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江山战图TXT下载江山战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山战图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江山战图txt下载     江山战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06章 南城突破(中)

    徐善明的具体职务是赵王府军曹参军事,负责兵源招募,军队当值调度等等,像新兵是否混入老兵,每昼夜分成几轮当值,每轮当值多少军队,多少时间等等,这些决策性的东西由王世恽决定,但具体执行却是由兵曹参军事来安排,比如今天那支军队当值,在哪个点防御等等。

    夜间当值比较辛苦,时间也长,也没有特殊好处,几乎所有的老兵都不愿意夜间当值,徐善明便将夜间当值的苦差划给了新兵,他也因此赢得了老兵们的一致夸赞。

    但完全是新兵值夜也不行,徐善明又按一比五的比例,也就是五千新兵和一千老兵来搭配值夜,这样新兵每两天就要轮一次夜岗,而老兵则半个月才轮到一次,虽然这个安排让新兵十分不满,但新兵没有话语权,只得承受。

    在徐善明的调度安排下,今晚的夜岗便轮到了云师泰率领的一千士兵,他们负责守城楼和城门,其余五千新兵则负责城墙防御和城内巡哨。

    一更时分,云师泰和白天最后一轮当值将领交接了夜岗,一千士兵撤回军营休息,而云师泰的一千士兵则迅速接管了城楼和城门。

    南城是洛阳最重要的城门,也叫定鼎门,定鼎门城楼高达四丈,飞檐斗梁,气势恢宏,是隋帝杨广时代的洛阳标志之一,而且它并不是一座城门那么简单,而是一座周长达两里的瓮城,如果在战时,需要三千士兵才能防御,而平时站岗警戒,只需千人便足够了。

    今晚在南门城楼轮岗的一千士兵的真正指挥者却是将军沈光,距离两更时分越来越近了,沈光换回了大将铠甲,扶剑站在城楼前久久凝视着前方,夜幕笼罩着原野,原本繁华的南城门外早已被战乱摧毁,房舍大多只剩残垣断壁,在夜色中竟然看不到一点灯光。

    这时,云师泰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沈将军,府中传来消息,王世恽已醉倒。”

    沈光点点头问道:“两更到了吗?”

    “还差一炷香时间。”

    “那就再等一等!”

    沉默片刻,云师泰低声问道:“沈将军,我父亲会不会从贼而被降罪?”

    沈光笑着拍拍他肩膀,“这次夺取洛阳你们父子立下大功,就算过去有罪,也足以抵消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云师泰大喜,连忙躬身道:“多谢沈将军关照!”

    这时,城下奔来一名黑影,靠近护城河时,张弓搭箭,一箭向城头射来,沈光看得清楚,这是城外隋军在提醒自己到时间了。

    沈光当即下令,“开城门!”

    几名士兵推动绞盘,吊桥开始缓缓下落,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飞奔而来,紧张地禀报:“将军,王世充来了,现已到城下!”

    沈光一怔,急令道:“立刻开城门!”

    云师泰也十分紧张,连忙道:“我去引开王世充!”

    “云将军当心,迫不得已,可直接动手杀之!”

    “我明白!”

    云师泰急忙向城下奔去,沈光怕云师泰顶不住,他交代副将几句,也转身追了上去。

    .........

    今天晚上乌云低垂,星月无光,四下一片漆黑,使王世充格外地心神不宁,一种直觉告诉他,如果隋军准备攻城,那今晚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在宫中再也坐不住,便带着数百侍卫来来夜访城池防御,第一站便是定鼎门,王世充已抵达定鼎门内城门前,让他有点生气的是,主将王世恽居然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守城士兵明显很多都是新兵,穿着布甲,拿着粗陋不堪的兵器,这使得王世充对兄长极为不满。

    这时,云师泰从城上奔来,在王世充面前单膝跪下行礼,“卑职云师泰参见陛下!”

    “今晚是云将军当值吗?”

    “正是卑职!”

    王世充用马鞭一指两边城墙,“朕来问问你,怎么城墙上都是新兵?”

    云师泰路上早想好了答词,他不慌不忙道:“启禀陛下,这是赵王殿下的部署,卑职不敢多问。”

    云师泰一句话便将球踢给了赵王王世恽,这种事情本来就和他无关,就算他知道也不能说,王世充心中愈加恼火,回头侍卫喝令道:“去把赵王给带来,喝醉了用水泼醒。”

    十几名士兵飞奔而去了,这时,王世充又问道:“城外有什么情况吗?”

    “启禀陛下,城外没有任何动静,和往常一样,但城内却有点异常。”

    “什么异常?”

    “卑职发现城墙下方有咚咚声,似乎有人在地下挖掘。”

    王世充一惊,急问道:“异响在哪里?”

    “陛下请随我来。”

    云师泰将带着王世充向城墙西面走去,离开了城门,后面的沈光暗暗夸赞云师泰有急智。

    但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瓮城内忽然传来一声马嘶,正要离开的王世充不由一怔,问道:“瓮城内怎么会有战马?”

    云师泰后背吓出一身冷汗,半晌道:“有可能是赵王爷的战马,下午赵王来过,回去是乘坐马车,或许战马留在瓮城了。”

    王世充何等精明,怎么可能被这话糊弄住,他脸色极为阴沉的问道:“是这样吗?”

    “卑职也只是猜测,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缘故。”

    王世充厉声令道:“开城门!”

    云师泰无奈,只得对上方喊道:“开内城门!”

    城上士兵都向沈光望去,沈光回头看了看瓮城,两名骑兵斥候已经回去,大队隋军即将进城,他心中一横,令道:“开城!”

    内城门吱嘎嘎开启了,此时王世充心中更加生疑,城门只开启三尺宽,他便纵马冲进了瓮城,后面数百骑兵侍卫纷纷跟了进去,这时,沈光已经等不及所有侍卫进瓮城了,他当即喝令道:“关城门!”

    内城门方向一变,开始吱嘎嘎关闭了,城内还来不及进瓮城的百余名侍卫大吃一惊,纷纷喊道:“快开门!”

    沈光在城头大喝一声,“放箭!”

    数百名士兵一起向城下放箭,百余名侍卫躲闪不及,纷纷被箭射倒,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

    王世充压根就没有想到守城门士兵已经不是他的军队,他只是以为这些将领在瓮城中做什么私事,否则他也不会第一个冲进瓮城,瓮城内光线很黑,看不清前方的情况,王世充一直奔出一百多步,也没有发现瓮城中有什么马匹,他心中正疑惑,身后忽然一阵大乱。

    王世充策马回头,只听外面传来一片惨叫,眼看着城门也渐渐关闭了,他心知不妙,喝令道:“速去撞开城门!”

    侍卫们没有带撞木,那什么撞门,他们只得纷纷下马,一起用力去推城门,但城门重愈万斤,必须从城头才能开启,侍卫们拼命推门,大门却纹丝不动。

    王世充心急如焚,大吼道:“云师泰,朕待你们父子不薄,你们为何要如此乱来?”

    沈光在城头冷冷道:“王世充,你可认识我?”

