法跟自己这个非人类比,这种跨界比较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见赵诚还是充满崇敬甚至充满信仰地盯着自己,于果为了化解尴尬,咳嗽一声,问:“这么说,是你打输了?”

    于果还真没什么可教的,他的高难度动作,都只能基于超凡脱俗的体能才可以实现,赵诚几辈子也别想练出来。至于技巧之外还有力量,那更不是赵诚可以企及的了,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教给一只蚂蚁如何举起一只哑铃,蚂蚁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介入人类的力量活动领域。

    赵诚哼一声,充满气愤地说:“假如我输了,那我也不至于要拜你为师,我连这小子都打不过,那就说明我根本没有打架的基本资质,哪能学你这么高难度的功夫?如果是他赢了我,那他肯定会百般羞辱我的。可是,结果是我赢了,但我没他那么坏,只是告诉他,以后别再欺负我了。”

    这结果倒是出乎于果意料之外,于果说:“哦!这倒是没想到了。那你既然赢了,按理说就安全了。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赢了他,他要是再找很多人靠数量报复你,那就会被同学们所不齿的,不是吗?”

    赵诚恨恨地说:“他当然不敢这么干,所以,他选择了用另一种办法来报复我。他装作跟我和好了,然后也不跟我走得太近,学校里经常会发生单挑事件,新闻会替代旧闻。等大家都觉得我这事情过去了,差不多要遗忘的时候,正好是学校每两周一次的一天假期,让学生回家休息。

    “他让他的叔叔带了几个人,开着一辆车在距离校巴不远的小超市等着我。我有个习惯,每次回家都要去小超市转一圈,那里卖的炒瓜子是附近村里自己炒的,味道很香,别的地方没有,我妈妈最喜欢吃,所以我都去买一点……他的叔叔带着几个人进去,揪着我就拖出来打,他们个个都是一米八以上,我一点儿也没有还手之力……”

    于果听到这里,淡淡地说:“你很孝顺。几个成年人,打你一个学生,这很不道德。”

    老鼠精突然插嘴道:“于大哥,我不是故意的……”

    于果摆摆手:“我没有指桑骂槐的习惯,你别以为我在暗指你欺负小赵。再说,我也不需要暗指,有什么不满,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老鼠精一下子被噎住了,咽了好半天才咽下去。

    赵诚的眼神里,重现了曾经的激动:“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被打得有多惨了……但是,也可能是激发了我的潜力,我知道我无论如何是打不过这几个人了,可我不想就这么当众被羞辱,那样还真不如死!”

    这话被于果听在耳朵里,相当震撼。这话曾经不止一次地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成为一直支撑着他坚持前进的最大动力。此时此刻,这个叫赵诚的稚嫩小子,跟自己曾经的灵魂高度契合了。

    赵诚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我用尽了最后一点儿力气,爬了起来。我要是还手的话,他们还会继续打,但他们大概也觉得我只是个半大孩子,差不多揍得够了,也没再追赶。可我脑子发热,想要到处找个铁锨或者钢筋、菜刀之类的,再杀回来跟他们拼了,但什么也没找到。

    “他们看我四下乱晃脚步踉跄,以为把我打得晕头转向神志不清了。可我一下子看到了他们只是挂在p档的吉普车,他们可能是觉得速战速决,打我一顿就走人,所以车钥匙没拔下来。我猛然跳上去,他们才发现不对劲,想要冲过来。我没学过驾驶,只听说过开d档就是前进,我就把手刹放下去,开了d档……”

    于果隐隐有些不安:“你……你撞死人了?”

    赵诚长叹一口气,许久没说话,于果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三十多秒,赵诚说:“车头碰着了一个,甩出去几米远,不知道死没死,送医院了……当场我就吓呆了,车子撞在一个路灯上,停住了。另外几个人把我拖下来,又是一顿打,还报了警……我就感到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是,他的神色再度坚定起来:“我也过了十六岁了,应该是需要负刑事责任了。要是人死了,就算不判我死刑,想必也是很多年的牢狱之灾了。我不想在监狱里也受欺负,那样的话还不如我死了算了!所以,于大哥,你收我当徒弟吧!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你的期望!”

