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迷(上)
聂焰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这是他渴求已久能够见到的人。UU小说,www.uu234.com
只因为他对那个世界越发的好奇了,但同时也充满了一种沉重的感觉。
刘河生并没有听到老者的声音,有些茫然的看着聂焰。
聂焰却不作过多的解释,只是对刘河生说到:“你先过去吧,就在那边等我。”
刘河生虽然也好奇发生了什么,但他不会违背聂焰的任何一句话,点点头,也是朝着另外一边退去了。
在刘河生退去以后,聂焰这才一抱拳,对着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树妖说到:“当年之约,晚辈怎敢违背?只是事到如今,晚辈心中充满了疑问,还望前辈能够现身,一解晚辈的疑惑。”
说话间,古树之后已经渐渐的浮现了一个虚影,是一个头发花白,面色沧桑无须的老者,就这样浮现在聂焰的面前。
看样子像是魂体,却又不完全的是,仔细看去,倒是身侧淡淡的扭曲,才造成了这种景象。
这种感觉让聂焰更加的好奇,那老者面对聂焰的问题却是没有多言,看着聂焰只是问了一句:“有些秘密非同小可,你可是那应命之人?”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聂焰是明白的,毕竟老者不能和明阳门直接联系,对于外界的事情也不可能知晓太多。
在斟酌了一下,聂焰说到:“对于是否应命之人,在下并不知道。但按照您老的要求,我去过一趟明阳门。也了解了你们世代的隐秘和责任,这一点聂某为之佩服。另外,聂某在明阳门也得到了一个说法,简单的说来,就是聂某与明阳门有着息息相关的联系。”
听着聂焰的这番说法,那老者一扬眉,神色有一些沉重,沉声说到:“你且详细的说来听听。”
聂焰自然也不打算隐瞒,开始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明阳门的所见所闻,包括明阳门现任掌门所告知他的一切,都告诉了这位老者。
这位老者听闻以后久久不语,在沉默了许久以后才一声叹息:“凡事盛极必衰,是天意。而我宗门阵法原本就应该不容于这片天地,即便担了如此的重责,依旧会遭受曲折,是必然的。”
对于这些聂焰无法评论,只是沉默的听着。
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聂焰,那老者又接着说到:“是了,一味的封堵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就有妖物通过极大的代价,来到我等守护的这片土地,这还是阵法牢固的时候。可就算现在,阵法牢固的巅峰,我也隐隐看出了其中的危机。更莫说,预计在千年以后可能会出现的一次重叠。”
什么重叠?聂焰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者似乎也是解释不清,却是看了一眼聂焰,对他说到:“你且盘膝坐下,如果你真的和我宗门气运相连,说你是应命之人也不为过!所以,老夫就且冒险一次,让你去感受一下这一片世界。”
这一片世界?那不就是封印背后的世界吗?可到底是一片什么样的世界?聂焰还是不太清楚,就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聂某无知,不知这片世界与我华夏有什么关联?还是您老明示。”
那老者沉吟了片刻,说到:“沧海桑田,懂这个词语的意思吗?大海不停的冲刷着大地,会有新的大地出现,也会有旧的大地被淹没,这是造物的神奇。可是,在历史之中也有消失的大地,因为有些东西,并不能与世间的人类共存。我们对宇宙的认知浅薄,我们所能见的是宇宙的一切,所不能见的何尝不是宇宙的一切。”
聂焰静静的听着,当老者说起了宇宙的时候,他心有戚戚,他能理解老者的说法,人所能见的太受局限,就好比用灵魂力来感知的世界和眼中所见的世界就有区别,是不是不能看见的就予以否定了,聂焰从不如此。
而宇宙,就是时空交错之意,而时间和空间的真谛,若要现在的人去说明到底是什么,未免是可笑的。
“山海经,知道吗?”老者说完上面那段总结性的话语以后,忽然问了聂焰一句。
聂焰微微一愣,点头说到:“晚辈也是知道一些,偶尔也会翻阅一下的。”毕竟,越来越多的事情好像预示着消失的一切,就包括妖物,都与那部奇书记录的有关,而做为猎妖人,山海虽然在很多人眼里看来荒诞不经,可记录的一些妖物只有猎妖人知道,是真的存在,翻看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知道就好!其实山海经是一部奇书,虽然对一些事情记录的不太尽然,但未必不是真实,只是有些事情过去的太过久远,在我华夏的历史也存在了一段消失的时间。就比如大夏,它的覆灭,几乎是断了巫族的传承,也自然断了那一段历史。唯有奇人知道一些天地之秘,留下了这部山海经。它对应了我华夏的一些古地,但又似是而非,因为一些地方能对应,一些地方不能对应。记载的一些东西如今这世间还能寻找,一些已经从历史上都找不到对应之物。完全都是因为这片世界就是我身后被封印的世界。”老者这个时候,神情已经变得异常严肃,在听闻聂焰对山海经有些许的了解以后,就对他说起了这个真正的秘密。
聂焰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在听了老者说起以后,还是忍不住低呼了一句‘什么’!
在山海经那本奇书之中所记的不但是一段历史,还包围有动物,植物,矿物,地理地貌....完全就是一个世界,莫非就是这个消失的世界?
那是怎样让人神往惊叹的一本书啊?聂焰的脑中不断的浮现出炎黄大战,浮现出四圣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浮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妖族,自然也有四大凶兽!
四大凶兽!他是见识了,饕餮不就是吗?
另外还有那些神奇的人物,难道也被封印在了那片世界之中吗?
想到这些,聂焰抬起头,震惊的看着老者,老者似乎看穿了聂焰心中所想,轻轻摇头说到:“上古就有飞升,封神一说,封印的可不是他们。而神兽自有自己所在的空间,也不在封印之中。我明阳门世代镇守封印,我想除了第一代老祖,我等后辈都不知道这封印一方土地,自成世界的封印到底是何等大能所为。只能隐隐猜测,是那个神的时代,那场大战以后,站在顶峰的存在共同所为。”
聂焰沉默了,这等手段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可想象。
就包括他,从小就在神奇的小道界长大,所接触的术法,所修习的道,都是令人神往的东西了,可聂焰远远感觉不到这些术法,有着传说中的那些人物,可以移山倒海之能,而走大道,继而飞升,几乎是传说中的传中了。
如今,在老者说起的时候,聂焰才知道,或许战争让一切的传承都已经断代,为了人类的生存繁衍,古之大能真的做了了不得的事情,封印了一切。
可能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抽干了这天地之中传说的灵气,让一切真实都变得越来越像传说。
而大能可能也付出了代价,消失在天地间,或者已经像老者说的飞升,封神?
毕竟这一切真实都被历史的洪流所掩盖,到了现在,一切都只能是猜测,就凭聂焰如何的聪明,也不可能还原真实的历史了。
不然那个辉煌的夏朝,为什么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它是存在着的?
“你我只能去做好背负的责任,对于远去不可考的事情,已经没有办法去证实什么了?但总有一天,当人走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时,历史之中被掩埋的真相,总能被清除的再现。你,准备好了吗?”任凭谁陡然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都忍不住要去还原真相,老者能够了解聂焰的心情,可真相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展现在众人的眼前?他只能这样对聂焰劝慰到。
聂焰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这些并不是他能想象继而去证明出什么的。
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盘膝坐下,对老者说到:“在下已经准备好了。”
“闭上你的眼睛,我能带你看见的也许只是一个角落,也许是这背后的整个世界。毕竟老夫也只是镇守人中的一员。能看见一些什么,感应到一些什么,全凭你自己的机缘,若你是应命之人,你应该能感受到更多。”老者这样说到。
而聂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迷(中)
在聂焰闭上眼睛之后,他听见明阳门的老祖开始念诵一段晦涩的咒语。±UU小说,www.uu234.com
按照聂焰对术法的理解,这咒语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力量,而是在调动什么力量?
会是阵法的力量吗?聂焰只是如此想,就感觉有一股玄而又玄的晦涩力量包裹了他,让他感觉周围的空间都在不断的扭曲。
而他的灵魂在顺应着这种扭曲,意识渐渐的有些模糊起来。
在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通道,一条唯一的路。
聂焰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这一步跨出去,好像是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回过神来,好像又感觉只是一瞬,自己只跨出了一步一般。
当聂焰再次抬头时,感觉到一点点来自灵魂的不适,接着就一道刺目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在他完全的适应以后,他已经不在那个通道之中了。
“我已经带你进来了。”是明阳门那个老祖的声音。
聂焰一下子回头,看见的不正就是那个老祖吗?此刻他的面貌越发的不清,周围扭曲的越发的厉害,聂焰下意识的抬起了自己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形态存在?
确切的说,自己是无形的。
这一下带给聂焰的惊恐可不小,按照就算是灵魂的状态也应该‘看见’‘感应’到自己啊。
“这是怎么回事儿?”聂焰忍不住询问到。
“且莫慌张,老夫带你进来已算冒险。如果你不是这里的守护者,不管是肉身还是灵魂都不可能进来的。”明阳门的老祖不慌不忙的说到。
“那我是如何在这里的?”聂焰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了解的事情似乎太多了,不过看见明阳门老祖镇定的样子,他也慢慢的镇定了下来,开始打量起周围来。
他自己所在的空间是一片黑暗,而在这黑暗的边缘,却是有一座大山横贯在眼前,山非常的高,高到聂焰甚至看不到山顶,山也非常的长,长到聂焰目光所及之处还在蜿蜒曲折。
山上时不时的传来一声苍凉的兽吼,却因为山上的植被茂密,根本找不到声源的所在之处。
这其实不算什么,只能说震撼于这山太大了,可是山上随着兽吼会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惊人的气息,这才让聂焰心惊。
那些气息怎么说?按照聂焰身为猎妖人的敏感,知道那绝对不输于化形之妖的气息,最多只是属于凶兽类,都让人觉得惊心动魄,比起华夏的凶兽,这些凶兽的气息实在是太过强悍了,就算聂焰要出手对付这些凶兽都要花费一番力气,这只是大概的判断。
在这一刻,聂焰忽然理解了这里为什么要被封印!如果这些强大的存在还在华夏这片土地之上,那么就算人类有大能的存在,普通人的发展生存也会受到最严峻的挑战!甚至会处于无比恶劣的环境。
想想华夏土地上那些被天道限制,不敢太过张狂,本身也被弱化了的妖物吧?都可以动辄屠村,一个树妖甚至屠了一个小城?那么这些被封印的存在还在华夏呢?
聂焰越发的不敢想象,只是盯着这一片巍峨的山,久久不能言语。
但在这个时候明阳门老祖的话打断了聂焰的沉思,他说到:“你在这里的只是你自己的意识,所以并非肉身也并非灵魂!在这片世界里你能感应到多少,完全的取决于你的意识。这里不是最薄弱的地方,只是一个空间漏点,灭了那树妖以后,这个空点漏点就会慢慢的消失。你的时间有限,我只能告诉你去感受。”
“那为何不能去最薄弱的地方呢?”聂焰对这片山充满了好奇,他不禁对明阳门老祖询问到。
“最薄弱的地方,是我明阳门的镇守之地,若然让你的意识进入,会让阵法出现疏漏。”明阳门老祖解释了一句。
“那我应该如何去感受?”聂焰在这个时候完全的摸不着头脑。
“这个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我只能这样对你解释,比如你告诉自己翻过这片山,如果你的意识够强大的话,你就能翻过这片山。”这句话听来是如此的不可能,聂焰却在心中暗自赞同,这确实是意志强大的问题,就好比观想之法。
但他同时也震惊:“封印之地不是这片山?”
“是一片大陆,是一个小世界。如何只能是一片山?这片山是阻挡这个世界的最后防御!若然有一天真的发生了重合的悲剧,这座大陆重临世间,那么这片山就是最后的一道墙。”明阳门的老祖对聂焰再次解释了一句。
然后说到:“是了,你自己去感受吧。从我明阳门镇守此处以后,你是第一个能够意识进入,来感受这片世界的人。而在这片山后具体有什么,老夫也不知道。只能说老夫能感觉身在其中的妖物并不甘心,空间也并不稳定,我明阳门却只能一直镇守薄弱之处。他日,若真的是有灾劫降临,也只能尽我辈全力,而全然看天意。”
“嗯。”聂焰只是一段意识,也并不能点头,但他赞同明阳门老祖的话。
原本就该言尽于此,那明阳门老祖也有了离开的意识,当这里的空间节点消失时,聂焰自然会退出这片世界。
但他稍许犹豫了一下,又叫住了聂焰。
聂焰看着明阳门老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想要说明。
“天地的灵气越发的匮乏,到了如今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崩溃。就好比在先秦的时期,还颇有奇人出现,颇有奇术存在(参考秦始皇时代的种种谜题,和秦始皇墓的种种未解之谜),可是在先秦以后,天地灵气就经历了一次崩溃,到了汉时,减少了一半还不止。很多传承也因此断绝。”明阳门老祖看着聂焰,神色颇为忧虑的说到。
“而我之前因为树妖的关系,再次感应了我华夏。灵气稀薄且不提,而其中的乱象已现。恐怕不用经过几百年,天地灵气会再一次的崩溃一次!而就如一个病入膏肓之人,总会出现回光返照。到了那个时代,崩溃之前,一定会奇人辈出(参考明时确实出了奇人),会以大力,在那一次崩溃,彻底的封印断绝一些存在。”明阳门老祖意有所指。
聂焰却不明就里,看着明阳门老祖,说到:“望您老明示!”
“就是说妖族将不会存在!会被一次性的湮灭,但具体是怎么的湮灭我却无法得知...而后,会因为天地灵气的匮乏,再难有真正的化形之妖。”明阳门老祖的话语里似乎有叹息,而这件事情从明面上来说明明就是一件好事啊。
聂焰听闻这些话,也不会单纯的认为是一件好事,他情不自禁喃喃的说到:“天地灵气匮乏,传承断绝。老天到底要人类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
“什么样的路自有天意!不管人走到哪一步,都是心为重,灵魂为真!免不了这世间锤炼的。而我所说妖族之事...”明阳门老祖说到这里,微微的皱眉。
聂焰沉默的聆听。
“天道从不会真正的断绝,而天地灵气匮乏,妖族消失,这不符合天道。而我之前告之于你,这片世界会迎来一个契机,对于华夏来说则是一道灾难。知道吗?重合,它们的重合之际!”明阳门老祖看着聂焰忧虑的说到。
“什么是重合?”聂焰不解。
“我不知道,这是我明阳门第一代老祖所遗留之话。总之,我怀疑物极必反,到时候就算灵气匮乏的情况下,妖族也会以一种意料不到的方式重返人间。我担心到那个时候,因为灵气的匮乏,不管是修者还是猎妖人已不如这个时代那么强悍...若然不能阻止的话,那会是一场怎么样的灾难啊?”明阳门老祖说到这里已经是一声叹息。
“而按照你的说法,我宗门的气运会慢慢的走向衰竭。你却是一个成全我宗门几千年来责任的契机。如果也发生在那个时代。”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明阳门老祖已经思考的太多。
聂焰听闻这些话,呐呐不能言,明阳门老祖所说之事,感觉像是很久远才会发生的事情,为何自己的心情会那么沉重?怎么算,自己也不可能参与在其中,自己只要在今生做好该做的事情,背负好该背负的责任就好了啊?