    王世充抬头望去,数百支火把点燃,将城头照如白昼,王世充只见城头大将竟然穿着隋军的盔甲,不由大吃一惊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北隋军第十卫将军,沈光是也!”

    王世充惊得连退数步,就在这时,后面马蹄声如雷,王世充一回头,只见一支骑兵从城外冲了进来,为首一员北隋大将,面如冠玉,身高近六尺七,俨如玉树临风,只见他头戴鹰棱盔,外披银光甲,内穿皂罗袍,胯下战马乃名驹摇头玉狮子,手执一对梅花亮银锤,正是天下第四猛将裴行俨裴元庆。

    王世充认出了裴行俨,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眼看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由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王世充的手下侍卫齐声怒吼,一起催马向裴行俨杀去,数十件兵器从四面八方杀向裴行俨。

    自从骑兵分散到各军后,裴行俨便不再是骑兵主将,他是北隋第三卫主将,掌控军队近五万人,他不再追求速度,便将兵器从马槊改为银锤,以力量在战场上取胜。

    裴行俨没有认出躲在暗处的王世充,他也没有想到王世充竟会在瓮城,只见数十名郑军骑兵向自己杀来,他不由冷笑起来,挥锤便打,只见双锤上下翻飞,各种兵器被震飞上天,大锤所过之处侍卫们脑浆迸裂,骨碎筋折,死尸遍地,侍卫们抵挡不住,纷纷后退。(未完待续。)

第1107章 南城突破(下)

    裴行俨一转头,忽然看见了躲在暗处的王世充,他认出了王世充,顿时心中大喜,拨马向王世充冲去,“王贼,哪里走!”

    王世充叫苦不迭,催马便沿着城墙奔逃,但只奔出数十步,头顶上一个人影从城头一跃而下,如一只展翅雄鹰,原来沈光见裴行俨要抓王世充,他心中大急,这是他的功劳,怎能让裴行俨夺走,他看准时机从城头一跃而下,正好落在王世充马后,不等王世充反应过来,沈光早已抱住他的腰,两人一起翻落下马,王世充拼命挣扎,却被沈光狠狠一拳击中了太阳穴,顿时被打晕过去。

    沈光用脚踩住王世充后颈,对杀来的裴行俨大喊道:“裴将军,此贼是我诱入瓮城,将军若要此功,我送给将军!”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裴行俨只得苦笑一声,勒住战马道:“沈将军的功劳我当然不会抢,恭喜沈将军活捉了王贼!”

    这时,三千隋军先锋已经杀进了瓮城,王世充的侍卫死的死,降的降,骑在马上者再无一人。

    这时,一队骑兵簇拥齐王张铉进入了瓮城,张铉刚刚得到消息,王世充就在南城,已被隋军擒获,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不等主力进城,他先率一队骑兵进城查看情况。

    沈光拎着王世充向张铉马前一扔,王世充呻吟一声,慢慢苏醒了,他只觉头痛得要炸开,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只见周围都是战马强健的四肢,他知道自己已落入隋军手中,就不知眼前大将是谁。

    “王将军,别来无恙?”

    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世充浑身一震,慢慢抬起头,只见张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目光透出一种冰冷的寒意。

    王世充心中哀鸣,低头不敢吭声。

    张铉又冷笑一声又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王世充长长叹口气道:“听说殿下已到洛阳,王世充特来城门处迎接。”

    两边士兵忍不住一阵大笑,张铉也忍俊不住,微微笑道:“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怎么样,要我杀进城,还是你自己命令全军投降?”

    “殿下可饶我一命?”

    张铉淡淡道:“如果你想自尽以维护尊严,我会以王侯之礼厚葬,但如果你想苟活于世,那我也可以不杀你,而且封你为郑国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你的族人捐献财富后则可归田为民,但我有条件!”

    王世充颤抖着声音道:“殿下请说!”

    “我要你率百官以国礼跪降于端门,献社稷于我,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王世充的脸色变得惨白,这便是举国投降了,比禅让更加受辱,尊严失尽,但为了活命王世充也顾不得尊严了,连声答应。

    张铉命王世充用军符令各军出城投降,数十名被俘侍卫则奔赴各营传令,王世充的兄弟子侄已被俘,他们斗志立刻瓦解消散,纷纷率军出城向隋军投降,以求活命。

    经过一夜的忙碌,洛阳城十三万郑军已全部投降了隋军,隋军搭建了战俘营,临时收押十几万战俘,由魏文通率三万军队看守,张铉则亲率七万隋军进城,完全接管了洛阳城。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绝大部分洛阳居民都不知道王世充已经灭亡,大街小巷依旧实行戒严,只有一辆辆马车将王世充的文武百官送进了皇城。

    卯时三刻,端楼上的景阳钟敲响了,低沉的钟声传遍全城,这是只有皇帝登基或者驾崩才会敲响的大钟,意味着国家出了大事。

    此时,朝霞已将洛阳城染成金黄色,数十万洛阳民众终于发现隋军进城了,戒严随即解除,数十万民众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在天街两边,人声鼎沸,笑语喧天,热闹异常。

    这时,两万隋军骑兵护卫齐王张铉从定鼎门缓缓入城,旌旗招展,雄壮的军姿引起天街两边民众的一阵阵欢呼,当张铉向洛阳民众挥手致意时,欢呼声顿时响彻天际。

    “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数十万民众激动得振臂高呼,他们已经顾不得僭越礼仪,高呼张铉为皇帝陛下,在天下人心中,张铉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天子帝王。

    这时,端门开启,数百名郑国的文武官员在王世充的带领下缓缓走过天津桥,向天街走来。

    王世充已经摘掉了冠冕,脱掉龙袍,身穿素衣,脖子挂着玉玺绶印,双手捧着一盆土,终于跪在桥头,他身后的数百名文武官员也同样穿着素服,跟着王世充跪下,这就是亡国之君和亡国之臣进行举国投降的仪式。

    这种献国投降仪式不仅对王世充,对每个人都是一种奇耻大辱,但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赎罪,他们只能忍受耻辱。

    隋军骑兵在天津桥五十步前缓缓停下,张铉催马上前,冷冷地望着王世充,王世充匍匐走了两步,高高举起手中土盆,颤声道:“罪臣王世充冒犯天威,特向齐王殿下请罪,愿举.....伪国投降!”

    ‘伪国’两个字王世充说得格外艰难,因为北隋不承认郑国,他也只能自称伪国,强烈的羞耻感使王世充如万箭穿心,他低下头,泪水涌了出来,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了一种宁可死也不投降的懊悔,但此时就算他选择死也不可能了。

    两名隋军士兵上前,接过了他手中土盆和印绶,张铉这才道:“汝违逆天意,建立伪国,登基伪帝,其罪当诛,念尔迷途知返,主动弃伪国投降,本王可赦免你死罪,封荥阳县侯,长居中都,好好闭门思过吧!”

    “微臣谢殿下天恩!”