    于果心里哭笑不得:“我哪对你有期望了?”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我不收徒弟,你在我身旁,就不受欺负。”

    赵诚却不甘心:“可我们的罪都不一样,一旦判决下来,换了地方待,甚至哪怕换了号子,我都还是会受欺负的!于大哥,我知道,你是绝对的强者,你同情我,不见得是因为我弱,也是觉得我没错。但我要是总是以弱者自居,永远寻求怜悯,然后心安理得地寻求保护,那样岂不是太可悲了?”

    于果心里一阵触动:“这小子,还是挺有想法的,还真的很像当年的我。”

    接着,赵诚一下子跪了下来,他第一次下跪已经把大家吓得够呛,第二次直接把老鼠精吓成了蝙蝠精,几乎整个人贴在墙壁上,大概是以为赵诚又要跪父母,然后跟自己干架了。

    于果却知道他要跪自己,早在他膝盖移动的一瞬间,就立马闪到一旁。赵诚果然跪下来就磕响头,大喊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于果却头也不回地说:“别开玩笑了,我不收徒。你别惹我发火,再说这件事,那我就不会再跟你说话了。”

    赵诚吓了一大跳,但也不敢冒然尝试,只得本本分分地低下头站起来,不再作声。

    看守所虽然三教九流很多,杀人如麻的重刑犯和只不过调戏妇女被抓的二流子都有可能共处一室,可是在家属想要见面这个问题上,反而比监狱宽松一些。尤其是没大事的犯人,不存在和家属传递消息的风险,看守所就相对宽容了。

    更何况,是李闯这样有钱有势的人,他要见霍利菲尔德,不可谓不方便,再说,西沙台派出所的仲所长,和李闯已经去世的大哥仲老四是亲兄弟,这就更是方便中的方便了。

    于是,霍利菲尔德被叫出去见李闯。李闯又给他带了一大包酱猪蹄、白切鸡、烧肉、蒜味肠等等,两人相见时,李闯很高兴地一下子张开双臂,拥抱了这个替自己的恶行顶罪的小弟,说:“德子,真是辛苦你了。里面没人欺负你吧?”

    见霍利菲尔德一愣,李闯甚至自以为幽默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开个玩笑,看你的表情,哪有人敢欺负你啊!就你这身手和暴脾气,你在里面不报我的名字,也一样是头铺!”

    看守所的管教也许是觉得他太猖狂了,正色说:“小点声,注意影响。”

    李闯白眼一翻,没去理会他,假如这管教只是一个路人,李闯能立马把他打进医院。

0434 大哥与小弟

    德子沉默一阵,又问:“闯哥,我家里……”

    李闯一下子截过话题:“兄弟,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女儿想上个好初中不是吗?我都联系好了。弟妹的另一份零工,我也给她找好了,我还让几个兄弟提前去打了招呼,要是谁敢欺负弟妹,先掂量掂量自己能挨上几刀?五十万,一分不少,打在你账上,不信你问弟妹。

    “至于案子,我们的律师正在运作,那傻逼的律师,我打听了,压根就不是咱家律师的对手,连提鞋都不配!那不是一个级别的,这就跟咱们和他不是一个级别的道理一样。我早说了,所有的事,你完全别操心,安心坐牢,其他都包在我身上。”

    德子感激涕零,狠狠地砸了几下自己的胸脯,说:“闯哥,还是你仗义,我没跟错人!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老婆听说我……我……我来坐牢的时候,他就使劲骂我,也……也骂你,没想到……”

    李闯生怕他一激动说出了是替自己坐牢的事实,便慌忙打断:“兄弟,你别这么说,弟妹也是因为爱你,我是你大哥,你出了事,是我照顾不周,她不骂我骂谁?骂得好,是理所当然的。要我说,你这个媳妇,对你是真死心塌地,换成别人,一听有可能坐十年牢,早跑了,可是你媳妇呢,一直不离不弃,把你爹妈伺候得白胖胖的,你说说!”

    德子不住地点头:“是是是,所以我从来都只是出去嫖,家里红旗绝对不倒……”

    看守所民警听不下去了:“我说你俩,说话有点底线行不行?小德子你出去嫖还挺自豪的哈?我也没指望你俩聊点高雅的话题,但不要让我一看就知道你俩是混社会的流氓行吗?再不,你俩就小点儿声,起码还知道点儿廉耻!”