可是,想起明阳门那奇怪的预言,那心中不能摆脱的命运感,聂焰如何能够轻松的如此想。
而明阳门的老祖说完这话以后,只是叹息了一声,说到:“我走了,继续我的责任,你在这里试着感应吧。天道人不可揣测,就算天道要灭世,也有新的生命会产生。我等不过是山中一粒尘,长河一滴水罢了。”
聂焰却怀着沉重的心情,看着眼前的这片巍峨大山,最后的屏障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 迷(下)
此时,老者已经离去,剩下聂焰的意志独自面对着这称之为最后屏障的大山。◎UU小说,www.uu234.com
聂焰轻轻闭上了眼睛,或者说是关闭了意志上双眼的感知,只是凭借着纯粹的意志感知来感应着这座大山。
渐渐地,大山在他的意志之中越来越清晰,被无限的拉近。
他看见了这座大山上的植被,从笼统的看见,到能快速的感应到每一株细小的植被,这里的植物和华夏那片土地上的植物大多是相同的,但也有不少是不同的,样子是前所未见。
聂焰自然不可能见过华夏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植物,但那些造型样子都怪异到极点的,显然不是华夏的植物。
渐渐地,这些植物被聂焰仔细的感应,他越感应就越是心惊,这些植物和山海经里描写的植物渐渐地对应上了。
在这时,走过来了一只样子怪异的动物,开始啃噬地上的一株怪异植物,按照聂焰的眼力,也一时间没有认出来,那只大小如狗,长相奇特的动物究竟是什么?
只有仔细回忆山海经的内容,才能渐渐的将这里的一切对应上相应的事物,随着感知的越发深入,聂焰看见了越来越多千奇百怪的植物动物,甚至凶兽。
有的小如巴掌,有的大如人类的一座屋舍,有的甚至在山海经上也没有被记录,但从它们散发的气息上看,只是比华夏的凶兽略微强上一些,并且眼神温和,并没有什么侵略性,应该是比较温和的动物或凶兽。
感知越是深入,也就越是沿着山脉不停地往上,在这里渐渐出现了让聂焰也感觉惊心动魄的气息,处于一种对危险的本能,聂焰并不敢太仔细去感知这些气息的源头究竟来自哪里,是什么样的凶兽或妖物散发出来的?
只是在某一瞬间,很远的感受到了一只类似于蛟类的巨大怪蛇,身长已经超过了聂焰所能想象的极限,确切的说,比曾经吞食小龙镇的那只蛇妖,本体还要巨大。就是这么远远地感受了一下,聂焰都感到心惊无比,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有灾劫来临,这些生物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渐渐地,聂焰的意志有些乏了,而这时也已经接近山脉的顶峰,在这里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着聂焰的感知继续深入。
可是聂焰怎么甘心放弃?他今天所感知的一切,可能会成为日后很重要的东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对这里一无所知,当灾劫来临时又要怎样应对?
所以聂焰强行的把感知朝上蔓延着,一点一点的想要挤入屏障之中。
在这时,他仿佛能感觉到来自‘天’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一座巍峨连绵的大山影响,整个投影在了他的感知当中。
‘我要翻越它’,聂焰的脑中此刻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而他的感知被这个念头所支撑着慢慢的速度从一开始的举步维艰到适应,到越来越快,如同一道电流一般的终于深入了屏障之中,并且攀登到了顶峰,只是稍作停留,像是最后的挣扎,然后一举而过,翻越了这座大山的顶峰。
也在此时,一个飘忽的身影忽然停顿下了急速前进的脚步,眼神诧异的望着眼前巍峨的高山,神情变得震惊无比:“我感觉屏障波动了一下,莫非,他真的是应命之人?真的度过了这一层无形的屏障?可以看到这大山背后的世界了吗?”
说话间,那人的神情从震惊变得郑重且敬畏:“看来,天道仍留有一线生机,不枉我华夏啊。”
这说话的人正是把聂焰带进这片世界的明阳门老祖,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聂焰的意志能够真的翻越这座屏障之山,去感知山后的那一片世界,这对将来的大劫,是有着重要的意义的。
想到这里,明阳门老祖的眼中,透出了一丝微微激动的眼神,终究只是凝视了大山一阵,然后转身离去。
其实,明阳门的老祖已经在这里镇守阵法不知多少年了?并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事情。虽然也与聂焰交谈过,但聂焰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传闻天赐之子的身份,他如何得志聂焰的意志得到了天道的支持?他天赐之子的身份原本就是对应这场劫难的。
聂焰并不知道自己的感知翻越过了屏障之山,已经被明阳门的老祖知道了。在这时,他的心中还回荡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惊心之感。
谁也不知道他在翻越顶峰的时候,有几股异常可怕的气息,即便离得很远,也让人觉得充满了压迫,甚至有一种稍微靠近就有生命危险的感觉。
整个巍峨的山顶,就只有这几股气息存在着,仿佛它们是这里的霸主,在它们的地盘内,不允许有任何的生物存在。
在自己翻越过山巅的那一瞬,聂焰分明就感觉到这几股气息注意到了自己,但不知道有什么让它们忌惮,或者是有什么力量压制着它们,才让它们没有靠近自己。
要知道意志被毁灭也就是灵魂核心被毁灭,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相当于魂飞魄散,虽然意志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聂焰毫不怀疑这几个可怕的存在可以做到毁灭自己的意志。
而且就在翻越的那一瞬间,聂焰也明显的感觉到,其中有一股危险的气息非常的暴烈,甚至犹豫着要朝着自己靠近。要不是他瞬间翻越过了山巅,说不得会相遇。
要说聂焰对这些危险的存在不好奇,那是假的,只不过他又如何敢冒险?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聂焰收敛自己的心神,开始感应着山后的世界。
他不明白为何翻越了山巅之后,自己的感知是一片混沌与模糊。
随着心神的收敛,这片混沌与模糊,如同雾气一般,渐渐地散开,聂焰的感知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感应到了一个模糊的世界,但是却总也看不真切。
直到下一刻,那一层雾气彻底的散去,他的感知像冲破了一层薄膜一般,他的感知才陡然的清晰起来。
聂焰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意志是在一片高空之中,周围是漆黑的宇宙,闪烁的星辰,在他的眼中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地,大地之上山脉突起,悬崖耸立,更有湖泊河流,在大地的边缘能够隐隐的看见海岸线,而这片大地,以山势的起伏,明显的分为了五个部分。
这让聂焰想起了山海经里所记载的地理,他还想看的更仔细一些,响印证心中的想法,却发现自己的意志在不可控制的缓缓下沉,在慢慢地靠近这片大地。
接着,他接触到了一阵阵凌乱而暴力的气流,但充满了灵气的感觉,这同华夏大地上所感应的‘气’是完全不同的。
在华夏大地上,修者食气,能模糊的感应到天地之间飘动的气流,并引为己用。
但在华厦大地上,气息虽然比这里温和了百倍,但灵气却十分困乏,修者修行往往因此止步不前,但在这里,灵气充沛却暴乱异常,仿佛是在镇守着这个世界,可就算修者来到这里,也无法承受这暴乱的气息。
想起了明阳门老者的‘崩溃论’,聂焰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知晓了一些什么?看来曾经消失在天地间的灵气,是真的被抽取了,来镇压这一方世界。
就在胡思乱想间,聂焰已经靠近了这片大地最高的山峰,在这个时候,他的意识开始经历了一段奇妙的感应,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他的意识快速却又缓慢的掠过这一片世界的每一处地方。
从东南西北,到中心,他看见了无数传说中的存在,无数奇特的地理,地貌,无数奇异的植被,甚至还有有组织的族群。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里面并非完全没有人类的存在,但这种人类,已经不能被称为华夏大地上那样的普通人了,他们身材高大,须发旺盛,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惊人的力量,而且在聂焰的感知中,还模糊的知道,他们崇拜图腾,有着自己奇异的信仰,隐约中,好像是巫族的传承。
原来,并未完全的消失啊,聂焰心中震惊,但也能感觉他们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艰难。
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在快速感知的最后,聂焰终于看见了一个个真正声名赫赫的妖物,它们绝对拥有能够化形的力量,但在这片土地上,它们似乎不用化形,就这么暴露着本体的行走在田地之间。
聂焰能够感觉它们每一个身上都充满了一种暴躁的气息,那种情绪,就算旁观者都能体会到它们在表达一种被束缚的不满。
它们想要冲破这片天地,它们需要更多的生存之地。
在这其中的每一只,如果放在华夏这片土地上,都会是让所有人惊呼的存在,它们的声明早已烙印在各种的传说之中,任谁也不会想到它们真的被束缚在了这片小世界当中。
原来,山海的世界是真的存在啊,聂焰已经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祭坛
但让聂焰奇怪的是,他看见的这些传说中的所在,都是在传说故事里凶名赫赫的存在,而且在传说中的神兽瑞兽,却一只都没有看见。
神兽,他听明阳门的老祖说起,似乎是飞升了,或者去了别的天地,但那些瑞兽呢?难道也是这样吗?
聂焰并不相信在这里所有的存在都是对人类抱有极大的敌意的,他的念头刚刚一这样想,他的感知就像被一股力量拽着,飞速的朝着很多神秘的地方掠去。
在这些神秘的地方,聂焰首先能感应到的,就是一个个人为地痕迹,这些痕迹并不是说建筑的残垣,或者是描绘壁画之类的,而是真正来自于修者的手笔,组成的惊天大镇。
聂焰只能用‘惊天’来形容他所见到的这些痕迹,因为一两个阵纹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强过他身上那一套号称地级的阵法。
这些先古的大能,是要做什么?聂焰还来不及细想,就在这些阵法当中,看见了传说之中的瑞兽,或者是瑞兽族群。
它们散落在这些阵法当中,每一个阵法对应一只瑞兽,或者一群瑞兽族群,在阵法之中,天地气息并不是那么暴虐,虽不至像华夏大地之中的气息那样平和,但也可以用于推动阵法,或者修行。
聂焰能感觉这些阵法在保护着这些瑞兽,但同时他也吃惊的发现,似乎这些瑞兽身上也蔓延着一股力量,是在配合着某种无形的存在,在镇守这方天地。
那无形的存在,应该说也是一方大阵,或许就包括了他之前翻越山巅的屏障,包括了那混乱的天地气息之中那镇守之意。
聂焰无法想象,这是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大阵?让这些瑞兽所处的阵法,只是更像是这个大阵的子阵法,从内而外的彻底禁锢这片天地。
就算如何的逆天,但也并不是万无一失啊,镇守一方世界,哪有这么简单?所以才有了明阳门那些掌门时代的坚守吧。那么这样说起来,明阳门的老祖是否也有参与这大阵之中?
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明阳门的老祖按时间来推论,应该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人物,那么联系起山海经出现的年代,那么在那个时代是否这些秘密还是被大多数的修者所知道呢?
汉时的一次崩溃啊,才让这些传承彻底的断了代,很难想象几百年后,再一次的崩溃又会断掉多少的传承?
聂焰的思绪凌乱,但他发现那些瑞兽身上奇异的累计着一种天地的气息,充满了祥瑞与浩渺。
“那…那是功德!”聂焰在心中惊呼了一声,功德竟然能这样感应,说明这镇守这方天地,是多么大的天地之功?想必在这里的,已经不是那些最远古的瑞兽了,而是它们的后代,想必那些远古的瑞兽,也是飞升了吧?
只有这样,也许才能支撑着它们长久的镇守此地,而不被这里的禁锢所折磨至疯狂,就如同之前看到的那些凶悍的存在。
聂焰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些了解这一片世界了,但又觉得可能了解的只是些许的皮毛,有很多问题并不是他能解开的。
就在聂焰思绪难平的时候,又有一股力量拖拽着聂焰快速地到了某一片处于中心地带的大地之上。
在这里,意想不到的荒凉,就像西土的大漠一般,缺少生命的气息,可又充满了西土大漠没有的那种属于时间的沧桑之感。
聂焰不明白自己的意志为何会被拖拽至此?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他的意志忽然开始下沉,竟然挤入了这片土地之中。
接着,是一个无比难受的过程,就像有一股绝大的力量,在抗拒着他的意志探知这土地之下的秘密,而引领着他的力量,却强硬的,强行的要把他带到这片土地之下。
这两股力量博弈的结果,给聂焰的意志带来了巨大的折磨,就如同他的身体来到了这里,真的被放入了地下,在经历那种挤压的痛苦。
这简直是比火焰的烧灼还难忍受的感觉,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他,必须要坚持。这个声音并非来自聂焰本身,好像是天地大道无形传递给他的一股意念。
那就坚持吧,聂焰无声的承受着,这一刻像是非常漫长,却在解脱的那一刻,再想起又像只经历了一瞬。
聂焰无法去细想那种玄妙的感觉,只是在清醒以后,惊异的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是被强行的掏空出来的一个巨大洞穴,在洞穴的正中,存在着一个像祭坛一般的巨大建筑。
建筑之上布满了神秘的符号与符文,不知道为什么?聂焰第一眼看去,就觉得无论是祭坛,还是祭坛之上那些神秘的符号与符文,都不是出自人类之手。
它们有一些别扭,不像人类绘制符号与符文那样,充满了一种浑然天成的灵气,更像是一种模仿,却未完全到位。
即便是这样,聂焰一样不怀疑这个祭坛充满着巨大的力量,因为这些符文与符号之上,就凝聚了一股股惊心动魄的力量,弥补了它们不是这么浑然天成的缺憾。
“这是?”聂焰并不明白眼前的这一切代表着什么?那股引领着他的力量,又为什么一定要带他来到这里?
却在这个时候,他的意志又被拖拽着来到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上空角落,然后有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着他的意志,似乎是在保护他。
为什么要这样?聂焰心生疑惑,却听见了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一群人拥簇着一个老者出现在了这里。
人?聂焰虽然是一股意志,也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与之对应的他在这个世界之外的身体也皱起了眉头,这是他来到这里最大的疑问。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群人出现在地下?而那股引领他的力量,就是让他来看人的吗?
很快,聂焰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群人虽然已经完全的具备了人形,但是身上流露的气息,是如此的强悍且狂野,这根本不是人类所能具备的气场。
这些分明就是妖。
这么多的妖物,让聂焰都觉得下意识的有些惊心,况且它们每一个身上所流露出的气息,都比聂焰所见到的所谓的大妖都强悍的百倍不止。
甚至,比石涛的气息都要强悍许多,这些应该是什么,聂焰心中大致能够想象了。
因为相比起来,它们甚至强悍过在之前聂焰所看到的那些传说中的凶兽。
它们应该是最厉害最顶端的一群凶兽所化形的吧?就比如饕餮,比如梼杌,比如混沌等等…
想到这些,聂焰就觉得自己的整个意志都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但保护他的那股力量却也异常强悍,让这一群凶名赫赫的存在走进来都没有发现他的意志所在。
这一群真正的大妖,在进入地下以后就开始走向祭坛,每过十个阶梯就会留下几名大妖镇守在每一层祭坛对应的四周,到了最后,只剩下那名被拥簇着的老者独自一人走向了祭坛的顶端。
那老者应该是什么妖物所化?聂焰已经猜测不透,他身上的气息远远没有那些镇守的大妖这么暴虐疯狂,就像一个普通的老者一般,感觉不出来任何强悍的气场。
他平静地望着洞穴的四方,就像一个农民在看着自己的土地一般,充满了某种希望,但不同的是,他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
他张开口说了一段怪异的语言,似乎像人类的语言,却又像野兽在无意识的吼叫,只是发声像人言罢了。
在这段声音过后,地下又传来了一阵阵脚步之声,还有凶兽的嘶吼声。
聂焰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这一群大妖究竟要做什么?却是看见这一次涌进来了不下几百个化形之妖,他们拖拽着一头头被绑住的没有化形的凶兽走进了这个宽广的地下洞穴。
到底是要做什么呢?聂焰有些着急,因为听不懂那老者的吼叫声,也就搞不清楚这些大妖最后的目的?
