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6 相信我就别逞强
“他……他真的喜欢我么?还是一时冲动?”张晓影知道男人的冲动有时候并非出于本心,而是本能驱动,尽管她相信于果比一般男人冷静太多,可本质上依然是男人。
于果却在那一瞬间仔细翻看了她手臂、肩膀和所有跟手有关的地方,但没有任何发现,因此眼神略有失望。
“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张晓影奇怪地问。
于果试探着问:“你有纹身么?”
张晓影不明白他的问题为什么这么没头没脑,便说:“你以为混社会的都纹身啊?再说,我也不是混社会的。”接着,她又恢复了俏皮的态度,故作神秘地伸出食指:“不过我还真有纹身!”
于果继续试探:“是我看不到的部位么?”
张晓影大为羞涩,低下头,用蚊子一样的声音温柔地说:“我身上……还有什么你不能看的部位……只要你愿意,你哪里都能看……”
于果正色说:“我相信你是认真的,但我也是在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哦,你真严肃,”张晓影只得一个高腿,指了指脚踝:“在这儿有一个呢,纹了有两三年了吧。我希望做一只鹰,展翅高飞自由自在,本来是想纹一只鹰的。可到了渴望爱情和白马王子的年纪,我就更希望成为一只蝴蝶,能跟另一只蝴蝶出双入对。鹰都是孤独的,蝴蝶一般都是两只,对吧?梁山伯与祝英台……”
张晓影后面的那些话,于果都自动忽略了。但看到纹身后,于果心里一震,又仔细看了一下,是一只很精致的蝴蝶。看来,即便是纹身,也分技术和层次,张晓影这只蝴蝶不是别人可以模仿的,应该是出自几乎是艺术家级别水平的高手,花费应该也是不菲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心中各种本来并不相交的谜团,终于各自伸出了一条已经能看得见的暗线了,这使得他总感觉因为自己猜测过于奇特而不大肯定的那些部分,渐渐变得严丝合缝起来。
“原来……都是一件事。”
张晓影听到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由得怔住了:“咋了?什么‘都是一件事’?”
于果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辛苦你了……我确实很不忍心。”
张晓影愈发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什么?脑子烧坏了?不行,我得去说说路晨,什么玩意,抓贼就抓贼,老带上我的师父老公这算怎么回事?这次抓贼抓到动物园狮虎山,下次指不定就去非洲大草原了,没有她这么干的,我今晚就说说她!”
于果不置可否,和她走了几步,突然问:“你最近夜跑么?”
张晓影神色黯然:“嗯,习惯了,除了大伯去世的那天晚上没跑,其他时候都跑的。”
于果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张晓影有些郁闷:“你怎么跟我老是没话说呢?我看昨儿个那打虎视频,你和路晨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口子呢!你这让我多没面子……”
于果忽然转过来,用力摁了摁她的肩膀:“你答应我一件事。”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张晓影的情绪振奋起来:“你放心,一百件也行,只要我能做得到!”
于果说:“你今晚准时出门夜跑,就跟平时一样就行。”
张晓影哑然失笑:“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不用你说,我也一样晚上夜跑啊!这那能叫答应你做一件事?我看你还是挑个难点儿的,富有挑战性的事儿交给我吧!”
于果笑笑:“这件事就是最有挑战性的。你几点出门?都在哪一带跑步?”
张晓影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一般都是九点出门,跑到十点半差不多吧。地点么,主要还是在南疃附近那几条街。”
于果郑重地说:“好,那今晚你务必严格按照平时的时间段和路段,进行夜跑。我就这么一个要求,请你一定答应我,要做到。”
张晓影本想问“为啥”,女人的好奇心都很重,尤其是她,是普通女人的数倍。但她看到于果那种眼神之后,就明白问也问不出什么,再说这本来就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因此也没必要专门去做什么,还是按照往常那样做,也就是了。
“好吧,谁让我这么爱你呢?”张晓影狡黠地说,可话还没说完,陡然间快如闪电地凑过嘴去,狠狠撮了一口于果的脸腮,接着快速跑开了。
于果也没去抹,冲她笑笑,转而招招手:“那再见,注意安全。记着,凡事别逞强,你要是相信我,你就别逞强。”
即便张晓影搞突然袭击,他也一样能顺利躲开,因为差距太大了。可这不是一般的美女送香吻,张晓影面临着巨大危险而不自知,万一真的失去了她,自己却又不能干预历史,这就真的难以再挽回了。所以,还是让她如愿以偿吧。
张晓影却深深为自己得逞了而得意,但因为大伯的去世,她始终也没办法开心大笑,心口总是堵得慌。这会儿,她当然并没有理解于果的话,而是反问:“我当然相信你,可相信你为啥就不能逞强了?你今天说话真的怪怪的啊!”
于果朝她摆摆手:“我走了。”
张晓影心下黯然,要知道,长期住在童雅诗家也不是办法,以后如何能更进一步,是令她最头痛最苦恼的问题。今晚不适合去童雅诗家,还是在自家门口用跑步的方式尽情发泄一下吧。
走出门时,他发现仲老四的一辆奔驰车在门口等自己。仲老四虽然并不是善类,而且还是贩毒杀人的穷凶极恶之辈,可毕竟也是个大人物,专门留下一辆奔驰车等自己,对自己也算是礼数周到;但与此同时,其本人也不会一起等,这也在表现礼貌的同时,彰显了身份和辈分的差距。
车里空荡荡的,除了司机是个生面孔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也是明智之举,通过陶海江团伙团灭的教训来看,人再多也没有用,而且反而会显得小里小气,甚至有威胁之嫌。倒不如就派一个人来接应,反正于果说了要去,就一定会去的。
坐上车后,于果一言不发。司机以为他是紧张的,这也难怪,谁单刀赴宴不紧张?何况面对的,是黑道上心狠手辣的仲老四?等司机从后视镜里望去,我靠,这小子居然睡着了!他傻吗?一点儿也不害怕?
路上,他又接到童雅诗的电话,看来,童雅诗对他从张晓影以追悼会为名义的纠缠实在是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果然,童雅诗说,大家都不在家,让他回来吃饭。
毫无疑问,路晨因为案子的事根本抽不出空,而谭晶晶大概也因为什么私事,今晚不在,张晓影也更不用说。童雅诗觉得今晚是难得的好机会,要享受二人世界的浪漫晚餐。
于果是真不忍心拒绝她,而且童雅诗在他的心里,真的跟其他人不同,哪怕他和路晨、张晓影、谭晶晶都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朋友的情谊浓度,也依然没办法和童雅诗相媲美。
可他必须拒绝,因为今晚是他明日是否能取得决定性飞跃的关键时刻,他绝对要按照原计划进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童雅诗听到他的婉拒,当然十分失望,可她还是坚持温柔地让他注意安全。电话挂断之后,于果愣神了好一阵,目光空洞。的确,他现在有太多的情感羁绊了,他明白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软,不知今晚是否还能重现曾经无牵无挂,杀伐决断的冷峻性格?
接着,路晨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于果觉得,坐在黑社会分子的车上,似乎不适合跟警察电话聊天,但他也清楚路晨是为了跟自己说说案情,而且也说明邱社会的案子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于果接了电话,路晨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多亏了你,案子才能进行到这一步,可是……邱社会身上藏着一根尖刺,我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开始自残,又大出血昏过去了,送到医院里了。而冯蓉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已经疯癫了,她爸妈哭成泪人了……“
于果不说话。
路晨试探着问道:“你不是会催眠吗?你能不能把她的精神恢复?“
于果说:“你是想要我把她弄正常了,把记忆恢复了,有助于破案吧?”
虽然隔着电话,路晨还是脸上一红:“虽然也有这个意思,但我们破案还不是为了早日捉拿凶手,还她一个公道?当然,你要是能把她的精神状态给调养好,那就更好了……”
于果不愿承认,自己所谓的催眠是强行打开别人的大脑,只具备破坏性,并不具备修复性。再说,自己也不是心理学家,修复人的精神状态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而且还未必能见效。对自己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这么长的时间可耽误不起。
更何况,现在冯蓉是否能回忆起来,也不太重要了,邱社会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自残,也不肯吐露秘密,而他只不过是严重虐待了冯蓉,并未杀人,这些看似让一般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很快就要有个完美的答案了。
于果又问:“嫌疑犯的真实身份,查清了么?”
“你说邱社会呀?没有,估计是个黑户,父母就应该是黑户,一直没办身份证。但是他自残的时候力量很大,一个不小心被脚镣绊倒了,甚至砸掉了牙齿,这明显就是没受过什么正规教育,甚至没受过什么像样的家庭教育所致。他说他初中学历,估计也不是什么正规的中学……”
于果心念一动:“那些牙齿,还在吗?”
0197 迷雾重重
路晨一愣:“你怎么总问一些不相干的问题?扫到垃圾箱里去了,你以为他是猛犸象啊?我还得为他办个牙齿展览?”
于果凝然道:“那牙齿有用处,你找出来,去法医那里化验。我听说,通过牙齿是可以看出人的大致年龄的。”
路晨虽然一头雾水,可听到这里却是一惊:“什么?他不是说他四十出头吗?……难道年龄也虚报了?你是说他实际年龄大了还是小了?牙齿测试无法得出准确年龄,除非年龄差距很大……喂,你掌握了什么重要信息,快告诉我啊!不准对警察隐瞒已知事实!”
于果波澜不惊地说:“这都是我的推测。”
路晨还是想不明白:“你不会告诉我,他只有二十出头吧?只是因为成天琢磨怎么干坏事,愁容满面,所以显得很老,是吧?”
于果没理会,又问:“你说说,他自残的部位是脸还是身体的其他部位?”
路晨快要抓狂了:“你到底问这些有什么用呀?怎么就不能告诉我真相——哪怕是你自己猜测的真相呢?我就这么不值得被信任?咱俩可是并肩作战过多次的生死之交呀!”
于果本来一点儿也不想说,但是既然好朋友一场,而且她这么爱自己,总也得给点福利。因此他就坚持问:“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
路晨只得服了:“好吧,不是脸,是扎手。哎我说,是脸还是手,有什么大区别吗?”
于果又问:“他之前牙齿被撞掉,并不是用脑袋撞门所致,而只是自残的时候脚镣一绊,身子不稳,摔倒了把牙齿砸掉了,是不是?”
路晨无奈地说:“对呀,我刚才不就是这么告诉你的吗?这是我的原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于果看了一眼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司机,说:“我正在别人的车上,说话不方便,所以我不说嫌疑犯的名字。”
路晨一凛。
于果一字一顿地说:“他十分珍惜自己的脸,即便是自残也不愿意破坏。我告诉你,他不是二十来岁,相反,他应该是比四十来岁还要老得多,只是身体十分健壮,身手依然矫健罢了。”
路晨隐约感到了不对头:“可……可他长得很年轻啊!”说到这里,突然想到,邱社会的手可不如脸那么年轻,但农民出身,手因为干活而显得很老,这也是很正常呀,难道……
于果不疾不徐地说:“他应该是整容。当然,这是我猜测,但我觉得应该没错。你可以从这里打开突破口。你们应该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整容的吧?”
路晨再怎么年轻,也是警察,她立即明白了原因,不会蠢到问“知道他岁数大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问题,她知道,一个无业流氓是不可能有可以整容的积蓄的,更不会闲得没事去整容,更何况整容只能改变模样,要想显得年轻,则需要更多的钱来像明星那样购买保持青春的药品,这样做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
于果又说:“你随时等我电话,我有新鲜的货,第一个让你立功。”没等路晨问明白,就挂了电话。
路晨在那边想了好一会儿,虽然想不透,觉得迷雾重重,却还是觉得于果仿佛是迷雾中的明灯,闪亮而又温暖,最起码,他是始终为自己考虑的。想到这里,这些日子筋疲力尽的辛苦,都不算什么了。他可以为自己拨开那些雾霾,并将真相捧在手心里,交付到自己手中。
司机开口了:“呵呵,于先生还为警察破案呢?”
于果知道,自己说的话最终会被仲老四知道,便索性说:“是,但都是高智商犯罪。什么暴力打架,贩毒卖淫,强拆垄断,作威作福之类的事儿,我是不管的,层次忒低,也没什么挑战性。”他这话当然是在说黑社会,他敢明说,也不怕得罪仲老四。
司机哈哈大笑:“于先生可真幽默!咱们马上就到了,于先生晚上也多吃点呀!”
下了车,于果信步走进了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内里却杀机四伏的三和大酒店的店门。
果然,这样一般的酒店,里面今天却不少人。于果以前还是个普通青年时,也经常路过这座酒店,但人丁稀少,基本上就靠跟旅游局的关系,多拉外地游客到这里居住,并且与相关人员分成过活。可是今天,人却多得有点奇怪。
不但如此,几乎不见妇女、小孩和老人,尽管打扮各异,有的在沙发上看报纸,有的在咖啡桌上聊天,有的则提着行李箱在酒店大柱下等人一般四下观望,可他们却全都是清一色的壮年男子,哪怕稍微瘦一些的,也十分精干。
当他们看到于果进来,不约而同地全部看了过来,目光中带有的犀利无一例外地出卖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于果毫无惧色,甚至他很喜欢这种阳谋,摆在面上能解决的事,他是不怕麻烦的,何况这不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粗略地一数,最少也有三十多个,而且他们身上是否带有刀枪,这还没算呢。不过这无所谓,这些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一份稍微有点累的搬运工作,只要这帮人敢动手,他就把他们到处“搬运”,直到他们老实了为止。
这也许即将发生的大战,并不会令他热血沸腾。相反,于果早就适应了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的搏斗,只要他肯认真,数量不是问题,仍旧是碾压性质的。甚至可以说,他还必须小心控制力道,以免真把哪个打死了,那就完蛋了。
光昨天那只老虎还生死未卜呢,今天要是再打死人,可就真待不下去了。因此于果决定,杀人是在暗处,明面上,他最多把人折断胳膊和腿,不会伤人性命。
此时此刻,李闯和另一个看上去很衣冠禽兽的壮实男人正在最前面站着,后面跟着几个江湖气很浓的大汉。于果估计,另一个最少也是和李闯平级的人物。
就像洪校长手下有“四大金刚”一样,仲老四也东施效颦,学了个十足像,他的手下也有随便拿出去就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一共三个,算是他的三个心腹手下。一个叫郑荣,几乎可以算是他的副手,另外两个就是李闯和邓长发了。
但是相比之下,他最不信任的就是邓长发,因此邓长发并不直属于他,看上去是独掌一方的诸侯,其实是承担了仲老四最需要撇清的黑色收入,只要一旦东窗事发,仲老四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斩断他和邓长发之间的联系,甚至是先于警察斩了邓长发本人。
果然,李闯身边那个男人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于兄弟,久仰久仰!第一次见面,幸何如之!敝人郑荣,和这位李闯李总,都是四哥手下的副总。李总你是见过的吧!”
于果虽然厌恶黑道人物,但决不能失了礼数,也握了握手:“您好,李总也好!”
李闯阴森森地看着他:“既然咱们都聚到一起了,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
于果和气地说:“那是当然了,这也是我最期待的结果。”
郑荣哈哈大笑:“江湖儿女不说那么多废话!来!快入席吧!四哥在祥瑞厅等着你呢!别看邓总这酒店不咋地,其实菜的口味还不错,最近请了一位名厨,不是自吹,你尝尝就知道了……”
开门后,仲老四坐在大圆桌旁,但他即便看到了于果,也没有站起来,而是笑道:“小于兄弟,请坐。”
哪怕这里不是仲老四的地盘,也真没必要带这么多人,何况现在仲老四占了地利,又占了人和。于果知道,仲老四肯定是忌惮自己的拳头,所以多一点人,更保险一些。
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去注意仲老四身后左侧的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东南亚长相的家伙了,这人穿着运动服,下身是一条短裤。和其他的黑西装、黑风衣、黑夹克不同,似乎是为了更方便活动。虽然没露出身上的肌肉,但于果通过此人那比常人大得明显的大拳头,就可以想见其身材有多壮实了。
于果由此想到了电视里播放的无限制格斗比赛里泰拳运动员的外貌,多半是长着个样子的,听说他们从小用腿踢树,练得十分结实耐打,攻击力最强的部位,就是肘和膝盖。
至于仲老四身后右侧的家伙戴着墨镜,貌不惊人,但之前见过,寸步不离仲老四左右,应该是仲老四的御用保镖,想来比左刚的老黑、邓长发的小波和大鹏、张宏远的大勇和建海,都不会差,甚至有可能更厉害,无论是枪法还是拳脚功夫。
于果坐定,仲老四笑着说:“小于兄弟,我呢,就怕你中午吃太饱,晚上吃不下,那我多没面子呀!你一定要尝尝这三和大酒店的口味,绝对不比张老二的双宏大酒店差!哈哈哈哈!来,我已经帮你点了几个特色菜,其他的你来点!”