    李闯心情很好,也没理会他,继续和德子聊。

    德子真的非常感激这个大哥:“闯哥,我真是跟对人了!当时郑大哥也很吃得开,手底下人比你多,号称四哥手下第一人,可是我就看他太狡诈!我当时想要跟你,就觉得你耿直!果然,你真的说到做到!”

    李闯听他又冒傻气了,忙说:“我说你夸我就夸我,别乱说老郑!都是你的上一辈大哥,你有什么资格随便评论?老郑人不错,大家风格不同而已。四哥手底下,又需要出谋划策的谋士,又需要能打能杀的猛将!革命需要不同的分工,但都是为了江山一片红嘛!”

    德子连连称是。

    说完了家里的事儿,德子放心了,接下来就该旁敲侧击他更感兴趣的话题了,便试探着问:“闯哥,最近外面……有什么事吗?”

    李闯愣了一下,说:“事多了,中东那边到处爆炸,饿了卖力啃帝国到处欺负人,小鬼子也很猖狂……”

    德子说:“闯哥,我不是说这个,最近江湖上有什么新闻么?”

    李闯这才好好地打量这个原本傻乎乎只知道打打杀杀,可在看守所这这一两年却迅速成长起来的德子:“兄弟……你在里面听到什么风声了吗?有消息灵通的人进来了?……我托付宇航照顾你,你俩应该没啥矛盾吧?”

    德子沉默几秒,说:“那倒没有,我虽然不是跟着他,但他是闯哥你同辈的朋友,我也拿他当大哥敬着……”

    李闯也跟着沉默少顷,说:“好吧,看来你也听说了。对,四哥……去世了……”

    德子一惊:“什么?”他可很清楚这听上去轻描淡写的话,意味着怎样激烈的滚滚炸雷。

    仲老四,当今胶东地界黑道三巨头之一,本身已经实力雄厚,再加上当区委书记、即将升任掌管城建副市长的大哥、当西沙台街道办事处一把手的二哥,当西沙台街道派出所的三哥,这庞大的仲氏家族,可谓是西沙台永远不倒的永恒第一豪门,无论黑道白道,无论权力还是财富,都是一等一的。

    可仲老四这一死,整个家族就会陷入天崩地裂的状态。尽管仲老四的三个哥哥,论权力都远胜仲老四,但仲老四却以合法商人的身份经营着诸多不能说的秘密财富,从本身黑道上黄赌毒和强拆的罪恶金钱,再到帮助三位哥哥洗钱,都是需要公司来运作的。仲老四一死,无儿无女无老婆,这一大摊子,谁来管?

    德子猛然醒悟过来,忙不迭地追问:“那……那四哥是……自然去世的吗?”

    李闯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忽然有一天我去董事长办公室,就没看见他,秘书说他去外地办事去了。我真奇了怪了,他能办什么事,让我去办不就成了?再后来,就听三哥说,他已经……已经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我也知道他心脏不大好,不过……也真是挺突兀的。”

    德子摇摇头:“可惜了,四哥这么牛逼的人,大富大贵,有钱有势,正是应该享受人生的年纪……”

    他其实和仲老四没那么深的感情,也就员工大会的时候远远地在主席台上看到而已,只是把仲老四当成一种模糊不清的图腾,糊里糊涂地崇拜着。

    可他也知道仲老四孤寡一个,没有任何家室,仲老四家中的老父母也早就不在人世了,这偌大的家业,除了仲家要回收绝大部分之外,李闯和郑荣就有机会了。

    但他却不能直白着恭喜李闯,这是犯大忌的话,他再蠢也不敢说。而且,从李闯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来,这位昔日粗蛮的大哥,越来越精明了。

    李闯“嗨”一声,说:“那可不?所以说,什么都不如好好地活着,大**大腚的美女,堆成山的钱,豪宅,豪车,游艇,私人飞机,那都是虚的……”

    这话李闯还能说得,德子一穷二白,全靠给大哥蹲看守所,才有这五十万“积蓄”,按说是没资格说的,可德子这一天下来感触很深,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说:“是啊……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李闯却敏锐地发现了问题,他虽然当年跟德子一样没脑子,只靠蛮力获得仲老四的青睐,这也是他很喜欢也很信任德子这个小弟的最主要原因,可他这些年的历练,可比德子丰富多了,知识和经验是成百倍地增加存储,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李闯瞄了瞄他,问:“你……你们那里又死人了?”