    又上来两名士兵,将王世充扶走了,当王世充刚走,大群士兵冲进了百官之中,将段达、杨公卿、张童儿、王隆、王世恽、王世伟、王行本、王德仁、杨汪等等二十几名罪大恶极的文武官员揪了出来,随即有官员上前一一列数他们的罪恶。

    二十几人吓得大喊,‘饶命!’

    张铉肃然道:“王世充虽是首恶,但他是君主,君主可有不杀之选,尔等助纣为虐,戕害百姓,手上血债累累,不杀天理不容,推到城头问斩,以人头向洛阳民众示众。”

    众士兵如狼似虎,将二十几人拖走,任凭他们杀猪般地哀嚎饶命,依旧无济于事,声音渐渐远去了。

    这时,其他百余名官员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张铉又催马上前对他们道:“你们中间有的人早已投降北隋,北隋会委以重用,或许也有人想去效忠唐朝,我不反对,也不阻拦,你们甚至还可以回乡去养老安享晚年,但有一个前提,凡在伪郑期间得到除俸禄以外的不义之财必须如数上缴,然后你们便可以自由离去,各位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磕头谢恩,士兵们便带他们下去,各自去计算自己的不义之财,两名士兵将户部尚书崔文象带了上来,崔文象满脸羞愧,低下头一言不发,张铉看了他半晌道:“你父亲愧对先祖,已在崔氏祠堂悬梁自尽,你知道吗?”

    崔文象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得罪殿下极深,殿下若要杀我,我毫无怨言!”

    “得罪?”

    张铉冷笑一声道:“恐怕你还没有得罪我的资格,我不会杀你,你的命运由家族决定,你走吧!”

    崔文象一言不发,向张铉躬身行一礼,转身便离去了。

    站在远处的裴行俨低声问司马贾润甫道:“贾司马,崔文象这种小喽啰杀不杀确实也无所谓,不过殿下为何要放过王世充,卑职真的不明白,此人野心极大,今天认罪,明天他抓住机会又会造反了,殿下为何饶他,还封他县侯?”

    贾润甫微微笑道:“崔文象虽然卖兄求荣,品德卑劣,但他毕竟没有做过戕害百姓之事,而且又是王妃姑表兄,殿下须给卢家和崔家一个面子,至于王世充,将军知道自古以来对待投降君王是怎么处置吗?”

    “卑职不太懂,请司马明示!”

    “这种投降君王当场杀之,会造成不良影响,历朝历代的做法都大同小异,一定会封官赐爵,但最后他们都活不过一年,会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就算当年文帝宽容陈叔宝,但文帝也会在自己驾崩前毒杀陈叔宝,殿下心如明镜,他知道王世充仇家太多,就算我们不杀他,他的仇家也绝不会放过他,所以裴将军一点不用担心,王世充绝对活不过一年。”

    裴行俨默默点头,“卑职明白了。”(未完待续。)

第1108章 轩然大波

    这时,云定兴有点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跪下给张铉行礼,“微臣参见齐王殿下!”

    张铉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他笑道:“云将军不必多礼,这次兵部血刃夺取洛阳,云将军立下了首功,我会给予嘉奖。”

    云定兴又是欢喜又是惭愧,叹口气道:“微臣碌碌官场数十年,还是第一次立功受赏,微臣愧不敢受!”

    张铉知道他惭愧什么,在杨广时代云定兴是出了名的官场钻营者,趋炎附势之徒,向来被群臣不齿,不过张铉倒也觉得云定兴有一定能力,从杨勇岳父到杨广的宠臣,一般人还真办不到。

    张铉淡淡笑道:“云将军过去之事与我无关,我只看将来,我相信忠臣**臣在本质上并无区别,区别只是他们所面对的天子,就像同样的种子在淮北种出积,在淮南却种出了桔,云将军是有才华之人,只是过去才华没有用到正处,云将军精工之巧,在天下也是顶尖大才,我任命你为司农寺卿,替天下之民打造实用先进的农具,希望有一天,北隋土地上会出现‘云犁、云车’等等利民之器,一洗你前半生的屈辱。”

    云定兴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使他看到了一条崭新的大路,他激动万分,同时深为感动,他跪下泣道:“殿下知遇之恩,微臣肝脑涂地不能报也!”

    张铉拍拍他肩膀,笑道:“先去协助房军师和岑先生处理洛阳事务,等洛阳稳定后,便可去中都任新职,那时我们还会打交道。”

    “微臣告辞!”

    云定兴抹掉眼泪匆匆去了,张铉这才翻身上马,率军向皇宫内走去,这时,后面传来洛阳民众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是在用二十几名罪大者的人头示众了。

    当天中午,张铉再次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商行开市,物价迅速下落,三天后,洛阳粮价从斗米千钱跌到了斗米一百二十钱,和中都持平,恢复到了大业六年时的水平。

    .......

    函谷关,当李世民得到隋军兵不血刃占领洛阳的消息后,他才知道张铉布局洛阳之深,恐怕早在攻打江夏之前,便已经在洛阳落下了暗子,这颗暗子在后来的王世充的防御布局中又发挥了重大作用,否则张铉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夺取洛阳。

    李世民之所以驻扎函谷关观战,他原本希望王世充大军与北隋军队一场恶战,即使王世充最后战败,北隋军也同样会遭受惨重损失,那时唐军的机会便来了,但最后的消息着实令李世民失望。

    大帐内,李世民负手望着地图久久不语,这时,屈突通走到他身后,低声道:“殿下,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可以出发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该怎么向父皇解释?”

    屈突通完全理解李世民的心情,撤出洛阳这样的决策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出,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魄力,很多大将宁可最后全军覆没也不敢违背天子圣意,屈突通曾扪心自问,就算他屈突通就办不到。

    但屈突通也不得不承认秦王殿下的睿智,至少他当时并不太赞成撤军回函谷关,他认为当隋军杀进城时,王世充一定会开西门放唐军入城,挑动隋唐两军大战,但最后的结果却是隋军兵不血刃夺取了洛阳,如果当时他们不撤,隋军完全可以以优势兵力夹击他们,从这个角度来看,秦王殿下的撤军完全正确。

    屈突通低声安慰李世民道:“殿下可以再写一封信给天子,把实际情况告诉天子,隋军十六万大军,两倍于我们,如果我们不撤,必将全军覆没在洛阳城下,相信天子完全能理解殿下的决定。”

    李世民苦笑一声,他从洛阳撤军时就写了一封鹰信给父皇,但到现在父皇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由此可见父皇的震怒。

    “我相信父皇完全能理解我的撤军决定,否则他会责令我继续攻打洛阳,但他感情上一定难以接受,他一定很生气,我可以相信长安现在一定闹翻了天。”

    “那也没有办法,回去再慢慢解释吧!”

    李世民点点头,又令道:“放弃函谷关,我们在关外修建军营驻兵。”

    屈突通愕然,“殿下为何要放弃函谷关?”

    “函谷关是洛阳的西大门,是防御关中之军,我们占据函谷关一来是防御困难,其次张铉绝对不会把洛阳的西大门让给我们看守,他必然会大举攻打关隘,留守函谷关的军队只能白白牺牲了,相反,我若让出函谷关,张铉也就会止步于函谷关,这个人情他得给我。”

    “殿下高见!”