仲老四说这话,其实隐喻着招揽之意,他相信于果应该明白,即便抛开庞芳的儿子韩金匙不谈,将来张宏远的产业,除了女儿张晓影,也还有儿子张晓天,并不是做了张宏远的女婿就可以掌握整个双宏集团了。
更何况,洪校长希望一家独大,不希望其他任何一家崛起。仲老四觉得,联合于果,也可以起到制衡洪校长的作用。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于果服服帖帖地跟随自己,并且将应该上交的那个物品老老实实地交给自己,否则,新账老账就得一起算。
可惜的是,仲老四不具备洪校长的眼力,以为暴力和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并不知道这世上有不吃这一套的人,更没看出来,于果并不是甘心居于人下的人,甚至连未来跟他们平起平坐,都不屑于为之。
0198 四百万不算多
于果今晚还有两件事要办,都比现在的事重要,因此不能耽误时间,便说:“仲老板,还有在座、在站着的各位,点菜就不必麻烦了。我是爽快人,实话实说,简单扼要,请各位不要见怪。”
仲老四一愣,觉得这人太桀骜不驯了,没有一点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意思,略微不悦,说:“小于,你说吧。”把“小于”后面的“兄弟”两字给去掉了,声音也冷漠下来。
于果环视一圈,包括郑荣和李闯在内,都不禁为之一震,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好厉害的眼神!”
其中郑荣有幸跟仲老四一起,亲眼见过洪校长本人,知道洪校长的真实身份,就是胶大附中以前的洪校长,并非重名。当时郑荣觉得洪校长的目光十分可怕,可今天见到于果的眼神之后,当初记忆里洪校长的目光,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了。
那个泰拳手如狼似虎的野兽目光骤然感受到了危险,阴冷无情地朝于果脸上瞥来。对于果来说,这也就是一只野兽罢了,根本不可能跟老虎相比,并不在意。
至于墨镜男,虽然墨镜盖住了眼睛,看不出什么眼神,可鼻子和嘴巴的微微振动,也说明了其内心的惊讶之情。
于果若无其事地说:“先说说张丽云那个物流公司。”
仲老四等人又是一震,他们没想到他这么快进入主题,甚至有些不能适应。
“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张丽云。她算是我一个朋友,比普通朋友稍微好点,我不得不帮她说句话。前几天我和她聊过,大致知道了你们这事儿的始末。我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那房子和仓库,我也不关心,但你们给的价格太少了,这是个事实吧?”
仲老四听了这句,见于果目光炯炯,正气凛然,不像是藏了什么没说,当然,以他的普通人类目光,是看不出于果的表演天赋的。他心想:“这小子难道真不知道里面藏了东西?”
于果说:“张丽云是个小生意人,得罪不起黑社会。可是,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仲老板,我们之前不认识,也不存在谁给谁面子的问题。现在既然认识了,那也算缘分。你凭良心说,那房子和那仓库,值多少钱?”
仲老四笑了,虽然他的笑容一向很阴险,但这次反而是一种释然,觉得于果大概很有可能没发现那藏匿物品。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试探着问:“你看……二百万怎么样?”
于果目光虽然没变,但他不说话了。
仲老四丑陋的脸孔又被邪狞的笑容挤压变形,说:“小于,我承认,之前说一百万,那是有点扯淡。可是,二百万,不少了,做人可不要狮子大开口。你不看看那是什么路段?那地方别说商品房,就是普通房子,才多少钱?更何况,你能拿商品房的价格来问我要吗?”
于果缓缓地摇摇头:“商人最重视利益,您这么坚持不让,我也能理解。只是商人的消息来源,也肯定比一般人要灵通得多,更何况是您这样的大商人,著名企业家。这个地方将来是要盖机场的,您不会没听说吧?”
李闯忽然开口了:“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装逼了。”
于果看了他一眼。
李闯冷冷道:“看我干什么?不服?这里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仲老四喝道:“你给我闭嘴!于果是我的客人,你看你,什么态度你?”这话批评得不疼不痒,只是敷衍而已。
于果淡淡地说:“李总有什么指教,就说吧。”
李闯看了看仲老四,见老板的目光没有什么反对,便厉声道:“原本一百万,现在给你二百万,多了这一百万,你还不知足?你觉得,一般人的脸面值一百万?或者说,你以为你的脸真值一百万?那是我们老板给的!
“这就像是最近炒作的核桃价格一路飙升,那是被人炒的,那些炒作者才是真正有决定权的人,他们说核桃值钱,核桃就值钱,他们说你的脸不值钱,你的脸就一文不值!”
仲老四佯怒道:“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趁早别说!”
于果确实懒得理他,这倒不是他宽容,他总不能走在路上把所有朝自己汪汪乱叫的狗全杀了。李闯见他那副并不在意的态度,更加恼火,当然,他也是仗着现在人多势众,而且手里有枪才这么有胆气的。
仲老四接着一脸奸佞地问于果:“那,小于,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说,你想要多少钱?”
于果说:“这钱不是给我要的,那地方如果再等上两到三年,按照东新区机场拆迁时的价格来看,五百平方,一平方算八千,应该是四百万。四百万,真的不算多。”
场面一时陷入有点可怕的安静,于果感受到了来自各个方向的嘲弄目光。
仲老四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森然笑道:“四百万?呵呵,呵呵哈哈!”
于果就这么看着他,问:“四百万不算多吧?这是一个合理的价格。我是为朋友要的,我不能替她打折。”
仲老四一字一顿地说:“于果,我已经用最大的耐心对待你了。四百万?好吧,就算这是个合理的价格吧,但我凭什么,要给你合理的价格呢?或者说,她张丽云,凭什么要我给这合理的价格呢?就仗着你?就像你说的,我是黑道上的人,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合理’。”
于果摆摆手:“其实,我确实想先说出‘我已经用最大的耐心对待你了’这句话,但我可能是天生比较羞涩,不像仲总这样说出口来毫不犹豫。”
仲老四阴森森地问:“你是在讽刺我么?”
于果确实真的不耐烦了:“我不喜欢绕来绕去,所以我很讨厌应酬。我之所以对你耐心,就像我对待你的爱卿李闯一样温柔,不是因为怕你们,而是怕麻烦。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你给四百万,张丽云那地方就交给你,她其实也早不想要那破地方了,要不是为了等拆迁,她早卖掉了。”
仲老四阴寒彻骨地反问:“那我要是不给呢?”
于果故作讶异地说:“你这么大的老板,数学应该不差呀,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要是不给,当然就不卖了。你给,那就卖。多么简单的逻辑,你真听不懂?”
仲老四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还真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
于果说:“曾经有一个人,也对我说了你这句话。我告诉他,那就要多丰富阅历,别当井底之蛙,否则总以为自己最大,心灵脆弱,受不了一点儿伤害,多可怜呐。可是他不听,最后落了个悲惨的下场。”
仲老四终于勃然作色:“你敢这么威胁我?你觉得张老二能分分秒秒都保护你是不是?你以为今天你能走得出这里?”
于果看了看表:“嗯,你不说我倒忘了,我确实该走了。”
李闯踏上前一步:“姓于的,陶海江这帮人的手术费,你觉得该怎么算?”
于果有点口渴,拿起桶装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说:“我大学的时候虽然没选修法学,但是也看过这类书。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李闯大怒:“你找死?”骤然间掏出枪来,这一下仿佛是个信号,在场的十来个人都把手伸向口袋,而大厅外面脚步声隆隆,听上去在不断地聚集人手,里外加起来,估计最少也是五十人以上,甚至两倍之多也有可能。
仲老四得意洋洋地看着于果,但他立即惊愕了,因为他没从于果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惶恐,哪怕是演员也做不到。难道这小子真的什么都不害怕?
于果本来的打算是四百万达成交易,然后告诉仲老四严成的事,使仲老四的整个方向走偏,可现在看来,没那么容易。仲老四毕竟是黑道老大,不可能就这么好相处。
仲老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霸气十足地晃了晃脑袋筋骨,说:“于果,你还是太年轻,你真觉得今天房秋把你弄到台面上来,你就能跟我们这些老家伙谈平等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曾经有一个人也对我说了你这句话’,嘿嘿,你装逼装得不错呀?这曾经的人是谁?”
于果波澜不惊地看着他,慢慢地说:“就是你一直在找,也没找到的人。”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一声炸雷般使得全场鸦雀无声。
于果看着仲老四扭曲的面孔,继续说:“我告诉他,那就要多丰富阅历,别当井底之蛙,否则总以为自己最大,心灵脆弱,受不了一点儿伤害,多可怜呐。可是他不听,最后落了个悲惨的下场。我说得够清楚吧?”
仲老四的喉咙咕咚一声蠕动,仿佛吞下了一口冰凉的哈喇子。
李闯快速走上前几步,枪口顶在了于果脑袋上:“打老虎,我让你打老虎!老虎比枪厉害吗?你不是爱出风头吗?你现在出一个我看看呀?出呀?”
于果耐心地等他说完后,说:“你跟机关枪似的一直叽歪,哪有我说话的时间?不过,虽然我一直不打算理睬你,可我也不是能一直容忍别人蹬鼻子上脸的。你要么就扣扳机,要么就把枪放下,我最不喜欢头顶上顶着这么一个东西。”
李闯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开枪?”他杀人是敢杀的,可开枪未必敢,这里毕竟是城市,而且还没到夜幕降临,公安局对枪击案是一查到底的,开枪风险太大。
于果说:“我没兴趣以为,你现在不放下,我又欠你的手术费了。”
0199 你真不该这么想
李闯勃然大怒:“你还敢嘴硬?”
仲老四突然命令道:“住手!先放下枪!”接着眯着眼睛看着于果:“你刚才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我要找的人?”
于果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便说:“虽说你信不信我是真不关心,但我愿意再次回答你:是。他身边还有俩活宝,也一样嚣张跋扈,好在遇上了我,从根本上制止了他们的恶劣行为要不然他们会如同迷途的羔羊,一直保持如此低下的素质。”
仲老四虽然觉得十分荒谬,可他居然有些信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问下去:“那……他们……死了么?”
于果笑了:“仲总是人代大表,不是,人大代表,怎么说话这么粗俗?‘死’字多难听?不过,说‘去世’也确实不合适,因为他们毕竟不是岁数到了自然离世的,所以,对,”他最后一句话态度变得严肃起来,恢复了向来的冷峻态度:“你说对了,他们都死了。”
仲老四浑身一颤。
李闯喝道:“你他妈当这把枪是假的?还敢这么猖……”他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那把枪已经飞了出去。
可是李闯却因此而惨叫起来,他的食指在扳机的那一节硬生生地被截掉,血喷溅出来,脸上一片红点,眼神中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意思,显得格外可怖。
于果也笑起来,他这一笑,让所有的冷笑都变成了夏天的凉风,仿佛冬天提前来临了:“我还以为你真是个硬汉呢,看来脾气大的人嗓门也大,你听听你的惨叫声,跟娘们儿似的,这么凄厉,听得我浑身发毛。”
系统忽然开口了:“请您不要用‘娘们儿’这个侮辱女性的词汇。女性怎么了?能顶半边天。”
于果不知道它怎么忽然冒出来了,心道:“现在还不麻烦你,你继续睡吧。”
系统幽幽地说:“希望您在说邓长发这些人素质不高的同时,也要时刻保持您的高素质,才是我喜欢的主人。”
于果心想,这家伙怎么现在越来越像个娘们儿了,可他立马停住这种想法,毕竟都是在大脑里,系统也许会听得到。
一个黑西服男举着枪朝他踏上前一步:“你敢打我大哥?”
于果点点头:“你说对了,我敢。我也敢打你,你可以学学他。”
那黑西服男气得浑身发抖,可他就是不敢再往前走。他们绝大多数人都看过那个打虎视频,真的太震撼了,即便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可数百人众目睽睽的现场,不可能是假的。
即便不知道一只老虎等于二十个壮年男子合力,普通人的常识,也很清楚能打虎的人要比自己强出多少倍,尽管自己有枪,可这距离太近了,李闯身手很好,从小就是打架大王,单挑也很少输给别人,可连看都没看清,手指头就断了,这是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开始拍巴掌鼓掌了,是仲老四。仲老四做作地拍了几下,慢条斯理地说:“好!好功夫!我早就听说你一个能打十几个,还能打老虎,我本来是不相信的,可今天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接着,仲老四问身旁的墨镜男:“小沙,你觉得这是什么功夫?”
小沙不动声色地说:“应该是传统武术,但不是表演性质的,是真正的古武术,偏向于鹰爪功或者龙爪手,徒手就能撕裂李总的手指。尤其是那个打虎视频,我看了,的确是真的,龙可能克虎,所以应该是龙爪手。南派少有这种功夫,应该是北方的硬气功。”
于果心里被他逗乐了:“你是半仙吗?在这里装?我这就是比你们速度快得多的掰断手指罢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功夫,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地给我命名?”
李闯脸色苍白,疼得要昏死过去。
仲老四命令道:“把他抬出去,送医院。两个手下赶快去抬他,并且将那把枪上的半截手指小心翼翼地取下,心惊胆战地出了门。
仲老四眯着眼睛看着于果,说:“四百万,分文不少,我给你。陶海江他们的手术费,李闯的手指,我既往不咎。”
郑荣大惊:“大哥?”
仲老四伸手制止。
于果笑笑,慢慢地摇摇头。
仲老四的眼睛杀机四伏:“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摇头?”
于果说:“你的条件,肯定是让我听你的。你觉得可能么?”
仲老四阴恻恻地说:“对,你不说我还忘了,洪校长给你一百万,让你自立门户,你都不干。可我把两百万提高到了四百万,这比洪校长给得多吧?而且你虽然是跟着我干,但我让你当一方诸侯,我的左膀右臂,绝对不单纯是手下。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你结义兄弟!一年下来,我最少给你一百万!”
郑荣等人本来就觉得仲老四从来不会吃那么大的亏,反而让步,这时候才明白,仲老四真的很看得起于果,甚至愿意一切既往不咎,看来是真的爱才。
尤其是,仲老四居然说要义结金兰,仲家兄弟在西沙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以说是几乎无所不能,竟然还愿意这样礼贤下士,郑荣他们都觉得,于果再不买账,那就太不识好歹了,而且也不可能不买账,那不是傻子吗?
于果却微笑道:“仲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老是不明白,所以我没必要感谢你的赏识。第一,我不玩江湖,不混社会,我只做自己的小买卖。第二,不是钱的事。更何况,那四百万是张丽云本来就该得的,你这不算额外付出。”
仲老四一字一顿地问:“也就是说,我刚才说这一切,全是放屁了?”
于果说:“我要纠正你一个跟邓长发类似的错误认知。你们都觉得,普通老百姓跟你们谈平等,那是对你们的侮辱,但正因为这样,你们误判了,以至于越陷越深。我之前跟李闯说过,不了解底细的人,别随便得罪。世界很大,不是你们眼睛能看到的部分,就是世界的全部规律。”
仲老四当然不会理解,冷笑道:“好,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要跟我作对到底了!”
于果针锋相对地回答道:“我很遗憾你最终还是这样的想法,这不能说明你智商有问题,毕竟我说的话不是大多数人能理解的。我现在要出门了,话已经说到点了,要谈买卖,四百万拿来,不给钱,没什么可谈的。拜拜。”
他起身要朝外走,那十来个拿枪的小伙,居然没有谁敢上前拦住,此刻他们觉得自己距离他太近了,这枪几乎没什么用处了。
仲老四森然道:“你觉得你武功盖世,就能挡得住子弹了?就能挡得住财富和权力所带来的力量了?”
