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营救
兰石重重的倒下了。
之前他以为,一只山豹子而已,就算厉害了一些,缠斗之下,赢的应该是自己。
这并不是太过自负,而是兰石知道,大哥教给自己的功夫是多么厉害,世间寻常的武功不是对手。
可他到底还是敌不过一只野兽!
不,应该是一只妖怪?那突然爆发的速度,那似如同人类功夫一般的刁钻出手角度,自然还有那根本不同于一般野兽的力量。
“也不知道,大哥和这些妖怪战斗的时候,是否受过这样的伤?”在倒下的瞬间,兰石好像看见从胸口到小腹有一道深长的伤口。
他感觉不到疼痛,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肚子里流了出来,周围火辣辣的。
下午恹恹的日头,晃着他的眼睛,让他有些睁不开双眼。
恍惚中,他看见竹风扑倒在自己身上哭喊着什么。
苏展有些慌张的抓住什么东西,往自己的肚子里面塞去,他模糊的听见竹风在喊着什么‘肠子’?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倒下了,这里还有谁能够扛过这只山豹子?
此时,那只山豹子就在不远的地方,带着一种非常人性化的狭促,戏谑,胜券在握的眼神看着他们,慢条斯理的舔着自己带血的爪子。
那山豹子的形象在兰石模糊的双眼之中无限的放大,兰石的心跳得很快,他想喊,却感觉一口鲜血堵在喉头。
当那山豹子眯起了双眼的时候,兰石的手脚冰凉,他知道现在是真正的危险了,他们兄妹四人很可能就丧身于此了。
可是不甘心的心情,让他几乎在瞬间爆发了,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他大吼了一声:“小心。”
这时,所有的人才回过神来。
但是小心又有什么用?就如同兰石受伤之际,大家不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还是全部都围拢了过来。
倒是梅寒一句话叫出了大家的心:“兰石,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大哥会帮我们报仇的。”
大哥,可以吗?
兰石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浮现的却是聂焰醉醺醺的跌坐在长廊下,人事不省的样子。
而扑面的腥风,提醒着兰石,那只山豹子已经扑到了他们的身前,接下来毫无疑问将是一场屠杀。
兰石悄悄握紧了拳头,等待着。
那想象之中的痛苦却没有马上的到来,反倒是在一阵死寂的沉默之后,他听见了一阵破风声,外加竹风压抑而夸张的‘哇’了一声。
接着,竟然传来了那山豹子惨嚎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兰石睁开了眼睛,阳光好像没有那么刺眼了,而那只扑过来的山豹子却是全身蜷缩着,在空中飞快的朝后略去像是被什么踢了一脚。
兰石眼珠转动,却看见一个持剑的背影,正挡在他们的前面,恰好遮住那炙热的阳光,投下一片黑影。
日头就在那背影的前方,让原本高大的背影显得更加伟岸!
“大大哥!”兰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大哥竟然就这么奇迹般的赶到了现场。
他这样低呼了一声,聂焰回头。
依旧是那副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样子,而且还带着酒味,但是神情之中那种颓废已经消失了。
聂焰朝着兰石微微一笑,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在这时,那只狡诈的山豹子可能知道不是聂焰的对手,惨嚎怪叫了一声,竟然忍着疼痛从地上翻滚着爬起来,转身就朝着山谷外的山林跑去。
“你重伤我弟弟,甚至想要吞了他们。我如何能够放过你?!”聂焰转头,忽然掐动了一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是极快的速度,就完成了这一切。
下一刻,兄妹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奔跑之中的山豹子如同被重锤一击,怪叫了一声,竟然停下了奔跑,如同找不到东南西北一般的乱转了一圈。
他们是不知道聂焰的手段,之前就掐诀调动灵魂力,在盛怒之下,灵魂力形成了一把重锤,狠狠的朝着山豹子给予了一下重击!
那山豹子灵魂受创,瞬间的震荡,若不是本身来得强悍,可能立刻昏迷过去,哪里还能奔跑?
“倒是一只异种!”聂焰冷哼了一声,却是朝着山豹子不慌不忙的走了过去。
确实,这山豹子早年曾经吞噬过一个重伤的猎妖人,得到了极大的补益,来得是比一般的凶兽强悍。
受到聂焰这样一击,这山豹子如今也明白跑是跑不掉了,反倒击发了它的凶性,咆哮一声朝着聂焰扑来。
兰石想喊一声大哥小心,他知道这山豹子有多厉害,无奈之前那一声喊,已经是爆发了的情况下,如今稍许有些安心的情况下,如何能喊得出来。
却听得梅寒轻声的说了一句:“别担心。”
兰石有些愣住了,却是看见梅寒充满信心且开心的盯着大哥的背影,神态安然。
她哪来的信心?
兰石诧异的一转头就看见,面对飞奔而回,朝着自己扑来的山豹子,大哥原本只是不疾不徐的行走,忽然之间却是如同脚下生风一般的一跃而起。
如同一只天降的大鹏,却是在展翅的瞬间,手中的铁剑一下子如同一道疾光一样拔出!
扬手,挥剑那剑光带起残影,锋利无匹,竟然扬起了一道巨大的剑影!
在那一刻,兰石忽然觉得自己这才看见了真正的大哥,无论成败,那出手间的气度,气场,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刷’的一声,聂焰轻轻的落地,挥手之间,铁剑已经收在了手后!
他转身,朝着他们兄妹四人一步步走来,身后那只山豹子的身体依旧朝着前方飞扑,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一刻山豹子就会扑倒大哥,接着不是糟糕了吗?
但是聂焰的神情并没有一丝的变化,就像根本没有山豹子这种存在一般,反倒是望着兰石脸上流露出了担心,还有一种莫名的愤怒。
‘哗’的一声,几乎是毫无征兆一般的,那只山豹子的头竟然朝着一边滚落了下来,眼中兀自还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从脖颈之中瞬间喷出了大量的鲜血,就如同在大哥身后下了一场血雨。
下一刻,一声重重的‘咚’的声音传来,那山豹子的尸体才落地,聂焰甚至都懒得看一眼,而是走到了兄妹四人身前,眼中是浓浓的,说不出的愧疚。
兰石却彻底的愣住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哥吗?自己使出全身的解数,还有竹风在旁都不敌的山豹子,甚至还被对方用戏耍着的态度大哥只出了一剑!
就一剑!
“我,让你们受苦了。”聂焰轻声的开口了,蹲下,手拂过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竹风的脸。
然后担忧的看着兰石。
兰石说不出心中的激动,看着此刻的聂焰,兰石明白,自己心中那个英雄偶像一般的大哥又复活了,而且越发的伟岸,只是担心他还会那样醉酒吗?
在这时,一滴热泪滴到了兰石的脸上,他看见却是一向坚韧的梅寒竟然开始哭鼻子了。
“大哥,兰石伤的很重。”苏展的眼睛也红了,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聂焰一句。
“无妨,我一个个的带你们回去,他会没事的。”聂焰心中担心,却不流露出来,反倒是镇定的如此说道,从这一刻开始,聂焰忽然痛恨自己,如何痛苦,让亲近的担心是对的吗?从此以后,不能让他们担心才对啊。
说话间,聂焰扯下了自己的衣服,撕扯成了绷带,吩咐苏展为兰石包扎。
也在这时,一阵破空声传来,聂焰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童先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大哥解释一下,为何把我们兄妹四人绑到这里来?你知道吗?我二哥差点儿因此丧命。”聂焰没有回头,反倒是梅寒注意到了童帝,愤怒之下,忍不住开始质问童帝。
但顾忌童帝或许是聂焰的朋友,梅寒还是强压了怒火,没有把太咄咄逼人。
童帝听闻兰石差点儿丧命,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似乎是有些担心,但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的说到:“是吗?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认为能够给那烂泥一般的聂焰教训?或者,你们只顾自己安危,聂焰是不是烂泥一般的活下去,你们不在意?”
梅寒咬了一下下唇,聪慧如她,此刻瞬间就明白了童帝的用意。
她无言以对,甚至有些责怪自己,为何就不能想出如此极端的方式,让大哥恢复?其实只要大哥能好,自己送了命又如何?
想着,梅寒垂下了眼帘,不再多言。
她不敢赞成童帝,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大哥的愤怒。
果然,在下一刻,聂焰忽然站起,扬手,剑指童帝,低沉的吼道:“我弟弟受伤了。”
“那你以为怪谁?身为猎妖人,你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今日的事情是我下手,如果他日换成妖族,你有救他们的机会?当然,你要动手也可以,但你认为你能打得赢我?”童帝斜睨着聂焰,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第六十三章 青年
强词夺理!
看着童帝无所谓的表情,聂焰心中一把愤怒的火焰就快要把心脏挤爆了。
在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因为个人的事情,去牵连亲人!无论他聂焰怎么样,童帝都没有去动他亲人的理由。
可是,聂焰却也无法说出任何话来。
因为他也不至于是非不分,不明白童帝最终的目的是想让他不要再颓废下去。
人生,就是如此吗?到了某种时刻,爱也无法爱,恨也不能恨。
为什么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并没有教给自己人生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想到这里,聂焰有些想念师父,想念小道界那简单的生活了。
可是,如今,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人,他忽然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他恐怕是有些回不去了。
“若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耽误了,先送你那弟弟回去疗伤吧。今日这一劫,不过只是想要你聂焰明白,在这世间,有些战斗,并非是你打不赢,就可以不战!如若今天绑架你弟弟妹妹的是饕餮呢?”童帝淡淡的问到。
聂焰没有说话,收起了剑,转身朝着自己的弟妹们走去。
“聂焰,你没有办法不战,你只能去想着如何的强大,如何的缩小差距,即便战死,即便失败,你是真的没有办法不战。”童帝对着聂焰的背影说到。
聂焰扬起手中的剑,忽然一剑在身前的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就如同我和你,从此划清的界限。曾几何时,我觉得我们可以交朋友,但如今,我们只能说不是仇人。无论你站在什么立场,打着如何的旗号是因为我。但我,不接受如此极端的办法,更别说伤害我的家人。”聂焰转身,认真的对童帝说到。
童帝却是无所谓的看着聂焰,眯起了眼睛,只问了一句话:“从此以后,你还会放下你手中的剑吗?”
聂焰的脚步一停,淡淡的说到:“不会,不论如何,我必须承认你说的一句话,这世间不能因为痛苦,害怕就不战,我是一个猎妖人,我更是一个人,我有自己必须要守护的。”
说完,聂焰叮嘱了其余三小等待,背起已经简单包扎过的兰石朝着聂家大宅飞驰而去。
却在安置好了兰石,请来了大夫以后,惊奇的发现童帝已经把其余三小带回了小镇之外的官道之上。
聂焰有些迷茫,这童帝到底是何般心思?
而在这时,童帝已经骑马远去了,回头看着那个小镇的剪影,他低声自语道:“聂焰,无论你恨我也罢,讨厌我也好,只要你还能够继续的前行,而不是一堆烂泥就好了。我童帝无所谓你的友谊,也无所谓你的情谊,我只在乎在我的道路上,不能没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说话间,童帝转头,叹息了一声。
江湖上都道双子聂焰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却不知道身后有着一个童家的他,才是那真正的独来独往之辈。
很难有人让他牵挂,走进他的心里。
仿佛这一生只有修行,只有走上那巅峰,才是真正要紧的事情。
“这样说来,真的有些寂寞呢。”童帝淡淡的说到,风吹动他的发丝,一轮清月下,显得他的容颜是如此的绝美。
很快,一丝无所谓的笑容又挂在了童帝的脸上,他才不在乎,用尽手段,负尽天下人情也不在乎。
他不需要任何的感情,只需要他的修行,他所要的正义就可以,因为天道即是正,这是亘古不变的。
时光荏苒。
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了。
猎妖人在经历了双子一癫一废的低谷之后,却莫名又迎来了一个‘巅峰’。
双子竟然再次出山了。
不管是那癫的童帝,还是那废的聂焰,都再次重出江湖。
而且,比起之前,风头更盛,手段更加的厉害!
如同是一场无声的比赛一般。
今日,童帝若斩下一只大妖。
他日,聂焰必定平定一方妖群。
没人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在这其中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在聂焰废掉的日子里,曾经有上门前去,亲手侮辱聂焰的猎妖人,偶遇聂焰。
认为他还是那样的废物,少不得出言侮辱,出手挑衅。
但聂焰只出了一招,那个人就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还是手下留情的结果,这一传出去整个江湖都震荡了。
特别是曾经对聂炎出手过的人,忍不住冷汗直流,想起往日的行为,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那感觉就如同在不知道的情况,错把老虎当猫打了一顿,而老虎只是在沉睡,没有和他们计较一般。
但聂焰确实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他根本就像不记得那些日子曾经遭受过的耻辱,也忘记了那些给他耻辱的人。
“那只是自辱。”此时的聂焰,在人间的一处酒楼。
这处酒楼,名为楼外楼,修筑在一片建筑背后的青山之上,正对滚滚江水东去,是以配上了楼外楼的称呼。
是人间一处绝好的酒楼。
谁也不知道,就在楼外楼隔江相望的那一片绵延青山之中,藏着一个为祸人间多年的大妖,而且功力高绝。
聂焰此行的目的就是那只大妖,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人生不能制作有把握的事情,否则该要如何的突破自己?更何况——饕餮?
这是聂焰的心事,在他心中,只有打倒了饕餮,才有可能手刃当年吞噬父母的仇人。
只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去一次楼外楼,看看这人间盛景有如何?
人生匆匆,大起大落以后,聂焰多了一份淡然,同时却又多了几分无情,彻底的告别了那种初下山时,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的青涩。
那种青涩是——如何与至爱至亲的人相处,都不明白的青涩。
所以,也才失了和碗碗化狐以前,能和她更近一步的机会。
才会在自己痛苦的时候,肆无忌惮的伤害家人。
至于无情的聂焰看了一眼眼前的青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不再说话,只是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叹世间事的匆忙,出山到如今,九年了吗?
而眼前这个青年是谁?
说实话,聂焰已经有些模糊了记忆,若不是他说起那一日,在街边打倒自己的就是他,聂焰几乎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个青年。
他很激动的对聂炎抱歉,说到难果处,忍不住红了眼眶。
所以,聂焰才淡淡的回了一句,那只是自辱而已,言下之意就是他自己堕落,与他人无关。
这应该就是一份无情吧?若是当年,初出江湖时,别人的一点友好,是能换来聂焰的真心以对。
所以,碗碗当日和聂炎能够走近,就是这样的缘分。
换做如今相遇,肯定彼此早就只是过眼云烟,大起大落之后。
如何还能再对陌生人抱着这样的赤子之心?连童帝不也可以不择手段去伤害自己的家人吗?聂焰不说,不代表内心没有伤口。
那种沉痛的,世间怎么是如此,捧高踩低的伤口?又怎么会是如此,为了在意的,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不在意的?
酒已经喝完,那个青年在说一些什么,聂焰根本就没有仔细的去听。
留下一些碎银过后,聂焰提剑走出了楼外楼。
这一次斩妖以后,该是回去一趟了,算下来,又和几小大半年未见,虽有书信报平安,但还是抵挡不住思念之情。
也不知道兰石那小子恢复的如何了?走时,已无性命之忧,这次,应该恢复了生龙活虎吧?
想起家人,聂焰就忍不住淡淡微笑,却不想那青年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看见聂焰脸上莫名的微笑,忽然忍不住一个前行,挡住了聂焰的去路。
“聂少,请让我追随你。”他说话间,就要拜倒在聂焰的身前。
却不想,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着他,让他根本就跪不下去。
“我不需要人追随。”聂焰拒绝了,他并不是不需要,而是他如何去信任眼前这个人?