    李世民长长吐了口气,下达了撤军命令,一队队唐军缓缓向关城外的西方撤去,当最后一杆唐军大旗被撤下,李世民留恋地看了一眼函谷关城门,便调转马头黯然而去,

    李世民令大将刘弘基和副将秦琼率一万军在距离函谷关五十里外扎下大营,时刻监视函谷关的动静,就在唐军从函谷关撤退的第二天,隋军占领了函谷关,开始重新修葺关城。

    李世民的猜测并没有错,长安朝野因为战场上的连连失利已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长安青云酒肆,自从兵部官员在这里吃饭无辜被抓,还酿出了人命案后,青云酒肆的生意受到了很大冲击,官员酒客明显减少,一方面是官员们不敢在这里吃饭,而换去了别处,而另一方面,很多官员都自己带午饭去官房,在官房里聊天要安全得多。

    酒肆的生意当然也不是到了门口罗雀的程度,只是没有从前那样火爆,每天的位子基本上能做到八成满,不过二楼和三楼的雅室都空关着,没有人再赶去雅室内喝酒,唯恐隔墙有耳。

    中午时分,于筠的马车停在了青云酒肆门前,他快步走下马车,走了酒肆,酒保们早已熟悉他,知道他是来找账房高瑾,一名酒保指了指后院,于筠会意,穿过旁边侧门向后院走去。

    侧门和大堂之间隔了一座屏风,大堂酒客看不见于筠进了后院,不过在马路对面,一名蹲在墙角的乞丐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乞丐浑浊的眼睛里竟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惊疑,他慢慢站了起来.......

    帐房内,高瑾也惊讶地站起身,“姑父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于筠阴沉着脸道:“我是来和贤侄确认一件事。”

    “姑父请坐下说话。”

    高瑾倒了一碗凉茶,他又走到门口看了看,二楼几间雅室内都没有人,他这才稍稍放下心,从二楼可以清楚地看见于筠走进帐房,幸亏没有看见。

    高瑾关上门,在于筠对面坐下,笑问道:“姑父要问什么?”

    “今天当今天子说,隋军出兵二十万攻打洛阳,加上齐王率领的六万军,一共二十六万大军,而唐军只有九万人,还说唐军被隋军包围,唐军最终在夜间突围成功,撤退到函谷关,王世充献城投降了隋军,我想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瑾沉吟一下道:“这里面和真相是有些出入,真相是隋军一共只有十六万大军,没有二十六万,其次隋军没有包围唐军,而是齐王殿下给唐军主帅李世民写了一封信,令他立刻退出函谷关,否则会将唐军全歼于中原,李世民自己撤军了,至于王世充献城投降,其实是因为我们城内有内应,控制了南城门,隋军进城后活捉了王世充,这些是我掌握的情报,是房军师亲笔书写,我想应该是真实的。”

    于筠重重一拍桌子,恨声道:“我就知道他是在掩饰,编出理由来搪塞大家的质问。”

    高瑾不解,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贤侄有所不知,之前我们认捐了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钱,当时天子是拿洛阳的商业作为补偿,大家才掏钱掏粮,可现在洛阳没有了,甚至连荆州也没有了,让大家怎么能接受?”

    “可是.....这并非李渊赖账,而是唐军没有能拿下洛阳,拿不下洛阳,自然就无法兑现承诺,我觉得也不能完全怪李渊吧!”高瑾笑着解释道。

    于筠摇了摇头,“我们认为这其实是一种态度问题,我们也得到一些消息,唐军根本就是不战而退,天子是害怕隋军进攻太原或者陇右,从而放弃了洛阳,他压根就没有考虑到我们的利益,还故意编造事实,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

    “他只是找个台阶下而已,他知道洛阳真相迟早瞒不过大家,但现在他需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只要大家接受这个说法,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姑父,只能说下次再捐钱粮的时候谨慎一点,不要太相信他的所谓补偿。”

    “下次?”

    于筠哼了一声,“如果这一次没有明确的说法,那就不会再有下次,绝不会再有。”(未完待续。)

第1109章 追究责任

    于筠只是来证实李渊一番话的真伪,他怒气冲冲而来,又怒气冲冲而去,情绪激动之下他便少了平时的一丝谨慎,他的异常举动却被李元吉部署在酒肆外面的眼线看到了。

    一个时辰后,李元吉便得到了于筠在青云酒肆内表现异常的情报,直接进入酒肆后院,一刻钟后又从酒肆后院匆匆离去,读着纸条上的情报,李元吉不由自言自语,‘这个于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李元吉想不通原因,便问旁边幕僚罗玉敏道:“罗先生觉得是什么原因?”

    罗玉敏笑道:“据我所知,青云酒肆正是于家的产业,于筠出现在后院很正常,殿下倒不用怀疑。”

    李元吉负手来回踱步,青云酒肆是官员们最大的聚会场所,各种信息在这里交汇,李元吉又岂能不关注它?

    李元吉一直就想拿下这家酒肆,作为监视百官的基地,但他之前打听下来,这家酒肆竟然是舅父窦家的产业,他倒不好开口,现在又变成于家的产业,他心中便有点动心了。

    “我想把这家酒肆拿下来,先生觉得如何?”

    罗玉敏吓了一跳,慌忙道:“殿下,恐怕不妥!”

    李元吉脸一沉,“有什么不妥,我不过是想要一家酒肆罢了,难道于家还不给我这个面子?”

    “殿下,于家毕竟是关陇贵族,最近两年关陇贵族同气连枝,得罪了一家,就等于得罪全部,而且圣上正在为筹集钱粮而发愁,最好谨慎从事,不能影响到圣上的大事。”

    李元吉难得听人劝告,罗玉敏便是其中之一,他半晌没有说话,罗玉敏显然说到了李元吉的要害,他什么人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自己的父皇,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道:“这件事再让我考虑考虑,你先退下吧!”

    罗玉敏退了下去,他很了解李元吉,只要让李元吉动心的东西,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搞到,任何人劝说都没有用,自己也只是一时制止他,但效果不会太长,他必须及时通知高瑾。

    .......

    长安下东门外,一队数百人的骑兵正向城门疾速奔来,为首大将正是刚从洛阳星夜赶回来的秦王李世民,他接到圣旨,朝廷即将就这几次战役召开政事堂议事,希望他立刻赶回长安参会,李世民当然知道这次议事事关重大,他马不停蹄,昼夜疾奔,仅用两天时间便赶到了长安。

    此时正值清晨,城门处几乎没有人,只有十几名士兵在城门前站岗,李世民刚到下东门,旁边跑出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挥手大喊道:“殿下停一停!”

    李世民勒住了战马,“你是何人?”