于果回过头:“哟,仲总突然文采飞扬,吓了我一跳。那你不该不理解我的话呀。我劝你,不要和我再发生冲突了,否则,人要是有灵魂的话,你也只能在地狱里后悔了。”
“好大的口气!你他妈疯了吧?”仲老四激怒之极,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你岳父张老二,哪怕是张老大,他也不能这么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
于果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杯水:“你这么能说,真该去说相声,我得谢谢你的水。仲总,你总是纠结这些‘谁谁谁从来不敢这么跟你说话’之类的问题,你的生活是不会快乐的。我真的走了,拜拜。”
也就在这时,身后劲风袭来,于果侧身一让,一道黑影闪过,随即霆不暇发电不及飞,十来道凌厉无匹的腿风呼啦啦地连环踢来,于果左闪右避,游刃有余,就像是在逗一个刚刚会扔纸飞机的婴孩,不见丝毫疲累。
那泰拳手骤然脚下一踏椅子背,腾空而起,膝盖猛然正面撞向于果的脸,于果随手一推,那泰拳手居然整个人飞了回去,一下子撞在墙壁上挂着的一幅附庸风雅的欧洲油画上,玻璃碎裂,洒了一地。
泰拳手十分健壮,就这样落地,摇晃着脑袋肩膀,看来毫发无伤,并且两脚蹬掉了鞋子,显得更加灵活和彪悍。
于果看了看仲老四:“你觉得他比老虎厉害么?”
仲老四虽然亲眼看过视频,也知道那是真的,可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手里这位泰拳手会输。
此人可是在泰国当地也小有名气的拳手,来到大陆参加各类大大小小的比赛,曾经让本地的散打高手们也十分头疼,胜多败少,性情凶猛,悍不畏死,可以说,是一个人形的野兽。虽说于果看上去好像占了上风,但那也许是很勉强的极限了。
因此,仲老四说:“你今天不跪下向我磕头求饶,再断一根手指给我,那就算是张老二也保不住你了。不但如此,张丽云那四百万我一分钱也不会给,而且她要是敢不把房子让出来,我就让人轮了她,卖到东南亚去当鸡!”
于果愕然:“你真是这么想?”
仲老四阴冷地回答:“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给过你机会。”
于果收敛了笑容:“你真不该这么想。”他看了看四下的墙角:“没监控。你一个著名企业家,满嘴污言秽语,原形毕露,你肯定不会让摄像头拍摄到的。嗯,那就好办了。我本来不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可你没有留给我余地,你也就堵住了你唯一的出路。”
那泰拳手一声断喝,一下子跃到半空,钢铁一般坚硬的双肘向下猛击,右腿膝盖同时狂猛无比地向上一顶。
0200 武术家与精神病
于果抬手收下泰拳手的膝盖,同时避过那两肘的合击。但他对此人并不了解,如果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将其打残,似乎是有点太过分了。但他的速度比常人快得多,可假如略一思索,反应稍稍停顿,就被常人中的强者捕捉到机会了。
那泰拳手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被接住膝盖,当即吓出一身冷汗,他的确从未遇到过这样轻描淡写地扛住自己全力攻击的对手,但很快发现对方竟然没有立即行云流水地进行下一步动作,心中窃喜的同时,已经果断地再度一翻身,另一脚侧面踢向于果的脖子。
这一脚如果正中双手合围粗细的小树干,肯定能够立即劈断,单说这一力道,已经可以跟母狮的随手一掌相比了,可以说是这泰拳手本人比赛生涯中也寥寥无几的杰作,要不是情势危急,他自己都想为自己这漂亮和实用兼具的动作喝彩。
于果能击败老虎,不等同于他能扛得住老虎的全力一击,老虎全力一掌接近一吨的力道,于果必须比它更快才能闪避,虽然被打中也不会死甚至不会受伤,可难免会相当疼痛。这时候面对这猛兽攻击般的一脚,于果立即向下闪躲,相距近在咫尺,居然再度顺利避过。
那泰拳手见再击不中,当真吓了一跳,好在他生性凶悍,接着落地一蹬,再次从侧面膝盖提起,双手来抱于果的脑袋,准备这一膝盖直撞在于果的下颌骨上。
于果却在这时如同弹起的子弹飞跃而起,高屋建瓴,向下也是一个膝盖送上去。这一瞬的连续动作来得太快,从被超近距离毫无防范的攻击到瞬间转为居高临下的反攻,几乎是肉眼也难以立即传达给观众大脑的。
在那泰拳手惊异万分的目光中,于果的膝盖带起的疾风在泰拳手的鼻梁上一闪而过,旋即兔起鹘落,跨过圆桌,飘到另一边。
那泰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完好无损,但头发却落了几丝,缓缓地飘落在手心里。他也是心有余悸,心跳扑通扑通剧烈加速,整个肩膀的肌肉也像在烈火中炙烤的牛排一样,大汗淋漓。
仲老四看不出门道,总觉得他俩像是在点到为止一般小孩儿大闹,相当不满,对着泰拳手吼道:“阿猜!你他妈过家家呢?给我上啊!打死他!”他不怕说汉语对方听不懂,很多来中国混的拳手,都会说中文,甚至方言。
那泰拳手沉默几秒,向于果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姿势,然后对仲老四鞠了一躬。
“**的,你他妈拿了钱就在这里给我磨洋工啊?”郑荣也看不懂,也觉得泰拳手阿猜和于果并没有尽全力搏斗,他是老板肚子里的蛔虫,很会钻研老板的脸色,琢磨老板的心思,是费仲尤浑的角色,便大声呵斥,其实也是讨好老板,说出老板的心里话。
阿猜沉默了几秒,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我尽力了,四老板。钱我还给你的,我走了。”
仲老四阴森地看着阿猜,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可更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显得自己对手下吝啬和蛮横,便说:“好,钱我不要了,你马上给我滚蛋!什么泰拳,都是野蛮人的拳法,在中国算个屁?怪不得被打得屁滚尿流!”
看似无心之言,可仲老四其实是在使用高明的激将法刺激阿猜。其实,武术只看修为高低,武术品种没有高下之分,可以说,各有所长而又殊途同归,练到高深的层次,一通百通。
但是,武者的尊严,也是远高于常人,是不容被玷污和轻蔑的。
阿猜果然双目精芒大盛,转过头来,肌肉绷紧,盯着于果。于果淡然地看着他,面不改色。
须臾之间,阿猜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随即表情轻松起来,说:“我被他打败,不惭愧。你不懂武术,你说的评价,我的不在乎。”
紧接着,他又对于果鞠了一躬,说了声:“佩服你非常。”然后,提起那双鞋,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
他心里清楚,在功夫上早就分出了高下,对方刚才在自己的每一次进攻之下,都有杀自己的机会,但都是避让,当然,每次避让的动作,都是一次警告,尤其是最后刹那间的转守为攻,简直不是人类能做到的速度。
他来华时间不短,哪怕是来之前,他也精研过大陆当代主要的武术流派,除了太极、八卦、形意、八极、通背、咏春、洪拳等大的拳种,甚至在跟随仲老四之后研究过胶东的螳螂拳。
他从没见过一种拳法,能有刚才这对手打得这么随心所欲,与其是说是将其所学的武术练得炉火纯青,倒不如说简直是信手拈来,肆意创造,每一招都不会重复,都是无心之间的独创。
对方是自己不可逾越的无上高峰,自己如果要维护武者的名誉,那只有被打死一途,对方不是善类,给过自己一个机会,自己得珍惜。况且,明明打不过,宁可被打死而徒劳进攻,是无赖的做法。
仲老四气得浑身颤抖:“你他妈给我滚回去当人妖吧!**的!”
墨镜男小沙却上前一步,双手一张:“我来会会你!”他把墨镜一摘,露出不大的眼睛,做了一个自以为潇洒迷人的动作,又故作神秘地说:“龙爪手不是什么高深功夫,我也练过,咱们可以龙爪对龙爪,看看谁是真龙!”
仲老四大概觉得丢人:“你也少叽歪两句吧,给我上!”
于果总觉得他有点神经质,还把自己的武术说成是“龙爪手”,这会儿居然再度说这样的精神病词汇,真是不能用好笑来形容了,因此说:“我确实还有别的事,你们自娱自乐吧。”
但等小沙呼哧一声飞身上前时,于果才诧异地闪电般侧身,堪堪避过,而小沙已经将墙壁的腻子踢碎,那不是承重墙,甚至里面的水泥也有了一丝裂缝。
小沙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异常兴奋:“哈哈!我好久没这么痛快过啦!痛快、痛快呀!看我的天马流星拳!”
于果错愕地看着小沙,觉得这不单单只是个精神病了,感觉仲老四也许称呼此人不是“小沙”,而是“小傻”吧?
但就这么一个思考瞬间,小沙的拳头已经暴风骤雨地击打过来。如果于果还是当年那个没有得到系统的普通人的话,他看到的拳速还真像是一张网,即便如此,他感受到小沙的速度远胜过常人,也有点惊异。
于果来回拨弄着他的拳头,觉得的确也比一般人沉重,甚至最少也跟刚才那个泰拳手阿猜齐平。小沙又是一招双手撑地后脚向上狂踢,又有点巴西武术卡波拉的意思,旋即一脚占了攻势,便是凌厉无俦地十来下翻飞踢腿,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起码和阿猜相差无几。
于果不懂武术,却也能看得出他是杂家,乱七八糟的武术学了不少,而且还都不差,因此愈发愕然了。
好在于果在本质上与小沙不是一个层面,那是质的决定性差别,因此躲闪得仍旧游刃有余,小沙落地后,呼哧呼哧狂喘,慢慢才调匀气息,一脸亢奋,看来是进入了状态。而于果依然呼吸平和,对他来说这不算大运动量。
小沙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嘴角冒出白色的涎液:“好哇!你不是会龙爪手吗?怎么不使出来呀?告诉你,你是龙,我就能降龙,看我降龙十八掌!哇呀呀呀——!”
他一跃而起,双手绷紧呈半扣状,用手掌下方边缘向于果拍击,尽管一开始距离不近,于果却也能感受到这股掌风,最少也是能够砸砖的程度,而且他速度极快,立马到了跟前,嘴里啊啊啊地狂叫着,打了过来。
但小沙的双手移动起来虽然快捷如电,可于果的手却转瞬间突破小沙的层层手影,一下子掐住他的脖子,接着以一个看起来同时发生的动作抛掷出去,小沙猝不及防,整个人弹到半空,惯性巨大,正好从圆桌一头冲向另一头,把已经上了的凉菜打了个噼里啪啦,四脚朝天撞到对面的墙壁上,仿佛巨大的壁虎。
仲老四见连小沙也一点儿便宜没占,而且处处被压制,眼睛也红了。
于果漠然地看着小沙。小沙晃晃悠悠再度爬起,头顶上还有横七竖八的呛土豆丝,使得湿漉漉的头发不住滴水,抗上去狼狈不堪,可居然双目狰狞,血丝密布,哈哈大笑道:“好呀!太爽了!你居然能破我的降龙十八掌?我就不信你还能对付得了我的一阳指!哈!看我大理国风流潇洒美段誉的六脉神……啊——!”
在小沙的狂叫声中,于果将他的伸出来的手指扭到了另一个方向,小沙又怒又惊,四肢胡乱踢打:“看我神龟冲击波!看我凤凰幻魔拳!看我北斗神拳!你已经死了——啊啊啊——!!”
小沙泪花四溅,整个手臂被扭向另一边,骨骼碎裂声却被他的大喊压制住了:“不对!肯定是剂量不够——!你若是好汉,容我先小憩片刻,服用几颗九花玉露丸,再来与你华山论剑!你敢应战吗?啊——你这夯货!居然敢调戏于我!待我沙鲁得到完整的身体,你就算是超级赛亚人也是我手下败将,啊啊啊——”
于果看小沙眼泪、鼻涕、哈喇子和口水唾沫混在一起,有些怜悯,又有些恶心,有些嘲弄地说:“洒家特来消遣你。”
说罢,他看了一眼十分尴尬的仲老四,问:“他吸毒,而且量很大,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0201 格斗之王
仲老四的目光阴晴不定,隐隐含着雷电,冷淡地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于果松开手,小沙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不行了……老板!我喘不上气了……朕……朕快不行了!快把九花玉露丸赐给我!求求你了……啊!本座好生难受啊!老板,你救救我吧!”
于果看着仲老四,不疾不徐地说:“仲总,我猜测,这孩子是个当代的武痴,从小喜欢武术,也喜欢看古文,甚至喜欢动漫和电影里的夸张打斗招式。生性孤僻不被人理解,还总被人嘲笑,就养成了这种疯癫的性格,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但是而且没什么坏心眼,你就把他收到麾下,因为他的思维不正常,没有心机,足够你信任。我估计,他如果家境好,那即便是爱好独特,也不至于形成这样的精神状态,估计还是因为贫穷。
“但他本身却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又这么痴迷,勤加练习,反而比一般练功的人要强得多,所以,我估计他学各类武种的学费是你出的,老师也是你请的,是吧?”
仲老四冷冷地睥睨着于果,狞笑道:“人家都说你帮警察破案,我一开始还不信,这比打老虎更不可思议。人家警察多少人手?什么装备?何等的经验和理论知识?你能帮人家破案?可现如今看来,你还真是个人才,说得**不离十,基本上就是事实。精彩,精彩呀!”
他好整以暇地拍着巴掌。
于果意味深长地说:“那么,他的毒品,也是你提供的吧?”
仲老四面色陡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他心里却一阵惊诧:“难道,他是在侧面敲打我?他……他其实是知道邓长发的藏匿物品里面有毒品?那……那他看过那个名单了吗?名单是用有代号的密码文写的,他应该看不懂……他又能打,又会破案,难说看不懂……不,不能让他活着出去!我豁出去得罪张老二得罪到底,我也绝不能让他走出去透露我的秘密!”
想到这里,仲老四的眼睛阴云密布,里面的雷电隐约可见,酝酿着暴风骤雨,不动声色地问:“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呢?”
于果笑笑:“你是希望我得到了证据才这么说你,还是希望我的猜测十分准确呢?”
仲老四打了个响指,这是个信号,大门开了,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堆人。祥瑞厅是个大包间,能容纳四桌客人吃饭,可里里外外沾满了四五十号人,瞬间又显得特别拥挤。
其中最少十个以上的人,手持枪支对准于果,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常人看了难以掩饰恐惧的寒光。
于果并非以笃定,而是以真正毫不在意的目光扫视一圈,随后对仲老四说:“我呆了这么久,其实是觉得那个叫阿猜的泰拳手值得尊重,而这个小沙值得可怜,所以才顺道给了你面子,没立即走出去。另外,你的小沙让我对我正在追踪的一个案件获得了很大灵感,从这个角度说,我也很感谢你。”
的确,真相是风筝,灵感是线,于果感到最后一条将真相当做风筝放在遥远空中的丝线,已经被他牢牢攥住,并且开始慢慢收紧了,这还真是吸毒武痴小沙带给他的巨大启发。
于果把双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接着问:“你到现在还不死心,不就是仗着你手里有枪么?你一直不开枪,还是在顾忌张宏远先生?”