“求你。”那青年脸上流露着真诚与焦急,似乎有些纠缠不清的意思。
聂焰面无表情,一手出剑。
那青年下意识的闪躲,却发现聂焰的剑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丝淡淡的血丝从皮肤之下流出。
青年心中惊骇,当日他是怎么打到聂焰的?这一剑,就算多给自己一点儿时间,如何的去推演,都避不过去,这才是聂焰真正的实力吗?
况且,不要说,这一剑出剑时,那让人想要避开的锋芒和一股压抑的强大的灵魂力量!
“要么走,要么死。”聂焰只说出了六个字,之前他就疑惑,自己行踪也算隐秘,这个青年如何跟上自己的?
只不过,有要事在身,也算艺高人胆大,没有过多的计较。
而这个青年如此的纠缠,聂焰如何能够不动怒?
第六十四章 相识
那青年估计没有想到聂焰会是这般态度,不管心中如何惊叹这一剑的惊艳,到底还是有些怕的。
他吞了一口唾沫,抬头看着聂焰的表情。
双眼冷漠,波澜不惊。
越是这样,就证明越是真的能够下手。
没人会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想着,青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聂焰收剑,转身继续前行,他又不是真的嗜杀,只是想用简单有效的方式解决麻烦。
即便粗暴,即便对自己的名声不好。
可是名声吗?这是用的着在意的东西吗?重出江湖这一年,他这种冷漠,直接动手的行事作风早就已经在猎妖人的圈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道痕迹。
那就是聂焰行事火爆,剑下无情,不单单是针对妖物,若无必要,千万不能去招惹。
从楼外楼下来,若走北路,那便是进入城中。
而从南路走,则是下到江边,从江边乘坐渡船,可直接从这座城到很多地方,是一条比较繁华的水路。
只是从来没有人要求过渡江。
只因为这条江的对面是茫茫的一脉荒山,关于这一脉荒山的传说很多。
有的诡异奇幻,有的瑰丽外带着一丝暧昧的色彩。
但无论如何,那并不是人类能够轻易踏足的地方,就是其中的野兽,连最优秀的猎人,也只能在荒山的外围行动而已。
聂焰牵着自己的黄骠马,一路沿着南路下得山来,找到一位船家,却是要渡江。
“带着这匹马过去?”船家第一次听说客人有这种要求,不免觉得奇怪。
其实江的对岸也不是完全的没人,多少还有些猎人去山中打猎。
只不过猎人都居住在附近的村落,有自己的渡船,从来没有说到这城中来渡江,看这客人只是简单的提把剑,也不像猎人,更怪异的是要带着一匹马儿渡江?
“嗯,带着这匹马过去。”聂焰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其实眼光却是落在了身后的路上。
陆陆续续的有行人背着包裹,是要走这条水路,没想到那青年到底还是跟了上来。
“年轻人,莫怪老夫不提醒你,江那边的荒山可是充满了危险。且不说那凶恶的野兽,就是那毒虫爬虫也是够要人命的,有人在那里看见过巨大的蛇儿,那可是一口能把人吞下去的。”
“无妨。”聂焰抱拳感谢老人的提醒,却是摸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他。
这些银子莫说渡江,就算沿水路,去到很远的城市也是够的了。
船家自然也不好多问,一匹马跟着渡江也不算难事,看在银子的份儿上,点头答应了。
却是在这时,那个之前被聂焰一剑威胁的青年却忽然朝着这边跑来,跑到了聂焰的身前,讨好的一笑,脖子上还带着之前的血痕,竟然二话不说的也跟着聂焰上了船。
聂焰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毕竟当着这船家是不好发作的,只能随他跟上。
毕竟心中有怀疑,他若这样执意的跟上,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而那青年看见聂焰竟然没有发火,不免长吁了一口气,终究是不敢靠聂焰太近,只能看着聂焰站在船头,自己远远的在船尾站着。
这番莫名其妙的事情,船家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却越发的不敢问了。
在这世间,有一种叫做江湖人士,普通老百姓是不会去招惹的。
此时,正值深秋,江面在夏季上涨之水几乎已经完全回落了。
因此,在那时显得颇为宽广的江面,也变得狭窄了不少,那时急促的水流,也变得平缓了起来。
所以,渡江而过,不过盏茶的功夫。
下得船来,聂焰也不理那个青年,牵了黄骠马儿,独自在这荒草凄凄的河滩上前行。
心中却是在默默盘算着一件事情,这一次要面对的这个大妖情况比较特殊,按说应该是他聂焰前所为对过的妖物。
但有一点却是比较方便的,就是那妖踪只要确定,就不会担心那大妖跑了去。
只是这茫茫荒山,要确定大妖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能根据知道的大概位置,慢慢的前行,寻找,少不得要用一些手段。
聂焰的脚程不慢,这样想着心事,也就渐渐的进入了荒山。
而时间却似乎过的很快,午饭过后渡江,以聂焰的脚程也只不过是翻了一匹山,这天儿就渐渐暗了下来。
深秋的黄昏也很短,即便是猎妖人,也不会选择在晚上的荒山胡乱的闯荡,有太多不能确定的因素了。
聂焰看了一眼天色,寻了一处背风,靠水不远的地方,决定今晚就在这样过夜了。
想着,生起了火堆,又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把黄骠马拴在了旁边的树上,摸出了干粮坐下,这才想起好半天,已经不见那青年的踪影了。
“会去哪儿?”聂焰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倒也不是牵挂那个青年的安危,毕竟都是猎妖人,不至于白天在山林子就这样没了性命。
聂焰只是觉得这青年的行踪是不是太过诡异,而有什么阴谋呢?
经历了弟妹被绑的事件,聂焰的心已经多了一道很敏感的警戒线,很难去轻易放松了。
虽然是这样戒备着,但表面上聂焰还是很淡然的样子,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喝着清水,看似很轻松的在休息。
也就在干粮吃了一半的时候,在旁边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了一阵儿脚步声。
此时,夕阳已经淡去,天空已经是淡淡的浅墨色,视野已经不算那么好了,聂焰却是抬头只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吃着干粮,只是把放在膝上的剑,轻轻的靠近了自己几分。
只是几息的时间,就看着那个青年从树林之中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手上却提着一只肥大的野兔,腰间还挂着一窜儿用柔软的树枝穿起来的小鱼儿,应该是鲫鱼一类的吧。
聂焰也不做声,把剑抱在怀中,靠着身后的树开始闭目眼神。
那青年原本又是讨好的一笑,却见聂焰的淡漠,只好悻悻的闭了嘴。
按照猎妖人的规矩,是不能轻易走到别人布置的阵法的,除非是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如若陌生,这样贸然的闯进别人布置的阵法就是一种挑衅。
所以,那青年只能在相隔数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也不太敢和聂焰说话,只是自己低头忙碌了起来。
聂焰原本是想闭目养神的,却不想那青年的声响虽然不大,但是‘悉悉索索’的,也颇为烦人。
如果是在城中,聂焰少不得会不客气。
但猎妖人有一个规则更加奇怪,一旦到了野外,你是不能限制别人的行动的,因为很有可能是冲着同一只妖物而去,彼此之间怎么能争斗?
这也是因为曾经为了同一只妖物,彼此之间大打出手的事情不少,竟然造成了内斗的局面而定下的铁则。
到了野外,聂焰自然也不会去违背,倒不是怕什么,而是觉得如果是那样,自己这样做未免太霸道。
所以,也只能忍着这股心烦,继续的靠在树干。
夜色渐深,慢慢的,那个青年那边的动静也小了,只剩下柴火的噼啪声,但就渐渐飘来了一股极其醉人的香气。
聂焰晚餐只是干粮清水囫囵的吃了一顿,闻到这种香味,终究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却是看见,那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生起了火,火上架了一个铜锅儿,锅子里正煮着鱼汤,而火堆的旁边插着一根粗大的树枝,上面是已经烤好,金黄流油的兔子。
“还有这般手艺?”聂焰心中奇怪,哪个猎妖人在野外不是胡乱的将就?这个青年倒好,能做出这般香气诱人的美味,身上究竟带着什么?
估计是感觉到了聂焰的目光,那青年抬头冲着聂焰友好的一笑。
聂焰点点头,倒也不似中午那般不客气的拔剑相向,毕竟别人一再的示好。
接着,那青年却拿起了那只兔子,利落的撕下了一半,然后小心的走到聂焰的阵法外,伸手递给了聂焰。
聂焰没有动,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那青年怕聂焰怀疑什么,拿起那兔子咬了一大口,然后嘟囔着说到:“没毒的,放心吃吧。这个在外面吃不到,是我的秘法烤的,加了那野蜂蜜,还有上好的黄酒才能烤出这味道。”
聂焰终于开口:“我不是怕你下毒,而是无功不受禄。你一只跟着我,到了现在你总该说一下,你跟随我的原因了吧?在野外,我是不会对你动手,但你这样一样跟下去,到了城中,我还是会一样的对你。你这是何苦?”
那青年听闻聂焰的几句话,先是沉默,接着却抬头望着聂焰说到:“你可知道,在猎妖人之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在你消沉的日子里,我的难过不比你家人少?”
聂焰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天下事皆有原因,你这般说话,反倒是让人生疑。”
“那么聂大哥,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你亲手斩杀的那一只蛟妖?”那青年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开口了。
第六十五章 往事
蛟妖?聂焰皱眉,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战的艰难,是他成为猎妖人以后,最艰难的一场战斗。
虽说蛟妖不是大妖,但由于血脉的关系,能力和大妖相差无几,而且战斗基本是在水中。
更何况,那时候他的能力不比现在,没经历过几次战斗的打磨。
如今有了双子之名,蛟妖的一战可以说是基础。
这青年这样提起,聂焰想起了当年的种种,不由得问到:“这事情自然是没有忘记,但那又如何?”
青年听闻聂焰没有忘记,不由得笑了,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亲切和激动,在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说到:“蛟妖当年为祸,祸害了不少村子,吞噬了童男童女不知凡几。聂大哥,你可曾知道,我也是那黄河沿岸村中的一人。”
“啊?”聂焰扬眉,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青年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失落和自嘲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家因为特殊的情况,只得我一个。我五岁时没有了父母,有好几年时光都在舅父舅母家长大,他们待我不薄。而舅父舅母家有一对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
说到这里,这青年的声音渐渐低沉,聂焰的脸上却流露出了震惊。
但聂焰没有说话,他大概能猜测到之后是多么惨烈的事情了。
可那青年似乎陷入了回忆,也没有管聂焰的沉默,只是自顾自的说到:“我在舅父家呆到九岁,就遇见了我的恩师,一个猎妖人,他发现了我大概有点天赋,就带走了我。从那一年我离开我的家乡,之后五年都没有回去过,直到那一带发生了蛟妖为祸的事件。”
“我和师父赶回了我的家乡。于情于理,舅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可能弃之不顾,我的师父做为一个猎妖人没有多大的本事,比不得聂大哥你惊采绝艳,但却是一个好人,他赞同我的想法,也不顾蛟妖危险,一路陪我赶了回去。”
“我在路上就担心着舅父母一家的安危,毕竟一家的生计不就指着那条河吗?特别是在听说了蛟妖还吞噬童男童女的情况,我就更加”
“这世间事很奇怪,有时候你不担心什么,就往往任何事情都没有。而你越担心什么,什么事情就越会发生!聂大哥,你大致也猜到了,我的弟弟妹妹做为祭祀蛟妖的童男童女被祭献了出去他们还那么小,我走时,他们才四岁,很可爱的一对孩子。”
说到这里,青年的声音有些哽咽,由于情绪激动,双眼之中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红芒,全身的肌肉似乎也不受控制的膨胀了一些。
聂焰诧异的看了青年一眼,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了怀中铁剑的剑柄。
可是最终,聂焰却是把铁剑放到了一旁,而是走过去,蹲在了青年的旁边,抓起了他手中那半只烤兔,大口的吃了起来。
外皮酥脆,里面的肉却是细嫩,而且带着一种异样的香甜,却不腻人,又有一种酒香烘托出了所有的香味,的确算得上是人间美味。
一口之下,聂焰就嚼着肉,嘟囔了一句:“好吃。”
那青年分外的感动,似乎是没有想到聂焰会如此,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红芒,不由得抹了一把眼泪。
聂焰吸允了一下手指,却是继续嚼着肉,对青年说到:“你继续说。”
“嗯。”那青年激动之下,擦干了眼泪,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是最惨的时间,我舅母疯了,我舅父就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谁愿意祭献自己的孩子?都是被村子里的人逼的!可是,还无法指责,因为这种祭献关系到全村的生计。这么惨的情况,刺激到了我,如果不是舅父舅母怜惜我,对我如同己出,说不得我不饿死,也会成为一个很惨的流浪儿,我如何容忍得下?”
“所以,我想着要报仇,是很冲动的必须要报仇,谁也不能阻止那种!师父的劝说也没有用”说到这里,青年又哽咽了,继续说到:“那个时候,我被仇恨冲昏了头,也不明白什么叫自不量力。聂大哥,你是知道的吧?那蛟妖害死了多少普通百姓?你也知道,它也害死了多少猎妖人?”
聂焰手里捧着烤兔,沉默了。
显然,这青年的一段话勾起了他的心事。
妖祸,妖祸!他不也是一个被妖祸祸害的人吗?他也背负着一段仇恨。
看着青年说起往事那种无助而无奈的样子,聂焰想起了如今自己的无力。
顿时,心中涌起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看待青年的眼光也就亲密了几分。
他不怕这个青年说谎,身为一个猎妖人,各种感觉比普通人敏锐了太多,除非一个人不流露感情,情绪激动。
如若是的话,一个猎妖人至少能感觉其中的一种真情流露。
除非,这个青年太过逆天,演技逼真的连猎妖人的六感都能瞒骗过去。
这种微妙的心态变化,青年自然是没有察觉,他已经开始完全的陷入回忆,并且伤心了起来:“我师父就是被蛟妖害死的其中一个猎妖人,这段事情,聂大哥要有心,到州府的猎妖人组织去查,估计也能知道那段往事。两个不自量力的猎妖人师徒,妄图斩杀蛟妖,结果不消片刻,师父身死,徒弟被师父用最后的力量托出了水面,侥幸逃得一条性命。说的,就是我们师徒。”
说话间,青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凄凉,后悔,忽然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了一瓶酒,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
“如若当初我听师父的劝说,师父到现在依旧还活着吧?”
聂焰却是一把抢过了青年的酒,自己喝了一口,望着青年淡淡的说到:“你情绪如此激动的情况下,就不要喝酒了,能克制的住那股兽性吗?”
那青年诧异的抬头,看着聂焰:“你看出来了?”
聂焰一笑,也并不是太过在意,低声的说到:“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不信你自己打一盆清水看看来着?”
那青年呆呆的看着聂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沉默了半天以后,才说到:“你怎么不立刻远离我?你有没有看不起我?”
“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父母。继续说你的故事吧?”聂焰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那青年凄惨一笑,也不提刚才的事情,继续说到:“还有什么好说的?师父死了,亲人一疯一老,自己学艺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一个半吊子猎妖人。那段时日,若不是为了照顾舅父舅母,我都想就算背负大因果也好,自我了结也算解脱。”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每当有猎妖人来斩杀蛟妖,我才会心里有一点儿精神。结果,无一都是失败。”
“直到后来,聂大哥你出现了。当时,我是没有抱着任何希望的,因为你的年纪看起来顶多就比我大个一两岁,如此稚嫩的样子,怎么可能斩杀蛟龙妖呢?”