    管家上前行一礼道:“在下刘相国管家,奉管家之令在此等候殿下,送一封信给殿下。”

    管家将一封刘文静的信呈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接过信看了一遍,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刘文静在信中告诉他,天子已决定追责,建议他最好保持沉默,李世民便对管家道:“请转告刘相国,就说我非常感谢他的好意。”

    李世民说完,纵马便向城内疾奔而去,不多时,李世民和众侍卫抵达了天策府,天策府也就是秦王府,位于皇城东北角,占地两百余亩,气势恢宏,自从李世民被封为天策上将后,秦王府便改名为天策上将府,府内和东宫一样有众多官员,著名的十八学士就是李世民最重要的智囊。

    李世民刚翻身下马,长史长孙无忌便从大门内奔出,老远便笑道:“殿下终于回来了。”

    长孙无忌擅长政务,军事方面偏弱,所以张铉便留他坐镇天策府,而携带谋略更强的张公瑾随自己出征。

    李世民笑道:“府中有什么事情吗?“

    “府中很平静,但长安城却要翻天覆地了。”

    “我能想象,大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李世民叹口气又问道:“政事堂议事的通知来了吗?”

    “昨天晚上送来了,时间定在今天下午,我正担心殿下赶不回来。”

    “通知里说什么了吗?”李世民又问道。

    长孙无忌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听说圣上病倒了。”

    李世民一惊,“病情严重吗?”

    “病情不太严重,可能是压力太大,殿下要去看看吗?”

    李世民沉吟一下,“有件事我想先和你商议一下,然后再去看父皇。”

    “既然如此,我们去内堂说。”

    李世民来到内堂坐下,亲卫给他们上了茶,李世民喝了两口热茶,这才把刘文静的信递给长孙无忌,又将城门口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长孙无忌看了看信,点点头道:“和卑职得到的情况大同小异,不过卑职听到的只是传闻,而刘相国的消息是确定了。”

    “那你怎么看?”

    李世民问道:“我需要保持沉默还是主动担责?”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道:“坦率地说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需要谁来承担责任,想必圣上心中已有决定,殿下最好先看看形势,如果圣上确实要追究责任,那么殿下就应该主动承担一部分洛阳失败的责任,我觉得这是一个态度问题,追不追责倒是其次。”

    长孙无忌虽然也不能明确责任问题,但至少在一件事上提醒了李世民,自己该不该承担责任不是他李世民能决定,而是由他的父皇决定,恐怕父皇早已经想好。

    想到这,李世民便道:“好吧!我先进宫探望父皇,别的事情我们回头再商量。”

    .........

    从古至今,无论哪个朝代遭到重大打击,或者出现重大军事失败,都会进行反省乃至追究责任,如果实在无人承担责任,那天子就得下罪己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向天子臣民道歉,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走出这一步,那很可能会导致帝位不稳。

    唐朝也不例外,从年初到现在的半年时间内,他们连续遭遇重大失败,先是东征失败,随即被迫退出荆州,而在打通南襄道过程中,唐军先胜后败,南襄五郡全部丢失,差点连上洛郡也失守了,而在北隋军队的咄咄逼人之下,唐军又不得不再次退出洛阳之争。

    这一连串的失败使唐朝的朝野上下充满了悲观情绪,尽管李渊对洛阳的失败进行了刻意渲染,将北隋军队人数扩大,也说唐军是突围西撤,增加了一些悲壮感,但效果并不理想,失败就是失败,朝房内随处可见官员们的悲观气氛,甚至吏部传出小道消息,考虑辞职的官员超过三成。

    悲观中又带着对朝廷的极度失望,要求进行军事改革呼声日益高涨,巨大的压力使天子李渊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三天。

    第三天下午,李渊在武德殿召开了政事堂议事,二十几名重臣济济一堂,众人都知道圣上召开这次议事意味着什么,所以众人尽量谨慎,唯恐祸从口出。

    半晌,李渊坐起了疲惫的身体,他脸色惨白,声音也带着嘶哑,缓缓道:“朕把各位召集而来,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如何检讨这次战役失败的原因,负有责任者就要追究责任,趁这段时间对方休战的机会尽快恢复过来,为了即将到来的新一场大战做准备。”

    停一下,李渊看了一眼众人又道:“今天朕有言在先,这次检讨无论说什么过火的话,甚至批评朕,朕也不会追究责任,朕只是希望找到失败的根源,希望大家能踊跃发言,争取避免下一次的失败。”

    李渊的开场白非常明确,简单说就是八个字,‘找出原因,追究责任’。

    李渊事先和相国陈叔达有过沟通,他给陈叔达使了个眼色,陈叔达会意,站起身走到中庭笑道:“圣上鼓励畅所欲言,那微臣就先说几句,权当做抛砖引玉吧!”

    “陈相国尽管直言!”

    “陛下,各位大臣,这几场战役失败,从表面上看是张铉布局深远,使我们步步被动,从中计派杜伏威进江淮,到洛阳圈套,当然,我们必须承认张铉确实是极为厉害的对手,深谋远虑,算无遗策,但如果说隋军获胜完全是因为张铉独到的布局,结论也未免有些太简单,我个人觉得,这几次我们失败根本原因还是实力不足导致。”

    “何以见得,陈相国不妨说得再具体一点。”

    李渊对陈叔达开场表态比较满意,先不追究个人责任,而是从大局来定论,这样即使个人有责任,也不至于负兵败全责。(未完待续。)

第1110章 直击病根

    “我举两个简单的例子。”

    陈叔达缓缓道:“先说江夏富水之败,我记得军报上说,是因为粮食不足导致,孝恭将军,我没有说错吧!”

    李孝恭也赶来长安参加这次议事,他坐在最后一排,颇为巧合的是,坐在他对面之人正是李神符。

    李孝恭起身道:“回禀陛下,回禀相国,从九江郡北去江夏需要穿过九宫山区,要翻身越岭,无法行走粮草辎重大车,千余匹骡马负责驮运战马的草料,粮食也只由能士兵携带干粮了,士兵们每人携带了七天的粮食,大概一斗半左右,因为还有盔甲、长矛、战刀和必须行军装备,每个士兵携带的重量差不多三四十斤,这便是极限了,我们也想多带点粮食,但实在没有办法,最后我们坚持了十天,最终因为粮食断绝而无法渡过富水,可以说粮食不足是主要败因,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说到这,李孝恭冷冷看了一眼李神符,李神符不屑地哼了一声,显得毫不在意,在军事上,他不如李孝恭,但在官场斗争上,他就比李孝恭强得太多了。

    陈叔达没有深究李孝恭的最后一句话,他点点头继续道:“隋军也常常远距离行军,为什么他们就没有粮食问题,根本原因就是他们有水道运输的便利,从九江郡到江夏郡,根本就不能从陆路行军,早在汉末东吴争荆州便向我们充分展示了长运水运在荆州战役中关键作用,我们没有战船,无法从水路运输粮食和士兵,这才是江夏失败的根源,这就是我们水上实力远不如北隋而导致失败的重要例证。”

    李建成在一旁忍不住道:“可是陈相国,我们在灭萧铣后也缴获了几百艘战船,但我们并没有投入进江夏之战。”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我们为什么没有将几百艘战船投入到江夏之战去,不就是我们没有水军吗?船夫可以从沿江各郡强征,但水军呢?我们大部分士兵坐船都会晕船,让他们去和北隋水军在江面搏击,恐怕他们连江夏都到不了便全军覆灭了。”

    陈叔达这席话听似有道理,但还是有漏洞,唐军士兵虽然大多不识水性,但投降的八万南郡士兵却大部分都水性不错,其中还有三万水军,只是唐军根本没有用他们而已,这就是为将者或者是决策者的战略眼光问题了,李建成还想再反驳,李渊却摆摆手,制止了他的反驳。

    “让陈相国说下去,皇儿可以等会儿再说。”

    “是!儿臣遵令。”李建成心中虽然不服,却不敢顶撞父皇,只得沉默了。

    陈叔达对李建成欠身行一礼,又继续道:“第二个例证便是洛阳之战,秦王殿下为什么不得不撤军,放弃洛阳?”