仲老四阴森森地站起来,傲慢之极地说:“你这么刺激我,是为了早点死吗?也许你说对了,我开枪打你的脑袋,也许真的不敢,毕竟你现在也多少是个小人物了。可把你四肢打残,留你一条命,这我还是很敢的。”
他摆摆手:“我这五十来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都送给你练手了,呵呵……有点饿,我回去吃晚饭了,拜拜,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再见到你这么嚣张,嘿嘿,哈哈……”他好整以暇地伸了个大懒腰,朝门外走去。
他已经向郑荣发送过眼神的暗号,要把于果整治残废,并且施以酷刑,逼其说出那藏匿物品的下落,钱和货甚至都可以丢,但那个小本绝对不可以落在别人的手上。
这里即将发生血腥惨案,他仲老四作为人大代表,头顶无数光环的著名企业家,决不能出现在凶案现场,否则成何体统?他要远离这里,三和大酒店里即将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都跟他无关。无论是张老二,还是蓝色深度集团童家,都管不着。
于果知道,绝对不能让子弹打到身上,否则,子弹必然会被肌肉弹开,这样一来,五十多双眼睛作为见证,那可不是打虎视频可以相比的,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自己会震惊世界。
不但如此,被枪击中产生的剧痛,他已经领教过了,那种感觉真的再也不想经历了,要是乱枪射击,自己受到的痛苦恐怕会引发一时的晕厥,反而被他们一拥而上捕获,那可就真的不妙了。一旦失去知觉,任其摆布,更会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秘密。
他总不能把现场所有的人都杀了,秘密一旦被太多人知道,那就无法捂住了。
想到这里,于果几乎是在仲老四走到走廊中央时,就立即运起全身的力道,呼啦一声跳了起来,直扑距离他最近的、正打算第一个朝他开枪的枪手。
那人没想到本来还有三米左右的距离,怎么会倏然而至,还没等想到瞄准于果的手臂扣动扳机,于果直接回身紧贴着他的后背,只听咯嘣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臂被他硬生生折断,凄厉的惨叫声正好掩盖了于果下一步拎起那人手掌,控制射击的声音和动作。
于果虽然从来没有开过枪,也对枪械一无所知,可打开保险扣动扳机这总是会的,保险已经打开,他只需要摁着已经失去知觉的枪手的食指扣动扳机即可。
他没练习过,即便目光精准,可却没有任何经验,子弹是抛物线状射击,并非单纯地瞄准,于是这一枪正中另一枪手两腿之间后面的雪白墙壁,火星四溅。这一切都间不容发,发生的时间在秒内计算,第二个枪手误以为他枪法如神,只是给自己小以惩戒,当即吓得屎尿糊了一裤子,栽倒在地。
倒地的同时,枪支脱手,于果趁此机会如鹰似隼地扑起,先是凌空一脚正中枪柄,那枪用武侠片里高速旋转的飞镖也不足以形容其快,简直是缩小版的直升机螺旋桨脱机而出,破空声大作,轰然砸在顶端的大灯之上,灯虽然没开可房间是通电的,一时间火花迸射,大量碎片飞溅下来,众人都惊呼着跳开。
而与此同时,于果已经横着跳跃到第三个枪手的身侧,右肩膀顶起对方的腋窝,将其持枪手臂抬起,左手却压低其持枪手臂,形成一个灵活且稳固的“固”,随即快步向前,几乎是拖着此人在跑。
这一切是电光火石之间,加上众人的目光都被砸落半截大灯的枪吸引,等到发现于果的下一步动作也悔之晚矣。
由于持枪者是环绕着于果呈同一种造型动作,于果只需要将自己控制的那枪手的手臂进行高速叠加即可,一个碰一个,一个再钳住一个,剧烈的碰撞却没有将他们撞飞,持枪手臂全被于果的右肩膀和左手牢牢控制,只听噼里啪啦杯打壶飞的声响,中间夹带着的连环咯嘣脆响已经变得温柔多了。
当于果放下手时,十一个枪手的持枪手臂如同人手组成的巨大黑扇子,全部折断,而所有的枪都在折断的一瞬被于果华丽转身后的圈踢棒球般卷到地面,然后又是附身双手一合,啪啦啦一片黑色碎片的激烈飞扬,枪支像倒塌的积木一般,分解得极为彻底。
黄澄澄的子弹翻滚着弹出,尽管不会爆炸,可因为弹射力惊人,仍旧当场扎伤两个人的眼睛。
“妖怪……”不少人看到这个情景,都惊恐万分,开始向后退。他们虽然并不知道于果刀枪不入,可是一个人居然能连续控制十一个壮汉,尽管是偷袭,那力气也实在大得离谱了,更何况竟能徒手将枪揉成废铁,这也几近妖法了。
郑荣虽然不会武功,可他是仲老四的军师,绝对不能允许这小子今天走出去,四哥的面子丢尽还是小事,可一旦那行贿受贿名册被公布于世,整个胶东官场,甚至整个省内都会掀起一场地震,那就真完蛋了!
因此郑荣大声呼喊道:“给我上!给我上!他力气大怎么了?咱们五六十个人,一起上!压也把他压死!”
见还是寥寥几人响应,却看到大多数人没动而重新畏首畏尾,郑荣大喊道:“给我砍他!四哥说了,砍一刀十万!”他这是假传圣旨,可仲老四即便知道,也一定不会怪罪他。这帮人手里的冷兵器主要是铁棍和砍刀,但并没有匕首,匕首反而容易捅死人,砍刀看着明晃晃吓人,可即便砍在脑袋上,也未必会砍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当第一个人嗷嗷乱叫着举刀砍来时,引发了整个团体怒火和贪欲的大爆发,几乎不可收拾。老狐狸郑荣见人潮汹涌,个个战意激烈,心满意足地想:“你于果就算是陈真,这么多人砍你,你也不可能挺一分钟!”
想到这里,他也振奋起来,狂叫道:“砍!砍!出了事有人负责!”他是最狡猾的,即便在这紧要关头,也不会说自己负责,更不会说四哥负责,也不说什么“把他大卸八块”,他生性严谨,绝不落人口实。
0202 谁也找不到你的尸体
郑荣也参与了仲老四最隐秘的交易,完全清楚于果要是就这么离开,在不清楚那手册是否在于果手上的前提下,等于埋下了一颗核弹。他的目的不是要于果死,可是实在没办法的话,郑荣也并不是第一次要人命了,总是可以靠权力和财富处理妥当。
但这些念头急转而过的时候,他习惯性地低头思考,没有去看,可当他听到喊杀声被惨叫声彻底盖住的时候,再去抬头,却发现人的身体在四下弹射,又一个躯体冲着自己砸过来,想要躲避,已经晚了。
仲老四优哉游哉地正往大门口走去,远远地看外面似乎有好多人,心想:“秋天不冷不热,适合旅游,看来又一拨人到了。嗯,郑荣这小子还不错,跟旅游局这关系没白搞……”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背后走廊尽头的响声陡然大了起来,这除非是门被撞掉了才有可能,可是那么大那么重的门怎么会撞掉了呢?
他正想笑自己,可他看到了那门的半截,已经随之横飞出来,在狭长的走廊两侧来回激荡,砸碎了很多窗玻璃和盆栽之后,终于在各种桎梏和自身惯性的联合挫折下,到大厅之前停住。
仲老四瞠目结舌,又看到一些黑西服男子的身影像是被风吹起的黑蚂蚁,远远地四下乱撞,能站得起来的又一窝蜂冲入看不见的内侧,然后再度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撞出去,这一次人更多,呼喊声带着凄厉和哀嚎,白墙上被不少人撞击后,腻子粉簌簌下坠,像是用人体当做飞镖,在击打一面巨大的鼓。
仲老四嘴里正点着了的雪茄被不知不觉的口水推出嘴唇外,落地,火星一下子熄灭。
他看到那些黑西服男子像《黑客帝国》里的情景,远远地被堆积成一座看上去像小型煤山一样的人肉堡垒。最后被扔出来的是郑荣,他短暂地“啊”一声就没了下文,不知是死是活。
由于走廊因此而显得黑暗,因此,当一个正常走路的人影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时,仲老四浑身剧烈颤抖,想要挪动步伐逃跑,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仿佛整个人被钉在了地面,身体却成了纸片,只能随风摇曳,做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他就这么看着于果,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跟前,就像死神亲自来带走自己一样。
于果看着仲老四,目光复杂,两个人都没有立即说话。
半晌,于果说:“我想要在尽量不打死人的前提下走出来,真的挺费事的,这是我目前打的最大的一场群架。你那帮人一个都没死,但可把我给累坏了,不过,你还是把他们全送医院吧,没死是指现在,不见得指以现在这种状态持续下去的未来。”他曾经穿越到历史上著名的古战场,可那时候他也仍旧只是一个旁观者,并没有参与。
仲老四却不知为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恨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即便是面对洪校长,他也从来不至于这样。
于果伸出手来,但又半途收了回去,可仲老四被他这个举动彻底吓着了,当即全身酥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接着,于果冷冷地说:“我想要拍拍你的肩膀,可是觉得你脏,不想脏了我的手。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咱俩谁都别怕得罪对方了,那就像你说的那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第一,迄今为止我所有的行为,都是一直忍耐着的正当防卫,你的手下就算都残废了,你也别想从我这里要一分钱,我不问你要钱,那已经是十分慈悲和十分大度了。
“第二,你是著名企业家,咱俩的社会地位,还是有差距的。就算是冲着这一点吧,我给你一次机会,不能因为邓长发不珍惜我给他的机会,就等于让他把你的机会提前预支了,是不是?邓长发和他那俩走狗,还有近州市一个叫左刚的,想必你也认识,我对他们,可没有对你这么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想你就算表里如一,是真的猪,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咱俩都杀过人,无非区别是,你事后的摆平能力比较强,而我的强项,就是让你找不到那个被我杀的人哪儿去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公安局报案,说邓长发死了是我杀的,看看他们会不会找到邓长发三人组的尸体?”
仲老四冷汗直冒,这一分钟内,他感到自己掉了好几斤称。他虽然不认识左刚,却也听说此人在近州黑道上的名号,而且对其经营的淫窟也是早有耳闻,最近听说此人被连根拔起,不知所踪,近州道上都说是被一个外地的杀手给折腾的,难道这个所谓的外地杀手,就是于果?
于果继续说:“我做人做事有个底线,在这个底线之前,是十分礼貌、大度甚至忍让的,但这个底线一旦被触及,中间是没有任何过渡阶段的,甚至不存在中间。之前咱俩绕来绕去那是中国人谈判的劣根性,我早就想明说了:你要是再敢以任何形式惹我和我的朋友,那么,谁也不可能找到你的尸体!“
仲老四想要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却瑟瑟发抖,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更是周身过电一般,放弃了站起来的打算。
于果转身刚要走出去,却听到仲老四大喊一声:“等……等等!”
于果知道,张丽云的财运来了,便转过脸来说:“你不会是真想请我吃晚饭吧?”
仲老四阴沉着脸,颤声问:“你……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买张丽云的房子和物流仓库?”
于果清楚,这时候他必须要演得像一点,便侧着脑袋故作思索:“张丽云说是因为李金晖得罪了你,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你就是看中了那里要建飞机场才买的吧?其实,说不定到时候给你的钱不止四百万,你仍然是赚的。”
仲老四还是有点狐疑,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于果故作恍然地说:“哦,看来你误会了。我告诉你,邓长发说李金晖得罪了他,要收拾李金晖夫妇,这件事我是后来听张丽云说的。但我听说的那会儿,邓长发的灵魂已经前往封神台了,可惜姜子牙把神都封完了,他去了也白搭。
“换句话说,我并不是因为张丽云,才杀邓长发的。他的死只是偶然和我撞见,出言不逊尚是其次,主要是我当时要办急事,他非拦着我不让走,但那时候我心情不如现在好,所以他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不至于还听不懂吧?”
仲老四浑身又是一震,过了几秒,颤颤巍巍地说:“那个……我愿意……我愿意……”
于果故意装傻:“你愿意什么?这儿没人向你求婚。”
仲老四胆子稍微大了点,与其说是胆量足勇气大,倒不如说是真的相信了于果并没掌握手册的秘密而释然放松了,声音也提高了一点点:“我愿意出四百万……对,四百万,买下张丽云的房子和物流公司。”
于果故意欲擒故纵,实则虚之:“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鬼?我原本以为你真是为了飞机场拆迁,可现在看来,不对头啊?那地方不止一家物流公司,你怎么不买别人的呢?”
仲老四慌了,胆战心惊,知道要是被于果歪打正着找到手册,那就真的全完了,身家性命丢了不说,一世骂名也免不了了。于是他忙不迭地说:“我真的是觉得那里风水好……”
于果揶揄地说:“李金晖都死在外地了,那还叫风水好?我看不对,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五百万,你给也行不给也行,给了就卖给你,不给不卖。”
仲老四见他只是加价,这才稍微放了心,但为了保证别夜长梦多,便咳嗽一声,正色说:“于……于兄弟……虽然你说你不在江湖上,但……但我承认你的江湖地位,以后咱……咱都是朋友了,你一诺千金,说好了五百万,我给,请别再加价了,好吗?”
于果装作仔细思索了一阵,并且来回绕圈,慢慢踱步,仲老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就是不敢打断于果的“思考”。
也就在这时,于果觉得差不多了,便说:“你知道嘛,咱俩还有一个明显区别,就是我不像你那么贪,虽然我也很好奇,但五百万确实不少了,我再要多的话,也有点不地道,而且显得好像是欺负你。行吧,五百万,不加价。”
仲老四大喜过望之余,还是不放心:“那……那张丽云那边……她也会同意吗?”
于果干脆说:“你放心吧,她听我的。事到如今,我给你交个底也未尝不可:她当初不敢招惹你,其实只要你肯给三百万,她也就会让出来,也不至于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现在你给五百万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哪能再说什么?她虽然也是个有钱人,但跟你这亿万富豪的级别不同,五百万现金,对她来说是一笔大钱。”
仲老四见他不像是撒谎,而且觉得于果也没必要撒谎,就忙说:“好……好!我明天就派人去银行预约,存到一张卡上,这数字太大,可能没两天弄不好,但最多大后天,我就派人交给你!”
于果点头说:“你这句话是今天最中听的一句。那么,到底为止吧。我说的‘到此为止’,也还是比较灵活的,你也同意的话,咱们就真到此为止,你要是还想找个机会试一把,那你自求多福吧,狗的拜。”
他转过身,迎着已经落下的日头,缓步走出大厅的旋转门。
0203 美女总裁的计谋
出门时的心情太放松,以至于于果这才抬起头,却觉得眼前一片炫目的光晕,噼啪作响。他当即觉得不对劲,已经晚了。
只见一大群人蜂拥而上,于果虽然能打,而且刀枪不入,却跟真正的机器人不同。他是活生生的人,刚才的打架也不敢尽兴,随时控制着力度避免要人命,这会儿已经很疲倦了,看到外面还有人,心里顿时动了杀意,想要转过头回去抓住仲老四。
但他又在那一瞬琢磨:“这可能不是仲老四不珍惜机会,而是他之前从外面又叫了一些人来,对我的承诺是在这之后。”
可等他看清楚才发现,这四五十号人都是年轻男女,各种打扮的都有,但无一例外高举着手机和相机,而在最前面的则是长枪短炮的专业设备,一看就是真正的一线媒体人。
于果这次真的惊了,他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仲老四叫来的,仲老四比自己更想保守秘密,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隐秘,怎么可能搞得这么大张旗鼓,还玩这一套记者采访?搞得自己就像是明星嫖娼被抓了个正着似的。
但此时只听一个尖锐的女声疯狂地喊起:“打虎英雄!真的是你!我爱你!”人群一下子疯狂起来,喊什么的都有,并且呼啦一声冲上来,反倒把最前面那些占据最有利地势的记者们挤得一跟头,差点把昂贵的摄像和摄影器材砸坏。
于果知道此时必须果断处理,便立即向后退却,而那群人却四面八方狂猛无比地涌上来,这在他看来,比刚才那帮真打真杀的黑西服们更加可怕。
他忽然手脚并用,猿猱一般极其灵活地一下子登上了旋转门的顶端,并在众人瞠目结舌的集体惊愕目光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去拍摄,于果便趁着旋转门向一边转动的瞬间脚下一蹬,再度跃起,像是一只突然张开翅膀的大蝙蝠,轻飘飘地滑落到一旁的绿化带,旋即七拐八拐地曲折奔跑起来,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尽管已经是夜幕降临,可于果仍然不想达到真正的奔跑速度,并且曲线奔跑,更容易让人眼花缭乱,等这些记者们和追星族孩子们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拿起手机和相机追击时,一切都晚了,下班的茫茫人海摩肩接踵,他们哪儿还能找得着于果的蛛丝马迹?
等到了安全处,于果的肚子饿得咕咕响,这时候他真要放开食量的话,可以吃下一整只烤羊腿。
他四下瞅瞅,看着没人,便进了一家馄饨店祭五脏庙,要了一碗加了荷包蛋的馄饨,两个椒盐饼,一份皮蛋豆腐,一碟圆葱牛肉,很快吃了个精光,觉得还不够,出门左拐,又去了一家凉皮店,一个肉夹馍一份凉皮,这才觉得肚子不疼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要看看手机,手机里居然有童雅诗的十来次电话未接,但由于为了避免妨碍谈事,就一直用的振动,这时候他忙给童雅诗去了个电话。
童雅诗的声音颤抖而又轻松,显然是曾为自己担心,而此时见主动来电,更是激动不已,一上来就问:“你没事吧?没事吧你?”
于果知道,她是市长来参观集团时都能镇定自若的大企业家,也只有自己才能让她如此失态,这份深情,实在是无以为报。为了尽快让她放心,于果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口音说:“没事,挺好,你放心吧。”
童雅诗长舒一口气,居然用一种少见的撒娇口吻柔柔地说:“你……你吓死我了!”
于果心中一荡,可旋即意识到不对头,便问:“你怎么会认为我有事呢?”
童雅诗的声音里有些嗔怪的意思:“你觉得你是独行大侠,一个人能对付一百个是吧?我放你的假是为了让你处理好张晓影大伯的追悼会,既然追悼会结束了,你何必再逞能,非要跟着仲老四回他那老窝?要不是我打电话追问张晓影,她说你跟着仲老四去三和大酒店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胆儿!”