聂焰微微一笑,想起当年,的确如此。
那黄河沿途的村子,可没人相信自己是来斩杀蛟妖的,甚至连为他指路都不肯,生怕惹祸上身。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聂大哥你竟然真的做到了!你还记得那一日,你从水面上来,有船儿恰巧路过,然后把这件事情宣扬了出去吗?其实,我在那条船上。”
“你?”聂焰忽然感慨起缘分的神奇了,啃了一口兔肉,喝了一口烈酒,不由得诧异的问了一声。
“是啊,我!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打算要跟随你了。”青年说完了那一段往事,情绪也平静了许多。
“为什么?”聂焰轻声的问到。
“第一,你斩杀了蛟妖,是帮我报了大仇,我无以为报,只愿终生追随。第二,我师父曾经说过,我在他手下,也是屈才。但这世间可能不容于我,我难以找到一个安身立命能够托付的人。但我师父略同卜算之术,曾经为我开过一卦。”青年真诚的说到。
“嗯?”聂焰扬眉,手中的兔子已经啃了一个干净。
那青年见状,很干脆的把另外半只兔子和一锅鱼汤都搬到了聂焰的面前。
聂焰也不客气,从包裹之中拿出了干粮,对青年说到:“你也忙活了半天,就着干粮一起吃吧。在这野外,尤其不能饿着肚子,饿着肚子没了力气,莫说猎妖,可能一个普通的凶兽都能要了命。”
青年抬头,感动的看着聂焰,其实他知道,这就算是一种认可了。
可他没有动手,还是继续说到:“师父的卦象显示,我一生必须要追随一个强大的人,而且那个人必须是我心服之人,才能给我的命运带来转折。聂大哥,这个人除了是你,我想不出别的人!可惜,当年你走的匆忙,而我与你就像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根本也没有办法认识你,找到你。”
“直到小子另外有了一番境遇,这才激动的得知了你的行踪,却不想”
第六十六章 追随
“却不想从你知道那一刻,天下人都知道了。然后,你看见了如一滩烂泥一般的我,对吗?”聂焰大概也知道了后续发生了什么事情。
怪不得那一日这青年激奋之下,冲到街上与自己激昂痛苦的说教了一番。
在得到自己毫不在意的颓废回应后,愤而出手
当时‘了不得’的往事,如今回忆起来,倒也有几番趣味。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一件说不得的事情。
聂焰默默的喝了一口鱼汤,这鲫鱼似乎是煎过,煮出来的鱼汤呈好看的奶白色,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作料进去。
入口一阵别样的香气,到了腹中却是一阵温暖。
而且,鲫鱼多刺,也不知道这青年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鱼肉刮落,细细密密的融入汤中,喝到嘴里,似有还无的鱼肉感,当真妙诀。
如此好的鱼汤,如此有趣的缘分,让聂焰的嘴角带起了一丝微笑。
青年呆呆的看着聂焰嘴角那一丝微笑,也不知道聂焰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聂焰在一连喝了两碗鱼汤以后,这才说到:“你叫什么?你说要跟着我,不可能连个姓名也没有吧?”
“聂大哥,你”那青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聂焰竟然答应了自己追随的要求,在聂焰提出了这个问题以后,呆立当场。
特别是在聂焰还看出了他最大的秘密以后。
他的秘密是什么?说起来荒谬无比,那就是他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而是人与一个妖族混血所生。
什么是妖族混血?那就是当妖物彻底化为人形以后,虏来了女子,与那女子所剩的孩子,叫做妖族混血。
按说人与妖之间是绝对不可能有子嗣的,但是化形是一件无比神奇的事情,在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何野兽可化人形?千万年来,无人可说清楚。
唯独知道一点,化形以后,限制就会变少,特别是在生育子嗣方面的问题上。
所以,唯有化形之妖,才可能异族通婚,就好比天狐与饕餮。
也唯有化形之妖,才通婚以后,才有一丝诞生子嗣的可能。
这种可能微小,大概也就是十分之一的概率,但也是变不能为可能。
因为此理,也有妖物就动了对人类下手的心思,因为人类毕竟是万物之灵,兽类修行,一大门槛,不就是化为人形吗?
人与妖之后,基本都是以人形为主,保留了少许妖族的特征。
就比如说人与狐妖之后多智且善魅,人与熊之后大力但毕竟是人与妖,这种事情和妖族的异族通婚一般,诞生子嗣的可能也很微小,甚至比不上妖与妖之间十分之一的概率。
眼前这青年的父亲,却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妖族混血。
而母亲为人。
他多多少少继承了一些妖族的血脉,这就是他怕聂焰看不起的原因。
这种事情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对于猎妖人来说,却是平常。
因为关于人妖子嗣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典籍有过记载,在民间流传甚广的《封神榜》《搜神记》等等书籍,甚至在封神年代,这种妖族混血还有赫赫威名,得以封仙。
只是再后来,随着某些秘密的事件,妖族的身影已经默默的在人间变为了禁忌,这种事情才渐渐的少了下来。
而在正史上,其实也有颇多记载奇人奇孩,但大多语焉不详。
说起来,聂焰并不会因此看不起眼前这个青年,他明白他们的尴尬处境,在妖族类,如果没有特别的天分,会被妖族所不容。
至于在人世间,大多会被当成怪物,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曾经听说,在这世间有一个绝密之地,是在地下,专门容纳的就是这种尴尬的混血。
在其中,有多方的势力参与,甚至有朝廷的影子。
但这并不是聂焰关心的范围。
想到这里,聂焰再次扬眉,问到:“难道你不肯说你的姓名?”
那青年高兴还来不及,在确认了聂焰的态度以后,大声的说到:“小子姓刘,刘河生!因为是在黄河边儿上出生,母亲就给了这么一个姓名。至于刘姓,是因为”说到这里,刘河生涨红了自己的脸。
聂焰却淡淡的说到:“父一脉祖上是一只牛妖?”
“咳”刘河生连连的咳嗽,也算是变相承认了这件事情。
聂焰笑而不语,淡淡的说到:“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你身上大多还是人类的血。重要的是,你有怎么样的一颗心?”
刘河生愣住了。
他无法想象剑下无情的聂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此时,夜已深,秋高气爽的山林之中,出现了闪烁的漫天繁星,星光洒落于大地,安谧而美丽。
聂焰闪身,让刘河生进得阵法之中来,然后随意的躺在了地上,看着漫天的星辰说到:“曾经,在我心中,是多么渴望有一只妖,能够虽然是妖,却有着一颗人类的心。若然是如此,我也愿”
“聂大哥,什么?”这番言论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刘河生有些不懂聂焰的意思,忍不住抓了一下脑袋。
聂焰打量了他一眼,浓眉大眼,神态憨厚,若不是生了一个白皮肤,倒真的像一头老黄牛,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到:“胡言乱语,不必在意。只不过,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情。虽然人与妖之间,是人类的血脉强力,只要有子嗣,子嗣绝对为人形!何况,你的父亲也不是纯粹的妖,而是妖族混血但妖族血脉也有其强力的一面,就比如看似已经完全回归了人类,实际上却是隐藏在了血脉的深处,可能会隔代,甚至隔上十几代,又出现妖族的特征。”
刘河生重重的点头。
“那你有何打算?”聂焰轻声的问到。
“我没打算,遇见心动的女子,也要成家。成了家也要有那孩儿但是,我跟随了聂大哥,子子孙孙当然也要跟随聂大哥的后人,或者聂大哥的家族。”刘河生说到这里,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哦。”聂焰淡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很乱,他会有子嗣吗?他想起了心中唯一那个女子——碗碗。
接着,却也理所当然,因为就算没有子嗣,还有聂家,就让刘河生世世代代都是聂家的人,在聂家的庇护之下,那又如何?
就这样,莫名的,刘河生成为了第一个跟随聂焰的猎妖人,一个身上有着妖族血脉的猎妖人。
日子就这样在荒山的跋涉之中消失。
从刘河生正式跟随聂焰的第一天晚上起,到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
聂焰不得不承认,一个人习惯孤独很难,但习惯陪伴却是很容易。
有了刘河生在身边,聂焰几乎已经快忘记自己孤身一人徘徊在荒山野岭之中的日子了。
这小子有一手好手艺,别的猎妖人在外,能够多带保命之物,就尽量多带一些。
而刘河生,却是浪费了很多空间,带着那调料一类的东西。
有他在,聂焰甚至觉得回到城里,也吃不下城里一般酒楼的东西了。
而且,他有一把好力气,很多杂事,有他在身旁,聂焰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这是妖族血脉的作用,自然不消多说。
更神奇的是,这小子竟然在阵法一脉上似乎颇有研究,至少在布阵的功夫上,比聂焰厉害了许多。
原本在荒山野岭去寻找一个大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就算是寻常的妖物,一般的猎妖人来寻的话,也少不得要小半年的时间。
但刘河生竟然会一种妖迹追踪阵。
就是在一片空地之上,布置一个阵法,阵法会自动感应,在哪个方向有妖气,就算似有若无的妖气都能够感受的到。
只要时不时的布上这么一个阵法,至少追踪妖物不怕追丢了去。
这绝对是非常有用的一手,看得连聂焰都有一些羡慕。
可是,这种涉及到所学之秘的东西,聂焰是不会去追问刘河生的,即便是他跟随着自己,也不会。
不像一般的猎妖人,只要确定了追随的关系,好像追随者的一切都是被追随者的一般。
反而是在很多地方,聂焰对刘河生颇多提点,也不吝啬时时指导刘河生。
这一点儿,让刘河生异常的感激,感动。
一转眼的时间,在这样的相互扶持下,过的不着痕迹。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一日偏偏天气来的反常,在荒山山林里,竟然异常的炎热了起来。
热到聂焰二人不得不脱下了上衣前行,原本都是男儿,倒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也就是在这一日,聂焰看见了刘河生身上的某一件儿东西。
第六十七章 纹身
说是东西,却也不那么准确。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片纹身,就在胸口的位置。
说起纹身的历史,在华夏算是源远流长,从部落时代的图腾崇拜就已经开始。
但在这个年代,纹身除了用在罪民身上,成为一生耻辱的标记,用来彰显个人的纹身也颇为流行起来。
不过,一般都是江湖客的行为。
聂焰身为一个走南闯北的猎妖人,这种纹身刺青也算见得多了。
按说,刘河生胸口这一片刺青也无什么新鲜应该吸引聂焰的地方。
偏偏在莫名炎热的日头下,那涌动的,淡红色的纹身让聂焰看了一次又一次。
不得不说,刘河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聂焰这样注视的目光,若是一般人,可能会主动的说些什么?
但这一路上,聂焰不开口,刘河生也一直不曾注意,这样的情形弄得聂焰有些哭笑不得,待到中午两人吃饭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河生,你胸口的那一片纹身,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刘河生一愣,估计也是没有想到聂焰会开口发问,毕竟对于自己的一切,这个主人都是抱着一种尊重的态度。
不过,关于这个纹身,刘河生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胸口,殷勤的为聂焰递过去半壶清水以后才说到:“聂大哥,你是否还曾记得,那一日我跟你说起我的经历时,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聂焰喝了一口血,眯着眼睛看着这莫名的日头,也不催促刘河生,只是点了点头。
“当时,你问我是否压抑的住兽性?说实话,我这一身血脉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在情绪失控时,会变得分外莽撞,丧失理智。偏偏又在那种时候,战斗力非平日可比。当初,师父就知道我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看紧了我,若是实在制止不了,只能打晕了我。”刘河生对着聂焰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聂焰掰开一块干粮,递给了刘河生一块,在中午一般急着赶路,都是敷衍着吃,聂焰心中遗憾要等到晚上,才能再次享受刘河生的好手艺。
但刘河生的话,还是让聂焰内心赞同。
毕竟人与妖的子嗣,是逆天而为,一般都会有一定的因果纠缠。
这种事情多少有点儿运气在其中,有的业果就很严重,有的则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面对你当日的问题,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我另外有一番际遇。”刘河生结果聂焰递过来的干粮,啃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口水,吃的十分香甜。倒是讲起自己的事情,全无感觉的样子,像是在说别人一般。
“际遇是什么?就是这个纹身吗?”聂焰问了一句,其实他之所以会开口,就是因为这个纹身的怪异之处。
一般的纹身都是山水鸟兽图腾,或者文字,根本没有这样怪异的排列图案,确切的说,只要是修者,大概就能看出一些端倪,那有阵法的痕迹。
“嗯,这个纹身也算!其实说起来,也和我师父有关。”说话间,刘河生在腰间摸索了一阵,拿了一块青木牌子递给了聂焰。
聂焰接在了手中,看见这木牌子的正面雕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明阳门,背面却是一个精妙的阵法,却是缺少了压阵之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阵法。
“知道吗?聂大哥,这个门派是一个隐世的门派,非常神秘!他们的门人行走江湖,一般都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但若说起阵法一道,他们称自己是第二,莫说没有任何门派,任何人敢称自己是第一,就算称自己是第三,恐怕都会怕没有资格。”刘河生说话间激动了起来。
“哦?”聂焰轻轻扬眉,明阳门?他并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门派。
如果阵法之道,如此的厉害,为何声名不显?
刘河生轻轻一叹,说到:“聂大哥,你是不信?说真的,师父当年说起时,我也是不信的,毕竟如此一个阵法大门派,为何偏偏要隐藏于世间呢?又不是那种只讲究清修的门派。后来,上得他们的山门,听闻了他们的一些手段,心中更是不信。但到后来,却由不得我不信。”
说话间,刘河生的手轻轻再次抚过自己胸口的纹身,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想要怎么样组织语言,把一切说给聂焰听?
聂焰却在这时,已经相信了刘河生。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师门,那个藏在心底深处,快要成为一场梦幻的师门。
若说明阳门是如此神秘,那小道界不是更加的神秘?既然小道界都能隐藏于这红尘俗世之中,这明阳门隐藏在这世俗界之中又有何奇怪?
也在这个时候,刘河生对聂焰开口了:“聂大哥,我不知道如何证明于你明阳门的存在,和他们的本事。当年,若不是我师父因为机缘巧合,对明阳门的一位弟子有恩,他们也断然不会在我胸口刻画下这个阵法。”
“这个阵法,你将来听听?”聂焰不知道为何,就是对这个阵法充满了某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兴趣。
“若非天气炎热,聂大哥,你是看不见这个阵法的。这个阵法的表面浮于我胸口,是用我精血所绘!但是阵根却是扎于我灵魂,是明阳门的门人用特殊的手法绘阵于我灵魂。我这算是肤浅的灵魂之阵,还需要精血的阵表!所以,当饮酒时,当天气炎热,血气流动过快时,都会浮现出来。”刘河生开始向西的为聂焰说起这个阵法。
聂焰已经被其中的玄奇所吸引,听得异常认真。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阵法的作用。有了它,我可以说,我从末流的猎妖人,能够变为二流的猎妖人。”刘河生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
“为何?”聂焰的心中已经震撼,他模糊的有了一个想法,但是到现在却抓之不住,只能任由刘河生说下去。
“记得我会发狂吗?记得我说的际遇吗?因为这个阵纹纹身,会让我在发狂之时,保持神智的清醒,偏偏在那个时候,我会真正的力大如牛,而且清醒的状态下,能够配合以术法,更加发挥我的力量。”刘河生异常认真的说到。
“什么样的力量?”聂焰自问在猎妖人之中,自己的体质绝对算是一流,相对的说力量也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太多,如今倒想见识一下刘河生的力量。
刘河生也不言语。
此时,两人就在一条水流急促的小河旁边,在河滩上颇多的乱石。
刘河生走到了其中一块巨大的乱石前,静默不语,接着,开始发疯一般的捶打了几下自己的胸膛,又摸出了一直没有喝完的一口酒,疯狂的灌下去了两大口。
眼见着,他的双眼就变得通红了起来,全身的肌肉也控制不住的抖动,眼见着就膨胀了起来。
“喔!”刘河生狂吼了一声,接着就当着聂焰的面抱起了那一块巨大的乱石。
聂焰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那一块乱石颇大,看体积只怕不下千斤,如若要聂焰自己去抱,可能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可以勉强抱起。
但刘河生却是狂吼之下,生生的举起了那一块乱石,高高的越过了头顶!