    陈叔达举起一封信对众人道:“我手中这封信便是张铉写给秦王殿下的亲笔信,信中写得很清楚,如果秦王殿下不愿撤军,那就不仅仅是中原大战的问题,河套的五万隋军会南下陇右,并州也会爆发战争,我们为了出兵中原,将陇右的三万军调走两万,陇右只有一万驻军,太原虽然有三万精锐之军,但并州南部却只有数千军队守河东城,张铉显然很清楚我们的弱点,秦王才被迫放弃洛阳撤军至函谷关,这就是典型的实力不如人,所以微臣说,大将有一定的责任,但更重要是我们实力不济。”

    陈叔达说完了,行一礼退了下去,李渊点点头感慨道:“不愧是金玉之言啊!”

    李世民却暗暗震惊,陈叔达手中这封信是他派人进京秘密交给父皇,现在却在陈叔达手中,说明陈叔达的这番话和父皇已经达成共识,甚至就是父皇的授意,李世民暗暗揣摩,或许父皇所谓追究责任的说法仅仅只是一种表态而已看,他本想主动承担责任,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刘文静说的那么回事。

    李建成心中愈加不满,陈叔达的这番话明显轻责任而重大局,说得论据很充足,头头是道,却丝毫不解决问题,难道要告诉天下人,唐军失败是因为实力不如北隋,那岂不是告诉大家,唐朝迟早被北隋所灭吗?

    更让李建成揪心的是,父皇明知陈叔达话语中漏洞百出,却还称赞金玉之言,这哪里是要吸取教训的态度,分明是要蒙混过关。

    其实李建成知道,无论杜伏威造反中计、江夏失败、丢失荆州,还是洛阳争夺失利,里面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纸上谈兵,一群文臣在皇宫内讨论后做出战略决策,让大将去执行,根本不管实际情况是什么样,让李孝恭却援助江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而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父皇犯下了和王世充同样的错误,那就是让宗族掌军权,宁可相信族人而不相信大将,如果镇守江夏的主将依旧是屈突通,而不换成李神符,那江夏之战的结局绝对不一样,这些才是需要纠正的错误,而不是像陈叔达那样泛泛而谈,只讲大局,不追究细节。

    当然,李建成不会在朝堂上指责父皇任人唯亲,但别的原因他却要说出来,强烈的责任感让李建成忍无可忍,举手道:“父皇,儿臣想接着陈相国说下去。”

    李渊并不想让长子李建成发言,刚才长子对江夏战役的追根问底令他略有不满,他很清楚长子的话未必是自己想听的,不过他自己已经说过畅所欲言的开场白,他便不好直接否定了,李渊只得勉强道:“皇儿请说!”

    李建成起身行一礼,又向众人微微点头,朗声道:“我只是就事论事,并不针对具体某人,请大家宽心,下面我就以江夏郡战役为例,谈一谈我的想法。”

    ‘江夏郡战役’五个字让很多人都变了脸色,李神符脸上首先不自然起来,他就不想在政事堂议事这种公开场合谈论江夏之事,最好是在御书房里谈,而李孝恭则眼睛一亮,他正找不到机会谈论江夏战役,没想到太子殿下把话题引出来了。

    李世民脸色也有点不自然,这里面涉及到屈突通,也涉及到自己的诸多心腹大将,当然也和他有关系。

    陈叔达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了,他很清楚太子殿下想说什么,也很清楚圣上并不想听这些话。

    其实陈叔达代表李渊去江夏和北隋军谈判,他已经很清楚地了解到江夏战役的始末,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责任该谁来承担,昨天他和圣上谈到这个话题时,圣上明显不悦,那就说明圣上并不想有任何改变,陈叔达便顺应了圣意,用实力不足来解释江夏之战的败因。

    现在既然太子殿下不顾圣上的态度要强推此事,那陈叔达作为相国也只能保持沉默。

    “父皇,儿臣一直在反思江夏之战的败因,虽然张铉早作策划,谋略比我们先行一步,但我们在江夏经营了两年,只要稳住阵脚,也未必会输这一战。”

    “那皇儿认为我们为什么会输?”李渊冷冷问道。

    “父皇,各位大臣,我们一开始方式就错了,长安距离江夏何止千里,往来信息传递快则两三天,慢则半个月,而战场变化却是瞬息万变,当我们做出让赵郡王军队去支援江夏的决策时,却不知道北隋长江水军战船已云集江夏,我们不明白隋军封锁富水的后果,也不知道从九江郡去江夏郡要翻越九宫山脉,更不懂无法行走粮食辎重意味着什么,感觉那只是地图上的一小段距离.......”

    大殿内一片哗然,众人这才明白太子殿下是在指责朝廷干预军事作战,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这样说起来他们都有责任。

    陈叔达和裴寂迅速交换一个眼色,一起偷偷向天子望去,只见天子脸色十分阴沉,明显在控制着怒火,其实真正干预军事太多的不是别人,就是李渊本人,这让李渊怎么能不恼火?

    李建成当然知道自己会得罪父皇,但为了摆脱唐军每战必败的恶果,他必须要从根子来纠正,而这个根子就是朝廷乃至父皇干预军事战役太深。

    朝廷可以掌握战争方向等大局,但绝不能插手战争细节,偏偏他们就输在细节之上。(未完待续。)

第1111章 谁来担责

    李建成横下了一条心,为了朝廷的前途和长治久安,他不惜得罪父皇和其他重臣,一定要将朝廷直接指挥大将作战的这个烂根子彻底挖出来。

    李建成继续道:“我们不妨问一下孝恭将军,听听他当时的想法。”

    李建成转身对李孝恭道:“请问赵郡王殿下,如果江夏战役当时完全由你自己来做决策,你会怎么做?”