庆幸的是,在这时那老者也并未说什么,只是一个挥手,那些拖拽着凶兽进来的化形之妖就开始给那些凶兽放血。
从他们的手法来看,他们赫然要取的竟然是那些凶兽的精血。
鲜红如宝石的精血滴落在了地上,聂焰这才发现,地上原来有成千上百道挖掘出来的浅浅沟壑通往祭坛。
随着精血的落下,还有大量的鲜血被放出,形成了一道道鲜红的溪流涌向了祭坛。
那老者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聂焰却越发的疑惑,总觉得自己是真的看见了了不得的一幕。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种子
随着鲜血的流动终于汇集到祭坛。UU小说,www.uu234.com
那个老者开始念诵一段段完全不同于人类咒言的语言,或许那不能称之为语言,更像是一声声有着奇异节奏,能够引发天地力量共鸣的本能嘶吼。
聂焰很想清楚地知道老者在做什么,可由于现场的诡异,外加语言上的完全不同,聂焰根本没有办法很快的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耐心的看下去。
随着老者那怪异的咒言进行,那流动到祭坛边缘各自形成一个小血洼般的鲜血似乎开始沸腾,但却又不是真的沸腾,只是给人一种炙热到好像沸腾的幻觉。
如今的聂焰只是一段意志,比有着肉身的他,甚至是灵魂体的他更加的敏感,渐渐地他就从那些看似沸腾的鲜血中感觉到了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些夹杂了精血的鲜血中被抽离了出来,在上空中汇聚,形成了一团团说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然后被老者无限的压缩,变得比芝麻粒还小一些。
接着,祭坛开始微微的震动,从祭坛的四周浮现出一粒粒类似于西瓜子大小的东西,那些芝麻粒一般大小的东西,就快速的分别朝着那些西瓜籽大小的微粒融合了过去。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聂焰越发的疑惑,心情却莫名的更加沉重,他总觉得那些微粒中蕴含着极大地邪恶的力量,但本身能称得上是邪恶吗?那不过是从凶兽的精血之中提取的东西罢了。
随着老者在进行这些,祭坛下的妖物都露出了疯狂崇拜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癫狂。
而那些在祭坛上的气场强大的大妖,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聂焰能感觉到在祭坛之中妖力的流动,显然老者做这件事情,那些大妖也在用自己的力量提供着支持。
是什么事情要汇聚这么多真正大妖的力量?聂焰的心情越发的沉重。
却在这时,那些已经被取血的,显得有些萎靡的凶兽,被拖出了洞穴。
而祭坛之下,那几百个化形的妖物开始分别整齐的站好,所对应的标准赫然就是那些地上的沟壑。
在这一瞬间,聂焰就看出了他们并不是胡乱的对应着地上的沟壑,要知道化形之妖都有本体,这些妖物所对应的沟壑赫然就是之前那些应该是他们本体的凶兽。
这又是要干什么?聂焰好像隐约能猜到,而下一刻,这些已经化形的妖物开始毫不犹豫的取出自己的一滴精血,投入沟壑之中,接着又会放出一股鲜血,融合着那滴精血在沟壑中汇集。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甚至有着人类的次序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这样做,像一场诡异的仪式,沉默而无声。
那老者的咒言在这过程中一直没有间断过,反而是吼叫的越发激昂。
一团又一团的能量开始快速的从鲜血中抽离,那些被抽离了能量的鲜血看起来就像一汪死水一般,失去了某一种鲜活的活性,再具体一点说,就像尸体之中凝固了的血块,却比那个还要没有生机一些。
这些能量又被压缩,到了最后大概有半粒西瓜子的大小,开始疯狂的朝着之前那些凝聚压缩好的能量汇集而去。
聂焰能感觉随着这些融合的快速进行,天空中形成了一颗颗像种子一般的东西。
所有的妖物似乎都能看见这一颗颗种子,神情变得虔诚而郑重。
那老者的咒言到了这一刻也到了最**的巅峰,几乎是疯狂的嘶吼。
那一颗颗的种子快速的成型,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在这时,有七成以上的种子忽然暴烈开来,形成一道道疯狂的能量流在地下洞穴中肆虐了一番,形成了一道道能量的狂风,这才消散在天地之中。
不得不说,这些暴乱的能量给人的感觉是惊心动魄的,聂焰知道若不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保护着他,就凭他一段意志,早就被这些肆虐的能量给摧毁掉了。
而那祭坛上的所有妖物似乎也受到了反噬,由那老者开始,都纷纷喷吐出了一口鲜血,在这时,有一个离老者最近的妖物关切的冲上了祭台,依旧是用那种怪异的语言,在急切的对老者表达着什么。
老者却摆摆手,然后眼中带着一股狠劲的擦掉了嘴角的鲜血,郑重其事的掐动了几个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手诀,那些空中的种子就随着他手诀的进行,开始缓缓朝着祭坛飘落而下,最终没入了祭坛当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到底是在做什么?聂焰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这样询问自己了,他总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关键,如果能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说不定就能破解以后的大劫是怎么来临的?他就是有这种预感,可是任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一群妖物究竟在做什么?
而仪式到了现在也没有结束,那些普通的妖物在取完精血,放完鲜血以后,开始沉默的退到了地下洞穴的四周,一个个虽然神态萎靡,却依旧充满了狂热。
在这个时候,变成了是那些祭坛之上气场不凡的大妖开始取自己的精血,放自己的鲜血。
又是一个重复的过程,但聂焰能感觉这比之前从普通的凶兽,或者化形之妖的血流中提取能量要困难何止十倍百倍?
那老者就算在有妖力的支持下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可他眼中的狂热并不比在场的任何妖物要好,甚至更加的癫狂一些。他强行的支撑着,甚至聂焰看见了他时不时的会用一种类似于人类激发潜力的自残的手法,来激发自己的潜力。
当然,比人类那些手段更加狠戾一些。
在这样不惜后果的行为之下,这一场仪式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在最后凝结种子的时候,种子依旧发生了疯狂的爆炸。
相比于那些普通的种子还能剩下三成,这些大妖的血中,取来的能量形成的种子,竟然只保留了两颗。
就算是只有两颗,那老者的眼中也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郑重又郑重的掐动手诀,把这两颗种子也收入了祭坛当中。
却在这时,之前那些大妖种子暴烈所产生的混乱能量忽然开始发作起来,掀起了比之前洞穴之中产生的风暴还要狂暴十倍的能量乱流,那些祭坛之上的妖物,纷纷盘坐开始抵挡,但都表现的十分勉强。
而聂焰所在的位置,那股无形的保护着他的力量,也被这样数十道能量乱流所冲击,终于产生了一股股波动。
这波动在能量乱流的肆虐中显得是如此的微小,若是在华夏,就算灵觉非常出众的修者,也不一定能察觉到这微小的波动。
可偏偏就在这时,那盘坐在祭坛顶端的老者陡然睁开了眼睛,他一下子异常激动地从祭坛之上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在嘶吼着什么。
随着他的嘶吼,洞穴中所有的妖物都同时望向了聂焰所在的角落,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以及凶狠的光芒。
聂焰暗道一声不妙,就算在这无形力量的保护之中,他也没有把握能在如此众多的顶尖妖物之中,保住自己的意志。
要知道,在这洞穴之中的妖物,就算是普通的化形之妖,也比在外面的世界中,普通的大妖气场强大了几倍不止。
要怎么办?聂焰心中微微有些着急,不甘心就这样看到了一个震撼的秘密,却无法把这个秘密传递出去,就要先死在这里。
而在这时,那股无形的力量动了,似乎积蓄了很久一般,一下子冲破了如此多的妖物所凝结的气场,拖着聂焰急速的上升,从来时的路一下子破土而出。
在这过程当中,聂焰听到了无数妖物发出的不甘嘶吼,他的意志却是不由控制的不停上升,直至眼中的那一片大地越来越小,他再次回到了灵气暴乱的空中,然后急速的后退。
那东南西北中五块大陆在他的眼中越来越远,接着,他又靠近那屏障之山。
那山巅之上,几股危险的气息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他,他就已经被拖拽着翻越过了山顶,然后急速的下落,最终从屏障之山退回,跌落到了来时那屏障之山脚下的一片黑暗空间。
聂焰以为他会顺势退出这片空间,却没有想到,那股拖拽他的力量到了这里,似乎耗尽了能量,忽然的消失了。
聂焰有些惊魂未定,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就从致命的危险之中脱身了?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天地之力吗?
同时,聂焰又有些迷茫,自己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从这片空间出去?那明阳门的老祖似乎是告诉他,当空间的节点消失,他自然就能出去。
“坐下,让你感受吾等的意志,和不甘的希望。第一个外来者,注定是应命之人,你要完成吾等的意志。坐下自己感受罢。”就在聂焰有些迷茫的时候,一个浑厚而沧桑的声音在聂焰的脑中响起。
是谁?聂焰的心中一惊,却从这个声音里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这不是之前带着他上天入地,拖拽着他的那股力量吗?不然为何有如此相似的气息?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长河(上)
不过聂焰却没有贸然的去询问什么,他知道如果那股力量的主人愿意告诉他什么,不用他问,也一定能够得知这力量主人的身份。UU小说,www.uu234.com
如果力量的主人不愿意告诉他,就凭刚才那股玄奇的力量也能判断出那主人是惊天动地的大能,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得知他的身份。
在这里,聂焰只需要确认一点,就是那力量的主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是了,就在聂焰沉思的时候,那沧桑浑厚的声音又是一声‘坐下’。
在这时,聂焰不再犹豫,赶紧选择了盘膝坐下,让聂焰奇怪的地方在于他分明就是一股意志,无论站立坐下只是一个念想而已,并非真的坐下,为何声音的主人要执意的这样要求?
就在聂焰刚刚坐下的瞬间,一股更加庞大的意志就近乎是从天而降的一下子笼罩了聂焰,在这时,聂焰才知道为何声音的主人要他坐下?如果意志是漂泊站立的状态,根本承受不起这股意志的触碰。
而在观想之中意志坐下,因为来自大地的支撑,才稍微能够承受一点这样的力量。
那庞大的意志只是稍微触碰了一下聂焰的意志便就离开,接着,却在聂焰的意志当中展现出一幅幅宏伟的画面,这些画面完整但却并不连接,仿佛只是一张张真的画卷供聂焰去翻阅,并解读其中的深意。
在第一幅画卷当中,聂焰看到了洪荒,但那是最模糊不清的一张画卷,只能大约的感受到那是一片上古的世界,有着无数的人妖兽在厮杀,在战斗。从画卷之中就能感觉到天地灵气的充沛,感觉到那是一个与现在近乎完全不同的文明,感受到那时一个已然消失了大半的曾经。
而第二幅画卷稍微亲切了一些,但也只能看见十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即便只是这样,聂焰也能感觉那些模糊的身影之上发出的惊天气息,并且带着一股让人敬畏的气势。比起之前他在洞穴之中看见的那些化形大妖还要强大了何止千百倍?
这十几个人影围绕在一个庞大的祭坛旁边,天空之中,电闪雷鸣,在雷海之中有一道让人心悸的黑色裂缝,一种莫名的气场笼罩着整个大地。
就单单这两幅画面已经让聂焰震撼无比了,虽然不能肯定那具体是在表述什么?但聂焰以为,他看到了曾经真正的世界,这个念头非常笃定。
可容不得聂焰过多的思考,画面继续翻动,第三幅画面出现在了聂焰的眼前。这是一片大地,仿佛新生一般,而这片大地传来的感觉让聂焰如此的熟悉,这不就是如今的华夏吗?尽管因为第三幅画面的视角很奇怪,如同从上往下俯瞰,所以聂焰才能看见这广袤的大地产生如此熟悉的感觉。
这片世界已经没有了之前两幅画面那种浓重的肃杀之感,反而充满了一种新生的喜悦,和平的气息,万物在不停地重新繁衍生长。
看着这幅画面,连聂焰的心情也跟着平静起来,并生出了一丝丝喜悦。
接着,是第四幅画面,在这一副画面当中,是一个隐藏在山林中的部落,在这部落之中,带着一股原始粗犷的味道。部落中的人大多是小孩,他们的打扮都有着上古大巫的痕迹,此时的他们围坐在一个老者的旁边,似乎是在听老者讲述着什么?
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却让聂焰脑中得到了一个莫名的信息——传承与守护。
接下来的画面变得快速而清晰了很多。
聂焰看着这些少年长大成人,开始进入了新生的红尘俗世,他们并不在大众眼前活跃,也似乎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名声,在这些画面中,聂焰看到了其中一部分人,在红尘俗世中教导普通人,这些普通人似乎都有成为修者的天分,但却不是灵觉出色之人,反而是从画面中都能感受到他们灵魂力有着强烈的波动。
这些从山林之中走出来的人,开始教导他们一套完全不同于那个时候主流的巫术,那完全是一套新的术法的应用,更多的是利用自己的灵魂力。
看到这里,聂焰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莫非这就是猎妖人来源的初始吗?竟然被自己这样看到。
而那个时候人类的社会也充满了一种陌生之感,还带着浓浓的原始风味,聂焰并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了的,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的大夏。
聂焰能感觉到在那个时候巫术的传承还没有完全的断绝,但也渐渐因为重要人物的死去,少了许多重要的传承,天地似乎在这个朝代有了某些改变。
而在另外一幅画面当中,有几人来到了一个庞大的建筑当中,从那建筑当中,森严的气度来看,聂焰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难道那是那时的皇宫吗?