这还不算什么,更夸张的在于,他还举起了这块乱石,就这样开始来回的在河滩之上行走,慢慢的,竟然从双手举着这块乱石,变成了单手举着这块乱石。
这个时候,聂焰已经震惊的站了起来。
要知道,与妖物的战斗,猎妖人最吃亏的就是体质方面,刘河生能这样的发挥,固然有血脉的原因,但那阵法?
聂焰心中有了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想法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咚’的声音。
却是刘河生猛地一个发力,竟然单手把那乱石一把抛出,那巨大的力量竟然把乱石抛过了河面,落到了对岸,那一声声响,就是乱石落地造成的。
“这”聂焰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了。
虽然只是一条小河,虽然河面不宽!
在这个时候,刘河生又重新走回了聂焰的面前,经过了这样一番发泄,他通红的双眼已经慢慢变得正常,鼓胀起来的肌肉也在渐渐恢复平日的状态。
稍微有些气喘,刘河生对聂炎说到:“看见了吗?聂大哥,这就是这个阵法纹身的力量!重要的是,它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就是我可以通过控制它,来控制自己的爆发状态,只要我的情绪到位!相当于我又多了一门秘法。”
“这明阳门果真厉害。”聂炎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这样评价了一句。
接着,聂炎望着刘河生郑重的问到:“那你是否有办法,让我能够去一次明阳门,我或许有求于他们?”
刘河生的脸上流露出了踌躇之色,思考了很久之后才说到:“聂大哥,我可以带你取明阳门的山门,但是我并没有把握他们能见你,至于你求他们的事情,我更帮不上,因为”
刘河生因为帮不到聂焰,非常内疚的样子。
聂焰却说无妨,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这一次猎妖以后,自己要去那明阳门山门走上一趟。
第六十八章 传说
具体是去明阳门,要做些什么?
聂焰心中并没有太大的一个概念,但这种感觉强烈的就如同命运召唤一般的,让他觉得这一行是非去不可。
只不过,也得等到来年了吧?
聂焰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要做的事情,而春节总是要回聂家大宅的。
所以,相隔还有一段时间,这事情就暂且放在了聂焰心中,并没有太提起。
而刘河生在明阳门得到的好处,显然不止他胸口那一处纹身阵法。
在事后,刘河生也主动给聂焰提起,那个简单的寻妖阵,也是来自于明阳门的阵法。
这无疑让聂焰对明阳门的一切更加的感兴趣了,也因为有了寻妖阵的帮助,聂焰与刘河生二人在这荒山之中,就如同后世的‘驴友’在深山中有了可靠的指南针,至少不会迷失了方向。
这一脉的山势蔓延的很远,几乎是沿江徐徐而行,如同一条匍匐的巨龙。
在那一日异常诡异的炎热过去之后,冬的脚步就近了。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聂焰和刘河生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只是一夜就覆盖了昨日还是郁郁葱葱的山林。
而算起距离来,他们也已经完全的深入了荒山,来到了真正渺无人烟的地方。
这一日,刘河生起来就直戳着手。
他一向身体强壮,天气的冷热对他的影响都不算大,所以深入这荒山,所带的也不过是两件单衣。
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夜雪后会如此之冷,冷到他布阵都感觉手脚僵硬,只能不停的搓手,盼望着血气快点儿流动起来,那就暖和了。
聂焰没有太理会刘河生,照例的在早晨练着一套剑法,没有平白而来的实力,就算有天分,也要有努力,聂焰不曾放松过一日。
至于刘河生,身为猎妖人,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是常事,这也算是一种历练吧。
就如聂焰预料的那样,刘河生很快也就适应了这样的天气,没有再嘟嘟囔囔。
聂焰却是在雪地之中,一套剑法,练到大汗淋漓,全身都冒着蒸汽一样的热气。
寻思着,等到气息平稳了,吃过早饭就上路,却听到刘河生大呼小叫的声音。
难道是有情况?聂焰顾不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就插着刘河生那边跑去,刘河生一见聂焰,激动的连连挥手,聂焰神情平静的走了过去,却是一见刘河生所布的阵法,就愣住了。
这种阵法寻常人是看不出来端倪的。
唯有能够感应气息的修者才能发现其中的不同,从而跟随气机找到该走的方向。
这段日子,阵法之中那一缕妖气却是越来越浓重,但也紊乱,分析原因也很简单,不过是因为这荒山之中妖物不止一只,随着他们的深入,自然连其它妖物的契机也感应了出来。
只不过大妖的气机总是要强过其它的妖物,所以也算是前路分明。
但是今日,或许是靠近了关键的地方,在感应之下,这阵法之中,其它的妖物气息全无,反倒是整个阵法之中浓重的全是某一股妖气,就遥遥的指向西南。
“聂大哥,你感觉到了吗?”刘河生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一口大白牙比那雪还晃眼,但那兴奋也是真的:“我们就要找到它了。”
聂焰看了一眼幽幽的远方,点点头,却是郑重的对刘河生说到:“是了,找到了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一只特殊的大妖。你有豁出性命的准备吗?”
“若是和别人,我心里少不得会打鼓。若是和聂大哥在一起,豁出性命又怎么样?”刘河生说的豪爽,然后开始手脚利索的收拾布阵之物。
聂焰淡笑,或许这刘河生从未见过大妖之厉,那蛟妖就是他一生之中见过最厉害的妖物了。
也罢,跟着自己也算见识了一番,只希望到时候情况不会太艰难,在战斗之时,能够尽量保住他的性命。
而刘河生哼着小曲儿,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有了靠山之后,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全然不知,自己在聂焰心中已经被化为了‘拖累’,必须分心保护的一类。
闲话少叙。
在下雪的这日有了发现以后,聂焰和刘河生就朝着西南方向全力的前行。
但这沿途也随着他们的前行,渐渐的变得怪异起来,就比如之前的荒山全是山林河流悬崖峭壁之类的地形,到了这里,却逐渐变得平坦,偶尔会有山谷出现,也是极为平坦那种,咋一看之下,是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山林也不算茂密。
这样怪异的想法常常浮现于刘河生的心头,而随着前行,到还真的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就比如明显如废弃的官道一般的道路,淹没在荒草之中,偶尔会出现一两块时代感及其强烈的残缺石碑,或者建筑物的地基痕迹。
这让刘河生心头生疑。
再走,竟然有了人类村落的痕迹,只不过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岁月,保留最完整的也只剩下了一道断墙。
甚至有些荒草地之中,明显都有开发过农田的痕迹,只是在山林之中掩藏着,若不仔细探查,根本不能发现。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里曾经是人类生存过的地方,至少在这里存在过村落。
“但也不对啊,村落分布之广,荒山野岭之旁有村落也不足为奇。这官道的痕迹该怎么解释?”越走越是心惊,刘河生不由得开始一路上自言自语起来。
其实,这些事情若放在平常,刘河生也不会如此一惊一乍。
华夏的历史战乱不少,前几十年就是一场混战的时代,到了如今的大宋,天下才堪堪有了太平之势,而因为战乱消失的城镇村落不知凡几。
外加天灾,常常瞬间就能吞没许多人类居住的地方,这样的痕迹出现也算平常。
俗话说,沧海桑田,就算在荒山之中,也是正常。
让刘河生心惊的原因说起来只有最重要的一点,无非就是为什么这些痕迹会出现在他们要去斩杀那所谓的大妖途中?
比起刘河生的充满疑问,聂焰却是镇定了许多,淡然到好像此处会出现如此的痕迹,都在预料当中。
这样又行走了三日。
直到发现了一个残破的古镇,刘河生是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拦住聂焰,开口问到:“聂大哥,别再折磨我了,告诉我吧,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多难对付的家伙?”
聂焰却是不疾不徐从随身的布包之中摸出了一张看起来有些岁月的羊皮卷,递到了刘河生的面前,低声说到:“你自己看吧。”
刘河生迫不及待的展开来,这却是某一前朝的地图。
刘河生震惊的看了一眼聂焰,聂焰却是懒洋洋的靠在一旁的一颗大树之下,拧开清水喝了一口,在心中估算着这大妖会是怎么样的手段,自己这一战,会有几分的把握。
那边的刘河生却是已经惊叹出声。
身为猎妖人,会看地图原本就是很基础的事情,刘河生拿过地图,很快就看出了这应该是那个前朝的某处重镇,不远处就是一座不算小的城池。
而它们当日的位置,不就是今日自己和聂大哥所行的这片荒山吗?
“这这”刘河生的喉头犹如堵了一块石子儿,说不出话来。
聂焰却是轻轻上前,拿走了刘河生手中的地图,淡淡的说到:“这地图也是我费劲心思弄到的,原本指望着找到妖踪,就靠这一张地图了。不想,有你跟随,倒也省了一番手脚。毕竟沧海桑田,地图虽在,谁知道这一片地带又会起了什么变化呢。”
聂焰的语气之中有一种感怀时间的淡淡沧桑。
而刘河生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心情,联系起种种的线索,他想起了一个传说。
一个只流传在猎妖人之中,很惨烈的传说,还带着几分诡异的色彩。
说的就是前朝的某一片地区因为妖祸一夜被毁,而偏偏为祸之妖及其狡诈,展开秘术,逃之夭夭。
成为了猎妖人圈中的一个悬案!
后来,也许是因为老天震怒,这一片靠江的地区,在悬案发生的第二日一夜被涨潮的江水淹没,倒是给了朝廷一个借口。
众说纷坛之下,连朝廷都认为这一带一城一镇十几个村落被毁,都是因为天灾的原因。
妖祸的说法反倒是无稽之谈了。
因为并没有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唯有的几个幸存者也失散天涯。
只不过巧合的事情在于,幸存者之中有一个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画师,逃脱之后,生前不曾对人说起半个字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却在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幅恐怖的画作,对后人说起,这一片地区被毁,皆因妖祸。
后,这幅画作开始流传到了猎妖人的圈中,至少让猎妖人确认了那一日为祸的妖物大概是个什么妖物。
但这毕竟只是一副画作,谁也不能当做最确切的证据。
所以,这个事情终究成为了一个传说,在猎妖人之中,也只能当做一个传说!
第六十九章 蓝蝶
联想起了这个传说,刘河生下意识的就吞了一口唾沫。
一直处在终于能跟随聂焰一起斩妖除魔的兴奋之中的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这样的害怕,让刘河生忍不住看了一眼聂焰,忽然觉得原本还算清朗的天,都变得黑沉阴森了一些。
这种叫做毛骨悚然的感觉,在成为猎妖人以后几乎都消失了,如今又再次浮现。
刘河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用跑的,奔向了聂焰身边。
与聂焰一同挤在那棵树下,脸上的神色有些仓惶。
“你干嘛?”聂焰看得有些好笑,并不知道刘河生联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了一句。
“聂大哥,你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那个传说,一幅画那个?”刘河生不在意聂焰的笑意,他原本就害怕,而且他觉得在聂焰面前不需掩饰,害怕也不算丢脸。
面对刘河生的问题,聂焰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又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一张随意折叠起来的纸,他递给了刘河生,示意刘河生展开来看。
刘河生心中隐约有预感,并没有打开纸张的勇气,而是颤声说到:“聂大哥,你不会那么有本事吧?这个你也能够弄到?”
聂焰眯着眼睛,笑笑,说到:“这不是那一张原画,而是一张赝品,是有幸看过原画的人临摹过来的。”
“还真是要去斩杀那个大妖。”刘河生的语气有些唏嘘,没想到一跟上聂焰,直接面对的就是传说中的妖物,这就是境界的不同吗?
话是这样说,刘河生还是双手有些颤抖,带着一些激动的去打开了那张画作,嘴上嘟囔着:“也好,终于能看看这传说之中的妖物是什么了?当年,也只听得这个传说,见过画作的人少,说那妖物是什么的都有。”
说话间,那张叠起的画纸被刘河生一把展开了。
在这一瞬间,刘河生带着些许紧张,本能的闭上了一下眼睛,又觉得太丢脸,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聂焰,这才把目光落在了画作之上。
只是看了一眼,刘河生就低呼了一声‘啊’!
忍不住拿起画作翻来覆去的看。
没有他想象那么青苗獠牙吓人的妖物,也没有过多的血腥。
整幅画作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在黑沉的天空下,寂静的城墙外,无数面容失神空洞的人被不知名的藤条缠住,吊在空中。
而在空中有若有似无的半片血色阴影,在地上有狰狞无比,如同鬼手一样张牙舞爪的倒影。
整幅图远远看去,就像在描绘一幅城外的景致。
诡异的只是就像城外有那么一棵有着血红树叶的树,长着诡异的纸条,树上接满了人形的果实,随着树的藤条垂落下来。
“这这”刘河生指着那幅画作,喉咙里就像堵着一块肉没有咽下去。
是的,这幅画作没有丝毫的血腥,没有半点的恐慌。
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和一种阴暗压抑的感觉,让人一看就觉得绝望,想必也就是当时那作画之人的心情吧?
“看出来了吗?”聂焰低声的说到。
“树妖,竟然是一只这么逆天的树妖?!敢吞噬那么多的人?”刘河生挥舞着双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里的感觉。
“确切的说,这件事情背后是有诡异的。我仔细的调查过,这树妖在靠近官道的地方,曾经也只是偶尔吞噬过往的行人,从未挪动骚扰过附近的村落与镇子!曾经,也有猎妖人准备猎杀这树妖,但这树妖谨慎又狡猾,一次次的凭借手段躲了过去。”聂焰开始说起这段很少有人知道的秘辛。
听得刘河生也皱起了眉头。
聂焰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那树妖虽然也是吃人,走那妖修的途径,但也不算太过分,不是那凶狠之妖,动不动就屠村,屠镇的。
而且因为谨慎小心的‘个性’,断然也做不出一夜之间,竟然敢吞噬城市和附近镇子村落的事情。
那么
“是很诡异吧?”聂焰见刘河生皱眉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懂了自己言下之意,便没有多做解释。
刘河生点点头,说到:“对的,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剧变。”
“所以,这一次,不仅是要去斩杀那罪恶滔天的树妖,而且要去调查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观典籍,总觉得历史之中有些惊人的巧合,当年的事情未必就不是如今的镜子。”聂焰认真的说到。
刘河生有些愣愣的收起了画作,心中有一种激动再次升腾。
他发现是要跟随了聂焰,才能接触到猎妖人这个身份最核心的一些东西。
如果是这样,就算死了,也算是此生无悔了。
短暂的对话,并不能影响两人的行程,在雪中两人又再次上路了。
而这山中的雪,要么就是不下,而一下几乎就是停不下来。
之前一天的大雪,中间稍微停歇了半天,又是一场大雪飘落。
在外的日子清苦,雪中若是没有找到山洞可以歇脚,那只能在雪地里囫囵一夜。
但是在这一天,分明已经接近黄昏的时分,聂焰和刘河生却没有停下来找寻歇脚之地的意思。
他们心中都明白,快要接近那个树妖了。
只因为,此地的一切太不正常,不仅林中少了许多动物的痕迹,甚至连鸟鸣都没有,就连植物都稀疏了许多。
偶尔只会有一两条毒蛇爬虫窜出来,莫名的阴森。
这是一片斜坡,站在这里,远远可以看见曾经那个被吞噬的城市,留下的残破痕迹。
不算一个大城,可是城中的居民少说也有上万人,就这样被吞噬了,难以想象的惊天惨剧。
聂焰就这样站在斜坡的半腰之上,抬头朝着前方望去。
或许刘河生是看不出来什么,但聂焰动用秘术却是一眼就可以看见前方的一小片天空黑气滔天,只有犯下了惊天大孽的妖物才可能形成这样的黑气。
在这黑气之中饱含了怨气和许多负面的气场,当然也从侧面显露出了这个树妖的实力。
因为下雪,这时候的天空阴沉,却白的刺眼。
聂焰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刘河生说到:“今夜,就不要前行了,在这里囫囵的休息一夜吧。”
对于聂焰的决定,刘河生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当下开始忙碌起来,布阵,整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只是在这种地方,聂焰想要再吃到美味就是奢望了,因为具体的情况,他也不允许刘河生在这种时候耽误的行动。
在冬天,天儿总是黑的特别早,刚才还亮的发白的天空,只是转眼之间就被黑沉的夜空所替代。
刘河生如同没心没肺一般的,在吃过了干粮之后,就呼呼大睡起来,如同在最舒服的客栈,香甜的打着呼噜。
聂焰却有一番心事,难以入睡。
这树妖明明已经是妖气冲天,为何这么多年以来,没有猎妖人前往斩杀这犯下惊天血案的树妖呢?