没等于果开口,童雅诗又连珠炮似的继续说:“张晓影这姑娘心眼还算好,就是有点太粗枝大叶了,我听说你跟仲老四回去之后,问张晓影为什么不阻止,她还傻乎乎地说有什么可怕的,谁敢动南疃张家的女婿?你听听,她说你是他家的女婿!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于果听她话里面的信息太多,可也很清楚,当务之急是要解释这件事,就说:“你没必要怀疑,我一早就和你说过,那是张晓影自己的想法,我已经明确跟她说过了,我有女朋友。”
童雅诗不满意这个答案,追问道:“那最近社会上很多人都知道南疃黑社会张家的女儿有男朋友了,就是那个打老虎救人的,这你怎么说?他们家已经开始宣传了,这还能有假?”
于果只得说:“张宏远先生太激进了,我也跟他明确说过我的意思,可他坚持要这样……”
童雅诗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他有多欣赏你,可见一斑。你知道我问张晓影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她说你娶不娶她那是你的事,她非你不嫁,要不然就一辈子打女光棍,当老处女,也无怨无悔!”
于果大受震动,半晌没有回话。
童雅诗有些后悔说这个,简直是给竞争对手增加分数,一着急,总裁形象全然不顾,甚至一跺脚:“你这就感动了?那你问过我吗?我也……”
说到这里,她立即来了个急刹车,尽管隔着电话,互相看不见表情,可于果和童雅诗的脸都红了。童雅诗尤其是感到脸上发烫,羞不可抑。而对于于果来说,能让他起生理反应的,身边的美女几乎都能做到,这是正常男性的正常本能,但是童雅诗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脸红的。
于是,于果这次不等她再开口,就迎了上去,说:“我知道,我都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明说,但童雅诗听在耳朵里,真是说不出地舒服受用。
可接下来,童雅诗还是没敢抱太大期望,说:“是不是还有一个‘可是’?”
于果一怔。
童雅诗问:“是不是还有一句‘可是我有女朋友’,只要你时刻说出这句话,就能把我和其他喜欢你的女生全都拒之门外了,是不是?”
于果刚要在沉默中思索,却听到系统说:“打架这么累,跟女孩子绕圈子也很累,你不累吗?要我说,雅诗这姑娘就很好,是完美女性。”
于果心想:“你能不能别老是突然出现?”
系统笑道:“从您现在觉得我的突然出现令您不自在这一点来看,您已经不把我当游戏系统了,而是当成一个真正的人了?”
于果心说:“关于这些事,你就不要擅自评价了。你没有资格替我做这种选择。”
系统反问道:“要是我有这个资格呢?”
于果愣了,觉得这家伙似乎越来越有自己的个性了,便正色心道:“只有孟凝有这个资格。行了,别再说了,我一会儿还需要进行一次穿越,你先休息吧,一会儿叫你。”
系统用一种女孩的声音笑了一阵,重新归于沉寂。于果猛然想到了同样拥有银铃般笑声的孟凝,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疼。
童雅诗却听于果一直不做声,也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时间去打磨,这个问题要他回答很艰难,不可一蹴而就,还得水到渠成才行。
因此童雅诗就主动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仲民彪心狠手辣而且关系通天?前年拆迁他找人开着推土机直接压死一个拦路的钉子户村民,只找了个人顶雷替他坐牢,赔了点儿钱就一点儿事也没有了!你再怎么厉害,有着别人永远无法逾越的本事,你也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而且你在明处,无权无势,怎么跟人家斗?”
原来仲老四叫仲民彪,这是个什么破名儿?于果知道她为了自己好,也很感念她的深情,说:“你放心了,只是去谈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我和他手下的手下有一点点小摩擦,但都已经解决了,并且还达成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的协议,所以,你放心了。”
于果没有说自己刚才经过一番十分激烈且场面宏大的搏斗,也是怕她为自己担心,所以干脆就轻描淡写地盖过去了。
“没事就好,但别拿这个当经验,以后要更加小心,能别跟别人起冲突,就不要得罪人。仲民彪可不是杜瘸子。”
随后,童雅诗顿了顿,继续说:“你也别生气,我怕你出事,也不算急中生智吧,就想了个办法,找员工在微信和微博上传播‘打虎英雄在三和大酒店被抓拍’,还联系了《今晨七点》等三家报纸和一家杂志,让他们在三和大酒店门口围堵,仲民彪就不敢乱来了。我知道,这样做容易侵犯到你的**,可是事出紧急,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于果可以想象到她像小女人一样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一暖,说:“没关系,只要不是真正的秘密被泄露,那都没什么。网络瞬息万变,网民不会满足只看一个新闻的,一旦这股风过去,就没人记得了。”
童雅诗怯生生地“嗯”一声,又说:“不过,我本来是想托人帮你处理一下那只被你打伤的老虎的问题,那老虎的胃肠还做了手术,幸亏没死,不过也差点没救过来。”
于果“哦”一声,他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0204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童雅诗接着说:“可不知为什么,动物园的园长都换人了,谁也不提这件事了,也没有人拿着这个炒作了,害我虚惊一场。
“要知道,就在昨晚网上还有一场大辩论呢,说即便是为了救人而打伤国家保护动物,该不该赔偿或者承担法律责任,但今天一大早这些帖子都从各大论坛删除了。虽然你比较幸运,老天爷照顾你,可总得需要有关系去运作吧?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关系?”
于果也颇为意外:“哦?这我是真不了解了。虽然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我救人是无怨无悔问心无愧,可是也不至于……“
童雅诗灵机一动:“会不会是被你救了的人,为了报答你才这样做的?能一句话让动物园园长回家,这是很强硬的背景啊,看来你救了贵人了。“
于果猛然想起那被救的少妇对自己的深情回眸,以及那老爷子很有气派的态度,说不定这一家人的背景还真的不简单,也未可知。
童雅诗听他仿佛在思考,总算要说到重点了:“那……今晚真不回来吃饭了?“
于果说:“我今晚的确有事,而且已经吃过了,但你放心,是重要的事不假,但不是危险的事。你在家好好吃饭吧,记着,别学别人夜跑了,最近夜跑女孩被杀案听说了吧?凶手没有人性,而且一直没有被抓着,你好好在家待着,晚上别出门了!“
童雅诗听得心里惶恐之余,又有些温暖,嘟起小嘴说:“你这是跟公司领导说话的语气么?还敢命令我?再说,你跟黑社会谈判,还打老虎,这么危险的事你都做了,还能有什么更危险的事?讨厌……”
童雅诗的撒娇如同凤毛麟角一般少见,于果听了忍不住心潮激涌,两人又不说话了,同时默默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晚安,好好休息。”于果终于先开口了,听到对方也温柔地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又都等了一会儿,才挂断。
接着,于果命令系统:“我想穿越到连秀死亡的四十分钟之前。”
系统也有些惊讶:“上次不是回去了吗?上次是三十分钟之前。”
于果摇摇头:“上次的穿越口令有问题,连秀的确是最终在她家楼上跳楼殒命的,但我想看看之前是怎么回事。这次的命令跟上次的命令不是十分钟的差距,而是质的飞跃,只要我能弄清楚,那么最后一条线也齐了,我就能真正占据主动权了。”
系统问道:“那您得考虑清楚,回到同样的年代同样的地点,或者回到同样的年代跟踪同样的人,费用会翻倍的,这次是五万元花费啊,您还剩余五百七十一万元积蓄。”
于果说:“钱不是问题,我必须弄清楚。可喜的是,上次已经知道连秀的家虽然是最终死亡地点,但她一定是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所以我现在直接跟踪她本人即可。”
系统说:“话虽如此,可您为什么一定要掌握这件事情的真相呢?我觉得这并非是当务之急,您似乎对这方面投入太大了。您不是说,直接告诉张宏远连秀自杀的真相,您就肯定能得到那一百万吗?”
于果一字一顿地说:“真相,明天一切都会揭晓,当然,由于你和我是一体的,所以今晚你就会明白。跟自己的大脑没什么可隐瞒的:我认为,连秀之死、南疃张家和庞氏母子的遗产争夺战、夜跑女孩被害奇案,这三件事,其实是同一件事。”
系统也吃了一惊:“什么?您这是在跟自己的大脑开玩笑吧?”
于果很自信地说:“我不是神,只是一个强化人,因此为了这件事也曾多次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绕了很多弯子。但经过层层抽丝剥茧,我现在已经梳理出一个比较明晰的故事了。但是,光揭开这个故事的谜底,恐怕有些迟,所以我不但要揭开事实真相,还要抢在对手前面,先下手为强,反戈一击!赢得彻彻底底,漂漂亮亮!”
系统惊讶地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等着看您能抖出如何精彩的包袱吧!穿越马上开始,到了之后将会自动启动无视状态。请准备好,祝您旅途愉快。”
一阵短暂的轻微不适之后,于果被量子化传送到他已经熟悉的那个过去,但地点却不是连局长和连夫人那压抑不透气,甚至阴森可怖的家,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于果环顾四周,虽然天没再飘雪花,可下雪不冷化雪冷,周围的雪地还是散发出阵阵寒气,加上策州的天空引领本省雾霾鼻祖,这时候已经看得出明显比别处的天空更加灰暗,也映照得更加阴森,鬼气重重。
赫然,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身影出现在眼帘中,于果见过连秀上次就是穿着这套衣服,因此明白这就是连秀。当然,说“上次”也不准确,因为,历史只有一次。
那时候的羽绒服样式简单,颜色也不太鲜艳明朗,即便是在全是白雪的世界里,也并不会成为完全的保护色。于果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已经能确定无疑她的确是连秀。
可他心中唯一的疑惑是:连秀明明是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就要死了,这个时候她却还在往和家里相反的方向走,而且由于在茫然无目标地找孩子,脚步很快,那她怎么在四十分钟之内返回去呢?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连秀突然因为什么事改变主意,转而回去了。可现在的天色虽晚,却也没有立即下大雪,是什么原因令她立即返程呢?
于果知道,她一定会返程的,这毫无疑问,自己始终在一条纯粹的历史基准线上行走,任何偏离都会得到历史自身的纠正,历史本身就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也许,它是神的实验日记。
这时候,也许是连秀发觉周围没几个人,而且稀稀拉拉,路也比较荒凉,便迟疑了一下,决定到大路上去打车。那时候的出租车司机还是挺挣钱的,黑车也没那么猖獗,可也正因为如此,没等连秀招手,就有距离出租车司机更近的人提前招手,将她的希望瓦解一空。
此刻,连秀陡然垂下了头,捂住脸在哭泣,也许她清楚,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五六岁的孩子也太小了,根本没有任何找回的可能。自己就算打到了出租车,也说不出到底要去哪儿,还会被司机看做是精神病。快过年了,人家急着挣钱,不会在自己这里瞎耽搁。
于果也不想靠她太近,只能远远地观望,并且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个古人,这是个历史人物,不能对她产生太大的怜悯。况且,她毕竟有个儿子还活在这个世上,并且,活得很好。
而且,他确定,一会儿必然有事发生,否则连秀不会突然折返的。而且,就差最后一步,他的目标就要完成了。
也就在这时,突然远远地出现了一个男子,看上去挺年轻也挺壮实,用迂回的方式来回绕,但距离连秀十几米远的时候,却立即快步走上前去。于果大为警惕,心想:“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他应该就是那个人!但到底是谁指使的,只要继续跟踪他,就能有答案。”
连秀并没有吓一跳。的确,很多女性受害者,哪怕在临死之前的一刹那,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更何况策州的治安还可以,而连秀本人此时正情绪低落,这使得她十分麻木,居然也等同于胆量变大,只是幽幽地看了那男子一眼,继续走路。
而那男子却跑到了她跟前。于果趁此机会飞速向前,专门走没有雪的路面,以免踩出雪坑。按照他现在的无视状态,别人哪怕正好看到,也以为是一团灰尘被风卷过。
“你干什么?”连秀这才觉得不对劲,想要惊叫,可见那男人手里闪出一道光亮,顿时冷静下来,不再进行原计划的高喊,而是颤声道:“大哥……我没钱。”
于果心想:“她到底是大家闺秀,关键时刻很冷静。这么做很对,一旦高喊,在这么天寒地冻没几个人的雪地晚上,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残暴念头。
这时,于果已经与两人相距五米左右,凭他的耳力,已经可以听到中等的声音了,只是风声有些大,还是影响听力。
那男人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没钱。“
连秀大为骇然:“不……不是,还是有点的……我有五十多块,全都给你……对不起,大哥,我刚才撒谎了,我是孩子丢了,出来找孩子,想留点钱用来找孩子,对不起你别生气……大哥,我来月经了,不……不能……”
五十块钱,在九十年代中后期,已经算不少了,随身携带这么多钱,即便是策州,也算条件不错了。于果觉得,连秀倒是反应极快,从这简单几句话里就能看出十分聪明,看来也不单单是相貌和气质吸引了张宏勋。
那男人邪僻一笑,虽然大半脸隐藏在羽绒服的帽子里,可于果还是感到这笑容很眼熟。他需要弄到此人的毛发或者指纹。
连秀见他笑得这样怪诞,更加害怕了,瑟瑟发抖:“大哥……我这次说的真的是真的呀!”
那男人凑近她,一字一顿地问:“认识张宏勋吧?你可别说你不认识他!”
连秀这才转忧为喜:“他?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她知道,张宏勋是黑道老大,手下大多数都是横眉竖眼的凶恶长相,因此看上去并非善类也并不奇怪,但她放松下来了,知道这帮人都视张宏勋为精神偶像,自己就算是他们的大嫂,没有谁敢乱动自己。
于果却打了个寒噤,感受到死神突然接近了连秀。
是死神让这个男人来找连秀的。
0205 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那男人沉声说:“对,他说他已经有了爱人,要结婚了,你最好马上去死!”
连秀大惊失色:“什么?你……你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这么说?”
但那男人却陡然一闪手中寒光,一下子刺入连秀的脖颈。
这一瞬发生的事情太过突兀,于果也不胜骇异,他知道自己决不能阻止历史的前进步伐,更不能阻止连秀死亡的事实,可他明明记得,连秀是在三十分钟后自己跳楼而死啊!
不但如此,连秀要是因为被利器扎入脖颈而死,必然大出血,是不可能支撑到回家的,哪怕一个壮汉也做不到!更何况在跳楼之前,一点儿血迹也没有!
但就是这么奇怪,连秀在于果的眼睛里,摇摇晃晃地栽倒了。
那男子一下子抽出了手,于果在黑暗中看清楚了闪闪发光的针管和寒光四射的针头,顿时明白,这家伙是下毒,给连秀注射了什么致命的液体,这样一来,不但看不到血,而且还能支撑她有足够的时间走回去。
至于连秀回到家里跳楼,彻底掩盖了毒针被查找到的可能性,这就是后话了,但这是碰巧,并不在凶手的行凶计划之内,可这却间接地帮了凶手。准确地说,连秀的确不是自杀的,真的有人要谋杀她!
至于凶手背后的主谋究竟是不是张宏勋,系统此时又问了于果一遍,可于果却不予回答,他的确不忍看到这一幕,但它就这么发生了。
而接下来在那男子逃跑之际,连秀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开始了疯疯癫癫地哭喊:“嘿嘿……哈哈哈哈!原来……原来你要杀我……杀得好!我愿意死在你手里……也比忍受这种人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屈辱强……我真的受够了……谢谢你帮我解脱……可惜……我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你还不知道我们有儿子吧……”
于果突然明白了:连秀因为骤然间遭受了世界上最惨痛的两个打击——痛失爱子和被最爱的男人派人刺杀,已经生无可恋,因此精神受到重创,开始疯疯癫癫了,因此,她接下来决定返回家里,从楼上跳下去结束生命,以此来展现对这个无情残酷的社会最严厉的报复,也不足为奇了。
当于果明白了她的心意和之后已经必然无法转移的结局,心里比之前那次穿越更加痛彻心扉。
他不想再去继续跟着连秀了,而是要快速奔跑,抓紧时间跟上那男子的步伐。因为,连秀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但这男子的身份信息,还需要自己再次更精准地确定。
那男子继续跑,速度很快,但好在对于果来说,这也不算什么高速。很快到了大路,男子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同时不断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于果见他双手都带着手套,可见是有备而来,很难找到指纹,但反过来想,此人完成任务,应该也是打算去找雇主汇报的,最起码是去要钱的,自己跟上他,也会找到雇主。毕竟那时候没有移动电话,大哥大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更没有谁傻到用大哥大来明目张胆地谈这杀人买卖。
而且,这件事就算是某个有权有势的人让他这么做的,因为这凶杀行为必须隐秘,不能随便假手于人,因此很有可能雇主不会再派别人来接应他,更有可能是亲自前来。
于果正要上前看清楚出租车的车牌,以便万一没能及时打到车跟踪,只能靠自己的身体进行追逐,要知道他的最高速度也能达到六十公里每小时,可持续不了多久,并且这个年代的交通法规并不完善,尤其是出租车,开得很野,自己很容易跟丢,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
也就在这时,那男子忽然不小心拍出一张折叠得皱皱巴巴的纸张来,骂道:“什么玩意儿,晦气!”便赶快上车了。
于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抄起那几张纸,然后用奇快的速度跳跃过马路,来到一辆看到有人招手,正要停下的出租车前。
出租车司机冷不丁见有个人一下子到了跟前,完全傻眼了,而原本正在招手的那一对情侣也彻底愣住了,他们都没看到这家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于果拉开车门后随手摸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第四套人民币一百元“老人头”:“师傅请快点,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那时候的一百元比现在的一千元购买力还强,那司机哪见过这阵势?看这小子貌不惊人,可没想到是个不冒烟的小财主,大喜之余又有些担心,结结巴巴地说:“警察同志,快过年了,那个……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您要是抓杀人犯,我我我真不……”
于果连忙撒了个谎:“哥们儿你多虑了,你看我像警察吗?前面那混蛋是我弟妹单位一个领导,勾搭我弟媳妇,我要跟上他抓奸,当场抓个现行!你不要害怕,到了之后我再给你一百!”