在画面之中,那几个从山林走出的人站在大殿之中,正对着一个在高高的阶梯之上,坐在王座上的面目模糊的男人说着什么。因为只是静止的画面,聂焰并不知晓他们谈话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却能感觉到其中严肃的气氛,和少许焦虑的心情。
这些带着神秘传承的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画面再次飞速的流转,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寂静的山林当中。在这里,有着无数的奴隶在拖动着一块块巨大的青石,一座巍峨的城池渐渐的成型,在城池的周围,那些山林之中出来的传人全部都聚集到了此地,当然,还带着一群他们教导的普通人。
他们开始长年累月的在城池的周围布置着阵法,虽然城池是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但有了这些阵法以后,似乎这个城池都被无形的力场笼罩了起来,而这股力场究竟是什么?聂焰还暂时感受不出来。
但他知道有了这个阵法,一般的普通人是绝对发现不了这座城池的存在的。
这些见到城池的奴隶,和山林的传人,以及他们教导的普通人,就成了这城池的第一批居民,包括奴隶在内,他们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俨然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且比凡间的军队可怕了太多,因为在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修者,就连那些没有修习天分的奴隶也被传授了部分上古巫术练体而行,成为了体格强大的力士。
秘密的一批批物资被运到了这个城池,那些应该是普通的人士,标准的军械物资,这只军队被彻底的武装了起来。
而在其中有一些实在不能修行的老弱妇孺,则开始在这座奇异的城池从事着农活,保证着这个城市最基本的衣食住行。
接着,浮现在聂焰意志中的就不再是一幅幅的画面了,而是一段段并不相连但却极其惨烈的回忆。这座城池多则几百年,少则不到几十年,就会爆发一次战争,而战争的双方并不是人与人之间争夺土地。
而是这一支以修者为主的军队,和千奇百怪的凶兽与妖物的战斗。
每一次这样的战斗都极其的惨烈,那些凶兽与妖物从一片扭曲的空间中涌出,带着一种狠戾与癫狂,一次次的朝着这个城池冲击,聂焰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念头,只有冲破了这座城池,它们才能重临这片大地,而不是在那片狭小,疯狂且残酷的世界里挣扎的生存。
而那方城池的将士,聂焰也能感觉到他们的一股意志,他们发誓要守住这一片城池,否则,上古大能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留给人类发展的净土,将又被拖入残酷的战争当中,那不是人类与人类的战斗,而是真正的种族战争。
在这两种剧烈的念头碰撞之下,战争如何会不惨烈?一批批的妖物和凶兽死去,也有大量的将士死去,但凭借着城池的坚守之力,还有那些传承的神奇,人类总是能够胜利,即便很多时候是惨胜。
聂焰能够感觉到这些战争并不是那些凶兽和妖物最厉害的爆发,好像从那片混乱的空间中出来,越是厉害的凶兽和妖物,就要付出越是惨烈的代价。
时光流逝,一批批少年会被秘密的送入这座城池,成为新的将士,城池中的人也在生存繁衍,有天赋的少年也会加入这支军队,但因为战争,这个城池的人口始终不多。
他们在凭借着一腔热血世代守护着这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长河(下)
时光不停地流逝,在聂焰感受到的记忆中,外面的世界早已沧海桑田,不知改变了多少面貌,可这座古城,却如同时光之中的永存,依旧是那般模样,依旧矗立在大地之上,依旧持续着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依旧凝聚着一股不屈的守护意志。
唯一改变的,只是那城墙开始变得斑驳,充满了岁月厚重的痕迹。
言语根本无法形容出这里的惨烈,也无法形容出这种惨烈带给人内心的震撼,聂焰盘坐在古树之外的身体不知不觉间眼角已经流出了几行泪水。
他看见的屏障并不是这一座古城,而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和牺牲凝聚起来的屏障,一代又一代默默无闻,却勇往直前,世代不悔。
战争让人绝望的看不到尽头,而在这岁月中,属于人类的朝代不知已经更替了几次?时不时的还会有物资运送而来,也时不时的会有疑似帝王级的人物出现在这里,和城中的主人交谈着什么?
情况并不乐观,每一次爆发的战斗,出现的妖物,越来越厉害,那一片空间越来越不稳定,而人类却似乎势弱了一些,每一次战斗,牺牲越来越多。
终于,画面不再停留在这个古城,而是又来到了那一片遥远的山林之中的部落,经过了这么久远的岁月长河,族人一批一批的走出,这个掌握着最古老的秘密的部落,已经彻底的衰败了下去。
剩下的族人只有不到三十个了,大多是老者和妇孺,只有三个少年,而其中一个少年,只是一眼,聂焰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不凡的气势。
这是这个部落最后走出的一批人,从他们走出之后,这个曾经默默守护天下的部落就彻底的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看到这里,聂焰心中升腾起一股苍凉悲伤的感觉,时光最是无情,埋葬了一切的灾难,也埋葬了许多的英雄。人类就是在这样的长河中前进,一次一次伤痕累累,又一次一次重新站起,而这站起的力量,是来自一个又一个英雄的意志。
接下来的记忆,似乎是随着那三个少年之中最不凡的那位少年而展开的,不知道是因为岁月久远,还是因为传达给聂焰这些画面的另一股意志本身不愿意让聂焰看到一些私密的回忆,所以这一段记忆残缺的厉害。
聂焰只是模糊的看见了几个关键的点,他走出山林,历练,见到人类那个伟大却又残暴的帝皇,他似乎和一个女子相爱,他最终来到那座古城。
他成为了一个士兵,却因为是来自那个遥远的部落,所以被重点培养,他从第一场战斗就表现出了不凡的实力,他快速地成长。
他第一次扩建的这个城池,修建了庞大的护城河,他成为了将军,慢慢的,又成了元帅,这座诚的真正主人。
英雄必出乱世,在他来到这座古城以后,战争爆发的似乎特别多,从以前最少也需要几十年才会爆发一次,变成了十几年,甚至一两年都会爆发一次。
似乎那一片空间开始出现了道道裂缝,涌出的妖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而每一次都是他带领的所有将士力挽狂澜,他成为了这一座城的信仰。
他支撑着城里的每一个人,是他们精神的脊柱,因为有他的存在,这城里的每一个人才不至于被常年爆发的战争给摧毁内心的意志。
他乐观,坚强,面对每一次战斗似乎都胸有成竹,波澜不惊,可是并没有人知道,在他居住的那一片山坡,石屋之中,只有一个女人把他所有的忧虑都看在了眼里。
这样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每当他从山坡俯瞰这座城市的时候,心中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可是,他还是要必须守住这座城,守住人类这一道屏障。
他翻阅古籍,甚至在没有战斗的时候行走天下,他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在某一年,他带回了几个无比厉害的修者,于是在城中,几个奇怪的建筑被修建了起来。
这几个建筑的样貌就如同堡垒,却有两层,又像塔,建筑是用粗糙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原石堆砌而成,原石之间是鲜红如血的红色粘土,在原石之间的缝隙形成了一道道神奇的纹路,在建筑的顶上是镶嵌着一大块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磨的透明的巨大水晶。
这几个建筑的出现引起了城中人们的议论,毕竟这一座大城经历了成千上百年的岁月,都没有改变过它一丝一毫的样貌。
可元帅并不止满足于这几栋建筑的出现,大量的民居都开始重建,被划为了东南西北四个部分居住,没有人知道元帅想要做什么?却感觉在有了这几栋建筑以后,来自天地的灵气越发的充足,甚至当充足到了一定量以后,城中的修者修行都要小心翼翼,就怕那充足到暴虐的灵气一不小心会摧毁自己的经脉。
整个城市到了如今,才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可元帅在这个时候,却开始专心的撰写着一卷竹简,这不是普通的写写画画,只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知道,这竹简并不是普通的竹简,而是凝练了千百年的一个法器,是部落传承下来的一颗血竹所铸成的。
而元帅在上面所撰写的也不是文字,而是打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术法,在竹简之上,凝聚了他的一股意志,甚至分裂了自己的一丝灵魂,凝聚在竹简之上,形成了一个真正的通天术法。
但具体是什么,除了元帅本人没人知道。
这一段的记忆分外的清晰,甚至连一些细节聂焰都能看到,他能看见元帅身边那个温婉朴实的女子,为正在辛苦撰写竹简的元帅递过一碗汤的身影。
也能看见元帅威武如山的身材,还保留着在部落之中的穿着习惯,以兽皮为主。
他能听见温婉女子询问元帅到底是在写什么的声音。
最后,有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响彻在聂焰的意志当中,最后如同爆炸一般的在聂焰的意志之中炸开——山海百妖录。
这是元帅对他夫人的回答,也似乎是这一段意志想传达给聂焰的最终。
所有的画面到了这一刻,终于完全的在聂焰的意志当中消散了,最后那一座古城发生了什么?又将有什么样的结局?聂焰是再也看不见了。
却在这时,之前那个消失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聂焰的脑海之中:“旧城已毁,吾等身亡。唯有用一腔不屈的意志,为天地所不容的残魂,构筑成最后的屏障。但守护之愿,终未完成,唯留下一卷山海百妖录,等后来有缘者得知,再寻一丝天地契机,最终完成吾等守护之传承。”
接着,聂焰的脑中出现了大片的山海湖海,如同一幅最真实的地图,指引着聂焰一个方向。
聂焰不敢怠慢,赶紧牢牢地记住了这最后的信息。
就当他把这个地点牢牢的记住在脑中时,他的意志忽然被一股来自空间的力量包裹住,然后随着这股力量的波动,又产生了那种如同万年却只是一瞬的错觉。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的意志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灵魂当中,眼前还是那个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树妖,周围似乎还有一点炙热的温度。
这片峡谷还是那么寂静,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聂焰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刚想开口呼唤刘河生,却感觉一张口那股来自于灵魂的疼痛一下子就淹没了他。
这股疼痛似乎不可抗拒,让聂焰由盘坐的姿势都不能维持,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在这时,峡谷之中才想起了一个稍许有些慌乱的脚步声,急促的奔跑到聂焰的身边,一把扶起了聂焰:“聂大哥,你怎么了?”
聂焰还兀自无法回神,刘河生赶紧解开身上的皮囊,把皮囊中的水缓缓地喂给聂焰,清凉而冰冷的水终于让聂焰舒服了一些。
他开口问刘河生:“我在这里坐了多久?”
刘河生露出奇怪的表情,看着聂焰说道:“聂大哥,我才到那边坐下,你就倒下了。”
聂焰皱着眉头,没想到自己看见了那么多,感觉至少经历了几个时辰,到了这里只是一瞬。
在这时,刘河生又忍不住问道:“聂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焰却只是轻轻的摇头,这等惊天秘密,他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轻易地说出,而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惆怅之意,从那个声音最后的话语中,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他结局?
旧城已毁,吾等已死。
那一座守护的城池,矗立了千百年,终于还是毁之一旦吗?而自己作为一个似乎是希望的存在,在那一座巨城面前又算什么呢?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时光
这些年,聂焰常常都在思考着一些问题,就比如那在那个世界看见的‘种子’,到底是什么?又比如,那一座城池是怎么被毁掉的?还有就是,妖族到底在进行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最后,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无论怎么看,这阴谋都不会是近百年,甚至近几百年能够发生的,他要怎么去阻止?他在中间又会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难道是留下传承,让后来者解决吗?
从那一场大战已经匆忙过去了九年多的光阴。∈♀UU小说,www.uu234.com
原以为,身边一切不会改变的世事,都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生总是这样,在平淡的日子中,你会认为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而改变总是一点一点的侵蚀你原本以为的固有模式。
聂家现在变得很强大了,不论是附属家族,还是核心猎妖人的队伍,都在猎妖家族中首屈一指。
九年多的时光啊,身边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家,不管是那曾经相遇的还年幼的弟弟妹妹们,还是身边那些跟随自己的年轻猎妖人,在这些年的时光里都有了相伴的人,除了自己。
偌大的会议室,是聂焰亲手布置的,在他的主座之后是一扇巨大的屏风,在上面刻画着一个对众人都陌生的世界,那就是他曾经在屏障之山的背后,看见的那个真正的山海世界。
这是这些年他唯一不敢放的心事。
曾经有那么多人问过他,那到底是什么?这也是这些年他唯一不敢说的秘密。
刚刚有过一场会议,散去以后,那之前热闹的场景还犹在聂焰眼前,如今,又只是一个人了吗?
聂焰拿起身边的酒壶,轻轻的抿了一口,还是那入口辛辣绵长的蜀地之酒,好像在这种寂寞之下,什么秘密都变得不再重要。
可脑中仍旧止不住想起山海百妖录这一卷奇书的处理问题,聂焰是见到了它,却发现根本不能拿走它,因为放置山海百妖录的地方,聂焰感觉到了那一股熟悉的空间波动,是山海百妖录放在那里才能镇守那一方空间。
所以,聂焰并不敢动它,却又不明白在那片奇异的空间中,那段意志告知他山海百妖录究竟是何意思?
但有趣的是,他在山海百妖录放置的石台之下,看见了一篇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言语,标准的小篆来刻画,想来也是秦时的人?
在那篇留下的言语之中,说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事,大意就是:这片山中,有狗妖肆虐,若有来者,发现了山海百妖录,请斩杀这一片山中的狗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来镇压。镇压的石碑必须用自己少量的精血,辅以一些材料来刻画。
这个过程描写的非常详细,却也颇为复杂,甚至要修建一座矮山那么大的陵墓来镇压区区的狗妖,而且至少要用到五个猎妖人的鲜血,让人如何不心生疑惑?因为狗妖真的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妖物,为何要这般复杂的去镇压?
只有聂焰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这山上的狗妖并非是华夏这片大地上普通的狗妖,而是来自于那个世界,在屡次的大战当中,虽然都是人类胜利了,但也有少数弱小的妖物,从大战之中成功的逃脱,终于来到了华夏这片大地之上。
因为,只是弱小的妖物,就算华夏本身后来所成长起来的大妖也能轻易地对付它吗?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一群狗妖,就是弱小妖物之中的一员,但狗妖毕竟是狗,保留了狗的一个特性,那就是嗅觉分外的灵敏,而狗的嗅觉到底有多灵敏?其实是人类不可以想象的。狗的鼻子能够闻到人的眼睛所不能看到的所谓的虚幻之物,就比如鬼的气息。
民间误传狗是辟邪,以为狗能够看见邪物,其实真正能看见邪物的是猫。
普通的狗尚且都能嗅到鬼的气息,那何况是狗妖呢?它们能嗅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他们找到了这片山,这片空间节点,极为不稳的一片山。
就像曾经的树妖只是一个普通的妖物,因为空间节点的原因忽然变得强大,而狗妖来自那片世界,可能也洞悉了某些秘密,在空间节点之旁,能让他们分外强大。
但他们也不会再受到小世界的束缚,能够自由的存在于华夏这片大土地之上。
其实,这些散落的妖物,城中之人都有秘法有心的追踪,一些为祸人间的都利用世俗猎妖人的力量覆灭了他们,而独独留下了这一群狗妖,是另有深意。
妖物可掩盖空间节点的气息,就如树妖一般,何况是本身就来自于那个小世界的狗妖?可是这一片空间节点非同小可,山海百妖录本身镇压是没有问题,但它终有一天会被拿走,所以,就要用这样的秘法镇压这个空间节点,至少上千年才能真正的拿走山海百妖录。
因为千年的时间,这片空间节点应该也会慢慢消失。
“幸好只是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啊。”聂焰不知为何要这样感慨,那片空间节点是否真的就能够这样解决?其实在聂焰心中也没有把握,但也只能照做。
在家族中熟悉他的人眼中,他的行为已经变得越来越怪异,而常常一失踪就是几年,就算这一次回来,也是秘密的潜回,除了家中少数几个猎妖人知道,就连弟弟妹妹们也不知道他已经悄悄的回来,并在这地下会议室中开了一场会。
这并非聂焰非要如此,这些年他总是记挂着‘种子’的事情,想找出这世间是否有秘密的和那种子有所关联的人或事?所以遍寻山河湖海。
他也想找出什么是重合的秘密?所以在这些年,也留心着这个消息,拜访了不少隐世的修者大能,甚至聂焰还想回一趟小道界,若说修者之巅峰人物,那一定就在小道界当中,可惜的是,聂焰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就连当初留下暗号那个附送他们的摆渡人,也根本没有再如约出现过。
想到这一点,聂焰有一些失落,但重合的秘密他似乎洞悉了一些。
之前,已经派人连夜送去了给童帝的书信一封,若然自己有什么不测,在这世间也不至于这个秘密就会被彻底的埋没。
童帝…想到这里,聂焰情不自禁的又喝了一口酒,在这一生当中,他很难说清自己与童帝的关系,到底是朋友还是对手?这些年,他似乎已经疏于猎妖,反倒是在追寻山海世界的秘密,聂家的身世支撑着他的名誉,让他不至于被猎妖人们以为他已经封剑了,不再是猎妖人。
可对比起来,童帝却是惊天的大战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比起他来,他还是那个真正的一心渴望巅峰的猎妖人。
在这期间,童帝不是没有通过各种方式找过聂焰,探寻过聂焰究竟在做什么?得到的大多都是不知道干什么,或者是失踪的消息。
算下来,自己和童帝也是有好几年没见了,可就连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不也是好些年没见到过自己了吗?就连曾经每年必然在一起过的春节,也好久没有相聚了。
这一切值得吗?去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秘密,去背负那不知道要多久才发生的大劫?可是,聂焰不能忘记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中牺牲的身影,他如何能够愧对那些鲜血,那些不屈的意志?