大雪在这个时候纷纷扬扬,聂焰靠着一棵矮树,身上只是盖着一张薄布,思考着这个问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偏偏在这个时候,暗沉的夜空翩翩飞过了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有半个人脸大小,如同梦幻一般的不知道从哪儿飞来,就在这片小山坡上盘旋了一番,又施施然的飞去。
聂焰的双眼盯着这只蝴蝶,皱起了眉头。
他从这只蝴蝶身上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妖气和灵气,说明这是一只分外罕见的妖修,要知道爬虫一类的要修妖,比起动物困难了何止百倍,只是比顽石树木容易了一些,在这里看见一只踏入妖途的蝴蝶?
这算是新鲜事儿!毕竟哪个大妖的地盘能容许其它妖物的存在?
要说斩杀这只蝴蝶,对于聂焰来说,绝对只是抬手之间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聂焰始终没有动手。
或许是这只蝴蝶的身姿太美,翅膀艳丽,在这黑沉的夜里,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精灵。
又或许是不屑这样对待弱小。
事实上,对于聂焰来说,最大的原因只是因为从这只蝴蝶身上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煞气,反倒是能够感觉花草木香,平和的如同纯净的山泉。
说明这只蝴蝶根本就连任何的杀孽都没有造下,包括杀死一只昆虫!否则,计算没有杀戮带来的煞气,身上也绝对不会有那种山水自然的花草木香。
这样的妖,聂焰是绝对不会动手去杀的。
但也对这个地方越发的好奇起来。
第二天,天亮的很早。
比起刘河生,聂焰起的更早。
但是他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的练剑,而是一样一样整理起随身的东西来。
刘河生迷迷糊糊的起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聂焰。
他习惯性想要布阵,却被聂焰阻止了。
聂焰告诉他:“不用了,翻过这片山,前方应该就是一个山谷,树妖就在那里!”
第七十章 树妖(上)
聂焰的说法,让刘河生心中一下子‘咯噔’了一下。
是要有多强大的自信,才敢和那传说中如此凶残的妖物隔着一片山睡一夜啊?
莫非聂焰能成为当今最耀眼的双子,而自己只是一个二流猎妖人,这其中的差距就在此吗?
看着目瞪口呆的刘河生,聂焰始终有些淡淡的。
从包里掏出两块风干的肉,最后的一大块干馍,外加一大壶清水,招呼刘河生过来吃。
这些干粮就如同算计好的一般,如今走到了这里,就刚好没了。
刘河生注意到这些细节,对聂炎越发的佩服。
聂焰却完全不知道他所想,这原本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却让刘河生更加的崇拜聂焰。
这一顿早饭聂焰吃的很快,也吃的很香,和平日里吃刘河生亲手做的那些美食并无什么不同。
可是,刘河生却没吃下去两口,想着那个大妖他没有胃口。
聂焰却只是淡淡的对他说了一句:“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打架?怎么斩妖对于聂焰来说就如同街头打架一般呢?
刘河生越发的觉得看不透聂焰,但剩下的那些干粮却还是被他塞进了肚子。
如今简单的吃了早餐以后,刘河生跟在聂焰的身后继续前行了。
路,已经没有剩下多少。
不过大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登上了这个斜坡的顶峰。
在这里,风有些大了,带着一种说不出淡淡的腥躁味儿,卷着淡灰色的雪花,一阵一阵的刮过山顶。
一朵雪花落在了聂焰的肩膀上,他伸出手去,抓住了这朵雪花。
在斜坡的之中,落下的雪花还是白色,到了这里已经是灰色了,这应该是妖气凝聚不散,才把这天下落下的雪花也染上了一层妖气。
因为仔细看去,那层灰色只是若有似无的一层气息,雪花的中央还是白色。
很快,雪花就融化在了聂焰的手中,举目看天,昨日还能望见的凝聚不散的那一层黑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
这样聂焰有些奇怪,为何这些妖气会散去?联想起这里妖气冲天,千百年来竟然没有猎妖人斩杀过此树妖,聂焰心中的疑惑更重了。
刘河生并不清楚聂焰心中的想法,当他站到这个山顶的时候已经彻底震惊了。
在这山顶之下是一个如同悬崖一般异常陡峭的石坡,与其它的石坡不同,这个石坡除了岩石以外,寸草不生,夸张到连一片草叶都没有,入目全是灰褐色的岩石,有的上面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灰雪,看起来分外的压抑。
在石坡之下就是一个山谷。
而这山谷并不开阔,看起来却像是有个巨人在这里斩了一刀,然后留下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所以,在这山谷的对面依旧是一座陡峭的石崖,比起这边更加的险峻,就如真正的悬崖一般,甚至更加危险,根本就无法攀爬。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刘河生震惊成如此的模样,毕竟他身为一个猎妖人,即便不如聂焰,也是见多识广。
实际上让刘河生震惊的是那个狭长的山谷。
并不大,只够四匹马并行,长度也不过三四里而已。
但在整个山谷之中,竟然也如这石壁一般寸草不生,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骨骸。
这些骨骸看起来已经有了一定的岁月,全部都成风干石化的状态,一阵稍微狂暴一点儿的风吹起了一个明显是人类颅骨的骷髅头,竟然那个骷髅头就在风中轻易的碎裂成了几块,然后落地,变成了更小的碎片。
加上山谷之中笼罩的那一层淡淡灰色薄暮,刘河生以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地狱。
可诡异的是,在山谷最狭窄的那一块,却长着一颗巨大的树!
大了什么程度?就算自己这样的成年男子,起码也要六七个人才能合抱住它的树干。
至于它的树冠,铺天盖地的几乎占满了整个小峡谷的一般,那黑绿色树叶铺天盖地,几乎完全的遮挡住了天空。
从树冠上密密麻麻的垂下了很多枝条,随着山谷之中的风轻盈的摇摆。
奇怪的是,那些落雪根本就落不到它的身上,也落不到山谷之中,稍微靠近一些,就被呼啸的风卷上了山谷。
单纯的这样看,根本就看不出这棵树有任何的妖气,反而从它身上看到了某种平和的气息。
在它的下方,甚至还长着一片碧绿的草坪,草坪上盛开着一簇簇的野花,看起来就如同一张柔软而斑斓的地毯。
“见了鬼了!”刘河生低沉的骂了一句,任何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此刻可不是什么万物生长的春季,而是一个萧索的冬季,那片草坪是怎么回事儿?
更奇怪的是,草坪之上还有两只蝴蝶轻盈蹁跹的飞舞其上,蝴蝶极美,一只是蓝紫色,一只却是柔黄色,放到世俗,应该都是难得一见的奇种,而且长的不小,大的蓝紫色那只有大半张脸那么大,小的也比巴掌大些。
它们在那里翩翩飞舞,为这个山谷增添了一丝如梦似幻的色彩。
对比去前方那骸骨遍地,犹如地狱的地段,给人一种人间与地狱的强烈冲击感。
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地方?
刘河生在发愣之际,却感觉眼前一花,原来是聂焰在这里停留了少许,就已经朝着山谷之中走去。
斜坡很陡,聂焰走得并不快,但每一步却异常的稳健,背影看不出来有半分的紧张。
相比于聂焰,刘河生却发现自己连往下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事出反常的妖物,往往比看起来凶悍的妖物要厉害许多,这几乎已经是一个常识!
深吸了好几口气,刘河生到底都没有勇气往下一步。
倒是聂焰始终没有回头,径直的朝着山谷走去。
越是往下,山谷之中的风就越是凛冽,那种腥躁味儿也越是浓厚,聂焰心中明白这是万千尸骨在这里腐化,腐化之气不散所形成的怨气之风,所以也充满了这种及其难闻的味道。
只不过,这里很干净!干净的连一个魂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冤魂厉鬼了,不都被吞噬了吗?
想到这里,聂焰一扬手,背上的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山谷之中只剩下了灰白的骸骨,每走一步,就有骸骨碎裂在脚下,传来了奇异的触感。
聂焰越发的沉默,在靠近了那只树妖不足二十米的时候,树妖的藤条开始剧烈的摆动,而聂焰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忽然手中开始掐诀,积蓄已经的灵魂力瞬间上涌,形成了一把把灵魂力之小剑,朝着树妖铺天盖地的刺去。
没有任何废话的开始战斗,算是聂焰的战斗风格!
非常正确的判断,一开始就是要制住树妖那些看似‘美丽’的藤条!
在这一瞬间,树妖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的敌人不好对付,瞬间那些挥舞的藤条剧烈的摆动起来,不管聂炎的灵魂力小剑,而是朝着聂焰席卷而来!
聂焰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果然是凶猛的大妖!
但哪里敢有半分的怠慢,扬起手中的剑,朝着其中一条最靠近自己的藤条狠狠的斩去。
‘叽咕’,剑落之时,那藤条竟然响起了一声奇怪的声音,手中的剑不似砍倒坚硬的物事,反倒像砍到了一种柔软而充满韧性的东西。
但聂焰的剑何其的锋利?剑落之时,藤条已经一分为二,爆出了如同人类鲜血一般的汁液,然后开始疯狂的后退!
与此同时,聂焰手中的手诀一个变幻,那完全刺向树妖的灵魂力小剑竟然一个变幻,凝聚成了一根长长的灵魂力之绳索,趁着进入了藤条之中,竟然缠绕着藤条开始一圈圈的绑住那些藤条!
这才是聂焰真正的目的,为了一开始怕引起这树妖的警觉,并没有显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是要绑住树妖的藤条。
仅仅是刚刚开始交锋,聂焰就占尽了上风,却不是聂焰强过了树妖太多,而是对付这种大妖,聂焰一开始就用尽了全力,这一根灵魂力的绳索,几乎用掉了聂焰大半的灵魂力。
刘河生此时还站在石坡之上,亲眼目睹了这交手的一幕,使劲的搓了一下手。
他知道聂焰厉害,但却不知道聂焰竟然厉害到如此的程度,且不说那目的明确且正确利落的战斗方式,就说那铺天盖地的灵魂力,就足以让绝大部分的猎妖人汗颜,那是人类可以拥有的灵魂力吗?
如果说他人的灵魂力如一条河流,聂焰的灵魂力就是一片海洋!
而灵魂力是可以千百万化,但单一的情况下还差不多,在如此外放灵魂力的情况下,还分成了那么多份,每一份都极尽变化,这是什么术法?需要多大的精神力来操控?
这种等级的术法,就算拿到自己的面前,自己有那个能力去学会吗?
就是这一招,足以称为双子了!
刘河生此刻充满了勇气,看见聂焰一个照面,就已经斩掉树妖一根藤条,并且束缚了树妖几百根藤条,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所以,他飞快的朝着山谷之中跑去。
第七十一章 树妖(下)
‘哗啦啦’是刘河生的脚步声踩着骨骸碎裂的声音。
‘呼哧’,是聂焰喘息的声音,一个照面就压制住了树妖,未免赢得太过轻易,聂焰心中警惕,微微升起不好的预感,不敢贸然的靠近树身,决定先斩掉这些妖异的藤条再说。
可让聂焰没有想到的是,就算以手中这把无名铁剑之利,这些藤条斩起来都异常的费劲,只是斩断了不到三十根,以他的力量都忍不住微微的喘息。
事情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就像一切似乎太过容易,又透着某种不易。
让聂焰的心情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就算面对饕餮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无论是聂焰还是刘河生都不会注意到那两只蹁跹的蝴蝶已经静静的停留在草坪上。
灵性的颤动着翅膀,似乎在表达着某种震惊,愤怒又不解的情绪。
“聂大哥!我来帮忙!”这时,刘河生已经跑到了树妖近二十米处。
远远就看见聂焰劈砍的身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论起术法,他自然不算厉害,可是一身力气,在猎妖人之中绝对是佼佼者。
这个忙自然是帮得上。
听见刘河生的呼喊,聂焰很自然的微微转头,原本在与妖战斗之中,这是大忌。
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聂焰总觉得有话要提醒刘河生,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就这样转头了。
见聂焰转头,刘河生更加的兴奋,整个人如同风一般的冲了过来。
“这小子,这么有活力?”聂焰看见这样的刘河生,心中很平常的一个念头。
但下一刻,聂焰眉头忽然皱起,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不对劲的点,妖物不是动物,甚至连凶兽都有了相当于是人类幼儿的智慧。
化形之妖,看种族,有的甚至比人类还要多智。
在化形之妖上,则是大妖,大妖不一定就能化形,像有的种族化形困难,可能力绝对在化形之妖上。
那么论起智慧,就算不如有的聪明种族的化形之妖,但拥有正常人类的智慧那是理所当然。
简单的说,那就是修出了完整的灵魂,拥有了人类的那一股灵气,智慧因灵而生。
可眼前这树妖呢?从他出手到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拥有智慧的表现,就连基本的意识表达都没有,之前的抵抗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像本能的抵抗!
这样的情况实在太过诡异,能说明什么?
第一,这树妖根本已经死去(这一点不可能,这树妖的生机分明旺盛)
第二,这树妖的灵魂现在不在本体!
若说是第二种情况,那不是更加的诡异吗?魂魄离体,那是多么危险的情况?就算人类是万物之灵也不可能这样长期去做,会发生很多意外和预料不到的情况。
且不管这树妖魂魄不在本体的原因是什么?单纯的来说,面对一个本能的‘死物’和面对一个正常智慧的妖物战斗是完全不同的。
尽管自己使了大力,那么容易的就束缚住了树妖,在这一刻终于算是有了答案!
这些念头,说起来纷繁复杂,但也只是闪电般的从聂焰脑海一闪而过。
这时,刘河生已经完全的奔向了树妖,要看着就要接近树妖的藤条!
聂焰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意志如同苏醒般的降临在了树妖的身上,而此时聂焰因为斩藤条,已经深入到了树冠之下。
在这个时候,聂焰暴喝了一声:“河生,退出去!”
说话间,聂焰自己也开始身形爆退,及时的脱离这些藤条才是当务之急。
但刘河生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明明形势太好,聂大哥为何会让他快退?但出于对聂炎的信任,刘河生只是愣了一秒,下意识的就遵从了聂焰的说法,转身就开始朝着峡谷的另外一方飞速的跑去。
可如何还来得及,之前被聂焰斩断,还在滴着诡异红色液体的藤条,忽然间疯狂的扭动起来,随着藤条的扭动,被斩断之处,竟然如同断尾的蜥蜴一般,眼看着就长出了新的藤条。
那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这一过程。
接着,这根藤条朝着刘河生狠狠的扫去。
刘河生背对着藤条,只听得一阵风声袭来,本能的朝着一旁退去,却快不过那藤条的速度,一下子被抽中了腰侧。
那一刻,刘河生感觉到一股剧痛,心中暗骂,怎么一棵树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却不想,这只是一个开始,接着这股剧痛竟然震荡到了灵魂之中,让整个灵魂都在抽痛。
刘河生倒抽着凉气,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幸好是躲避了一下,并没有完完全全的抽实,否则这一下应该要了自己半条命。
这样感慨着,刘河生来不及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着峡谷的远处跑去。
他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这藤条并不是真的已经快速的生长起来了,而是用几乎强大到有了实质的灵魂力重新凝聚了断掉之处。
怪不得那感觉灵魂也在抽痛,究其原因是根本抽到了自己的灵魂,从而产生了肉体疼痛的错觉!灵魂影响肉身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刘河生一边唏嘘着,一边疯狂的朝着前方跑去。
与此同时一股愤怒的意志在这小峡谷几乎是用‘咆哮’的方式震荡开来。
“哪里来的鼠辈,竟然敢趁老夫沉睡之际,伤害老夫本体!竟然把老夫辛苦用血气滋养的树藤斩断了37根,那么就用你的身体来滋养我的树藤,弥补我的损失吧!”