    德子咳嗽一声,皱着眉头说:“嗯……我也不知道死没死,已经送医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李闯不动声色地问:“是谁死了?听上去好像我认得。”

    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李闯一眼,说:“嗯……嗯,是……毕哥……”

    “哦,啊……啊?我操!”李闯快要蹦起来了,“什么?是毕宇航?毕宇航?”

    德子只能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在大哥面前,他就跟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一样。

    李闯神色不善,目光重新阴冷起来,他毕竟和毕宇航关系不错,虽然不是深交,可也是认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了,从当年一言不合动手,到兴趣相投天天喝酒,到一起砍人,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种憎恨。

    他森然问:“德子,跟我说句实话,谁把他‘弄’了?你别忽悠我,他肯定不是也心脏病发作了吧?他的体格,可不是四哥能比的。”

    德子战战兢兢地说:“这说起来很复杂……”

    “复杂也要说,快点。我还是不是你大哥了?”

    德子叹了口气,搓着手指头:“是……是这样,来了个新人。”管教在旁边,他不方便把话说清楚。

    李闯一震,好在李闯也很懂得这其中的意思:“什么?有这么厉害的新人?玩儿散打的?什么背景?”要知道,除非武功极高,头脑也好,还有背景,否则这三样只要缺一样,就根本不可能和老江湖毕宇航相抗衡。

    德子弓了一下身子:“我也看不出来,好像水很深……关键是,他认识你,说和你算老朋友了……让我问问你,认不认得他,说你听了他的名字以后,会告诉我该怎么和他相处……”

    李闯当即怒了:“我操,牛逼啊?他叫什么名字?真得会会他!进了看守所,还这么猖狂?”他开始怀疑,是郑荣所为了,要知道,此时此刻是个敏感时期,郑荣成了自己的最大对手,昔日的争宠主子已死,这让本来就跟自己不算志同道合的郑荣,进入了明争暗斗的截断。

    他身旁的民警心想:“这话该形容你还差不多,进了看守所,还这么猖狂!”

    德子呆了一阵,吐出四个字:“他叫于果。”

    随后德子感到心里一阵耻辱和烦心,觉得这事儿再说出来麻烦大哥,实在是过意不去,自己忍忍也就得了,四哥都去世了,给自己的震撼很大,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开了许多,在看守所未必非要当个说了算的,现在老婆孩子都很好,还有钱了,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何必再争锋呢?还让大哥操心。

    因此,他连忙抬起头想要再跟大哥说一点缓和的话,却骤然惊骇难言。他看到了李闯呆若木鸡,瞠目结舌的表情。

    自己刚才的思索过程虽然激烈,但最起码也有接近一分钟了,难道这么长时间,闯哥一直都在维持这个表情?

    “闯哥……闯哥?”德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一阵阵地恶寒,仿佛地球已经变成了一片冰雪笼罩的地狱星球,他已经可以猜得出最坏的结果了。

0435 没有人能惹得起他

    李闯突然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正色说:“小德子,你记着,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所以我给你透露一句实话,听不听在你,我尽到责任了。”

    德子阵阵心寒,说:“闯哥……您说,我一定……一定无不遵从。”

    李闯的手指无规律地点着桌子,让德子心惊胆战。

    终于,李闯开口了:“这个人我认识,虽然不深交,但不自夸地说,我在某一方面,是很了解他的。”

    德子怔住了:“了解他的什么?背景?”