其实他并非不愿意去见到这些熟悉的人和事,从窥得秘密归来以后,聂焰的心中就充满了某种不安的感觉,他总觉得在自己的身边,多了一股窥视的力量,若有似无却探寻不得。
因为深知自己所背负的秘密是如何的惊天动地,聂焰并不敢冒险去牵连身边的任何人和事,他只能一人独自承受,就算被人边的人误解,他放弃了猎妖,他淡漠了情谊,都只能咬牙忍受。
酒液入口冰冷,就算是在深秋,这没有温过的酒也是不能入喉的,那股火热爆发过后却会感觉到更加的冰冷,似乎能够冻僵身体。
偏偏是在自己的聂家大宅,自己要像一个鬼魅一般的存在,不敢惊动除了少数几个心腹猎妖人,不敢惊动任何人。
越来越深的寂寞啊,无法消解,就连刚才开会明明寥寥几人,聂焰也会觉得热闹,并且越来越留恋这种热闹。
按照时辰来算,此刻夜已深了。
越来越多不对劲的情绪累积在心间,是大限将至了吗?说不清楚为什么,聂焰总是有这样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
到底自己的大限会是什么?在这世间还有多少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力量?聂焰想不出来,却有一股冲动,再也压抑不住。
第一百三十章 夜别
深秋的夜,月凉如水,即便是微微的风,也带着似乎不可抵抗的凉意深入骨髓,寂寞的月,寂寞的风,无人的院子,落叶的树,这就是属于秋天的萧瑟吗?
聂焰身着一袭黑色的短袍,轻手轻脚的走在聂家大宅的花园当中,以他的身手,巡夜的人也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可这一般遮掩未尝不让人心酸。UU小说,www.uu234.com
如果一切的布局没有变,弟弟妹妹们都是围绕这偌大的花园而住的,聂焰那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就是去看看他们。
信步间,他已经走到了梅寒所居住的院落,轻巧的翻过院墙,却发现梅寒的屋中还亮着灯光。
他轻轻地靠近了梅寒所在的房间,此时的梅寒还坐在桌前,借着灯光,缝制着一件蓝色的短袍,她的肚子已经是能看得出来的隆起,想必是又有了身孕。
说起来,梅寒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可爱的小丫头都已经四岁了,而自己这个做舅舅的,他还没有见过一次,自己到曾悄悄地见过那个小丫头,有五六分像幼时的梅寒,看的当时的聂焰一阵伤感,总是想起那个时候初遇时的梅寒,感慨一转眼时光就过去了那么多。
可怜自己明明那时就在聂家大宅中,却不能出来相见,反倒得托付刘河生送去一个小小的礼物。
没想到如今,梅寒又有了身孕,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依旧不能守在身边。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温良敦厚的男子走进了这间房间,手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轻轻的为梅寒披在身上:“娘子,又在为大哥赶制衣物吗?可大哥这些年月,老是奔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归家?你有身孕在身,这些不能留待明日在做吗?”
望着身旁的温厚男子,梅寒轻轻展颜一笑,他也是聂家的子弟,那踏实的性格深得自己的欣赏,结为伴侣这些年,待自己十分体贴,想必大哥在外也是放心的,只是一缕愁绪渐渐地浮上了梅寒的眉间,她轻轻的握住身边人的手,说道:“明日再做也是无妨,可是今夜不知为何,总觉得大哥好像就在这聂家大宅之中,甚至总觉得他在看着我,想着就情不自禁的想要为他赶制衣衫。这些年,我为他赶制的衣衫,总是来不及拿给他,也不知道他在外究竟穿得好不好?”
说话间,梅寒收起了眼前正在缝制的衣物,移步到了一个大柜子旁,把衣物郑重的放了进去,而聂焰目光落在了那个大柜子里,那里赫然整整齐齐的摆着已经不下二十套衣物,各种颜色都是他爱穿的短袍。
一股温热瞬间迅速的在聂焰的眼中蔓延,他微微低头,想要止住这股泪意,却看见梅寒的丈夫大踏步的走向窗前,一下子推开了窗户,聂焰赶紧躲开。
却听得梅寒的丈夫说道:“娘子,你恐怕是有身孕在身,才免不了愁绪纷纷,你看这院子之中,空无一人,怎么会是大哥在看着你呢?睡罢。”
这时的聂焰如何还能忍住眼中的泪水?躲在角落,任由两行泪水流出了眼眶,他很少流泪,甚至已经忘了眼泪到底是什么滋味?原来流泪的感觉真的很不好,那是心痛到无法压抑,眼中才会被逼出泪水吧?
悄悄地离开了梅寒所在的院子,聂焰又来到了兰石所在的院落,同梅寒一样,兰石在早些年也已经成家。
在这个院落,没有灯光亮起,倒是那悠长的呼吸声证明这一屋子的人睡得十分香甜,聂焰先去了兰石孩子的房间。
在月光下,这已经八岁的小子,长得虎头虎脑,几乎是和兰石幼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想当年,和兰石相遇时,他也是这般年龄吧?只是那个时候的兰石,小脸脏兮兮的,比这孩子要瘦弱许多。
岁月不可追,但聂焰看见这张小脸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微笑,伸手捏了捏正在熟睡的孩子的脸蛋,却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让聂焰觉得奇怪,忍不住伏在窗边,悄悄地看去,却是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站在院中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眼中尽是迷茫而伤感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就很贤淑的女子走出了房间,轻轻拉住那个身影的手:“相公,你这般夜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院中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那男子的脸上浮现出迷茫的表情,在月光之下,不是兰石又是谁?大把的岁月过去,他那曾经幼稚而充满冲动的脸,已经变得成熟而稳重了起来,甚至,聂焰这个做大哥的没有蓄须,他的唇上却留起了一抹浓密的胡须。
岁月或者改变了所有人的容貌,但聂焰在这一刻知道,他们对他的心是不变的。
听闻兰石的回答,那妇人忍不住掩口轻笑:“相公这是梦游了吗?”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兰石的神色却变得郑重了起来,他有些伤感的看着自己的娘子说道:“我总觉得大哥回来了,就忍不住跑出来想要去找他。”
听闻这番话,兰石娘子忍不住轻轻拥住了自己的丈夫:“你定是太想念大哥了,他毕竟有些年月没有回来了。你这些日子老是跟我说起大哥这样那样的往事,想必就是这样在梦里被迷了心。没事,大哥总会回来的,咱们先回去睡吧。”
夜,越发的深了,待到兰石夫妇睡下以后,聂焰不敢多做停留,带着未干的泪水来到了苏展的院落,同梅寒的院落一样,此时苏展的院落还亮着明亮的灯光,苏展正捧着一卷医书在案前细细的读着。
只是从他的神情来看,读的并不是怎么入心,反而会时不时的放下医术,有些较早的四处张望。
在这时,一个眉目有七八分像苏展的清秀小童走进了苏展的房间,很自觉地爬上了苏展的膝头,偎在苏展的怀中:“爹,你在煮什么啊?好香啊,平儿睡不着。”
这是一个小女童,言谈之间都流露着一种可爱,让聂焰也想把她抱在怀中,狠狠地怜爱一番,可惜的是,这些年的岁月他都错过了这些,与侄儿侄女相聚的机会。
面对小女孩的问题,苏展轻轻一笑,说道:“爹再熬一锅药膳,平儿先睡,等爹爹熬好了这一锅药膳,就去陪你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什么药膳这么香,平儿也要吃。”说话间,小平儿的脸上流露出了一股渴望的神态,并且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样子十分天真可爱。
聂焰这才注意到,这苏展竟然在自己的书房放了一个炉子,炉子上咕嘟咕嘟煮着的不就是那一锅药膳吗?
小平儿不说,聂焰尚未察觉,一说,才发现真的是香气四溢。
面对小平儿这番模样的要求,试想有谁能够忍心拒绝,却不想苏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哄劝道:“平儿乖,平儿不吃这个药膳,这是爹爹熬给大伯的,这里面的药材珍贵,大伯需要补身体,因为大伯在外面很累啊。”
平儿听了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小嘴,但最终还是捏住了小拳头,说道:“那平儿乖,平儿不吃,留给大伯吃。可大伯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没有见过大伯。明天吗?是明天就要回来了吗?太好了。”
或许是孩子的欢呼声吵到了苏展的娘子,她也走到了房间之中,望着苏展温婉的一笑,从苏展怀中接过了孩子说道:“相公总是念叨着为大哥熬制药膳,可这也要等到大哥归来之日啊,怎么今天相公如此心绪不宁,怎么在半夜就开始熬制这药膳?不浪费了那些药材吗?”
听闻娘子的询问,苏展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迷茫的神情,他有些歉意的看着娘子说道:“不知为何,我总是感觉大哥已经回来了,我再不赶着为他熬制这锅药膳,我怕他来不及喝上一口就又走了。”
在这一刻,聂焰差点哽咽出声,却还是狠心的转头离去,最后来到了竹风的院落。
竹风是所有弟弟妹妹之中唯一没有成亲的一个,或许是因为他负责整个暗部,收集情报等等,是聂家宅院中最忙碌的一个,所以也顾不上自己的婚事了吧,也是因为这般,竹风成为了聂焰最为挂心的一个,已经二十好几的年龄了,怎么能不成亲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聂焰来到了竹风的房间,却诧异的发现所有的房间都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冰冷之感,却偏偏没有竹风的身影。
“这小子大半夜的会去哪里?”聂焰暗暗地沉思着,却听见从房顶之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聂焰好奇之下,也轻轻的翻上了房顶,以他的功夫,就算房顶真的有人,也不会察觉到他的到来。
轻手轻脚的行走在房顶的瓦片之上,聂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在房顶的一个角落,发现了盘坐在房顶之上的竹风,正在借着月光摆弄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这小子学会了一手轻身功夫,不在房间里好好睡觉,倒跑到这房顶上来呆着,做什么呢?”聂焰暗暗思忖到。
仔细看去,却赫然发现竹风的身旁摆着一个锦盒,而手上正在雕刻着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沧桑
今晚的夜色并不明亮,除了一弯凉凉的月亮,整个院落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光源,但这影响不了常年习武的竹风的目力,更影响不了聂焰的视线。UU小说,www.uu234.com
只是凝神一看,聂焰就发现竹风的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已经雕刻的有些轮廓的木头,他雕的似乎是一个人,而盒子里装着的也是四个已经完成的木雕,再仔细一看,那木雕活灵活现,惟妙惟肖,那不正是四个弟妹年幼时候的样子吗?就连他自己小时候经常流着的鼻涕也给雕刻了出来。
看到这里,聂焰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那一段贫困而温暖的岁月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在这时,竹风似乎有些累了,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雕刻,那雕刻不正是自己的样子吗?
“大哥,如果你看见这个礼物,会不会抱怨我独独缺了大姐啊?我不敢,是怕你看了心伤。”说话间,竹风轻轻躺在了房顶之上,很难想象,当年那个活泼的鼻涕娃,如今会是这副模样,有些瘦削,脸色稍许有些苍白,眉间有一缕化不去的阴霾。
毕竟,是暗之部的首领,气质大变也在意料之中,却这般细心如发,看来,心中的那一抹温情始终没有化去,甚至比当年更加浓烈。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竹风又拿起手边正是聂焰模样的雕刻,自言自语的对雕刻说道:“大哥,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回来了呢?可惜,这个想送给你的礼物始终没有完成,今夜睡不好,总是很想把它完成。可惜手笨,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亮之前做完。”
说完,竹风有些自嘲的一笑,又继续说道:“在我心里,始终是想你和大姐在一起的,倘若你收到这份礼物,嫌弃没有大姐,那我再单独为你和大姐雕一对属于你们自己的娃娃,好不好?”
很难想象,在这聂家大院中,最神秘也最让人觉得冷血的暗之部首领,会有如此幼稚的话语,聂焰听得含着眼泪微笑,却忽然听得竹风放下雕刻,再次自言自语的说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房顶之上坐着雕东西吗?之前就说过,总感觉你今夜要回来,我坐在房顶上,是不是就能第一个看见你回来?以前也常常这样坐着,因为能看很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远的到望见你?”
听到这一句,聂焰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之前就压抑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滚滚落下,当年相遇时,竹风最小,对自己和碗碗最是依赖,在他心中,自己和碗碗是她的父母也不为过。
碗碗离开他们已经快二十年了,自己这一消失,记不清多久的岁月了,大抵也有四五年了,竹风心里该是多么苦涩?况且,他总是一个人,还没有自己的家。
再是心疼,聂焰也不能上前出言安慰,那若有似无的窥视感,就如同聂焰心上一把悬着的锋利利剑,让他早已不敢去表达自己的任何感情。
寂静长夜中,聂焰终究是轻声跃下了屋顶,朝着自己曾经住过的院落走去。
在黑暗中,聂焰收拾着自己的屋子,就像整理着一份份遗物留给自己的弟妹,可是又有什么值得留下的呢?除了他的人以外。
在弟妹心中,大概会如此想吧,这样想着,聂焰忍不住在黑暗中磨墨提笔,想要留下书信一封,可提起笔来,分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最终,只在纸上钢筋有力的写下了六个名字,再加上了一句,有生之年,幸得相遇,不胜感激。
写完这一句话,聂焰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千言万语已经表达,此时该是离去之时了。
走出聂家大宅时,多变的秋夜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之前那一弯不算明亮的月,早已隐去了身形。
聂家大宅本就在郊外人迹罕至处,出门便是一片山林,此时更是渺无人烟。
聂焰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山林响起,野兽的嘶吼让他的身影更加寂寞。
在攀上一个山坡之时,聂焰忽然就如心有所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大半个聂家尽收眼底,却望不见究竟哪一处才是弟妹们所居住的院落,只是聂家大门前,那苍劲有力,硕大的‘聂宅’两个字,深深地印入聂焰的眼里。
分明,感觉不到有什么清晰地危险,却为何觉得这一别就像是永诀?聂焰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色一片一片的破碎,却变成了当年那个破落的城墙,从城墙之后翻出四个瘦弱的小孩看着他,其中一个牵着一个流鼻涕的娃娃,另外两个拿着弹弓…
“二十几年了啊,我怎么还觉得就像发生在昨天?”聂焰的声音有一些疑惑,却伸手擦干了眼角的最后一滴泪,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去,身影终于彻底的没入了山林之中。
这一去,归来是何时?还是他已经不能再一次自己骑着那一匹已经老迈无比的黄骠马儿,就这样回来了?