显然,这才是树妖真正的意志,刘河生再笨,此时也已经知道,刚才聂大哥所战的根本是还在沉睡的树妖。
还在沉睡,就这样厉害?这样想着,刘河生的心里不禁更加的害怕。
在他有生之年,还没有听说过,能厉害到如此地步的妖物?
可当听到最后一句,用你的身躯来滋养的时候刘河生的脚步犹豫了一下,这么说来,聂大哥并没有脱困?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刘河生本能的反应就是应该去救聂焰。
但理智又告诉刘河生,日后来报仇也好,自己现在贸然的转身去救,说不定不但救不得聂大哥,还得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可是刘河生的脚步慢了下来,握紧的拳头全都是冷汗。
偏偏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聂焰闷哼的声音,似乎对付那个树妖有些吃力。
终于,刘河生一个咬牙,暗骂了自己一句:“日后报仇?日后你有什么本事报仇?不如此刻拼了,聂大哥死了,自己也活不成!就算救不了,这心中的道义总算能过去,至少也死了一个心境圆满!”
想着,刘河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狂吼了一声,一个转身,疯狂的朝着聂焰那边跑了过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场景是,无数的藤条已经挣脱了聂焰之前设下的束缚,正铺天盖地的朝着聂焰席卷而去。
树妖没有苏醒之前,这些藤条是本能的抵抗,动作之类的根本没有如此的灵活。
如今树妖苏醒了,这些藤条比起先前不知道灵魂了多少倍,而聂焰深处在了树冠之下,藤条覆盖的范围,举剑左躲右闪,时而劈砍,时而还要掐诀防护自身,显得很是狼狈。
可就是这样,聂焰还是看见了折返回来,不要命的冲向自己的刘河生,忍不住眉头一皱,呵斥到:“你又回来做什么?走!”
说话间,许是分神,有三根藤条抓住了机会狠狠的朝着聂焰的空挡抽去。
聂焰来不及做任何的抵挡,只能在包围的环境下,小范围的挪动了一下,避开了一根藤条,又提剑,拨开了一根藤条。
但最后一根藤条,是无论如何也避之不过,被狠狠的抽到了后背。
聂焰再一次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去。
原本就是左躲右闪,全神贯注,才勉强防住这些藤条,如今这一下是再也防备不住,这些藤条四面八方的疯狂席卷而来,很快就缠住了聂焰的四肢,继而是身体,拼命的把聂焰朝着树冠之上脱去。
聂焰岂能甘心坐以待毙?开始拼命的挣扎!
与此同时,刘河生也狂吼了一声:“聂大哥,我此时把你扔下,还算是人吗?”
嘶吼之间,刘河生的双眼开始变得赤红,身上的肌肉也开始急剧的碰撞,曾经展示过的那妖化的状态再次出现。
由于力量的陡然增大,整个大地都传来了刘河生奔跑的声音。
聂焰心知,就算没有刘河生的转头让自己分神,自己今日也是很难脱身,这些藤条非常难缠,难以斩断不说,还异常的灵活。
关键是,就算斩断了,这树妖似乎拥有无穷的灵魂力一般,很快又会用灵魂力重新凝结出新的枝条,所以藤条斩断了也是无用,自己又如何防备的住如此多的藤条呢?
想到这里,聂焰苦笑。
天下大妖,没有一只能够小视。
而这诡异的树妖,还尤超过那些大妖的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力战!
如今,该如何脱身呢?聂焰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
却在这个时候,刘河生狂吼了一声,一跃而起,在树妖彻底把聂焰拖上树之前,一把抓住了聂焰之前挣脱的一只脚!
第七十二章 真秘
或许树妖根本就没有把刘河生看在眼里。
身为一个猎妖人,如若没有澎湃的灵魂力,那永远算不得顶级猎妖人。
身为大妖,甚至在大妖之上的树妖如何会把刘河生看在眼里?
在它眼里刘河生或者只是蝼蚁般的存在,如今却没有想到就是这只‘蝼蚁’竟然敢出手抢夺它的猎物!
树妖怒了,分散了一小部分藤条,朝着刘河生狠狠的抽去。
而刘河生紧紧抱着聂焰的脚,狂吼了一声,忍着那几乎让人抽搐的疼痛,拼命的把聂焰往外拽着,任谁都知道,如果聂焰被这些藤条拽上了树冠,几乎就没有挣脱活命的可能。
所以,刘河生不能松手,就算不能在树妖手中,把聂焰拽出来,至少自己在旁边用劲,也多给了聂焰几分可以挣脱的可能。
如此的行为,在树妖眼中可能比挑衅还要严重,刘河生的不放手,换来的是藤条如雨点般的朝着他铺天盖地的打来。
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刘河生的衣服就破碎了,破烂的衣服下面是累累的血痕。
这些都只是身体上的伤痛,更要命的是来自灵魂的疼痛!
“啊!”刘河生鼓胀着青筋,更加用力的抱住了聂焰的双腿,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愤怒,原本只能保持着聂焰不被树妖继续拖走的力量,竟然变大了一些,让聂焰的身体在藤条的包裹之中,竟然轻轻滑动了几分。
望着拼命的刘河生,聂焰感动又震惊,他也没有想到刘河生可以为自己拼到如此的地步。
在这个时候,树妖也感觉到了刘河生力量的可怕,为了不让到手的猎物就这样被抢走,树妖竟然再次分了一些藤条出来,朝着刘河生席卷而去。
同时,一个愤怒的意志也传递到了刘河生与聂焰的耳中,大意是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两个都同时成为我的养料吧。
“放屁!”刘河生怒喝了一声:“爷爷堂堂活人,还怕一棵树?成为你的养料?你等着爷爷把你劈了做柴禾吧。”
嘶吼间,刘河生忽然觉得不是那么怕了,胸中一股热血升腾,面对席卷而来的藤条,刘河生忽然抬起了脚,重重的跺在了地上,竟然把这峡谷的土地生生的踩出了一个坑洞,他的双脚就这样陷入了坑洞之中。
‘哗’的一声,藤条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
刘河生抱着聂焰的腿,死死的站在原地,凭着力量和意志的支撑,硬是没有挪动半步。
但是那巨大的拉扯力,让刘河生差点呼吸不过来,腰部竟然传来了一声撕裂的疼痛,原来是腰间原本受伤的部位,竟然被树妖拉扯开了一条血痕,皮肤破裂,紧绷的肌肉只要稍微一放松,也可想而知,立刻就会被撕扯开来。
“放手吧,我不想你被扯成两半。”在这个时候,聂焰终于开口了。
原本他本藤条包裹的严严实实,由于刘河生的到来,藤条分离了一部分出来,加上刘河生的用力撕扯,在这个时候,聂焰拿剑的胳膊竟然已经穿出了藤条之外。
“我放手了,你就”刘河生忍着痛苦,望着聂焰有些无辜的说到。
聂焰却是沉默,并没有对刘河生多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刘河生,眼睛平静且坚定。
看着聂焰这样的眼神,刘河生再笨也知道,聂焰是在表达相信他的意思,在极度的痛苦和微微的恍惚之中,刘河生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
而失去了力量的依托,刘河生瞬间被那些藤条一下子席卷了起来,也朝着树冠疯狂的被拖去。
他抬头,看见了树冠之上的叶片从黑绿的颜色开始慢慢变得泛着一种诡异的血红色,在树叶之下,是交错杂乱的树枝,此时这些树枝上全是细细密密的尖刺!不要说靠近,就现在被席卷而去的过程之中,都能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浓重的如同千百年都散不去。
会死!这是刘河生心中唯一的念头。
却在这个时候,刘河生忽然感觉到一股如同浪涛般的灵魂力在升腾。
他不禁转头,发现是包裹聂焰的藤条之中传来了这样的力量!
接着,这股力量还在升腾,如同一个浪头到了悬崖壁上,接着第二个浪头就跟着到来了,一个接一个,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速度极快
偏偏这些力量又含而不发,只让人感觉到异常恐怖的威压!
“聂大哥!”刘河生从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字。
下一刻,眼睛却被一股耀眼的银光给晃了一下,他眯起了眼睛,接着却听见聂焰冷声的一句:“让聂某用尽全力一击的妖物,你是唯一!另外一只,未曾给我这样的机会蓄势。”
说话间,刘河生只见聂焰手中的铁剑朝着树妖的树干,如同轻描淡写的一挥,就收了起来。
树妖暴怒之下,抽出一根藤条,朝着聂焰抽去,看样子是想要打落他的手中之剑。
却是在这一刻,峡谷一直呼啸的风忽然静止了片刻,那不停挥舞挪动的藤条忽然停了下来树下原本有两只美丽的蝴蝶,瑟瑟发抖,却一下子缩起了翅膀。
“发生了什么?”这是刘河生脑中唯一的念头,却还来不及深想。
就忽然听得‘轰’的一声,如同闪电破开天空,巨兽击碎山石的声音传来,下一刻从聂焰刚才挥剑的痕迹,出现了一道亮银色的巨大光芒,朝着树妖的树干某处毫不留情的挥斩而去。
‘叽咕咕’,树妖发出一声怪异的尖叫,原本缠住聂焰和刘河生的藤条一松,然后疯狂的回缩,朝着聂焰所劈砍的地方绕去。
‘噗通’,刘河生落地的时候总算明白了,树妖是要用自己的藤条扛过聂焰的这一剑!
可他还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着死否算得上是胜利了?就感觉身体一轻,被聂焰猛地拽起,狂吼了一声:“快跑!”
这样也不能杀死这只树妖?刘河生满意的疑惑,但脚下的动作不慢,跟着聂焰就疯狂的朝着峡谷的另一头跑去。
在他身后,传来了‘洗洗漱漱’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个东西落地的声音。
刘河生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聂焰的剑力破开树妖的藤条,然后藤条落地的声音。
‘轰’的一声,整个峡谷再次起风了,在奔跑之中,迷的刘河生睁不开眼睛:“聂大哥,为何要跑?”
“我斩不死那只树妖,它的生命力强大到似乎无穷无尽,而它的灵魂有一半都没有扎根在本体。我刚才利用术法,找出了它的弱点,蓄势一斩,可就算如此,也只是让它受到创伤,斩不死它的!”聂焰一边跑,一边飞快的对刘河生解释到,就冲刘河生刚才的表现,他有权利知道一切。
“这树妖得要命啊!”刘河生听闻之后,已经找不出任何的词语来形容这只树妖,半晌之后,只能这样感慨。
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就意味着不能一下致命,它就能恢复。
灵魂有一半竟然不在本体,那就意味着根本没有一下致命的可能!
这是如何的无耻?只能说这就是一只天生要命的妖怪。
就在刘河生感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终于从树妖那里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那吼声让天空忽然升腾起了一片的飞鸟,如同乌云来临一般,遮天蔽日。
刘河生的口里发苦,怎么就遇见了那么一只要命的家伙?
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是树妖的藤条被聂焰的蓄势一剑,整齐的斩去起码上百根藤条,就算如此,也在树干的某处留下了一道疤痕。
疤痕相对于树妖的身体,算不得很深,但是渗出一种暗红色的液体,显得是如此的恐怖。
要命的是,刘河生真的看见那个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而那些藤条挥舞着,也开始慢慢恢复,不同于树干的真实恢复,是那些藤条和之前一样,断口处开始涌出无穷无尽的灵魂力,形成新的藤条。
“幸好我们跑得快。”刘河生大呼了一口气,笑着对聂焰说到。
这么一点儿功夫,他们已经跑出了几百米,很快就到了之前下来的山崖之下。
聂焰却忽然停住,深深的看了刘河生一眼,说到:“那可未必。”
说话间,聂焰忽然从身后的布包之中拿出了一叠黄色的符,接着选了一块大石,一跃而上!
刘河生不明白聂焰究竟要做什么?却听得聂焰说了一句:“如果我术法没有完成,帮我拖住它,哪怕一点点时间。”
刘河生木然的点点头,却看见聂焰左手持符于钱,右手开始飞快的掐动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引火术。不是已经失传了吗?”傻傻的看着聂焰,刘河生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而树妖却出乎刘河生的意料,在一切都明了了之时,开始不惜一切的追杀他们,那原本不算太大的藤条,开始朝着他们挥舞,陡然伸长,然后如同一条飞奔的巨蟒一般,朝着他们爬动而来。
第七十三章 剑式
刘河生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树妖还有这等本事,那些藤条竟然可以延长。
但仔细一看,那些延长追杀而来的藤条全部是由灵魂力构成的,便也能够理解了。
刘河生估计是接触的修者不多,才会想到引火术是失传了。
事实上,引火术不但没有失传,会使用它的修者还颇多,真正快要失传的是那引火术之上更为神秘的火焰术法。
只不过,这些术法在小道界并没有失传。
术业有专攻,聂焰主修灵魂力,也不擅长,只能借助符纸罢了。
此时的雪已经越下越大,聂焰站在大石之上,口中已经念念有词,开始进行那引火之术。
刘河生无奈的狂吼了一声:“聂大哥,你要我怎么挡啊?”
说话间,那些藤条已经铺天盖地的朝着刘河生席卷而来!
刘河生无奈的滚到了一块大石的后面,一伸手,紧紧的抱住了那块巨大的石块,然后同先前一样,双脚用力,陷于大地之中。
口中念念有词;“拼了,就这一把!”
说起灵魂力的强大,聂焰绝对是猎妖人之中的翘楚,但若论起对于术法的使用,聂焰同其他猎妖人一样,比起修者是不如的。
刘河生苦苦的坚持着,无奈追上来的藤条基本上都是由灵魂里构成的。
他的一身力量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顶多就是让那些藤条拖动他的时候费劲一些。
而那些灵魂力所构成的藤条是直接作用于刘河生的灵魂,层层捆绑之下,让刘河生从灵魂之中传来一种窒息的感觉。
越是坚持,那种灵魂被挤压捆绑的感觉就越是严重。
慢慢的,刘河生就涨红着脸坚持不住了,聂焰的行咒之声还在继续,刘河生只能绝望的看了聂焰一眼,狂吼了一声:“聂大哥,我坚持不住了。”
在这个时候,聂焰持符的手颤抖了一下,行咒也停顿了一下。
但很快,聂焰的手又重新变得稳定,行咒之声越来越快!
此时,刘河生闷哼了一声,那树妖的力量之大,竟然一下把刘河生连同那块大石也一同从地上卷起,朝着自己疯狂的拖动而去。
几息的时间以后,聂焰陡然睁开了双眼。
一叠黄色的符纸被他一下子扔向了天空,咒语的最后一句也同声而落。
‘轰’,一股火苗首先从一张符纸上燃起,接着飘向天空的符纸一张张如同连锁反应一般的全部燃起,接着形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焰。
聂焰双手不停的掐诀,掌控着火焰,朝着那个树妖呼啸而去!