司机听到这里惊恐之心全部消失,豪气顿生,大声说:“好嘞您呐!瞧好吧!兄弟我倒不是为了您的钱,我平生虽然最爱看金瓶梅,但我那是辩证地看,我最恨的就是奸夫**了……”
他的技术还不错,很快地就“咬住”了毒针男子的出租车。
于果又吩咐道:“师傅,你开慢点儿,只要别跟丢就行。这人很警惕的,我老是抓不住现场证据,就因为他很敏锐。你靠得太近,说不定他会察觉,然后跟咱们绕圈子。我没什么,就怕浪费您时间和汽油。”
那司机如同斗牛一般鼻孔里冒气:“放心!我这技术,保管他不起疑心,更不会跟丢他!兄弟,要是他人多,你人手不够,只要再给一百,我帮你捉奸!我们出租车司机一呼百应,能一下子叫百八十人来给你助阵!”
于果觉得他挺好笑,可却笑不出来。这个时代,太沉重了。
此刻,于果才想起要看看手里那一叠纸,阴暗中,他大约看出那是一封信,应该是情书或者表达思念的信件,字迹清秀,多半出于女子之手,很有可能是连秀的手笔。看来,这是刚才那个男子正在用毒针刺连秀脖颈的时候,一不小心将连秀身上的信件翻落下来。
可惜,那毒针男子戴着手套,显然是精心策划,不可能采集到指纹了。不过,没有指纹也不要紧,于果已经明确猜测到他的身份,只需要到时候逼问进行反向推理即可,自己知道他这么多事情,他不可能认为自己没掌握证据,非招了不可。
最后的几行好像是写着“附上一张咱儿子张连的照片”。大概是连秀要将这封信和这张照片寄出去,却还没来得及,就香消玉殒,令人扼腕。
“张连,”于果咀嚼着,知道这是连秀将自己和张宏勋的姓加在一起,为她的儿子命名的。与此同时,也取了“与张相连”的寓意。
旋即,他心念一动,从纸张最里面,摸出一张照片来。
那是一张连秀和一个孩子的合影照片,虽然很具有时代特征,而且泛黄了,可于果依然能隐约看出来这孩子的相貌,他几乎可以确定,如果这孩子长大了,自己应该能依然能认出他的模样。体能的强化带来的是均衡的突飞猛进,使得于果的辨识能力也远胜常人。
“原来……”于果心中的又一个疑问,也被圆满地解释了,虽然有些悲壮,但事实既然掌握在自己手里,那连秀之死的真相就必然会大白于天下,那就仍然还是有价值的。
接下来,就只剩下知道雇主是谁这一件事了。
虽然,于果已经能猜得出是谁,可还是打算亲眼去认证这件事。
毒针男子果然狡猾,左一头右一头地来回晃着,还绕了好几个圈子,接着重新再打了一辆车。
好在于果的司机一直跟着没跟丢,还不断地啧啧评论:“你说这人过日子,何必弄得这么偷偷摸摸?女人漂亮谁不喜欢?但这么折腾自己,成天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那也太没意思了!对吧?这哥们儿就图那小头一时痛快,大头长期痛苦,他也顾不得了。”
于果笑笑:“人不都这样?图一时痛快,顾不得长期痛苦?”
司机居然无言以对,半晌才说:“我操,咱俩这对话要是被后代记下来,正好可以反映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哲学思想了……”
于果突然觉得,像这司机这样活得简单开心,其实也是一种很不错的人生。
可惜,他回不去了,他也无法选择。他于果的一生,注定永远也不可能平凡。
过了一会儿,毒针男子终于停下来了,给了钱之后,跑到马路对面的ic卡公用电话亭排队,并且四下张望,还小心翼翼地取下手套,开始掏电话卡。这是那个时代的特征,单人电话亭满大街都是。
“要下车吗?”出租车司机也看到了,试探着问,“这老小子是不是在联系你弟妹呢?”
于果说:“师傅,你别停,继续向前,一直到对面的路口再停车。”,他这么做,也是考虑到要打消毒针男子的最后一丝疑惑。随后又摸出一张老人头一百元,这是他从系统里面以一比一的价格兑换的,但在这个年代,这一百元就是令人咋舌的大钱了。
司机很爽快地答应。等到了对面的路口之后,于果确信这里是毒针男子肯定看不到的死角,便开始在人群中快速穿行,一路跑到那电话亭对面,这才慢慢减速,开始重新启动无视状态,融入即将过马路的洪流之中。
而此时此刻,也正好轮到那毒针男子打电话了,他迫不及待地塞卡进去,拨通了一个号码,等待对方的声音。
于果也同样在一旁,期待着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0206 黄瓜、蜜蜂、基因、照片
电话应该是接通了,那毒针男子的眼睛闪亮了一下,旋即再次警惕地四下张望,嘴里若无其事地说:“事情办妥了。”
里面沉默一阵,说:“你是哪位?”
于果听到这声音时,心里最后悬在半空中的石头也落了地。不错,这的确很接近那个人的声音,看来自己判断雇主的身份,也是正确的。可他生性审慎,还是想再仔细听听。
毒针男子先是略微愕然,随即冷笑一声:“你还真谨慎。放心吧,没有黄瓜。”“黄瓜”是指警察,因为是绿色的,这当然不是业内通用的暗语,算是毒针男子的自创,可雇主一听便知。
因此,雇主说:“都弄好了?包括蜜蜂?”
就像明白“黄瓜”的意思一样,“蜜蜂”应该是指毒针男子手里的毒针,于果一听之下也能猜个大概。
毒针男子说:“什么都妥当了。”
雇主说:“很好,你先不要急着走,先去南区,按照我之前给你的电话,联系那个接应你的人,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等一个月吧,我把尾款汇到那个人那里,他再转交给你,是现金。你放心,他只是我一个员工,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而且你去哪儿都行,他帮你买火车票,不在尾款之内。”
毒针男子听了,狞笑道:“不错,你够意思!”那时候电影《手机》还没流行,否则毒针男子也许会夸自己的雇主厚道。
雇主继续说:“我一向是厚道的。行了,就这样吧,咱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毒针男子嘿嘿两声,说:“我和你的观点不同。我觉得,咱们从现在开始,就别联系了。”
雇主的声音比较惊讶:“什么?你什么意思?”
毒针男子说:“你之前已经给了我一万块,一万不少了,足够我在老家花一辈子的了。”
于果心里更加确定了雇主的经济实力,要知道,那时候一万块顶的上现在的五十万,两万块在九十年代的三线城市可以买一个正儿八经的郊区房子了,一万块即便买不起城市房子,可买县城房子依然绰绰有余。实在不行存起来,就算那时候没有理财产品,可银行利息也很高,炒股的话更是买什么就等于赚什么。
毒针男子毕竟不是学经济的,怎么也预见不到,一万块在二十一世纪的前十年就已经不算什么了,还以为能靠这钱过一辈子。
雇主冷冷地问:“一万是不少,毕竟我自认为也是个慷慨的人。可是谁会嫌钱多呢?尾款还有五千,你不想要了?普通工人一个月也就是一百块撑死。五千块是什么概念,不用我给你形容吧?”
毒针男子沉默一阵,说:“我这个人能一直这么安全,我自认为是能够克服贪欲。你别看我没念几年书,但是我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一万,够了,我不需要你那五千。就像你说的,这事儿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不存在第三个人知道。雇主只有一个雇员,那我真的就很不放心了。”
电话里说话不能太明显,可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毒针男子毕竟干的是脏活儿,雇主想要杀他灭口,也很正常。五千块是不少,但为了这个把命丢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雇主也停了一会儿才问:“那你还给我打这个电话?”
毒针男子哈哈一笑:“我有信誉呗。别看我第一次做这个类型的‘项目’,手生,但我答应你的事,必须要完成。当然,我告诉你的原因不止这些,我要是一声不响地走了,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办成了,以后别再来找我的麻烦。我告诉你了,那咱俩两清了,我拿着这一万我应得的钱去过我想要过的生活,咱们永别了。”
雇主又是好一阵才回话:“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但我不得不说,我挺佩服你的想法的,真令我大吃一惊,所以老实说,之前是我小看你了。那好吧,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别被黄瓜压着,不然,黄瓜压你之前,你未必那么幸运。”
这话的意思是说,你爱怎样怎样,但永远别被警察抓着,不然的话,我会抢在警察之前,先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毒针男子嘿嘿冷笑道:“你和黄瓜都永远也找不到我,拜拜。”
电话挂掉了。
旋即,毒针男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于果并不打算跟着他,而是抢先一步进入电话亭,并与此同时现了真身。
而排在毒针男子身后那小子吓了一大跳,虽说是晚上可他眼睛一直瞪着呢,咋就没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人?可无论如何,插队抢电话是绝对不允许的,便坚决要推开于果。
于果不理不睬,背对着他把电话亭堵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电话筒。
这时候,那小子愈发恼怒,见他不做声,误认为是怕了自己以及耍无赖,便壮起胆子,狠狠一拳砸过去。但打在于果的背上,如同砸在厚厚的钢铁表面,疼得泪花四溅,手也肿了,这会儿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心虚之极地跑开了,嘴里还一边叫着:“你给我等着!我回去找人,修理死你!”
系统有些不解:“这人打电话和拿ic卡都是戴手套的,您是没办法提取到他的指纹的。”
于果心道:“我不是要他的指纹,你能否通过现在这电话筒,检查到他落下的头发、口腔食物残渣或者干脆口气,并且记录下来以及检测?”
系统笑道:“记录下来可以,但是要想我测定检验此人的身份,一共需要二十万元,这不算贵,您懂的,检测的工作量是海量的,很复杂。”
于果心道:“对你来说,这不算是什么工作量。你大概连星星的数量都能计算吧?”
系统笑道:“虽然的确如此,可这是规定,我只能在规定的角落里给您打个擦边球,但我不能违反规定。”
于果心道:“好吧,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检测,因为我知道他是谁。但我还是很讲证据的,所以你只需要告诉我,检测的基因结果,跟我接触过的某一个人是否有相似之处?或者说,是同一个人?你不需要告诉我是谁,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这么个人,和电话筒上的基因残留相符合就行。”
系统这才用佩服的语气答道:“虽然我的上一个主人也是天才,但只有他最后一个决定才令我大吃一惊。像您这样总给我惊喜的,真是很难得了。”
于果冷不丁听它提起上一个主人,心里有些疑惑,可正在想的时候,系统却调皮地说:“哈哈!说漏了嘴了!没关系,没关系!您不要问我上一个主人是外星人还是人类了,这些都和您现在以及未来的生活无关。”
于果知道,系统不可能再透露更多了,就说:“好吧,那你说说,只检测是否跟我接触过的人相匹配,需要多少钱?”
系统回答道:“这就少多了,一万元而已。您还剩下五百七十万元整的积蓄。”
于果点头:“你说吧。”
系统只需要一秒之内甚至更快便检测成功:“好吧,的确有这么一个人,您曾经接触过,他的基因和电话筒上的基因残留是相同的,也就是说,是同一个人。”
于果很满意:“那很好,和我的预料没有偏差。现在还想向你请教,我要是把刚才那封信和那张照片拿走,你不会有意见吧?这算不算改变历史?”
系统似乎是进行了一下扫描,综合参数进行推断后,说:“不会改变历史。那封信和照片要是一旦丢入雪地里,很快会被雪淹没,然后被环卫部门的车全部铲走,和众多的垃圾混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世上。
“所以,警察是不可能找到的,加上之后连秀看似自杀的行为和其父母的有意隐瞒行为,使得警察的推断方向跑偏,基本上不可能搜查这一带了,更别说这里还没有监控。您就放心把这东西拿走吧。不过,您这么拿着多麻烦?存在我的虚拟空间里那不更好?”
“虚拟空间的存储是要钱的,我才不那么笨。这信和照片也不沉,我随身装着就可以了。那既然这样,咱们返回吧,我知道刚才的五万元包括了返程票,请把我放到张晓影家小区外面即可。”
系统明白了:“您是要跟踪她?您怎么不直接进去呢?”
于果很自信地说:“我今天下午不是已经要她向我承诺过了么?今晚她要出来夜跑。不但如此,张宏勋的追悼会结束了,她认为一切都过去了,应该会放松许多,今晚也一定会跑得很畅快淋漓的。”
系统迟疑地问:“您是说,您将抓到杀害夜跑女孩的真正凶手?”
于果笑笑,故作神秘地说:“天机不可泄露。你马上把我带回去吧,快到九点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今晚就是真相大白的时刻。从张晓影为了钢笔的事来找我开始,到今晚为止,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幕后黑手,也一定会由此浮出水面。”
系统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顺着他,将其量子化,传输到了张晓影家所在的豪宅外面。
看看手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闲着也是闲着,于果说:“请将我开启无视状态。从现在到九点之间的时间段内,还请你帮我个忙,花多少钱你直说好了。”
系统颇有兴致:“好呀,您说,我正想好好猜猜您打算干什么。”
于果说:“请你参考一下这张照片,”他趁机拿出了那张连秀和张连的合照,“你就把这孩子一年后、三年后、五年后和十年后的样貌展现出来,好吗?”
0207 老照片里的恨意
系统愣了:“您要我怎么去展现?您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
于果也愣了:“你说说价格吧。”
系统的回答令于果大吃一惊:“每次的展现是十万,您这次得花费四十万。”
于果皱了皱眉:“是有点多啊。那咱们换一种方式。你可以综合这孩子现在的样貌,慢慢地展现他未来有可能长成什么样子的吗?”
系统不由得夸赞道:“我就说您是天才,您真是太聪明了!不错,只用这种方法的话,那就要便宜一半了,每次五万。”
于果也有点心疼:“这也不便宜,一次又要减去二十万,这钱也太不经花了。”
系统不满地说:“您要这么说,那岂不是鄙视我的劳动吗?我看,您在潜意识里就不怎么尊重我的努力,您盼着我做个只干活不吃草的老牛吗?别忘了,就算是机器人,您也得给他加点儿油吧?”