    李建成之前和李孝恭交流过,对当时的情况了解很深,如果当时不是朝廷决定让李孝恭大军去救援江夏,最后的结局就不会输得那么干净。

    李孝恭缓缓道:“当时微臣有近十万大军,其中一大半都是萧铣的降军,当隋军攻占巴陵县的消息传来时,军心就有点不稳了,当时所有大将都劝我从原路杀回,趁隋军立足未稳,夺回巴陵县,凭借巴陵县内充足的粮食物资和坚固的防御,以及巴陵县重要的战略位置,隋军就算夺取了江夏,但也很难拿下南郡,但最后微臣还是北上江夏,被阻截在富水南岸,粮食将断,再想去巴陵县也已无粮食支撑,一直到微臣用断臂求生之策,丢掉了大部分军队,才得以集中粮食西撤,但剩下的两万军队已经无法再夺回巴陵县了。”

    “当时你知道穿过九宫山的艰难吗?”李建成又继续问道。

    李孝恭点点头,“向导说得很清楚了,当时计算过粮食,完全可以支撑到富水北岸,虽然行军艰难一点,但损失也不会太大。”

    “为什么?”

    李建成故作不解问道:“为什么将军当时只考虑支撑到富水北岸?”

    李孝恭看了一眼李神符恨恨道:“因为江夏之军早就应该到富水北岸驻营,接应我们到来,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隋军数万军队从水路进入富水,把我们拦截在富水南岸,进退两难,陷于绝境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李神符望去,如果仅仅是战略决策失误,那也只是责任问题,可现在的问题却变成了李神符见死不救,那就是犯罪了,这个问题便陡然间变大了。

    李神符为了这一天早有准备,他也不止一次向天子解释过,取得了天子的谅解,现在李孝恭公开向自己发难,李神符焉能示弱,他不慌不忙道:“郡王太激动了,这样会破坏政事堂议政的气氛,可不是圣上的初衷。”

    一顶大帽子先将李孝恭盖死,李神符站起身向李渊施礼道:“陛下,老臣并不想影响议政,但事关名誉,老臣又不得不说,请陛下准许老臣为自己辩白。”

    李神符早就看透了李渊只是表面做文章,骨子里并不想追究什么责任,所以他才表态‘并不想影响议政’,言外之意就是说,我不想多事,但对方逼我不得不说,先是指责李孝恭破坏气氛,随即又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用一个小小的手腕,便巧妙地将责任推到了李孝恭头上。

    这一刻李渊的怒气反而消失了,他变得深藏不露,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李渊点点头,“准许!”

    李神符走到中庭,向李渊和众臣施一礼,这才徐徐道:“江夏战役是我心头之痛,我本不想再提及它,但孝恭将军将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强加于我头上,令我惊骇万分,为了维护天子的信誉和我自己的名誉,我不得不站出来辩护几句。

    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当时打的是江夏战役,而不是富水战役,为什么要明确这一点,这是我为什么死守武昌县的原因,北隋十万大军在张铉的亲自率领下进攻江夏,富水拦截只是他们一个分兵行动而已,并不是主要目标,他们的主要目标依旧是武昌县,攻下武昌县,也就顺势攻下江夏了,所以我不可能放弃武昌县而去驻兵富水,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不务正业了。”

    李孝恭刚要反驳,李神符却摆摆手冷冷道:“郡王殿下,请允许我把话说完,就像刚才我没有打断你一样。”

    李孝恭只得将心中的怒火压了回去,对方简直就是在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恨得他捏紧了拳头。

    李神符又继续道:“十万北隋军屯兵长江对岸,数千艘战船包围武昌城,我每天厉兵秣马,准备和北隋军血战到底,就算战死到最后一人,也绝不放弃,但我同样也忧心忡忡,江夏是大唐的生铁主产地,武昌仓库内又有千万斤生铁,我战死并不足惜,可丢失了江夏,会严重危害大唐的国力,后来接到朝廷的军报,东征大军将北援江夏,我当时喜出望外,将士们额手相庆,为朝廷的英明决策而欢呼.......”

    这时,李建成的脸色开始变了,李神符已经不是在针对李孝恭,而是开始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自己刚刚才说朝廷干涉军事太深,做出了错误决策,李神符却以另一方当事大将的身份来赞扬朝廷决策英明,只是李建成涵养很深,他并没有打断李神符的话,而是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仅是李建成听出了李神符的弦外之音,殿内所有大臣都听懂了,大家不得不佩服李神符官场圆滑老道,相比之下,李孝恭就显得太刚硬、太干脆,刚硬易折,干脆易碎,李孝恭在朝廷谈论军事,还是略嫩了一点。

    陈叔达一直在暗中关注天子的态度,他发现李渊虽然始终不露声色,但眼神里却分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陈叔达心中暗叹,这次政事堂议政,恐怕最后李孝恭难逃责任了。

    李神符又继续道:“东征军团北上江夏,是一件战略性的大计,既然是战略大计,当然应该由朝廷来决定,但涉及到具体北上却又不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可就算是请客吃饭,双方事先也要沟通好,客人准备何时过来?主人才能按时准备饭菜,收拾好客堂,这是小户人家请客也要讲的礼节。

    可我们这位赵郡王却与众不同,根本不派人事先和我联系,我天天在城头引颈相望,就盼着援军到来,但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最后我得到两名送信兵的消息时,赵郡王殿下已经率军抵达富水南岸了,令我惊愕万分,就像客人没有事先通知,便突然出现在主人门前一样,主人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赵郡王却指责我不出门迎接,各位大臣评评理,究竟是我这个主人待客不周,还是赵郡王殿下这客人让主人为难?”

    李神符准备得极为充分,他避轻就重,又套用请客吃饭这种每个人都理解的例子,几乎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李孝恭,是李孝恭事先没有联系,犯下了兵家大忌。

    李孝恭冷冷道:“王爷说完了吗?”

    李神符笑了笑,“我当然没有说完,不过看郡王殿下似乎已快忍不住了,那我就不妨先洗耳恭听。”

    “简直是一派胡言!”李孝恭再也憋不住满腔怒火,从牙齿缝中挤出了一声怒斥。

    所有大臣都变了脸色,这可是政事堂议事,赵郡王怎么能如此失态?连一旁李建成也忍不住提醒他道:“孝恭将军,应该先请示圣上。”

    李孝恭顿时醒悟,不得不忍住怒火,躬身施礼,“请陛下准微臣辩护。”

    李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准!”

    李孝恭这才反驳道:“打仗可不是请客吃饭,两军作战,应该料敌在先,张铉并不知道东征军北上江夏的决定,但他却能及时率大军进入富水,而王爷却说自己一无所知,自己不作为,还把责任推给东征之军,那隋军怎么知道分兵来拦截,王爷却不懂分兵来救援?”

    “这个原因刚才陈相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我们实力不如对方,隋军战船控制了长江,东征大军的一举一动,他们当然很清楚,可我又怎么知道?如果我能像隋军那样掌控整个江夏局势,那还需要东征大军来援助吗?”

    “这话不对,刚才王爷自己也承认,十万北隋军屯兵于对岸,江夏只有数千战船游弋江面,而陆地上却没有隋军,甚至铁矿山还在正常开采,王爷还控制着江夏,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所知。”

    “情况不是郡王殿下想的那么简单,隋军之所以没有登陆江夏,就是在等我分兵南下,然后他们便可一举歼灭,事实上我确实分兵南下了,李世雷将军率一万军队南下富水支援,结果呢?数万隋军骑兵早就埋伏等待,李世雷将军的一万军队全军覆灭。”

    “那是后来才发生之事,隋军早已经登陆了,那时我们粮食断绝,不得不断臂求生,我已经率军西撤,王爷才派军来支援,但隋军登陆之前,为什么王爷却按兵不动?”