“如果是火的话”聂焰低沉的说了一如,看着那团火焰飞速的滚动着,就要接近那个树妖。
“聂大哥,救我!”刘河生疯狂的喊了一声。
聂焰从大石上一跃而下,朝着刘河生飞奔而去。
火焰终于扑倒了树干之上,惊得两只安静的蝴蝶一下子朝着空中飞去,与此同时,那树妖也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嘶吼。
火焰毫不留情的一下子包裹了整个树干,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聂焰已经追上了刘河生,一把抓住了刘河生的脚,挥剑斩断了一些藤条,生生的把刘河生拉了下来。
在此时,聂焰发现了一个细节,原来这些藤条并不是完全由灵魂力构成,而是里面有一些细小的树须,似乎是新生而成。
之前差点儿被骗,因为这树妖会什么了不得的妖法,竟然可以由灵魂力影响到现实的世界,原来是有这些细小的根须。
“我以为我就要死了。”刘河生被救下来以后,连声的咳嗽,看着被火焰包裹的树妖,又忍不住得意的大笑了两声。
聂焰却皱着眉头发现,火势虽烈,可是树妖好像并没有被怎样烧灼?这是?
聂焰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些符引来的并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聂焰花了大价钱去猎妖人在州府的分部,买来的可以引来熔岩之火的符纸。
怎么这树妖?从这些火焰的温度上来看,这些符纸并不是假的啊?
“先别说话,走。”聂焰的神色沉重,拉着刘河生就朝着之前的来路跑去。
刘河生忍不住长嚎了一声,看聂焰的样子,这树妖莫说还没有被斩杀,甚至连压制也没做到吗?
两人无声的跑在峡谷之中,偏偏在这个时候,后方传来了一声爆裂之声,接着是树妖的意志:“竟然用火来烧我,你们以为今天能够走掉吗?”
聂焰一回头,震惊的发现,随着那一声爆裂的声音,原本缠绕在树妖身上火焰竟然被弹射到了空中,分成了一团团的小火球,呼啸着落地,就如同一场美丽的流星雨。
这火焰竟然对树妖无效!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妖啊?聂焰忍不住在心底也充满了疑问,但脚下并不慢,拉着刘河生飞奔在峡谷之中,如同一阵风。
刚才,他心里清楚,这哪里是火焰被弹射开来,分明就是树妖用强大的灵魂力包裹着火焰,生生的把火焰‘甩’了出去。
而天空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变得阴暗起来。
刘河生一抬头,从口中发出了惊恐的‘呼喝’声,想说点儿什么,却是一下子急红了脸,没有办法对聂焰说个清楚。
聂焰心中一紧,一抬头,看见整个峡谷的两壁上,天空中竟然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藤条,如同十面埋伏一般的把他和刘河生包围了。
这树妖!聂焰咬紧了牙齿。
偏偏在这个时候,树妖发出了冷酷的狞笑声:“很好,你们竟然逼我的魂魄完全的回归,在这么多年以后,第一次用出了全部的力量!就用你们的鲜血来成为我的养分吧。”
说话间,那些藤条扭动,生长的更快!
从树妖那里的上空开始蔓延的藤条,也以一种几乎是吞没的姿态,朝着刘河生和聂焰席卷而来。
聂焰在这个时候反而神色平静了,忽然一脚踢向了刘河生的屁股:“走,趁着现在!我会给你争取一个机会!记得去蜀中那个小镇,照顾好我的弟弟妹妹。”
“聂大哥”聂焰这一脚的力气并不小,踢得刘河生朝着前面飞快的扑出了几步,他还在犹豫,还在迟疑。
可是看到聂焰坚定的眼神,听到那一句照顾好我的弟妹,刘河生就知道自己若这个时候再犹豫,才是真正的对不起聂焰了。
所以,也只能深深的看了聂焰一眼,转身红着眼睛,拼命的朝着来路跑去。
而聂焰在此时,扬起了手中的剑,飞快的朝着自己掌心一抹而过。
锋利的剑刃,轻易的就破开了掌心的皮肤,鲜红的血一下子涌出,染红了整个剑刃。
面对铺天盖地的藤条,聂焰此刻冷静的要命,既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就使用那样的招式吧!
这是聂焰重出江湖以后,新领悟的一个招式!那就是把镇妖咒言融入剑势当中。
镇妖咒言原本就是一种能量,何以不能和剑式相连呢?
这需要聂焰的鲜血为引,因为血生灵,说简单一点儿,人的鲜血之中就包含着人的灵所以,一滴鲜血才可以用来做很多事,譬如诅咒,譬如追踪
染血的无名剑,很快就和聂焰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也不看那铺天盖地的藤条,聂焰立于峡谷之中,掐着一个起始手诀,开始念动《镇妖咒言》,十三篇当中,不是所有的言咒都适合于剑式。
但这一篇威力甚大的《镇魂篇》是绝对可以的!
这也就是,当没有完全的把握,《镇魂篇》能够起作用的时候,就用剑式来弥补。
藤条已经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聂焰,把整个峡谷形成了一个牢笼。
聂焰的咒言也行进了一小部分,天地之力无所不在,岂是这些藤条能够阻止的,越来越多的力量聚集于剑上。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聂焰此招的不俗,树妖更加的疯狂了,藤条几乎是以一种如风般的速度朝着聂焰包裹缠绕而去。
聂焰异常的冷静,镇魂篇还是一字一句的进行。
越来越多的天地之力包裹着无名之剑,就连无名之剑的剑身也在微微的颤抖,若不是这把剑,什么剑能承受如此的力量?
藤条终于包裹住了聂焰,从上空看去,已经望不见聂焰的身影,倒像是在峡谷之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藤条球!
但天地之力依旧在波动着,那股沉闷的威压,压抑在峡谷之中,聚集着让人颤抖的威力!
树妖开始把聂焰疯狂的朝着自己的本体拖动而镇魂篇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任谁都能感觉到那股天地之地随时都可能倾斜而出。
树妖有一种来不及的感觉,在这个时候,竟然也不拖动聂焰了,反倒是从藤条之上突然出现了长长的尖刺,四面八方的朝着聂焰扎去!
“呼!”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聂焰长呼了一口气,但镇魂篇依旧没有停止!
他感觉到了一种流逝,是生命中所有的力量都在流逝,而这种力量也没有便宜了树妖,只是单纯的从自己身上流逝而已,看来树妖不到最后关头,也舍不得聂焰这个‘养料’!
坚持不了多久了!
聂焰的声音忽然变得快了起来,他似乎进入了一种不悲不喜的境界,也感觉不到了外界的危险。
几乎是心到声就至,快要到了心咒的境界。
镇魂篇完成,无名之剑开始疯狂的颤动。
第七十四章 秘闻(上)
就在无名铁剑不停震颤的同时,树妖藤条上的尖刺也深深的扎入了聂焰的身体,几乎瞬间就吸走了他大半的力量,甚至连生命力也在微小的流逝。
也在同时,刘河生几乎是连滚带爬,无比狼狈的跑上了之前那片石坡。
也许是伤感,也许是震撼,回头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能看见聂焰的身影,倒是看见一个巨大的藤条球!
‘聂大哥一定’刘河生越想越伤感,知道此地已经安全,忍不住大呼了一声:“聂大哥!”
灰色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除了它在飘动,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绝望的一刻。
也就是这一刻,聂焰的手腕微微动了,无名铁剑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这一股强烈的杀意,颤动的更加厉害。
“我此生,只剩这最后一剑。”聂焰在心中默念,平日里能轻易举起的铁剑在此刻似乎有万分的沉重,用尽了他的力气。
“所以,这一剑势必不被任何事物所阻挡。”此时的聂焰就像一个血人,身体四肢都被尖刺弄到鲜血淋漓,他全身的青筋鼓掌,似乎在逼出最后一丝力气,铁剑已经被高高的扬起。
“杀!”千言万语只凝固成如此一个字,随后,扬起的铁剑重重的落下,无声无息
但接着,四周向上卷起的灰雪忽然爆裂开来,每一片雪花都被碾压至爆碎,如同在这里忽然起了一阵剧烈的狂风。
接着,刘河生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张得更大,一声震耳欲聋的音爆之声,震动的石坡上的岩石都纷纷颤动,一些小的石块儿滚落,一些大的石块上甚至出现了裂痕。
“聂大哥!”刘河生惊喜的大喊了一声,可是容不得他再次开口,纷扬的石块已经如同泥石流一般的滚来,刘河生只能狼狈的一下子滚到一块大石之后,猛地贴着大石,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但在那一瞬,他感觉灰暗的有些发亮的天空忽然亮了一下。
接着,一道如同天之裂缝一般的剑光陡然出现,轻描淡写划下了一笔,那些藤条就纷纷碎裂,露出了在其中举剑如同血人一般的聂焰。
下一刻,这剑光就伴随着轰鸣的音爆声朝着树妖滚滚而去,还来不及让人发出一声惊叹,就撞到了树妖的树干之上,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整个峡谷开始剧烈的震动,那些不知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骸骨,被剧烈的震动扬起,破碎,如同下了一场骨雨。
那一片安静的草坪之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但是树妖那里光芒闪烁,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那只异样美丽的一紫一黄蝴蝶,猛地振翅飞起,如同两片飘零的树叶。
‘有生之年,能看见如此的战斗,就算死了又如何?’在这个时候,石坡的爆裂已经过去,刘河生抬起头,在滚滚烟尘之中,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天地都仿佛安静了一秒。
在这个时候,树妖身上闪烁的光芒忽然静止了下来,在树妖的树干之上赫然裂开了一个无比大的深洞,从深洞之中竟然诡异流出的是类似于人类的鲜血。
‘呼’,聂焰长呼了一口气,身体踉跄了一下,差点朝前扑倒在地,幸好铁剑及时支撑,才让他只是半跪在地上,没有完全的跌倒。
“失败了吧?”聂焰握紧剑柄,轻声的说了一句,心中却并没有半分的不甘,有些东西只是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如果今天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日必定还有后来人吧?
“你竟然让我受了如此的重伤?”果然,下一刻,一个充满了狠辣,阴沉的声音从树妖那边出现了,这是树妖第一次发声,诡异的音调,如同万千树叶被风吹动,组合起来,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它没死,聂焰从落剑的一刻就知道,自己到底是弱了一些,杀这传说中的妖物还是力有未逮。
在树妖说话的同时,一股力量在快速的凝聚,那些残破的藤条竟然搅在了一起,组成了一把类似于铁枪的东西,无数的光点凝聚,似在蓄势。
聂焰知道,下一刻这把‘铁枪’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向自己,洞穿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他的心却分外的安静,回头望了一眼刘河生。
刘河生也呆呆愣愣的看了一眼聂焰,这样也没杀死那只树妖?
可他下一秒却朝着聂焰郑重的点了点头,即便刘河生再蠢笨,也明白聂焰这一眼是交代,他这一点头是在对聂焰承诺。
聂焰心头更加的安宁了,他几乎连动一根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此刻能维持半跪的姿态,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在漫天的飘雪之中,聂焰心中只剩下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自己无声的死在这片峡谷之中,若有朝一日碗碗知道以后,会为自己掉下一滴眼泪吗?还是已经成为了饕餮之妻,从此以后此生无关,知道最多也只是一声叹息?’
如若是那样,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吧?
在这个时候,‘铁枪’已经凝聚成型,看样子下一息的时间就是自己身死的时候,聂焰闭上了眼睛。
天地安静,只剩下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可是等待了许久,那穿身的一痛也没到来,倒是听见刘河生连连惊呼的声音。
莫非事情还有什么变数?聂焰心中奇怪,睁开了眼睛,只是一瞬,他也忍不住发出了和刘河生一样低呼的声音。
因为就在不远处的树妖,忽然开始奇异的扭曲起来。
这种扭曲很难形容,就如同这分明真实的世界有了重影,又像是极度炎热下,扭曲了的空气。
这种扭曲非常的奇怪,带着奇异的颤动,而树妖几乎连身前的那把已经凝聚好的铁枪也开始跟着颤动,就像随时都要散去。
发生了什么?聂焰紧紧的皱起眉头。
原本传说中的树妖,就有让人疑惑的地方,就比如这树妖为什么会横空出世,从一个偶尔猎杀路人的妖物,变成了一个惊天大凶,一出手就毁一城一镇十几个村落?
这中间若说没有变故,恐怕难以让人信服,莫非今日就要揭开真相吗?
尽管身体已经乏力到无法言说,但聂焰此时的精神却异样的亢奋,紧紧的盯着树妖,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是那把铁枪竟然支撑不住的爆裂开来了。
“啊!”树妖发出了一声不甘心的怒吼,在那一片地方扭曲的更加厉害。
可也在这个时候,一声充满了冷意的,沧桑的冷哼声从那片扭曲之地传了出来。
是谁?
聂焰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见任何的身影出现,而刘河生似乎听不见这声音一般,只能在石坡上吃惊又迷茫的看着。
“孩子,你很好!没想到凭借你的力量,竟然可以重创这只妖物,让一直被压制的老夫终于可以分神反压制这只树妖,告诉你一些真相,嘱托你一些事情。”
这个声音如同直接撞在了聂焰的脑中,一字一句是那么的清晰。
聂焰心中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开口问到:“你是谁?究竟是人还是妖?”
也不怪聂焰这样发问,他很难想象,在树妖之下,还能有一个没有魂飞魄散的灵魂,就是灵魂,否则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传达意志。
“老夫是谁?年岁太久,我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道号,到还分明的记得一件事情,老夫是明阳门第三代掌教,一生的使命是封印那山海世界,把人间隔离出来,避免上古的战争再次重现。”
“什么?”聂焰瞪大了眼睛,这无疑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更让他震撼的是明阳门三个字,因为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过明阳门的事情,他一心向往能去一趟明阳门,就仿佛内心的召唤。
不理会聂焰的震惊,那个声音犹自自顾自的说到:“老夫的时间有限,现在的你不需要了解太多的前因后果,你只需要知道,这树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两方世界重叠之处!树妖一脚在人间真实,一脚在山海虚幻。在许多年前,它本是平凡之妖,就因为这重叠之处空间忽然不稳,才得到了一场属于它的机缘。”
聂焰沉默,这些内容太过匪夷所思,他必须要仔细的思考才能消化。
而那老者却是继续说到:“这一场变故,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我明阳门历代都在努力封印最大的一处空间破碎之点,在变故发生了以后,才惊觉这树妖图谋和野心都不小,竟然要在这里悄然的洞开山海世界。匆忙之下,只有老夫来阻止这一切。”
“只不过,老夫维持了空间的稳定,就无法压制这树妖的凶魂,只能勉强形成一个平衡。”
“洞开山海世界,这树妖需要大量的人灵。所以,在无奈之下,老夫只能封印了这片峡谷,彻底的掩埋这树妖的秘密。”
那老者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也渐渐的有些不稳,而树妖轻微的颤抖,看样子又要反压制这老者。
聂焰心中大概已经穿起了一条线,知道时间紧迫,忍不住大声问到:“需要我做什么?”
第七十五章 秘闻(下)
面对聂焰的问题,那个苍老的声音并没有直接的回答。
而是告知了聂焰另外一个情况,那就是这片峡谷本身的封印也已经不稳,原本猎妖人都是感应不到这片峡谷的,如今聂焰能够看见,只能说明问题已经彻底的爆发,从此以后每年会有一天这个峡谷会妖气冲天。
并且这个时限会不断的缩短,变成半年一天,一月一天,直至封印彻底破碎。
“所以,找到我的门人重新封印这片峡谷。另外树妖的能力已经越来越不在控制的范围内,需要有一个出色的猎妖人彻底的斩杀这只树妖。”
说到这里,老者的话语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并且有破碎的声音传来。
相反,树妖的怒吼之声却是越来越大。
聂焰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勉强的想要支撑起身体,而刘河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聂焰挣扎的样子,心中也明了聂焰需要帮助,继而从峡谷的石坡之上飞奔而下,朝着聂焰跑来。
“你非常有潜力,能够撼动树妖。但请记住,要猎杀树妖,需要的是能够吞噬力量的火焰。去到明阳门,抱出老夫的名讳——云从鹤,你会得到一场机缘。从远古到现在,明阳门和顶级的猎妖人都是紧密相连的,你遇见老夫是缘分,亦是你的命运。所以,老夫再帮你最后一把。”
云从鹤,聂焰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这个声音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彻底的破碎,继而从树妖所在的扭曲之处爆发出一股显然不属于树妖的意志,整个峡谷的好几处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时,刘河生扶起了聂焰,有些迷茫的看着峡谷,忍不住说了一声:“阵法?这里怎么会有阵法?”