于果哭笑不得:“你现在越来越像女人了,我说一句你能回一万句。好吧,是我抠,这下你满意了吧?二十万就二十万,但我还要你帮个忙:如果你能用卫星的角度成像的话,请展示一下他一年后、三年后、五年后和十年后跟他有过肢体接触最密集的人的相貌,多少钱你说吧。”
系统悻悻地说:“这还差不多。不过我不像您那样吝于赞美拍档,我经常赞美您,现在更要赞美您了,您的头脑真的很厉害,您不直接说要他最亲密的人的照片,只要跟他有肢体接触最密集的人的相貌,花费就少得多了。但由于还是很麻烦,所以还是一次五万。也就是说,二十万加二十万,是四十万。您只剩下五百三十万元积蓄了。”
于果知道,这次真是花了笔大钱,但为了张晓影的安全,也为了能得到张宏勋许诺的那一百万,这前期投入也是必要的,而且从长远看,这一次能令他名震胶东,胶东市的富豪,从白道到黑道,都会注意到自己,那以后的客源,也不用愁了,财源自然是滚滚而来。
于是,于果下定决心说:“四十万,花吧。但每一张照片都需要保存记录,我要用来作为当场驳斥凶手的铁证。”
“好的,如您所愿,现在就开始。”
于果手里的照片客观上没变,但在他的眼里,或者说大脑中,出现了一张不太清晰,仿佛监控拍摄的照片。
这是一年后,两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在一起的合影,更加准确地说,这并不是合影,而是他们几个正好站在一起要出门,因而都靠得很近,有肢体接触。两个大人是一男一女,男人很壮实,就是看上去有点混,女人不漂亮,但看上去朴实能干,笑得也憨厚,估计是过年,都笑得喜气洋洋。
但三个孩子都没笑。
其中一个邋遢小孩蹲在地上,看上去脏乎乎的,蓬头垢面,中间那小孩则还是张连,因为一年内相貌不会有变化,但是穿着可不如在连局长家那么好了,简直是个樵夫山农的孩子。第三个小孩则是一脸红扑扑的健康颜色,看得出是真正的农夫孩子,而不是张连那种打扮很乡土,但骨子里还是很洋气的小孩。
由于照片呈现的时代特征十分明显,而且比较模糊,于果的确需要仔细分辨各人的相貌。但由于他已经胸有成竹,这些只不过是证据的搜集而已。于果明白,要更清楚的照片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要花的钱就更多得多了,只怕全算下来,也要跟张宏勋许诺给自己的一百万差不多了。
接着是三年后,但人数却少了一个:那个女人不见了。而那个成年男子显得更加粗鄙暴戾,一身邪气,一点儿也不亚于那个毒针男子,而且也更胖了,一脸红光,看得出是酒色过度,隔着照片,于果都能闻到一股令人厌恶甚至想要吐的酒气。
系统插嘴道:“这是不是那个毒针男子啊?他是怎么找到张连的?”
于果笑笑,没有作声。
系统明白,跟自己对他隐瞒的秘密永远不会说不同,凶手是谁,他迟早会说的,此时此刻,其实是在积蓄精气神,等到关键时刻,便一气呵成,把所有的真相都揭露出来。
而看到这三个孩子,确实是长大了一点,只是张连的眼神,终于跟他长大了之后的眼神,有了一点点相像。而那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居然还是同样一头乱发,几乎看不出长相。
第三个原本乡里乡气吸着鼻涕的傻孩子,却不那么傻了,眼神里居然感到有一点智慧了。
这张照片也同样不是摆拍,而是典型的抓拍,大概也是选在过年回家的时机。可于果隐隐约约感到,他们的组合不会那么持久。
果然,五年后的照片,人数再次少了一个——那个男人也不见了。这三个孩子都大了许多,可他们身后的农家小院背景不见了,而是城市中的肯德基。那时候肯德基还是平民高攀不到的食品,不像现在,姑娘们认为相亲约见在肯德基是**丝的约会级别。
难道他们的生活产生了质的飞跃?可为什么蓬头垢面的邋遢孩子依然看上去很邋遢?只是双手捧着汉堡和鸡翅吃得很香,看来饭量很大。那个乡下孩子也差不多,但他在写作业一样十分认真,并没有动眼前的汉堡。
只有张连,他再度变得十分时髦,仍未成年却穿着小西装,打着蝴蝶结,而且这一套价值不菲。仿佛重新回归了大富之家,而之前那农村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只是,张连的眼神,再也没有变回来,从其中已经看不到任何能联想到善良的连秀的因素。这眼神也足以证明,那过去的经历,并不是梦。
于果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最后一张是十年后的,他们都已经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了,这不单单是长个子的时候,也是最叛逆的时候。然而,只有张连异军突起,不愧是张宏勋的儿子,个子一下子蹿起来了,其他两个小子则成了陪衬。
从衣着来看,张连依然富裕,应该是没再有经济上的变故了。那个乡下孩子则看上去越来越文雅,也越来越自信了,要是说他过去是个农村出身的小孩,任谁也不会相信。
而那个原本蓬头垢面的邋遢小子,竟然还是一头乱发,看来他倒是一成不变。可是,当于果之前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这时候却看到了他在头发之间的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虽然是固态的画面,可是于果明白,相比之下,乡下小子的眼神,仍然属于普通人的极端范畴,而这邋遢小子,眼睛里没有一点点人性的残存,只是一个长着人类外貌的野兽。
如果说的确还真有人性存在的话,那就是“恨”。这种恨是毫不留情地愿意随时将一切化为血雨。
张连的眼神中也有恨,而且恨意一点儿也不比这邋遢小子少,只是多了一丝冠冕堂皇,其中的狠毒,也不遑多让,说不定还犹有过之。
这三个人,注定要掀起一场江湖大风暴,成为最可怕的三人组。邓长发那三人组只是徒具暴戾,远远没办法和他们比。
可以说,他们三人已经随时准备将自己投身地狱了,此时此刻,他们在跟死神捉迷藏,一旦被抓住,他们就会坦然把自己和其他相关的人一起拖入刀山油锅,一起承受那从**到精神的无限苦难。
看到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已经真相大白了,于果明白,自己只需要公布便可。
在这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九点到了,他抬起头,仔细观察,果然,也就过去一分钟左右,张晓影便穿着运动服跑了出去,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天气凉已经是常态了,但由于是长跑,依然是短袖短裤。
而且可以看得出,张晓影这次跑得很轻松,也很畅快,仿佛是之前压抑太久,然后突然全部释放一般。于果也很欣慰,知道她已经要开始展开全新的自我了。
但在这之前,她要面临黎明之前最黑暗的一刻,好在有自己保护着她,终究能等到红日喷薄之时。
于果如同这个宇宙一般冷酷与理性的眼睛,将这画面传达到大脑,笃定地想:“纹身露出来了,这是我的理由,也是他们的理由。”
于果很清楚,只有比他们更冷酷,比他们更理性,他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他们的计划可以说很完美,假如没有于果的存在,他们会彻底报复自己所有的仇人,而且不留任何痕迹,继续逍遥地过下去。这不能怪他们,他们只考虑了常规的可能性,并不知道,他们身边就存在着非人类的世界。
于果开启了无视状态,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张晓影美好的身影,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于果一直在跟随,却没有发现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人,尽管有不少夜跑者擦肩而过,或者迎面而去,或者被张晓影的曲线吸引,在原地驻足,脑海里充满了各种龌龊的念头,但他们都是过客。
终于,于果感到两旁地震带的树林里,有一串串树叶连环振动的声响在随着某人起身落地的节奏而进行起落,上下翻飞,飕飕地有一种特别诡异的感觉。这种程度的激烈已经能刺激到于果的五感,但张晓影和其他普通人,无论武功练到什么程度,都不可能发觉的。
于果知道,对方的谨慎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也在观察着是否有可能存在潜在的敌人。
当三十分钟左右,张晓影终于松懈下来,开始慢跑时,树林里的激烈声响也开始放慢,于果知道,这家伙要开始动手了。
0208 黑衣怪人
也就在这时,树林里一道灰影倏然而至,带出一片上下翻飞的叶雨。于果知道,这几乎是普通人的体能极限了,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算非人类了,今晚的历史就真的要改写了。
张晓影正在缓缓减速,并且撩起毛巾准备擦拭头发和前额,于果想,这应该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是自己动手,也会选择在这时候出手的。
那人影已经飞奔而至,到了张晓影身边。张晓影“咦”一声,却立即向后一记摆腿。
她和路晨的基本区别在于一旦遇到类似的突发事件,路晨会先闪开,确定对方有明确的侵犯意图才会攻击,而张晓影的字典里没有坐以待毙这个词儿,直接动手,之后再看是谁。如果是平时,这个习惯肯定不大好,可在非常时期,于果却很欣赏她这个特点。
那人影骤然一闪,速度明显更快,接着双手一张,呼哧一声抓向张晓影的脖颈。张晓影立即和他拆招,她练过多种武术,虽然多数是表演性质的,但散打、八极拳、形意拳也都熟门熟路,不算是真高手,在来西武校的同届女子组里,算是出类拔萃的,反应也快,这一下对打起来,自信绝不会输。
可她没想到的是,每一次挡格对方的拳脚,都钻心地疼痛,仿佛对方的手脚是两块沉重的铁锤,在重重地砸中自己的同时,还震撼着自己的内脏。十来秒后,她就感觉手脚发麻,而且肯定是红肿了,就这么一迟钝,那人影本来速度也比她快,又是一拳直接捣入腹中,张晓影一声惨叫,只觉得天昏地暗,一股大力将自己掀倒。
于果并不是多么花心,可看到这里说不心疼也是假的,暗暗焦急:“我明确告诉你了,你千万别逞强,要是你相信我,你就别逞强!”
但张晓影显然被这一拳揍得不轻,头晕眼花,想要立即站起来大概也不可能。那人影站定,突然双腿一曲,就要跃起。于果大惊失色,明白此人冷血无情,多半是要屈膝向下撞断张晓影的小腿骨,令她完全不能活动。
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于果正要立即加速到最高速度,前往救护,却听到一声大喝:“**的!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那人影立即停住了,保持着屈膝的状态,缓缓地站起来,他整个脑袋都隐藏在一套纯黑色的运动服的帽子里,只有一双其实看不清楚,却能感受到压倒性邪气的眼睛,里面极速盛开的恶之花,在这昏黄孱弱的路灯映照下,布满了浓郁的死亡气息。
“别动啊,操,我真开枪!”那人挥舞着手里的一团漆黑之物,嚷嚷着跑出来,并快速蹲在张晓影面前。但他很聪明,没有背对着那黑运动服怪人,而是一边很警惕地看着那家伙,一边用力摇动着张晓影:“晓影!晓影你没事吧?”
“蔡雄?”于果真是吃了一惊,他虽然已经确定了那黑运动服怪人的身份,可蔡雄的出现却并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要知道,如果是别人,在这里遇到也很正常,毕竟夜跑是一种时尚,哪怕出现了可怕的刑事案件新闻,也阻挡不了年轻男女们的热情,他们不可能因噎废食。
可这时候,于果却并没有感到轻松,相反,他觉得蔡雄的出现,预示着更加阴森的阴谋,又增添了一个无辜的人用血肉添加的砝码。
张晓影的第一反应,自然一定是庞家母子想要害死自己,她虽然很清楚庞芳对自己恨之入骨,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韩金匙会同意这么做,再怎么说,也是形式上的兄妹一场,除非韩金匙并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当她被打懵时,陡然看到了俯下身来靠近自己的蔡雄,更加惊恐,以为蔡雄就是刚才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却没余暇仔细思索蔡雄的衣服为什么略有不同,可事态紧急,形格势禁,蔡雄的黑皮衣,在黑夜中跟那黑色运动服的差别,也不算大。
因此张晓影迎面就是一拳,蔡雄忙向后一让,他的造诣比张晓影深,反应更快,虽然这样近在咫尺地躲过,张晓影却更加深了怀疑,大喊道:“蔡雄!是庞芳让你来杀我的吗?”这时候也没必要再礼貌地叫什么“大娘”了。
蔡雄嘴笨,先是愣了一下,最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
张晓影就更加怒不可遏:“你自己也想杀我?”虽然张晓影并不是要利用蔡雄对自己的爱来相要挟,但最起码认定双方是师兄妹关系,蔡雄怎么可能对自己下得了手?
于果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尤其是蔡雄的出现,本来只是一个牺牲品,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却等于是给自己送菜。自己必须要拯救张晓影,无论拯救她本人还是从根本上拯救她的家族,但只是生擒那黑运动服怪人的话,还远远不够,因为缺乏有力的见证人。
也就在这时,那黑运动服怪人开始向他俩走过去。蔡雄大惊失色,喝道:“给我站住!你想吃子弹吗?”其实他当然没随身带枪,于果估计不错的话,蔡雄是来假装“偶遇”的,怎么可能带着枪来?
那黑运动服怪人却冷冷地怪笑一声,听上去像是风在吹动摇曳的光秃老枯树一样。
他这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你不是有枪么?开呀。”蔡雄误以为他是因为对语言的吝啬已经到了绝不说废话的地步,可实际上,只有于果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
旋即,蔡雄立即摆出姿势,就要动手,但手却颤抖得十分厉害。其实他本人在格斗方面是十分自信的,自认为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于果能秒自己,除此之外,真的罕逢对手。
可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眼前这黑运动服的男子,像是一匹在荒原里长大,习惯了弱肉强食残酷生活的野狼,再能打的人,也不可能和野兽徒手搏斗,那不是一种搏斗方法。此人给自己的感觉是,不但要分高下,而且也同时要决生死,自己如果输了就必然是个死,自己如果死了,那就必然要被吃掉。
因此,这种恐惧是格斗比赛和战场搏斗的差别,是温室花朵和悬崖野草的差别,是风和日丽和暴风骤雪的差别,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和随时可以豁出去的决心的差别。
紧接着,那黑运动服怪人苍鹰搏兔一般高速射出,朝着蔡雄狂扑过来,蔡雄双拳齐出,大喝一声,也是颇有威势。
张晓影见他俩居然打起来了,先是傻了眼,但立马明白了,暗暗为蔡雄担心。此时此刻她的手臂和腿部都肿了起来,自己再上去参战那会碍手碍脚,不但妨害蔡雄的发挥,还有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可只不过过了十秒,蔡雄就左右支架,狼狈不堪,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不是这黑运动服怪人的对手。
但最令他奇怪的是,他的拳头个儿大力沉,也不止砸中过黑运动服怪人一次,甚至有一次干脆正中他的面颊下端和下颚之间,但那黑运动服怪人却看上去丝毫不疼,只不过会因为惯性而被暂时打退,可接下来便再度全力一扑,立即消减了被打中的时间差。
与此相反,蔡雄感到对方简直是在挥舞铁锤砸自己,每一下要是正中就足够自己断腿断胳膊,可自己却手无寸铁,只得不断地去用手脚抵挡,以免头部和躯干的要害被击中,那就必死无疑。而且每次疼痛都足够他反应老半天,这就埋下了隐患。
就在蔡雄的同一部位被击中两次后,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吼道:“**!有本事别嗑药,咱俩技术比拼!”
但他也清楚,对方虽然看上去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武术训练,却特别地接近野外训练的特种兵,甚至更加野外,简直是猛兽直接训练出来的,无论力量还是技巧都远胜过自己的正常人力量和许多华而不实的花俏动作。更别说,这家伙大概还磕了药,而且量还真不少,足够彻底成为没有痛觉的钢铁之躯。
尤其是他不能理解是——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但就这么一耽误,已经高下立判,生死立决。黑运动服怪人右臂一曲,用肘极其凶狠地侧击蔡雄的太阳穴,蔡雄要想避开就得不断正面后退,没有任何转身的时间,而他的速度又怎么能赶得上这怪人?
这时候,蔡雄已经感到自己必死无疑,突然释然,笑了,大喊一声:“于果我赢了!”
可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完整地喊出这句话。按理说,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够用的。当然,他这话的意思是,张晓影再喜欢于果,再不待见自己,最终也是自己用生命保护了自己心目中的女神,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的确赢了于果。
可说时迟那时快,黑运动服怪人的速度固然惊人,但他即将击倒蔡雄时,周围的景色却立即慢了下来,一道身影以更惊世骇俗的速度,将其他的人和物包括那黑色怪人在内,全部变成了慢放的电影镜头。
那黑运动服怪人被击中的力量,光是嘭地一声巨响,就让蔡雄心惊胆战了,而黑运动服怪人只在地上来回翻滚,却没发出任何惨叫,反而是一种猛兽垂死挣扎的咆哮声,仿佛他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只被猎枪击中的黑豹,只有那双眼睛诉说着野性的光辉。
于果这一击用上了三分之一的力量,黑运动服怪人再怎么怪异,也不可能承受这非人的撞击。于果站起身来,其实也是心有余悸,要知道,再晚一步,蔡雄没命不说,这个自己最重要的目击证人一旦失去,就大大降低了说服力,因为自己是反向推断,并非真的推理。
0209 被抛弃的棋子
黑运动服怪人是无法站起来的,于果是暗中偷袭,否则也很难一下子成功,而这一击的力度也直接弄断了黑运动服怪人的两条腿。
于果不否认自己心狠手辣,但并没有体现在这一方面,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对这怪人多么残忍,而是反而特别高看此人一眼。
迄今为止,在格斗方面,此人是自己遇到的最强者,因此要不是一下子就使其永远失去反抗能力,那就后患无穷。当然,这人再强大,也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这是本质的差距,可一旦转而偷袭张晓影,那自己就追悔莫及了。
但奇怪的是,那种剧痛非常人可以承受,黑运动服怪人却一直醒着,没有疼晕过去,于果虽然不了解毒品,却也猜得出,很少有毒品能达到这种效果。
尽管在于果的猜测中,此人也有自己的惨痛经历,而且非同一般地凄惨,可却也造了极大的杀孽,因此他对此人毫不怜惜,用了二成力击打这人的后脑,这不是生理上的疼痛管理的区域,怪人双眼一翻,厥了过去。
在蔡雄和张晓影呆若木鸡的目光中,于果转而对蔡雄说:“你临死前也骂我,看来是真的很讨厌我了。”
张晓影以为自己是做梦,她不轻易流泪,可却眼角湿润了:“师……师父……你来救我了?”