    “可怕。”李闯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可怕,我很了解他的可怕。而且,他完全可以更可怕,只不过是,对咱们,用不上这种可怕。”

    德子强笑道:“看你……闯哥,你说得我怎么听不懂?他……他还能怎么可怕?他不就是挺能打的吗?别说现在是个枪的世界,就算是古代,也不是谁武功第一谁就能当皇帝的……”

    李闯一字一顿地说:“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听懂,有些事,得亲身经历才能懂,不经历,天才也懂不了,何况是你。宇航,我很同情他,也很理解他,毕竟宇航一直在看守所,从来没见识过于果的厉害,这次栽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个于果,别因为他现在和你在一个号子,就小看他了。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他也没动你?那还真是因为,他给我面子了。这次他来看守所,天知道是不是突发奇想过来玩儿的。德子,听哥一句话:以后永远不要得罪这个人,谁也惹不起他!我就这么直白告诉你,没有人能惹得起他!”

    德子虽然早就预料到李闯会说这样的话,但亲耳听到,还是吓了一大跳:“什么?闯哥,美国总统也不至于没人惹得起吧?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李闯却深沉地摇摇头:“我说了,就一句话,言尽于此。你告诉他,李闯向他问好,他应该会照顾你。”

    德子真想操了整个宇宙,第一反应是“我他妈还用这家伙照顾?”,可是一看到李闯那深沉得如同黑暗森林一般的脸色,也隐约猜出了这其中可能有自己远远无法想象的利害关系。

    民警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到点了,该回去了。”

    李闯站起身来,还是一脸凝重地说:“记住了,小德子!好好地!”

    德子知道,李闯不可能再说出什么了,这已经是对自己的最大警告。

    他现在对于果的恐惧感已经超过了好奇心,因此也不愿去仔细寻思了,只希望今后能安安稳稳地。这当然也不光是因为李闯对于果明显的敬畏,也因为仲老四的死,和自己家人安康等多种原因,令自己想开了许多。

    尽管恰好赶上了探望时间,可于果在这号子里的事,极少有人知道,自然不会有人来看自己,要是有人知道了,那一定就不单单是来看望自己了,而是竭力来救自己。也正因为如此,他该吃吃该睡睡,还挺心安理得的。

    伙食和睡觉条件虽然差了点,可是他曾经生活得很贫苦,也曾在历史中受过大大小小的苦,再难吃的东西也吃过,甚至睡过遍地石头的乱葬岗,相比之下,看守所遭这点儿罪,还真算不了什么。

    所以,于果心态不错,看到犯人们都陆续回来了,还跟他们打招呼。弗利萨回来了,但态度完全变了,大气也不敢出,一直低头不语,生怕于果报复。

    德子回来时,也蔫头耷脑地不做声,但还是有变化的,之前眼神迷茫,现在则像是陷入了沉思。于果笑道:“哎哟,你这小眼神不错,已经进入到哲学思考的范畴了么?”

    德子不敢顶撞他,只得应付道:“只是随便发个呆。”

    于果知道他有可能跟李闯见面了,对自己多少也有个了解,这个人已经不再需要当心了,便笑笑,没说什么。

    当小猫赵诚回来时,却比德子更加蔫头耷脑,看样子就像是一朵随时就要凋谢的花。

    于果对他还是略有同情的,便问:“那个被车撞的人……死了?”

    赵诚愁眉苦脸地说:“没……没死……”

    于果奇了:“那你这表情怎么就跟参加他的追悼会似的?”

    其实于果过去性格冷峻决绝,是因为经常游走于生死边缘,随着自身慢慢地强大,看人看事也都渐渐宽容起来,比原来喜欢说话了。由于欺负赵诚的混蛋活该被撞,所以于果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嘴损。

    赵诚却艰难地摇摇头:“我真是高估自己的水平了……其实那人只是被我猛打方向盘的掉头砸中,一下子跌出去了,胳膊骨折而已,最多算是轻伤。但他是个无赖,躺在地上不动弹了,诬赖我把他撞坏了。我妈说,我有个同学亲眼看到等我被抓上警车后,那人一下子就站起来一路小跑走了……”

    于果心下宽慰:“没事就好。”

    赵诚忙说:“大哥,这不是没事!他们说要我赔偿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医疗费一共二十万,要讹我爸妈的钱!我爸妈都是开小卖部的穷人,哪有这么多钱?再说,他打我,他反而受到了精神损失了?这还有天理吗?