想到这里,聂焰禁不住轻轻摇头,说起来,自己也已经很多年没有骑着那黄骠马出行了,不过在聂宅,它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晚年,不用自己担心吧?
低头沉思间,忽然有一个像小牛犊一般的身影,从山林中窜了出来,一口轻轻咬住了聂焰的衣袖。
聂焰的反应是如何的敏捷?在稍微一愣以后,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那个身影咬住了自己的衣袖。
“看来我在宅院中行走,瞒过天,瞒过地,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一个二傻子。你怎么跟来了?”说话间,聂焰的手轻轻的放到了二傻的头上。
这正是他当年捡回来那一条小狗,如今严格的说来,算是彻底的凶兽,与它的离别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它竟然追了出来。
二傻就算再聪明,也是不会说话的,面对聂焰的询问,只能摇头摆尾,讨好的舔着聂焰,却不能发出任何的言语,只不过,在这讨好间,二傻似乎也有些伤感一般,不时的咽呜着,就像在哭泣一般。
俗话说,猫狗对人的生死总是最敏感的,但聂焰大抵知道那不过是猫能看见人的魂魄离体,狗能嗅到魂魄的气息罢了。
那在凶兽的狗妖算怎么回事儿?这样也要追出来跟着自己,莫非还能嗅见自己身上有死气不成?
聂焰不知为何心中会冒出如此不祥的念头,可偏偏挥之不去,在雨夜之中,二傻不停地舔着聂焰的手,又时而轻轻咬着聂焰的裤脚,抬头眼中尽是乞求之色,它是如此聪明,表达的全是这一路要跟随聂焰的决心。
聂焰心中自然明白,在聂家大宅这么多年,从始到终二傻都只把当年救下它带走它的自己当做唯一的主人,这一次更是铁了心,想到这里,聂焰再次轻轻拍了拍二傻的脑袋,叹息了一声说到:“也罢,一个人总是有些寂寞,这一路就你陪着我罢。”
聂焰从此消失在了聂家大宅,同时消失的,还有一只叫做二傻的狗。
再萧瑟的秋季也总会过去,冬季的脚步从来不会迟缓,总是如约而至。
长安,作为唐时盛极一时的都城,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火,即便依旧繁华,也再也不复当年的巅峰了。
长安近郊的一座矮山,常年常有文人墨客登山作赋,也曾游人如织,到了如今,这个初冬却是人迹罕至,只因这个初冬太冷了,才堪堪入冬,便已连续下了两场大雪,即便今日这第二场的大雪都还未曾停下。
整个矮山早已雪白一片,从这里能远望长安这个昔日的都城,也早已是银装素裹,加上不断落下的片片雪花,竟然有了一种天地一片苍茫的沧桑之感。
在这矮山之巅,有一座凉亭,昔日是游人来此登高望远,最好的观景之处,因为坐在这座凉亭当中,就能望见大半个长安。
所以,这座偌大的凉亭,放在平日总是有着三五成群的人们,热闹非凡,但在今日,却显得空旷,寂寥了一些,只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披着奇异黑色皮草的修长身影坐在其中。
他似乎兴致很不错,在凉亭之中准备丰富。
一张小桌,两个团凳,一个篱炉,上面温着的是酒。
小桌上摆着的竟然是冬季难得一见的瓜果,还有两样小菜。若是早春,坐在这凉亭之中,温酒赏景,自斟自饮,倒也是一番雅致,也有一番滋味,可是这苦寒之冬,谁会坐在这里而不觉寒冷呢?
可这白袍人似乎丝毫不畏这寒冷所冻,只是耐心的自斟自饮,仔细看去,他的面貌绝美,姿态优雅,但再仔细一些看,凌厉的眼角也有了浅浅的痕迹,唇上的一缕胡须多少显得有些沧桑,很难想象此人少年时相貌是多么的惊艳出众。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可是在这样苦寒的天气之中,他等待的人会到吗?
而此时的山脚之下,一片素白之中,却真的出现了两个黑点正朝山顶走去,那速度看似缓慢,却是在一转眼,就会发现他们已经行进了长长的一段路。
这就是白袍人要等待的人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饮
此时的山巅大雪依旧在下,就连那偌大凉亭的边缘,也已经堆积起了浅浅的积雪。》UU小说,www.uu234.com
白袍人似乎有些困了,举着酒杯,却是微微闭上了眼睛,耳边已经传来了‘咯吱咯吱’脚踩在雪地里特有的脚步声,直到听见这个,他那始终有些高傲冷漠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动容的神情。
来者也是一个英俊高大的男子,虽然没有蓄须,但一张脸却显得比白袍人沧桑了更多,他穿着浅灰色白边的短袍,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斗篷,身旁跟着一头比狼还大的狗儿,一进到凉亭,便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一把抖掉了斗篷上的雪,这才坐下静静地看着白袍人不语。
在这时,白袍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睁开了眼睛,眼神颇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来人,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会一人前来,却不想,还带着一头凶兽。聂焰,别人都以为你是追魂夺命,剑下无情的火聂,在我看来,你怎么如此喜欢和妖物凶兽纠缠不清?”
听闻他的话,聂焰只是笑,却并不解释,这世间最讲不清楚的便是缘之一字,最不能掌控的便是命运二字。
命该如此,缘分到了,那纠缠自然不能避免,谁还顾得上究竟是妖还是凶兽?即便是一棵树,一棵草,也有它们自己的缘分吧。
“童帝,你还是不留胡须的好。”在聂焰面前坐着的自然就是童帝,聂焰见惯了他不留胡须的模样,这么多年再见,他蓄上了胡须,聂焰自然是不习惯的。
童帝也不言语,只是抓起了桌上已经温好的酒,给聂焰倒上了一杯。
酒还温热,在这大雪纷飞的天气入口正好,滑入喉间,便在腹间化作了一股暖气,也驱散了不少寒冷。
面对童帝,聂焰也不客气,一杯酒下去,便就着桌上的小菜瓜果吃喝起来,反倒是童帝心事重重,看着聂焰再次端起之前那杯酒,却迟迟不喝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聂焰已经吃完一个苹果,半碟花生米,顺便又喝下五杯酒以后,童帝这才把手中那杯酒再次重重的放下,他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只是看着聂焰说道:“你之前的信我收到了。”
“那就好。”聂焰抬头看着童帝微微一笑。
“可我不喜欢那信里的语气,感觉你在说出了一个秘密的同时,也在吩咐着我为你做事。”说到这里,童帝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又是那么多年岁月过去,童帝的气场越发的强大了,只是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便足以让一个普通的修者都喘不过气,可是聂焰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还是那样的笑容看着童帝:“怎么?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来的,你不愿意帮我做事吗?”
“我可没有你这么愚蠢的朋友,当初为了一个妖女,几乎坑害了自己大半辈子,而如今,自以为守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便能独自一人在天地间寻得线索和契机,一个人力挽狂澜,就算你是神仙也做不到。”童帝的语气微微的讽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深处不那么痛快的想帮聂焰做事的根本原因是——聂焰在那封信上交代的事情就像遗言。
“我很愚蠢吗?还是你觉得这些年来,你轰轰烈烈的猎杀了这么多大妖,到底还是没有跟上我的步伐,又在愤怒了?”聂焰望着童帝笑容中有些调侃的意思,从相遇道如今,在这世间,聂焰不敢说自己是最了解童帝的人,但了解二字也是当得起的。
“你…”童帝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双眼却已完全睁开,他斜睨着聂焰,原想淡定,但眼中终究有了一丝怒气。
聂焰说中了他的心事,原本以为自己说不定已经走在了聂焰的前方,到头来谁知竟然真的只是一场笑话,他早早的就已把自己抛下走的更远,看的也更多。
而自己终于看清他的方向时,他的来信一封,却也隐含了另一层意思,他或许要离开这个世间了。
“是谁把你堂堂火聂都能逼到如此地步?休书一封,竟像遗言。虽然我觉得你愚蠢,但倘若真的如此,你我再度联手一次又何妨?我童帝倒也想见识一下,到底有谁有这般厉害?”童帝言谈依旧高傲而尖锐,事实上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明了心迹,若聂焰真的遇见了什么不可解决的麻烦,他愿与聂焰联手。
“没有谁,只是预感罢了。”聂焰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若无其事,却有一丝莫名的沉重在两人之间蔓延:“你我修者,偶尔能预感天命也是本能,我只是预感到了天命。”
说完,聂焰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依旧是笑着望着童帝,仿佛他感受到的并不是自己必死的天命,而是别人的。
“那你还笑什么?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厌烦。”童帝莫名的愤怒,明明聂焰还在自己的眼前,为何却已经感觉在他离去以后这世间会有多么寂寞?
“如果能笑,那为何要哭?是不是你要见到我大哭才会痛快?”聂焰调侃着问了童帝一句。
童帝冷哼了一声,却不言语,之前那杯被他放下了两次的酒终于第三次被他端起,一口灌入了喉间。
“你所吩咐的事情我会去做,倘若你真的要面对必死的命运,那么这个秘密…”童帝是想说,自己会承担下来,代替聂焰去追寻,聂焰却是在这时摇头说到:“大劫并不会发生在我们所生之年,这世间的猎妖人总还需要一个领头的人,而这世间的妖物总也要有一个能震慑他们的存在,才不至于胡作非为。而我若是真的死了,那火聂家就如同被抽去了脊梁,会很快倒下,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帮我照顾着,更何况,还有我在信中与你提起的事情,我怕火聂家会因为这件事情更加支撑不住,你知道的,那些妖物并不是我们人类,他们的报复可没有人类这么多顾忌,还管你老弱妇孺,还管你无辜之人,你不守着,火聂家被杀了个干净怎么办?”
说话间,聂焰轻松的看着童帝又是调侃的说到:“当然,我不在,你该不会肆无忌惮的绑架我的弟弟妹妹们吧?”
童帝又是冷哼了一声,当年偏激而荒唐的往事他怎么可能忘记?
从喝了那一杯被再三放下的酒以后,童帝似乎已经停不下来了,一杯接一杯的不停喝着,不停地给自己倒酒,很快,那壶中的酒就被喝了个干净。
幸好,篱炉上还温着一大壶酒,不至于让两人坐在这凉亭之中无酒可喝。
“接下来,你会去哪?”在喝了快十杯酒以后,童帝这才停止了继续喝下去,酒能醉人,酒也能让人暂时的逃避痛苦,但酒自始至终不能做到的一件事,就是替人消除寂寞。
从刚才心底蔓延出一丝寂寞以后,童帝就再也无力阻止那一丝寂寞在心底无限的扩大,直至蔓延他的整个灵魂,他觉得从心底到嘴角都有些发苦,也觉得自己骄傲一生,强势一世,终也不能阻止眼前这个好好端坐着的这个人的命运,明知他必死,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着,所谓天意,所谓红尘弄人,锤炼灵魂就是如此吗?
“去一趟明阳门,我该有此行的,也正好故人相约。”聂焰轻松地说到。
“恩。”童帝含糊的答应了一声,也不问聂焰明阳门究竟是什么?故人又是谁?他们各自的人生都有数不清的秘密,却又奇怪的交错在一起,彼此早已习惯了,他始终有些恍惚,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家伙怎么会感应到自己必死的命运?他怎么可能死?不说别的,就算是童帝本人也亲眼看见过聂焰一次次的处在死亡的边缘,却又奇迹般的挺了过来,这样的人会死?绝对是不敢让人相信的,甚至童帝曾经以为,老天爷也收不了他。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各自喝酒,过了许久,童帝忽然问到:“明阳门,就是你最后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了吗?我倒是很高兴,在这之前你会再次修书一封,约我在此相见,说明你这一生倒也把我看得不轻啊。”
聂焰喝下一杯酒,再次笑了看着童帝说到:“七万八绕的,到底你是想说什么?”
童帝稍稍犹豫了一下说到:“你…你不去见那妖女吗?既然连我你都会来告别一番,甚至厚脸皮的要求一番,你就舍得不去见那妖女?”
“你就怎知我没见过?只不过我与她相见,注定只是擦肩,已不足以与外人道也。”聂焰放下了酒杯,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抓起之前已经抖掉了积雪的斗篷,站起身来一把披上。
“酒多了,人易乏,可我在这最后的时日内,却不想困乏,所以酒差不多了,菜也吃好。”说话间,聂焰冲着童帝一个抱拳说到:“童帝,聂某告辞了。”
话语刚落,聂焰转身便走,二傻亦步亦趋的跟在聂焰身旁,风雪之中,转眼一人一狗已渐行渐远。
童帝却端着一杯酒,又一次的久久不能放下,却也久久不能喝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后路
风,似乎更冷了,雪也似乎更大了,面对聂焰离去的背影,童帝几次也想学着聂焰一般潇洒的抱拳,道一声‘离别且珍重’,可事到如今,童帝却发现他竟然对着聂焰说不出一声再见,是还舍不得自己的生命中这个人就这样彻底的消失了吗?
时光总是无情,带给人生无数的经历,也给人生留下无数的回忆与画面。UU小说,www.uu234.com童帝终究是喝下了那一杯已经冰冷的酒,半醉之间,仿佛回到少年时。
初见那个雨夜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最后定格在那个身影刺剑抵住自己脖子那一幕,也许就是这一瞬,把那个身影深深地刻入了自己的灵魂,定做了超越的目标。
“但…”童帝站了起来,缓步的走到了凉亭的边缘,望着整个飘雪的长安,沉默了很久,“你终究是不肯给我一次真正战胜你的机会吗?”
雪花飘落在童帝的肩,童帝的发上,像一瞬间就已老去,就已白了头,而这一丝聂焰走后的寂寞,到底是不能散去了。
冬日的雪,总会让人分外的想念春季时的青山绿水,但可怕的是,很多老人都会熬不过严寒的冬季,此生也就再也盼不来下一个春天了。
而熬过了冬,意味着很多老人又可以再活一年,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定律,但聂焰心中却有一股悲伤,如今自己也是那个需要熬冬的老人吗?