于果笑笑:“我之前告诉你很多遍:不要逞强,你要是相信我,你就别逞强,可你就是不听。”
张晓影如梦初醒:“你……你早就知道这怪人盯上我了?”
于果正色说:“准确地说,我是早知道有人盯上你,但不是这个怪人,他只是幕后主使的棋子。”
蔡雄见自己没死虽然很庆幸,却最不满被于果救了,悻悻地说:“对啊,你什么都知道,你是中科院院士吧……”
于果看了蔡雄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也是幕后主使的棋子,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区别是,你是个可以随时被抛弃的棋子,你别这么直眉瞪眼地看我,你今晚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说明你已经被抛弃了。”
蔡雄武功高,脑子的转速却不大快:“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于果不置可否:“你俩都受了伤,咱们要迅速离开这个地方。”说罢,他一手撩起黑运动服怪人,扛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扛起了张晓影。
看着他能随心所欲地扛起接近三百斤的重量,还大步流星地走路,肩膀上的张晓影和地上坐着的蔡雄瞠目结舌,下巴几乎要砸穿沥青路面。
于果对蔡雄说:“你一个爷们儿,我就不扛你了,其实也扛得动,但你看得出来,我就俩肩膀,实在没地儿放了。麻烦你自己起来走吧。”
蔡雄结结巴巴地问:“去……去哪儿……哪儿?”
于果对张晓影说:“你从我的兜儿里摸出手机来,给路晨打个电话,事情终于要解决了。”
张晓影奇道:“什么?你直接去公安局不就行了?”
于果摇头:“这事情要是到了公安局,走的就不是我想要走的程序了。”
张晓影还是很听他的话的:“那我用我的手机就行……”
于果头也不回:“必须用我的手机。说到你那手机,你先把它关掉,快点。等路晨也来了,我再跟你们解释原因。”
================================================
次日一大早,胶东市中级人民法院门外,黑压压地一片,近看全都是穿着黑西服的青壮年,个个横眉竖眼,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样子。周围的居民议论纷纷,都说今天是黑道张家的大日子,法庭即将展开一场激烈的遗产争夺战。
仔细看的话,这群人分成两组,庞氏母子趾高气扬,豪车云集,人数也更多,不断地有人加入,应该都是壮声势的或者提前道贺的,相反,张宏远父子那边则相对单薄一些,看来骨子里也没有多少人认为他们能赢。
张宏远心里更加焦躁,一边看表一边跺脚,他虽然是火爆脾气,可也毕竟是个大人物,一向还是能冷静沉着的,如今能够令他焦灼不堪的,只有自己的宝贝女儿张晓影。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沉声问儿子:“你姐又一晚上没回来,真是缺少管教!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不知道吗?”
张晓天也无奈地说:“爸,对我姐来说,昨天才是大日子,今天的遗产具体谁能拿到多少,她真不关心。”
张宏远无奈道:“我真是太纵容她了,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一个亿的事,她也不关心?打她的电话居然关机?她眼里还有没有她爸爸了?你还不快点给她那些朋友打电话?”
张晓天也无可奈何:“我听说她在外面跟人合租房子住,她从来也不透露在哪儿,我有什么办法?再说,她那些朋友干什么的都有,我只认识一小部分,光武校她就最少认得七八百人,有几十个跟她拜了把子的,挨个打电话工程量太大了,更何况还都帮她隐瞒!”
张晓影经常在外面疯闹,由于背景深厚,本身也很能打,所以张宏远平时也比较放心,偶尔有晚上出去过夜的时候,他也从没有想过,居然有人敢于袭击和绑架自己的女儿,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而是反而觉得女儿太过顽劣,不把别人打了或者惹了其他的是非,那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张宏远灵机一动:“对了,你打给于果,说不定她和于果在一起!”
张晓天耸耸肩:“爸,我早想到这个了,我打了于果的电话,但于果说受人之托外出办点事,不在胶东市,并不知道我姐跑哪儿去了,这可怎么办?”
屠律师看在眼里,微笑道:“张总,别这么担心,晓影上哪儿也不会受欺负的。”
张宏远叹了口气:“这么顽劣,以后还能当个贤妻良母吗?真让人操碎了心。对了,小屠,你觉得咱们的胜算怎么样?”
屠律师面露忧色:“张总,我只能说,我尽力吧。对方是来自省城的大律师,可以说无论名气还是经验,都远胜过我,说是律师里面的明星,也毫不夸张。他的思路也很刁钻,我除了研究咱们的事,也研究过他过去的战绩,老实说,我确实只能表示竭尽全力,只此而已。”
张晓天疑惑地说:“那天大伯说的话,大家也都听见了吧?”
屠律师忧心忡忡地说:“那天所谓的‘大家’,大部分是庞女士的家将,他们又怎么会承认这些呢?你们当时碍于面子没有进行录音实在是失策,当然,张宏勋先生也确实说得太过突然,我也没来得及去录。”
“滕海律师一定会辩称‘张宏勋临终前已经思维模糊意识不清,加上被您父子三人,尤其是张晓影女士蛊惑,说出的话并不是其真正意志的体现’,而之前虽然张宏勋先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却不是公开场合,而且司法人员并不在场,这就更难取证了。
“虽然那天医院病房里也不全是她庞芳的人,但其他人他们用暴力恐吓,或者用钱收买的手段,也一样能逼其就范。坚持说真话的人只有张总您的心腹部下,但法院也会认为,他们也都是受您驱使才这么说的,根本也就不能作为证人,起码可信度上面,法院肯定不能全部采纳。
“不仅如此,最重要的问题,也就是本案的关键:除了张宏勋先生临终前的口头遗嘱之外,再也没有正式遗嘱的话,您的女儿张晓影女士根本就不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只怕是……最坏的结果是,一个亿都最终要判给给庞芳女士母子。”
优势都在庞芳母子那边,这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是张宏勋父子都知道的,但今天应该说点吉利话,最起码应该振奋己方的士气,而不是灭自家的威风,长他人志气。因此张宏勋和张晓天都不由得把不满写在脸上。
见雇主不高兴了,屠律师也慌忙补救道:“我其实说这些真的只是为了辩证一些,不能让你们抱太大希望,并不是要推卸责任什么的。我还是之前说的那样,我将竭尽全力去做。就算滕海律师抛出杀手锏,说晓影不是第一顺序继承人,那我起码要力争,让这一个亿不全部落入庞芳女士母子之手,多少也要争取回来一点,那也算是不小的胜利了。”
也就在这时,法院人员让他们都进去,即将开庭了。外面的人也进去不少,凭身份证进去旁听。虽然张宏远希望不公开审理,可韩金匙坚持要公开审理,认为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法律手段堂堂正正地击败张宏远,庞芳很满意儿子的自信,也就支持儿子。
又过了一会儿,各路老大也都派来了代表,作为面上的礼仪,其实他们谁也不想掺和这事儿。仲老四的手下郑荣也带人来了,进入法庭旁听,他们在名义上是要帮助庞芳的,但由于昨天被于果吓坏了,这次是硬着头皮来的,多少有点心虚。
庞芳见郑荣和几个手下都脸上带伤,红一块青一块,还有的戴着口罩,而外面并没有雾霾,觉得有些奇怪。但要是她能看到他们的身体,那就会更吃惊。准确地说,郑荣和这几个手下,算是昨晚在三和大酒店一战中硕果仅存的几个还能站起来走路的人,其他的都在医院躺着呢。
0210 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可以说,这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官司,几乎是座无虚席,甚至外面还站了一圈,不少人也是为了一睹黑道老大的风采,方便在日后茶余饭后用老百姓的身份讲述黑社会的故事,给自己长长脸,显得见识不凡。
庞芳忽然问韩金匙:“张晓影那个师兄蔡雄去哪儿了?”
韩金匙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一直喜欢晓影,最近知道晓影要嫁给于果之后,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是不按点上班,还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我要不是看在他对咱们家还算忠心,我也早把他开除了。”
庞芳一脸厌恶地说:“你叫那么亲热干什么?张晓影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从今天起咱们就跟他们形同陌路。只有今天你还是张宏勋的儿子,从法院判决之后,咱们就等着分钱就行了。你记着,你姓韩!”
韩金匙被训斥了一顿,悻悻地低下头。
庞芳继续说:“明天就让那个蔡雄滚蛋!忠心?要这样随便离岗不守规矩的手下做什么?会武功的人一抓一大把,也不差他这一个。要不是看在张晓影当年还算有点面子的份儿上,才给他一碗饭吃,现在张宏勋这一去世,张晓影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韩金匙点点头,用一种看上去很正常的态度说:“妈,你说得对!”
庞芳很满意他的态度:“你明白就好,妈如今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妈要为你消除一切安全隐患,扫平一切前进的荆棘障碍!”
马上就要开庭了,外面却突然响起了警笛声。韩金匙听到警笛声,隐隐地发出了一声不为人察觉的冷笑。
在敌对方一面,屠律师也微微翘起了嘴角,这使得他们俩在都是惊诧表情的众人之中,显得格外怪异。但大家都在看窗外,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没等法院人员要大家不要喧哗,保持安静,外面就涌进来一群警察,为首的正是谷强和孙奇峰,后面跟着路晨、巩帅、陈阳光、唐军等四中队的干警们,他们的目光坚定而又复杂,仿佛背负着神圣而又沉重的使命。
路晨本来就是和张晓影平级的美人,而这时又穿着职业装,更加英姿飒爽,让很多人瞠目结舌,没想到电影电视剧之外,生活中真的有电影明星级别的警花。
审判长、书记员、陪审员等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突发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听众席里的某个人是罪犯?警察突然来到这里是要带走这个人?可是大家都是凭着真实身份证进入旁听的呀,真要如此,那这犯人的胆子也太大了,警察到处找他,他还敢大模大样堂而皇之地跑到法院来进行旁听?
“请问……?”审判长正色问,“各位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事?”
孙奇峰上前出示证件:“您好,打扰了。我们是胶东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四中队的,无意打扰,只是我们要请庞芳女士和张宏远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全场大哗。
张宏远一早就在担心张晓影别有什么事,可这一听之下,差点没站起来,先是在张晓天的搀扶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强行镇定着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
他真不愿意相信,自己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张晓天则误认为父亲公司最近又有什么打法律擦边球的行为,可按理说打点得很好,何至于被刑警大队四中队的人带走?莫非关于拆迁的事情出了人命?
庞芳也在心里瞎嘀咕:“难道是拆迁出人命了?仲老四那个混蛋,拆迁主要是他那边的人在干吧?实在不行,只能赖在他身上了……可别怪我不仗义,得罪仲老四虽然不是明智之举,可摊上人命官司,那就只能先保住自己了!真后死悔了!我早该想到仲老四手底下那帮人心狠手辣,还有身上背负命案的亡命徒,真不该和他们合作……”
孙奇峰示意路晨,路晨会意,走到庞芳面前,凝然道:“庞总,我们怀疑你与一宗谋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庞芳大惊失色,捂住胸口,那一刹那,她差点儿没喘过气来,心里激烈地思索:“怎么可能?他们肯定不是在开玩笑,但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张宏远也艰难地问:“我……我为什么也要去?发生什么事了?”
路晨充满同情地看着张宏远,用一种怜悯的语气说:“张总,还是跟我们回去再说吧,这是公开场合,我怕你接受不了……”
张晓天也感到不对劲了,大声问:“路警官,到底怎么了?”
张宏远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摇晃,仿佛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场九级大地震。他要倒下之时,张晓天连忙搀扶住,却发现根本阻止不了这巨大的惯性,两个人一起跌倒。
张宏远在地上坐着,眼前有千万个人影在摇晃。
路晨见他也猜到了,便沉重地说:“您的女儿……她……”她咳嗽一声,似乎是不忍说下去,但却还是坚持要说完,“庞女士涉嫌谋杀您的女儿张晓影,所以……”
张宏远突然像一只复仇的雄狮,狂吼连连,眼泪、鼻涕和口水四溅,仿佛借助了上天突然赐予的力量,从地上暴起飞跃,狂猛无比地扑向了庞芳,嘴里含糊不清地犹如猛兽咆哮:“我要杀了你!我要咬死你!我要把你吃了,把你撕成碎片——!!”
庞芳完全被路晨的话吓懵了,那一瞬间周围仿佛只有一片无边无垠的茫然白色,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威胁。而张宏远高大壮实,这一扑又太过突然,庞芳整个人就被他抱着飞了出去。
全场阵阵尖叫,一片大乱,很多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来的市民,误以为这里面即将发生香港大片里黑社会火拼的场景,都后死悔了不该来,吓得抱头鼠窜,大呼小叫,四下奔逃。
这里毕竟是法院,而且还有警察在场,不可能出现开枪火拼,哪怕连动刀子也不可能,门外的法警早就检查过每个人身上是否带有金属物品了。可老大之间直接肉搏,小弟们哪能就这么坐着看热闹?双方的人手立即都站了起来,无论是真的打手还是副总级别,都虎视眈眈,神色紧张,真要是摩擦出一点火星,起码拳脚相加大乱斗,是极其可能的。
巩帅和唐军一左一右,立马将张宏远拉了起来,张宏远拼命挣扎,但他块头和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是两个训练有素的散打高手的对手,立马就被抬起身子再死死地摁在那里,随后巩帅大喝一声:“张总,你要是妨碍公务,别怪我们真把你抓走!”
张宏远疯狂地吼道:“我不活了!我要杀了她!”
庞芳惊魂未定,摇摇晃晃地在韩金匙的搀扶之下才站起来,十来秒才恢复了镇静,好在韩金匙不断地安慰,庞芳才艰难地咽下一口哈喇子,说:“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晓影——张晓影死了?”
路晨把她再向后拉一拉,正色说:“现在张宏远先生很激动,请您不要再刺激他了。请跟我们回去详细说吧。”
庞芳来了神气,一把甩开路晨的手,趾高气昂地问:“什么?详细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分明是说,我已经犯罪了吧?你已经掌握了我的杀人证据了吧?来来来,你们说说,凭什么说我杀人了?”
孙奇峰不愿意参与这些,便再次示意路晨,路晨会意后继续凝然道:“我们是看在您是公众人物,不愿意给您上手铐。您既然不怕大庭广众之下有损您的名誉,那您总得考虑一下您儿子的名声。”
庞芳越听越怒,反正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更加猖狂地叫起来:“岂有此理!你一个小警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叫你们领导来!你还想不想穿这身制服了?”
路晨摇摇头:“用不着我们领导来。既然这样,那就请教您几个问题——您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在哪里?在干什么?”
庞芳大怒:“你无凭无据,就用审问的口气来问我?太可笑了!我昨晚在哪儿用得着向你汇报?好!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在我的别墅,哪儿也没去,你要是不相信我儿子的证词,那别墅的物业全都能作证!”
路晨看了一眼韩金匙,韩金匙也阴冷地看了路晨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已经轻描淡写了的巨大波澜,全部隐藏在冰山之下,一旦冰山被撞破,就会露出无法形容的狰狞面孔。
路晨冷笑一声,招招手,陈阳光摸出一个袋子,路晨戴上手套,从中取出一枚针管来,在早晨**点钟的太阳光下显得十分耀眼。
庞芳冷不丁看到这根针管,眼睛陡然直了,眼珠子青筋爆裂,红血丝阵阵翻滚着眼球下方那隐藏的恐惧和阴毒,如同变成了另一个人,脸色倏然煞白甚至死灰。
路晨知道,这已经触动了她心底最恐怖的部分,便趁热打铁,抖了抖手里的针管:“我原本想问问您,认不认识这个东西,可我还没说话呢,光看您这见了鬼的表情,说您不认识这东西,那也是撒谎。”
“不……不——!我不认识——!”庞芳不愧是女中豪杰,迅速进入了全面防御阶段,疯狂摇头,尽管她看上去很结实,但再这么剧烈地晃动下去,脑袋掉下来,那也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