    “我妈反驳说,那家伙根本就只是轻伤,而且他们围殴我,我是防卫过当而已,可那帮人说我们没有证据……学校地方偏远,没有监控,我那些同学就算有同情我的,也不敢出来作证的,他们不是怕这些地痞流氓,他们更害怕那个欺负我的同学报复我……

    “他们要告我‘故意杀人未遂’,还有什么‘危害公共安全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可我爸妈都害怕极了,可是他们人微言轻,能怎么办呢?我也确实一怒之下抢了车……唉,本来想大家都撞死了一了百了,可没想到,还是牵连了我爸妈……我悔死了我……”

    说到这里,他捂着脸,痛苦地蹲到了地上。

    于果缓缓地摇摇头,说:“你还是没听懂,没事是说,这事儿本来你没犯多大过错,操作得好的话,根本就用不着进监狱。你应该理直气壮才对。”

    赵诚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可是……我哪有能力运作啊,那帮人都是有钱有势的地痞流氓……”

    骤然间,他就像意识到了什么,慌忙一把拉住于果:“大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帮我是吗?”

    于果淡淡地说:“我自己都身陷囹圄呢,哪能帮你运作?但是,这要看你的运气了,要是我能被放出去,把你这事儿给我那些富裕的朋友们一说,她们一旦同情你,愿意散财的话,事情说不定就有转机,到时候雇佣侦探,搜集证据,说不定你就能扳回一局。”

    他顿了顿,说:“当然,只要我能快点出去,直接找到打你的那帮人,让他们自己撤诉就行。这一切,都要看我能不能及时出去了。打你那帮人是什么人,你能说说么?”

    这话放到前几天,只能被看做是极其不要脸地吹牛逼。可是现在,就连德子看于果的眼神也充满敬畏,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李闯哪怕谈论其老板仲老四时,也没有那么恐惧的目光。

    当然,他们也一样很清楚,假如于果真的打伤了三十多个警察,那这罪过说轻则轻,说重就很重了,想要出去,恐怕不那么容易。

    赵诚也不傻,知道于果去找打自己的那帮人,肯定不是摆事实讲道理让其撤诉的,多半还是用拳头,顿时信心大增。可他立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地说:“我……我只知道他们是群地痞流氓,别的不知道啊……”

    于果耐着性子说:“我劝你仔细回忆一下这些人的特征,以及在威胁你或者打你的时候,说了什么,能表明他们身份的。或者说,你爸妈在这几天为你奔波时,探听到什么信息呢?”

    赵诚仔细想了想,说:“好像是……好像是有个人说,自己是周什么翔的人……”

    于果试探道:“周春翔?”

    赵诚转忧为喜:“对对对,是……是周春翔!是这个名字!怎么?于大哥和他是熟人?那就好办了……他应该能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放过我吧?”

    于果摇摇头:“我和他不认识。只有一次,在张宏勋的追悼会上见过。这人不算一流的黑社会头目,也就是二线末三线初吧。二线就是前几天那位目前生死不明的毕宇航先生,还有这位德哥的大哥李闯先生。”

    德子慌忙插了一句:“于大哥,你别叫我哥,你叫德子吧。”

    他听说于果居然参加了张宏勋的追悼会,顿时认为,于果是自己在看守所呆着的这最近两年内崛起的年轻一代混混,武功高强,充满朝气,因此得到了业内的承认,才被允许参加张宏勋的追悼会的。李闯曾经在来看望德子的时候说过张宏勋去世了,但只字未提于果。

    可德子再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还是不对,假设于果单单只是一个混社会的黑道分子,那李闯还真不至于吓成那样。于是,他陷入了沉思。

    众人这才发现不对头,没想到一向凶悍尚武、绝不低头的猛男德子,居然对于果这么毕恭毕敬。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于果便和气地说:“那你也不用叫我大哥,你最少比我大十岁,就叫小于吧。”

    德子低着头,闷闷地说:“那不敢。”

    于果见赵诚还在等着,便继续说:“追悼会上,我和周春翔也没说过什么话。后来南疃张家设宴,洪校长的女婿房秋要他们挨个向我敬酒,我和周春翔喝了一杯,但没交流。”

    德子、弗利萨小军、老鼠精三人都是江湖中人,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小军和老鼠精看来,周春翔已经是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超级大哥了,更何况洪校长、张宏勋这样的黑道巨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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