柴火燃烧的火焰,带来了丝丝的温暖,二傻就依偎在聂焰的脚边,火焰的温暖让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忍不住轻轻的用头拱了拱聂焰的手。
说是要去明阳门,这一路却忍不住看山观雪,走得很慢,如果人生是一个个驿站,明阳门就是那接近终点的又一站,聂焰还舍不得那么快就去。
前几日见过了童帝,他心中那股死亡的预感越发的强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聂焰喝了一口温热的酒,将火上烤好的肉撕了一大块给二傻,二傻高兴地接过,啃得香甜。
聂焰却是想起,应该是从那一晚,他强烈的想要看弟弟妹妹们一眼那股冲动开始,死亡的阴影就开始笼罩着他。
而童帝之前有问他,为何不去见碗碗一面?聂焰又喝了一口酒,难得的有一些微醺,谁说他没见过碗碗?就在一年前,明阳门的人通过天算一脉的那个疯子,推断出他的下落找到了他,嘱咐了聂焰两件事。
在做其中一件时,聂焰便遇见了碗碗。
那是在猎杀一只熊妖,要取他的精血,而那只熊妖已经活了四百年的岁月,早在两百年前便已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自然身上背负的人命也不少,只是近几十年来,不知为何变得低调了起来,所以,这一带的猎妖人几乎将他遗忘。
聂焰不知为何,明阳门会让他去取一只大妖的精血,并且不止是一只熊妖,还需要一只虎妖,和一只蛟妖的,且必须是大妖。
这些妖物若在平日有心低调隐藏,莫说三只都找到,就连一只的踪迹也难寻。
可明阳门偏偏就像有准备一番,在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竟然把三只妖物的详细所在都告知了聂焰。
自然,有了地点斩杀便不是问题,至少对于聂焰来说是如此,除非那个世界的妖物,在华夏这片土地上,聂焰有自信任何的大妖,就算是隐世的妖物,抡起单打独斗,他不畏惧于任何一个。
熊妖,是聂焰最后一个猎杀的,却不想就在那一次,遇见了碗碗。她所在的狐族,也隐藏在那片山脉,感觉到动静,碗碗出来查探,就这样和聂焰相遇。
想到这里,聂焰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谁说死亡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死亡都不能消除的遗憾和痛苦。
碗碗自然是很吃惊,在狐族所隐藏的山脉之中,竟然潜伏着这样一只熊妖,那一战,碗碗就一如当年那场大战一般,只是静静的守候在他身旁。
那一夜,他还记得碗碗就这样轻轻的靠在他的膝头,安静的睡着。
许多记忆清晰又模糊,唯一不能忘得,便是碗碗离去时所说的那一段话:“走吧,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见?若少不得要分生死,定然会是我愿死在你的剑下。”
“只但愿...”
“只但愿,我身死之际,你能在我身旁,为我诵念一篇《抚魂篇》,便已是不负我心,不负一番相识了。”
今日想起,脸上仿佛还能感觉,碗碗的手轻抚脸颊的温度,他总是记着,他们之间的阻碍,总是会想着她若要死,便死在自己的剑下。可她怎知,自己这一生如何能挥剑向她?而如今,先死的会是自己,只是不知在死之前,能否再见碗碗一面?若是知道自己会死,碗碗是否还舍得只是和自己擦肩?
想到这里,聂焰有些自嘲的一笑,为何偏偏要在这些日子,老是想起这样风花雪月的事情?不是应该穷尽一生去追寻大劫的秘密吗?
到头来,聂焰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异常普通的男人,在临死之际,想不到什么天地大义,想到的只能是自己的亲人,朋友,以及自己所爱的女人。
这一场绵延的大雪,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从那一日短暂的小歇了大半天以后,第三场雪就如约而至,一直下到今日都不曾停止。
这是一片空旷的山谷,奇异的是,在绵延的秦岭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两山之间形成的山谷是一片不小的平地,只在边缘有些微的坡度。
“这里可是不错?”站在聂焰身边的是明阳门的老祖,从聂焰上山入门后,他便径直带着聂焰来到了这片地方,然后这样对聂焰问到。
风,吹动聂焰黑色的斗篷,他点头说到:“这里是很不错,我担心的只是日后的安危问题。”
“我茫茫秦岭,存在的可不只是明阳门一个隐世门派,在这山中的隐世门派不下数十,更勿论还有一些早已不出世的隐世高人。我所选之地,可不单单是因为它的平坦,以我明阳门布阵的功夫,也有几分观山望气的眼力。”
“怎么说?”聂焰轻声的闻到。
“其一,这里便是秦岭的一个风水汇聚之所在,坏了它,就是坏了秦岭的部分根基,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在这里的隐世门派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其二,秦岭的隐世门派都曾请我明阳门出手布阵,也就是说,都欠有我明阳门的人情,如今,我明阳门决定把这个人情就用在这里。其三,这里以后不仅仅是你的一条后路,也是在周围所有隐世门派,包括我明阳门在内的一条后路,至于怎么安排,我等心中自然有数。”明阳老祖说的头头是道。
聂焰微微点头,却也忍不住心生疑问:“我感觉大限将至,哪有什么后路可言?另外,如此风水宝地,为何留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去占用它呢?”
“既然是隐世门派,也无需去占有什么风水宝地,只要灵气充足之地,便已足够了。再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是隐世门派,也有相互制衡的意思,没有哪一个隐世门派,可以强大到占据此风水宝地。除非有共同的目的,才能达成一致。”明阳门老祖若有深意的说到。
“我为聂家所留之后路,为何会成为你们共同的目的?”说话间,聂焰微微皱眉。
“早已不是你为聂家所留后路,而是你的后路。你再问询我更多,我也不能告知与你,因为天机如此,我只知其所以,却不知其所以然,只能说,顺天而为。”明阳门老祖说到此时,叹息了一声:“天机难测,我等也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能说,尽人事,安天命罢。”
“你们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又在布置什么?”聂焰越发的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明阳门老祖了,至于自己的命运,还会有转折吗?那股死亡的阴影是如此的浓重,根本就挥之不去。
明阳门老祖却不接聂焰的话,只是说到:“我让你带来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聂焰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了一个陶罐,在关盖之处,有明显的封印阵法,里面装的是三股不相容的大妖精血,正是明阳门让聂焰去取的蛟,虎,熊,三大妖的精血。
“如若能经历千年的岁月,这三股精血也能相容,因为陶罐之中也刻有阵法,都说猛虎之药,药力最是生猛,加上熊妖的浑厚,还能提供一股旺盛不觉的生机,想来也是够用了。”明阳门老祖拿着陶罐有些感慨的说到,随即话锋一转:“恐怕天地间,如今只有你能够那么顺利的取来这三只大妖的精血。”
“童帝也可以。”聂焰只是这么回答了一句,却对之前明阳门老祖所说那些话不做任何评论,因为他根本不知明阳门老祖到底在说些什么?
风,继续的吹过眼前这一片空旷的平原,雪,依旧不停的下着,这个地方,日后真能成为一片世外桃源般的避难地吗?也真能成为所谓的后路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应劫
“要去看看它吗?”在聂焰沉思的时候,明阳门老祖忽然开口打断了聂焰的沉思。
“它?”聂焰一时间不明白明阳门老祖所说之话是何意?明阳门老祖却大有深意的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你忘记了吗?两年前,费了大力气带回来的那个家伙。”
“它还在?”聂焰有些吃惊。
“自然是在的,跟我来。”明阳门老祖认真的说到,带着聂焰朝着这片平地的深处走去。
随着渐渐地深入,漫漫的白雪之中,竟然看见一个突出的小山包,如同一座坟墓。
明阳门老祖带着聂焰,亦步亦趋不正是走向那个如同坟墓的小山包吗?
“这是…”站在那座坟墓之前,聂焰轻轻扬眉,低声询问到。
明阳门老祖却不言语,带着聂焰绕到了坟墓的前方,在这里封印着一座石碑,微微闭眼感应,就能感觉到阵法波动的气息,而明阳门老祖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解开了阵法,推开了那座墓前的石门,开口对聂焰说到:“这还只是很粗浅的防护,日后,随着岁月会慢慢地完善,且跟我下来。”
说话间,明阳门老祖的身影已没入了石门之后,聂焰紧随其后的跟着明阳门老祖,下到了这个大墓之下,他完全没有想到,下来以后这个大墓之中,竟然是别有洞天,在之中藏着一条地下暗河。
而暗河之旁,有几根巨大的铁链,上面同样刻画着阵法,聂焰熟悉那种波动,这不正是锁妖链吗?想到这里,聂焰转头颇有些震惊的望着明阳门老祖:“你这是把它锁在了地下暗河之下?”
“正是如此,这一次让你冒险去擒获这千年龟妖,一来,就是龟类一向有镇一方风水之大用,二来,天算一脉在日后会发挥重要的作用,而你知我明阳门,大阵将毁,再无留住天算一脉的本钱。这一只龟妖,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为日后留下天算一脉所铺设之后路。”
听到这里,聂焰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愈发的觉得明阳门神秘无比,那大妖精血的事倒也罢了,就连千年龟妖也被他们找出收为己用,而聂焰亲自和千年龟妖战斗过一番,深知这龟妖如何的厉害,若不是有明阳门事先给他的一套阵盘相助,是否能顺利困住这千年龟妖尚且两说。
而他们竟然用这千年龟妖来镇压气韵,并且以此来留住天算一脉,究竟是有何打算?想到这里,聂焰禁不住再次询问了明阳门老祖一句:“掌门,真就不能告知,你们到底在图谋何事吗?”
明阳门老祖轻轻摇头:“你一出现,一切都是按祖训行事,这等惊心动魄的计划在我有生之年,并未想过真的能够完成。但你出现以后,一切都已不同,而且所行之事竟然都分外顺利,只能说明,天命如此,一切都按照将要发生的轨迹进行。命运终究不若我等所想,该来的总会来。”
“既然老祖不能告知其中深意,又何苦带着我来看你们所布置的一切?”聂焰有些不解的说到。
而面对聂焰的不解,明阳门老祖认真的说到:“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这番布置的深意为何?只知一个如今万万不能告诉你的赌博,我之所以称它为赌博,是因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除尽人事以外,只能安于天命,皆看老天的旨意。”
说到这里,明阳门老祖似乎有些疲惫,只是深深地看了聂焰一眼,便不再言语,聂焰轻轻的点头,似乎是认同了明阳门老祖的话,可心中的疑惑却也越来越深,但回想所能做的一切,已经做到了极致,剩下的便也如明阳门老祖所说的一般,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从明阳门下山,聂焰似乎就陷入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他不敢见熟悉的人,不敢回想熟悉的事情,因为死亡的阴影,如果以前只是模糊的感应到了罢了,而到如今,却几乎化为了可以触摸的实质。
每一夜聂焰睡去之时,都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够活着醒来?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生命就像陷入了真正的倒计时,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聂焰索性什么都不去想,放任自己如同游山玩水一般的行走在世间,只是避开任何熟悉的地方。
偶尔,他还会出手猎妖,但偶尔,也会只像一个寻常人那般,呆在一个地方静静的等待日出日落。
他居无定所,亦也行踪难觅,唯一陪伴他的,只是在世人看来有些大的过分的异种狗。
冬天,竟也就在这样的消磨之中渐渐的过去,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老人们应该庆幸,生命的轮回终于迎来了新生的季节。
这也是聂焰正式的迎来了人生的第三十八个年头,可是聂焰却感觉不到跨岁的喜悦,新生的活力。他多希望那死亡的预感,只是一场自己根本不准确的幻觉,可是,作为一个修者,这等预感又怎么会假?它非但没有随着春天的到来而消失,反而比之前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影,更加的浓重,就快成为心头的一片乌云。
在这一日,聂焰并不知名的一个江浙小镇,湿润的水乡总是下不紧那绵绵细雨,聂焰就随意的坐在一汪湖水之前,静静的看着湖水,随着绕城河缓缓地流入小镇之中,如同小镇的脉络一般,轻轻缓缓的蔓延在整个小镇。
一个脚步声在聂焰的耳畔轻轻的响起,聂焰并不想抬头,甚至连好奇的心情都没有,直到那个脚步走到了聂焰的跟前,慢慢的停下,聂焰才伸了一个懒腰,摸了摸身边二傻的头,似乎是在安抚警惕心大起,呲牙裂齿正欲攻击的二傻。
“前几年,江湖中还能听闻聂大侠的行踪,而这些年,聂大侠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但连江湖之中关于你的传闻都快消失,就算聂家大宅一年到头也找不到你的踪影。”
“身为妖,在这人世之间行走,是否有些不应该呢?”聂焰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顾这细雨如丝,似乎有些困乏了,说完便朝着身下的草地毫无顾忌的一躺,看样子并不想多言。
来人也不计较,掀袍坐在了聂焰的旁边:“曾经我认识的聂焰,是一个踌躇满志,一心只想成为猎妖人,杀尽天下为恶之妖的少年。后来,我认识的聂焰,真的成为了猎妖人之中顶尖的存在,号称双子,声誉一时无两。再后来,那惊天一战,如今还被江湖所传闻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番模样?无所追寻,也无根所依的样子?”
听完这番话,聂焰的神情并无任何的变化,只是闭着眼睛说到:“你若是来叙旧,你我之间似乎只有仇怨,并无任何情谊可叙。我行踪难定,却偏偏是被你找到,想必也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有什么事就请直说。”
说到这里,聂焰稍许的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是碗碗出事了吗?”说话间,他已经睁开了双眼,那笼罩在心头的死亡乌云在这一刻,奇迹般的忽然消散了。
聂焰一下子呆在当场,猛然沉默,他自然不会幼稚到以为自己就这样轻易地避开一劫,如果非要解释,只能有一个——他的劫到了,那让他应劫之人,已经来到了身边。
他接了这话,说明死劫已经开始,再无避过的可能。
就如一座危险的远山一直在你眼前,你却不得不朝着它前行,直到有一天,你看不见它了,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已经身在此山之中。
“聂焰。”来人见聂焰忽然呆住,忍不住低声叫了聂焰一声。
而聂焰之前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可到了他抬头看着来人之时,神色却变得无比正常且淡然,依旧是开口问到:“说吧,碗碗究竟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她的哥哥不知道花了什么代价,用尽办法的找到了我。”
来人不正就是碗碗的哥哥吗?多年不见了,他依旧是那般模样,脸色苍白且有些瘦弱。虽然五官俊朗,却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按照碗碗哥哥以往的性子,若是关于碗碗的事情,自然是无比的急切,却没想到这一次面对聂焰的问询,他的脸上竟然浮现起一种奇异的表情,带着一丝苦涩,开口说到:“若你不是聂焰,而碗碗不是天狐,事隔多年,我狐族也定当不会阻止你们在一起。其实在我心中,未尝不是心疼碗碗,甚至有一丝佩服与你。”
聂焰的脸色波澜无惊,这已经是早就知道的定论,就算由碗碗的哥哥说出来,也无法带来任何改变,况且,将死之人,还会奢望什么呢?