是的,爆发出光芒的极点,正好是阵法的几个阵眼,虽然看不见阵法的纹路,但稍有阵法知识的人都会知道基础的阵眼对应。
此时,树妖好像已经快要挣脱某种束缚,发出疯狂的嘶吼。
在阵眼光亮的同时,聂焰感觉到这峡谷之中正在聚集着什么,闭眼感觉竟然是自己之前遗失的力量。
“走,在再次封印峡谷之前,老夫控制不住这树妖了。”也在这个时候,从树妖那边扭曲的空间传来了一个嘶吼的声音。
这一次,就算刘河生也能够听见,哪里还敢犹豫,背起聂焰就朝着峡谷的石坡疯狂的跑去。
树妖却在这个时候彻底的复苏,就连那扭曲的空间也渐渐的平稳,之前被打散的铁枪再次的凝聚,或许是因为时间不多了,这一次树妖并没有凝聚那气势惊人的铁枪,反而是匆忙之下凝聚了一把刚刚成型的铁枪,就朝着聂焰和刘河生二人疯狂的激射而来。
也在这个时候,属于聂焰的,散落在这个峡谷的力量回来了,狠狠的撞入了聂焰的身体。
感觉到了身后的危机,聂焰来不及等到力量稳定,甚至来不及细看,回身就是一剑狠狠的斩去。
‘轰’一声低沉的闷响,让刘河生差点儿跌倒,可他不敢回头,勉强稳住身体,只是背着聂焰继续疯狂的朝前跑去。
而聂焰因为力量刚刚回归,还在灵魂中紊乱的原因,勉强挥出了一剑,同时牵动了身体和灵魂,一口鲜血喷出,洒落在了刘河生的脸旁以及肩膀。
感觉到耳边的一股温热,听到了聂焰闷哼的声音,刘河生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咬牙说到:“聂大哥,你可千万别就这样死了啊?”
聂焰回头,发现树妖再次凝聚出了一把铁枪,可他已经无力再斩一剑了,只得勉强提起精神对刘河生说了一句:“我还死不了,你若是不快跑,我们才真的会死。”
刘河生不敢接话,在这个时候,勉强再次爆发了自己的力量,赤红着双眼,几乎跑出了自己速度的极限。
整个峡谷开始莫名的震动,之前原本已经消失的妖气,陡然再次出现,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陡然张开了。
树妖的气势在这个时候攀升到了极限,再一次的那根铁枪迅速的凝聚成型,朝着聂焰和刘河生的方向又一次的激射而来。
这一次,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办法避开了。
聂焰回头,只是看见,起码有数十把的铁枪在不听的凝聚,若是自己巅峰时期这样的铁枪并不难对付,但是如今
在耳畔传来了刘河生狂吼的声音,在这一刻,他几乎是在透支着生命力在奔跑,堵最后的一个生死。
铁枪最终不可阻挡的射向了聂焰和刘河生,也刚好是在这个时候,峡谷两旁原本陡峭的石坡终于出现了一个坡度稍缓的地方,也正是刘河生和聂焰下到峡谷之中的路。
“啊!”在这最后的一刻,刘河生忽然一跃而起,朝着那个坡度较缓的石坡猛地的冲了过去。
‘刷’的一声,那柄铁枪贴着刘河生的手臂,激射而去,在峡谷的尽头爆裂开来。
只是擦着手臂而过,刘河生的手臂就留下了巨大的一条伤口,对应的灵魂之处也感觉到了一种破碎的疼痛。
可是他不敢放开聂焰,两人双双跌倒在石坡之上,撞的全身都是伤口。
聂焰已经无力说话,他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来调整身体里肆意流淌的力量,冲得他的灵魂已经全身的经脉都处在一种剧痛当中。
刘河生狼狈的连滚带爬跑到聂焰的身边,一把拖着聂焰,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在此时,他的皮肤碎裂了好几道口子,肌腱之间也出现了急剧收缩膨胀数次以后的撕裂,甚至有鲜血从皮肤之下涌出。
但哪里还顾得上?只能扛着聂焰一路狂奔。
在不停的晃动之中,聂焰看见天空中的妖气开始渐渐的聚集成了一团,在树妖再一次的发出了那十几根铁枪的同时,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终于被收拢了,那一团妖气陡然的消失,而峡谷之中的空间也开始奇异的扭曲。
那十几把铁枪不知道激射到了何处?
树妖发出了一声不甘心的嘶吼,身形也开始渐渐的模糊了起来,而这时,刘河生终于带着聂焰再一次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山顶之上。
回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处诡异的峡谷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一阵阵水浪之声传来,那处峡谷竟然变成了一条在冬天也激流汹涌的河流。
“这是什么手段?”刘河生只是愣愣的说了一句之后,一下子就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其实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刘河生的极限了。
而聂焰也被这等手段所震撼,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树妖的传说经历了那么久,始终没有猎妖人将之斩杀的原因?
他不懂阵法,也不明白这明阳门的三代是用了何等惊天的手段,才造成了这一幕,但他知道,自己若想快速的突破,是少不得要去明阳门走上一趟了。
是夜,聂焰才稍许的恢复好了一些身体。
这一战,没有斩杀到树妖,却也是他少有几次严重受伤的状况之一。
刘河生也是,他有生以来就没有受过那么重的伤,主要是把自己逼到了极限,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了妖化的血脉。
这样,受伤的两人已经极度不适合在山坡上过夜了,虽说阵法已经封闭,但那老者也明确的说过,阵法已经不稳,聂焰怕再生变故,就算是夜晚,也带着刘河生连夜的离去了。
黄骠马还在山林之中,在接近树妖所在的地方,被聂焰暂时放归了山林等待。
在走出一定的距离以后,聂焰唤来了黄骠马,这才驮着疲惫的两人彻底的脱离了危险的地方。
而匆忙离去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一片被封印的峡谷之中,遗漏了两只蝴蝶,在聂焰和刘河生离去的时候,两只蝴蝶就趴在山顶的另外一方,随着他们的离去不停的煽动着翅膀,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转眼的岁月匆匆。
从上一年的冬季猎妖树妖到这一年的春节临近时,聂焰和刘河生已经处在了聂家的大宅之中。
而这一处大宅早已经不是之前在镇子上的大宅了。
那个宅子被梅寒分给了聂家一些必须行走在世俗维持家族的人居住了。
真正的聂家核心居住的地方已经迁到了远离镇子,比较靠近某一个城市的郊外,算是两地之间的中心地区,地形平坦。
但由于比较远的郊区之故,也算人迹罕至,加上聂家有意的避世,借助了一些世俗的力量,让这里几乎除了聂家人,再无外人来此。
渐渐的,真正的聂家人就这样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活跃的都是聂焰外围打理世俗的人,这才是真正符合聂焰心中猎妖人家族的形式。
如今的聂焰和刘河生就在这聂家真正的大宅之中。
比起曾经的老宅,这个宅子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而聂焰的房间更如同一个单独的院落,就掩藏在聂焰大宅的背后,这里聚集的形势更像一个村落。
刘河生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
毕竟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是他跟随师父行走江湖以来,几乎很少有过的待遇。
可刘河生也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跟随聂焰是享受,尽管只经过了树妖一战,他也明白只要是跟随聂焰的战斗,每一战几乎都应该是充满了生死危机。
他是跟随聂焰的第一个猎妖人,但也苦恼,并不太被聂家的人接受。
第七十六章 烙印
刘河生不被接受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那一次他在大街上羞辱聂焰的一幕,实在给几小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如何能一时间接受他是自家人?
带着这个烦恼去询问聂焰时,也只得到了一句话‘何必操之过急?’
聂焰倒是淡定,刘河生却是心急,他是打算一生一世都这样跟随聂焰了,恨不得马上能够融入聂家,成为聂家的家族猎妖人,徐徐图之,是要图到何年何月呢?
而刘河生的烦恼暂且不提,眼见着又要是一个春节了。
在聂家最重视的节日便是这个春节,因为只有这个节日,聂焰是十有**在家中的。
所以,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时光往往是无情的,它会带走每个人过去的模样,带走每一个值得或者不值得留恋的瞬间,且不能回头。
但有一种情结,如若愿意,时间也不能带走。
不管是小乞儿的时代,还是少爷小姐的时代,团聚就是聂家几个核心人物心中最大的情结。
“但是,真的团聚了吗?”此时的聂焰,就在聂焰大宅湖边的一处木廊上静静的坐着,手持鱼竿。
此处的湖水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聂家宅子中的人工湖了,而是一片天然的湖泊,被聂家圈入了自己的宅子中。
木廊是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水里,也是聂焰最喜欢的一个地方。
几乎无雪的蜀地,在这最临近春的深冬之中,常常是细雨绵绵,带起湖中波光粼粼,也带起了聂焰的心事。
只因为那些年的团聚,是指的包括碗碗的每一个人。
如今的团聚不可能再有她。
人生的奇怪就在于,明明都还在,明明都还牵挂,而都希望有生之年能再,却偏偏不可得,那这种奇怪,算不算是人间之苦呢?
雨丝飘落在聂焰的肩头,他又想起了小道界,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师父可好?
曾经师父说过,小道界隔离于尘世外,有因果,但尽量不沾因果是为小道界存在的一个理由,所以在小道界之中有最初级的返璞归真,因果寥寥之意。入得人世,若不以一颗旁观者的心来看待一切,因果自然就会沾身。
而斩不断因果,也就斩不了自身的枷锁,如何能看清大道?
可沉沦到如今,斩断到底是什么呢?就如一棵树上的果实有甜的,也有酸涩的,通通不要?而一个因有因善而起,也有因恶而生,是否统统都否定?
聂焰越发的看不透这人世了,却又渐渐明白了情劫只所在,就好比如今的他再也回不去那返璞归真,因果绝少的小道界。
想着,聂焰拿起了身边的酒壶,喝了一口,入口却是温热的茶水,从那一年,他已经戒酒,如若想,也只取其意则可。
放下酒壶,聂焰的手一抖动,一条泛着银色的大雨就被拉扯上了岸,在木廊上犹自的跃动不已。
“你倒是贪吃,亏得这么冷的天气也能上钩。”聂焰笑笑,就去取了鱼嘴上的钩子,准备把鱼放归湖中。
偏偏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这条鱼好,若是切成薄片,放入有姜的羊肉汤之中一烫,便是美味,为何要放入湖中?”
聂焰的手又颤抖了一下,这一次却不是为了钓鱼,而是震惊,如今的他有谁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背后?即便是大妖也不可能做到。
可是聂焰却没有回头,只是说到:“不想吃鱼,便放了它。若想吃,集市上也可买,也能放了它。理由很多,只要我想。”
“哈哈哈,好一个只要我想!当日疯子常道,他的弟子有一天就算会成为那逆天之人,也不会成为那逆天道之人。因为你想的总是放了它,而不是剁了它,你所想,是善。无论如何,青天当头,天道还是为善。”那个声音笑得非常开心,一口言语却是有些颠三倒四。
在这个时候,聂焰终是回头了,入眼却是看见一位身穿着皂色长袍,长相看似平凡的记不住,却又给人一种无声的气场,仿佛天地都是他为中心,发髻有些歪斜,一把白须却是潇洒的老者站在身后。
他不认识这个老者,但从老者口中说出了疯子二字,聂焰便知来人应该是师父的故人,因为师父诨号就是那疯老道。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回头,便也是从那来人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恶意。
若是师父故人,聂焰心中说不激动是假的,如今虽不知因何找上门来,但总归不是害他来的,只是这老者的一番话太过玄奥,又似是而非,聂焰忍不住开口问到:“何为天,何为天道?有什么区别?”
“天是人眼能所见,盖于头顶的天,人眼能所见,那就是浅表的规则,而天道则是规则中的规则,也许就要撕破了那天,才能看得清呐。”那老人望着聂焰,言语淡淡,眼神却是深邃,似乎意有所指。
可惜聂焰此生最不爱便是那论道之事,在他心中,若有道,绝非言谈之中,而是包含在世间百态之内,只能去体会。
于是放下鱼竿,站起身来,对老人一个抱拳,然后郑重的说到:“我不懂,亦不想论道。若有道,我伤也好,痛也罢,总要自己去体会。”
“很好。”那老人看着聂焰说了一句,然后直接的开口:“今日来,是受故人之托,也是承先祖传来之旨意,给你留一线契机,也给聂焰一个造化,一场庇护。”
聂焰听闻眉头皱起,这话听来虽然是好意,实际上暗示的意思却并不是那么让人愉悦,总感觉自己和聂家会遭难一般?难道会发生什么吗?
想到这里,聂焰想抬头追问,却看老人大有深意的看着他,说到:“既来之,则安之。你知,就能避?”
聂焰不说话了,他懂老人的意思,那就是告诉你了又如何?告诉你了一样避不开。
既然如此,何必追问?
想到这里,聂焰对着老人又是一抱拳,老人却是飘然而去,一幅纸卷落在了聂焰的手上。
聂焰展开一看,不就是如今聂家大宅的一张详细图纸,上面被标明了几处地方。
“先生,这是何意?”聂焰看不懂,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问到。
老者走的极慢,没有回头,只是说到:“我在你聂家会呆三天,这些标注的地方,有着明确的123记号,第一天约束你聂家人不可取标注1的地方,以此类推,待我三天以后,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先生是否告知你是师父哪位故人?”这是聂焰心中一直好奇的问题,其实他是想借此问一问师父的消息。
“我是一个真正的避世之人,来这世间,却再也不属于这世间,融不入这世间,偏偏因果未断。我是你师父哪位故人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日后不久,便会知道我的身份。”那老人说话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个风格,不会与人说清。
聂焰疑惑之下,想要再问,却哪里还能看见老人的身影?
这件事来得无声,去得更加奇怪,只有手中那张白纸说明着这不是一场梦幻。
聂焰在沉默了片刻以后,忽然收起了白纸,举步朝着聂家的院落群走去。
在片刻之后,聂家上下就得到了一个消息,从明天开始,某些地方会成为暂时的禁区,家主自有安排,聂家任何人不得擅闯,违者永久的驱逐出聂家。
而对此,聂焰没有解释任何的原因,就包括刘河生和几小,聂焰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三天的时间匆匆一晃而过,在这三天之中,聂家人自然是守着那规矩,聂焰规定的地方一个都不敢乱闯,当然也没人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在三天以后,聂焰忽然感觉到聂家好像多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想要去老人说到的不可去之地去探查一番,却在这个时候,自己的院落之中,那老人又突然出现了。
聂焰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想要询问老人一番,却不想老人竟然无声无息的出手,只是一指,聂焰竟然抗拒不住灵魂传来的一种催眠之感,强悍如他,竟然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聂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从下午到了月上中天的深夜。
饭桌上摆着的饭菜,证明梅寒曾经来过,可是哪里还能寻到那老者的身影。
在疑惑之中,聂焰挣扎着起身,却从丹田的位置传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疼痛,这疼痛不适来自肉身,而是来自灵魂。
聂焰在诧异之下,一把掀开了被子,却发现自己**着上半身,丹田处有一个一眼看去复杂,再看又简单之极,还看却有说不出的玄奥的红色图形。
当聂焰的目光落在其上时,那红色的图形却是慢慢的隐没而去,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消失。
这是发生了什么?
有人无声无息在自己身体做了手脚?聂焰吃惊之下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情,赶紧打坐,存思,开始感应自己的灵魂。
却只是沉入了片刻,就陡然睁开了眼睛。
那之前还在丹田上的红色图形,竟然烙印到了自己的灵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