唯一不能改变的只是那份牵挂与思念,他开口说到:“谢谢。但这一切与我来说,已是过眼云烟,有何事你且直说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情
从聂焰踏入这片山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危险且充满了压力的气场。
明知道是一个请君入瓮的游戏,可聂焰还是不得不来到了这里,只因为碗碗以及她所有的族人都在这片山中,确切的说,是被作为人质被绑架到了这里。
而原因则是受到了自己的连累,站在聂焰身边的正是碗碗的哥哥,看着这个与自己虽然相见不多,却几乎有着一生恩怨纠缠的狐妖,聂焰开口说到:“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其实没必要跟我一同来这里的,你知道,这应该是一个必死之局。”
碗碗的哥哥轻轻摇头,说到:“我的族人,我唯一的至亲,我的妹妹都在山上,我不可能一个人独自走掉,就算是死局,我也得和他们一起。”说到这里,碗碗的哥哥叹息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内疚。
在沉默了半晌以后,神情有些尴尬难堪的说到:“请来你其实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说到这里,碗碗的哥哥不再多言,而是朝着聂焰深深地拜了下去。
聂焰伸手扶住了碗碗的哥哥,他其实明白碗碗哥哥话中的深意,就像三天以前,碗碗哥哥开口,聂焰就看穿了这件事情,从狐族被绑上了山以后,他们面对的几乎就是一个没有选择的必死之局。
请来聂焰,或许能有一线生机,那些绑架他们的妖物能够按照约定真正的放过他们,而如果没有找来聂焰,这一族狐族就连一丝生机也没有。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牺牲聂焰的赌局,所以碗碗的哥哥会如此的内疚,对聂焰说出那样一句话。
可聂焰到底还是来了,他并不是傻,也不是一定要做这样的选择,甚至不做这样的选择,他那必死的危机说不定就可以真正的化解而去,可是碗碗在山上,除非这几十年的深情都是假的,聂焰就可以完全的置之不理。再则,一切的事情都是有其因果的,这一只狐族在碗碗的带领下,早就已经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会惹上这样的无妄之灾,完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男儿生于天地间,怎么能让别人去承受属于自己的灾劫?即便对方是妖,而不是人。
聂焰唯一惊奇的,只是碗碗哥哥再三说出的那一句“请来你是一个自私的决定”,他一生猎妖无数,就算到了如今,也分不清这好与坏,对与错,怎样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之间去界定,难道说碗碗的族人就一定是坏的,是错的?难道每一个人就一定是对的,是好的?
在上山的路上,聂焰心中一直纠缠着这个问题,而此刻问自己心中还有什么遗憾?说起来有点讽刺,自己一生猎妖,战大妖无数,闹饕餮婚宴,甚至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看到更为厉害的妖物,竟然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让自己背负着血海深仇的蛇妖。
曾经听闻饕餮说起,那蛇妖有着稀薄的饕餮血脉,原本也曾猜测,它会出现在石涛的婚礼之上,却不想石涛的婚礼根本没有它的存在,像是吞噬了小龙镇的人以后,它就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想必石涛应该知道它的下落,从石涛的言谈间,也能得知那蛇妖绝对没有被猎杀,可石涛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他也绝对不会告诉自己那蛇妖的下落。
想到这里,聂焰暗暗地捏紧了拳头,这件事情终会成为自己一生的遗憾吗?
山势在聂焰满腹心事之间,渐渐变得陡峭,而举目四望,黑色的悬崖,黄色的枯草,悬崖之下,一条冰寒咆哮的河流从中穿过,聂焰自问一生走遍了无数的山水,如此穷山恶水倒是生平仅见。
在这里,风势已经变得极大,就连人的呼吸声都被那暴虐的风吹得破碎,在这时,一直很沉默的碗碗哥哥忽然停下,对聂焰说到:“在下胡磊,是我化形以后族中长老所赐之名,也包含有在下的心愿,只愿一生光明磊落。”
胡磊的声音在疾风中也显得无比的颤抖,但聂焰还是静静地听着,在他说完以后,只是问询了一句:“碗碗叫天沐,为何你身为他的亲哥哥,却叫胡磊?”
“我等只是普通的狐族,哪有资格得赐天之姓。沐儿身为天狐,自然以天为名,这名字的意思...”说到这里,胡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温和的笑容,继续说到:“是得沐天恩,沐儿才能历经了苦难,也最终得以存活在这世间,并成功的化身天狐。所以,沐儿得名天沐。”
聂焰听得有趣,随口说了一句:“这些倒是我从来不曾知道的。”说话间,聂焰又欲继续前行,却是被胡磊犹豫了一下,叫停了他的脚步,说到:“聂兄,你看见这悬崖之间的那座独木之桥了吗?”
聂焰看了一眼,在悬崖之间确实是有一座只以独木搭建而成的桥梁,只是看着就能让人感慨一句,这简直就是天堑之地,一般人哪有勇气敢去踏上这种万丈悬崖之间的独木之桥,但无论是以聂焰的身手,还是胡磊化形之妖的能力,渡这独木之桥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不明白胡磊为何要在此处叫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道那桥有什么问题吗?
却不想,胡磊只是上前一步说到:“聂兄,刚才告知你我的名字,是不想我们这一生恩怨纠缠到最后,我在你心中都只是一个无名狐妖。我见过太多人类的丑恶,也曾以为老天不公,生而赋予人类这么多优秀的条件,却让妖族经历重重苦难,所以对人类没有半丝好感。”
“而人类杀我妖族性命,从不留情,我曾经也以为那么妖族杀人也是理所当然,直到后来,沐儿的回归告诉了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事情,在这里,也就不再啰嗦的重复一次了。总之,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判断妖族和判断人类,其实都可以用一些通用的标准来简单地判定,正直与邪恶就对了,没有那么多复杂。而聂兄,到今天我只是想说一句一直不曾有勇气说出口的话,或许我曾经以为,我一生都不会说出。在我心底,其实对你极其佩服,甚至觉得碗碗未尝不可以嫁给你。”
聂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胡磊,并未想到胡磊叫住他原来只是想要说这样一番话,但到了如今,这些话还有什么意义?除了带来一丝安慰以外。
想到这里,聂焰亦无言以对,只是冲着胡磊轻轻抱拳,算是表达了心中的感谢之意。但胡磊并没有就此沉默的意思,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继续开口对聂焰说到:“当年,你和沐儿之间是有一些误会的,而如今,过了那一座桥,你我都会生死不知。我不想到了这最后的关头,你和沐儿之间还存在着这些误会。以沐儿的性格,她是不会与你解释半句的,如今,就让我来与你解释吧,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的,为她所做最后一件事情。”
聂焰听闻,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和碗碗之间还有误会?
是了,自己和碗碗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谈及过任何的往事,如果说在这一生有过几次深情地交错,凭借的也不过是对彼此之间的一腔深情,照胡磊的说法,自己莫非对碗碗还有过什么误会不成?
而在这时,胡磊已经开始诉说起当年的往事,说起来,胡磊亲自参与的不过也就那么两件,一是当年在小树林之中的种种,二是那一场抢婚大战。
抢婚大战自然没有什么可说,那唯一能说的无非就是当年在小树林之中发生的一切。
随着胡磊的诉说,聂焰原本平静的脸色逐渐变得悲伤了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伤心的一夜,又在经历那些重重地往事。
可笑的是,当年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以为,就像自以为狐族大阵是碗碗设局,就像自以为碗碗对他绝情决意,却不知道他们兄妹之间这一段往事,甚至,不知道狐族在最后自己心智失常时,狐族还留有一个必杀之阵,是碗碗为了救他…
而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聂焰已经有一些恍惚,只记得那个欣喜跑向自己的身影,迎来的却是自己最无情的一剑。
这是聂焰唯一一次对着碗碗拔剑相向,却也是最错的一次,他以为是自己带着满腔的恨意和伤痕离去,到最后,真正承受着一切离去的竟然是碗碗。
他用一把火烧了小龙镇来发泄自己的怒火,想必当年这个行为,就是在对碗碗表示他不想留一丝余地的心情,想必当年,碗碗也一定重临了小龙镇,看到了这一地的废墟,那时的她,该有多么绝望?
曾经,他无数次的感慨往事蹉跎,自己和碗碗一次又一次的相遇,错过…而原来,一切注定的并不是命运,而是他的一颗心,始终以为自己心无芥蒂,其实是在知道碗碗是狐族的一刻,就少了给她的无限信任与宽容。
胡磊早就停止了讲述,而凛冽的风依旧在悬崖之间回荡。
无言的始终只能无言,聂焰望向远方的那一座独木之桥,最终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走吧。”
是的,要走,他要去见碗碗。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剑
独木桥上的寒风更加的凛冽,悬崖之间,那空荡的深渊充满了一种万古寂寞的感觉,走到这里,奔腾的地下河咆哮的声音更加的宏大,每一声,都像声嘶力竭的嘶吼,带着某一种愤怒冲向远方。…≦UU小说,www.uu234.com
由于之前才下过一场雨的原因,独木桥上湿滑无比,聂焰怀抱着自己的剑,神情淡然,却是如履平地般的走过这座独木桥。
在他身后,胡磊看的心生佩服,就说这一座独木桥,连他走过都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没想到聂焰却是这样若无其事的就走了过去,在悬崖的那头等待着他。
两人过了桥,而山势到了这里也就仿佛被人横切了一刀,生生的尽了。
稍许往下,除了一个缓缓地斜坡,就已经再是一片万丈悬崖,云层翻动,一切都像笼罩在雾气当中。
“他们等你的地方便在那缓坡之上,悬崖之巅。”胡磊在聂焰的耳边轻声的说到。
聂焰抬头看着缓坡之上,那里被云雾笼罩,看不清楚里面具体有一些什么?
如果说这里是一片穷山恶水,走到了这悬崖的极致,更是一片贫瘠之地,在这里除了一些耸立的岩石以外,几乎是寸草不生,甚至,在悬崖边上,连一颗矮树都没有,生生的是一个生机灭绝的地方。
在这里,聂焰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杀气,虽然没有浓厚到要让人小心防备的地步,但也会让人好奇,在这样一片穷山恶水,这煞气是如何来的?
就在这样淡淡的好奇间,聂焰已经走到了山巅云深之处,湿滑的路面,聂焰也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在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在那山巅之处,最高的一块岩石上,矗立着一个穿着青衫的修长身影,一头如瀑黑发没有经过任何的梳理,就这样随风飘舞,让这个原本显得有七分斯文气质的身影多了几分狂野不羁的气息。
“好,这条路没有任何可借力之处,原本在这雾气笼罩之下,青苔丛生就湿滑无比,更何况刚才下过一场雨,一般人莫说攀登,就连站也难以站稳,你在如此急切的情况下,还能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来,倒是让我看重了你几分。”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着青袍的身影,他此刻已经转身,正看着聂焰。
他的脸很白,已经超乎了正常的白,倒像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模样说不上俊朗,但却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他的脸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
聂焰抱着剑,静静的站在崖顶上,在这里,已是一片平地,除了那几块高高的岩石如同围墙一般的把这块平地围绕起来,再无任何多余的事物。
聂焰从那个青袍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妖气的波动,但同样亦没有一丝人的气息,要知道化形之妖就算是妖,但也化形成人,多多少少是会有几丝人气的。
显然,这青袍人的存在超过了聂焰的认知。
如今两人对峙着,那青袍人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即便他的语气平和,所说之话也是在赞美聂焰,但那居高临下的气势是聂焰挥之不去的一种感觉,就好像他是天地万物的主宰一般。
这种气势具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性,就算是不经意的,也让人面对的久了,便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聂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着这个人,至于胡磊,根本无法正面与这个人相对,早已站到了一旁,贴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有些疲惫而夸张的喘息着。
努力地隔绝这种影响,聂焰抬头,平静的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青袍人,说到:“我已经来了,该放的人,你是不是也应该放了?”
“很好。”青袍人的神情越发的柔和,望着聂焰就像在欣赏一个后辈,接着说到:“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后辈敢如此和我说话了。”
聂焰只是沉默,原本抱在怀中的剑被他紧握着,改成了单手持剑,聂焰心里非常清楚,在有些时候并不是能谈条件或者讲道理的,逼到了绝路,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武力。
青袍人似乎洞悉了聂焰的打算,只是微微一笑,虽然他努力的想做的平静,可笑容中的那丝不屑却是掩盖不住:“我想你也很清楚,挟持他们逼你上山,只是一个必要的条件,但不等同于你上山了,我就一定会放走他们,你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和我讲条件的地步,杀你是必然的,而放不放他们只是看我的心情。”
说话间,他斜了一眼聂焰,轻轻的一挥手,那些如同城墙一般围绕着这块平地的岩石上,赫然出现了许多身影,其中一个身影,身着白衣,被一个黝黑而强壮的大汉押着,就站在青袍人的身旁。
青袍人看了这个身影一眼,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情况,那一股楚楚可怜的姿态一样会让人心生怜悯,只恨不得把她带走好好怜惜安慰着,哪里会觉得她此刻是狼狈的?
聂焰的神情变得稍微难看了几分,不用说,这个身影就是碗碗,天狐魅惑天下的本质,即便到了这种时刻,也是自然流露的。
但聂焰沉默着,并没有轻举妄动,他一眼看去,这些岩石之上的身影除了几十个能一眼就看出是狐族的人,其他三十几个全是陌生的面孔,全是一眼看不出深浅,也感觉不到气息波动的人。
这种奇怪的感觉,聂焰曾经在石涛和石涛的手下身上感受到过,但不同的只是,石涛他们那一群妖物只是让聂焰感受不到他们究竟是何等妖物?不像这一群,身上没有妖气,亦没有人气,连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来自那个世界的,聂焰握着剑的手有些微微见汗,他知道今日是必死之局,可他不想死的那么没有意义,至少,至少也得救出碗碗她们吧。
青袍人轻蔑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的聂焰,在他眼里,仿佛聂焰想什么都不重要,就如同一个人如同会去关心一只蝼蚁的想法?倒是他的手指轻轻的划过碗碗的脸:“上古一战,我等族类锋芒毕露之辈都被封印在一片残酷的世界,但天狐却因奇异的血脉,在狐族得以生存了下来,在这片土地上,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总是会有一只天狐出现的。”
说话间,他的手指已经轻轻的划过了碗碗的脸,似乎带着万分的怜惜,叹息了一声,转身看着聂焰:“这是何等让我等羡慕的事情啊,要知道,上古天狐的名声一样不弱,魅惑天地,其赫赫声名和我等凶兽亦不相上下,不管我们的本体是如何的不同,但同为妖类,天狐能在这一片土地上出现,是应该帮助我等打破那片世界,重临华夏的。”
聂焰沉默的听着,这就是碗碗应该背负的使命吗?说来也并没有错,如果换成是人族,被禁锢在一片小世界,他作为世界之外的人,同样也会拼尽全力帮人族走出那片世界。
“可惜,这一只天狐做了什么?非但没有继承历任天狐所背负之大任,反而与一个人类的猎妖人相爱。”说话间,那个青袍人从大石之上一跃而下,一步一步朝着聂焰走去,原本柔和的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你说,我该怎么办?其实年轻人难免有犯错的时候,也难免有情感冲动无法压抑之时,而情感是会让人或妖失去理智的,我该原谅她才是。但可笑的是,她竟然带着族人归隐山林了,看样子是不想有所作为,换成你,你又怎么想?如果血脉可以移植,我当然恨不得把她移植在我任何一个有着理想和不屈意志的族人身上,但天狐血脉特殊…”
说话间,那青袍人已经走到了聂焰的面前,相隔不到十米,他停下了脚步,忽然抬手遥指碗碗:“她是罪人,包庇她的狐族之人也是罪人,所以,我不高兴放了他们,你看要如何?”
聂焰笑了,很平静,他似乎无所畏惧的抬起头,看着那个青袍人:“你要杀的是我吧,你问我要如何,那你别忘了,我是人,而且是猎妖人,一群妖的死活我能如何?”
这句话说得似乎无情,言下之意,也分明是我不会理会他们死活的意思,这般回答倒是让青袍人稍许诧异了一下。
却就是在这一瞬,聂焰的身形忽然暴起,手中之剑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的快速刺向了青袍人。
看似只是平常的一剑,却是聂焰蓄力已久的一剑,带着无匹的气势,就这样最不及防的刺向了青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