    两人针锋相对,各占道理,其实几个精明的大臣已经听明白了,李神符确实有消极自保之嫌,不肯救援李孝恭的军队,但李神符却准备得很充分,从各个角度来解释,又很好地照顾到了朝廷和天子的情绪,手腕十分高明,成功地掩饰他救援不利的事实。

    而李孝恭却实在不擅于朝堂争斗,明明是受害一方,却表现得强词夺理,硬抓住李神符事前不作为这一点不放,理由就显得十分苍白,李神符已经明显占据了上风。

    李神符已感觉到自己胜券在握了,但他还需要最后再狠狠捅李孝恭一刀,李神符便冷笑一声道:“隋军究竟有没有登陆,有没有埋伏?当时谁也不知,现在郡王殿下却在这里妄作猜测,事后诸葛亮罢了,为将者第一原则是谨慎,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是不会分兵南下,一旦被骑兵分割包围,各个击破,武昌就完了,事实上,武昌县一直没有失守,我始终都没有战败,朝廷才有了和北隋讨价还价的本钱,原因就在于我恪守谨慎原则。

    相反,郡王殿下却对谨慎原则看得很淡,我实在想不通,哪有主将只带几天干粮行军的道理,那不是将自己陷于绝境吗?赵郡王富水之败,实际上在九江郡时就已经注定了,不必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更不能将责任推到朝廷身上。”

    李孝恭几乎被气疯了,他不假思索地怒吼道:“九宫山不能行走辎重,我最多只能带七天的粮食,这是谁做的决策?是我吗?”

    大殿内霎时间鸦雀无声,李渊的脸色冰冷到了极点。(未完待续。)

第1112章 触犯逆鳞

    “今天朝议就到此为止,大家先回去处理朝务,我们改天再议。”说完,李渊一甩袖子便起身离去了。

    众大臣一起摇头,赵郡王何其不智,竟然触怒了天子,李神符得意地望了李孝恭一眼,便和众人说说笑笑离去了,李孝恭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这时,李建成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歉然道:“是我不好,不该把你牵扯出来。”

    李孝恭摇摇头,“就算殿下不提这件事,我也会主动提出来,虽然辩战不利,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其实殿下说得对,军政不分是我们屡战屡败的根源,我现在终于理解张铉为什么迟迟不肯登基了,他宁可暂时放弃朝政大权,也要亲自率大军作战,就是为了避免朝廷干涉军事。”

    李建成苦笑一声说:“也不能说朝廷干涉军务不对,毕竟朝廷也要动员民众,筹备后勤军粮,重大的战略方向也需要朝廷来决定,这本来就是天子的权力,军政双方需要齐心协力才能打赢战争,关键是一个度的问题,要把握住平衡,所以我才会说朝廷干涉军事太深,其实不仅是朝廷干涉军事,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比如过于偏重宗族,让宗族掌军权,而真正善于作战的大将却没有发挥才能的机会等等,本来我还想多说几句,但父皇却不给我机会了,以后再慢慢劝他吧!”

    李孝恭默默点头,他很赞成李建成的观点,他自己就有切肤之痛,如果当时坐镇江夏的主将依旧是屈突通,而不是李神符那种只想自保之人,结果真的就不一样了,但李孝恭却不知道,为了把屈突通调走,张铉不择手段,最后利用了李元吉才得以成功。

    这时,一名宦官奔来,对李建成躬身施礼道:“太子殿下,陛下召殿下去一趟御书房,现在就去。”

    李建成点点头,对李孝恭道:“我再去劝劝父皇,你先回府吧!我们以后再想办法慢慢劝说天子,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从根子上挖掉屡战屡败的顽疾。”

    “殿下说得对,为了大唐的前途,我们一定要争取到底!”

    李建成心中却暗暗苦笑,不让父皇过问军事恐怕比登天还难,但这时他不好打击李孝恭的积极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建成匆匆来到了御书房,只见二弟李世民已经在房内了,除了他们父子三人,再没有别人。

    李建成连忙走进房间,跪下行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出乎李建成意料,父皇并没有大发雷霆,态度居然很温和,李渊摆摆手,“皇儿请起!”

    “谢父皇!”李建成起身,垂手站在另一边。

    李渊看了他们兄弟一眼,这才缓缓道:“朕刚刚才发现自己犯下一个错误,开这次朝会之前,朕应该和你们兄弟二人先通一通气,尤其是建成!”

    李渊注视着李建成道:“你今天的表现令朕非常失望,虽然朕事先没有和你商议,但朕也没有和世民商议,他却能始终保持沉默,为什么你就做不到?”

    “儿臣是想找出我们军队屡战屡败的根源,尽快扭转不利局面,为下一次战役做好充分准备。”李建成低声分辩道。

    李渊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你的庙堂修养甚至连世民都不如,难道你不懂有些事情只是一种态度,给下面人一个交代?连你兄弟都懂这个道理,难道你这个堂堂的太子殿下反而不懂?”

    李建成再也忍不住道:“父皇,正因为儿臣是太子殿下,责任在肩,我们这些年屡战屡败,眼看北隋步步强大,我们却日趋羸弱,我们的痼疾在根,必须反省了,有些话才必须在政事堂上说出来,让重臣们参与进来,话虽然难听一点,如果不痛下决心改正,壮士断腕,我们将来还会重蹈覆辙,父皇......”

    “住口!”

    李渊一声怒喝,粗暴地打断了李建成的话,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胸口剧烈起伏,今天长子在大殿中的一番话深深刺痛了他。

    李渊心中如明镜一样,他绝不昏庸,相反,他心中比谁都精明,他很清楚长子建成所说的限制朝廷干涉军务的意思,那分明就是限制自己的权力,让李渊怎么能不恼怒万分,只是当着朝官的面他克制住了,现在只有他们父子,他再也不用克制内心的愤怒。

    此刻,压抑在李渊胸中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回头怒视李建成道:“不要再给朕提什么痼疾在根,朕比你清楚百倍,王世充之败就在他把军权给宗族太晚,但凡早一点,也就不会有郭士衡、云定兴、田瓒之流卖主求荣,这些血的教训你不吸取,你还给朕谈什么壮士断腕。”

    “父皇,儿臣说的壮士断腕是指朝廷干涉军务,并非……”

    “放屁!”

    李渊终于暴怒了,他浑身颤抖,指着李建成恶狠狠道:“不要再给朕提什么朝廷涉军,朕懂你的意思,就是要剥夺朕的军权,所有的军队都是朕的军队,朕有权知道一切,也有权决定一切,你不准朕过问军队,难道你想取代朕?休想!你这个太子朕说废就废,你以为自己是长子朕就不敢废你吗?你以为世民是次子,朕就不会立他为储君吗?”

    军权是他李渊的逆鳞,长子竟然敢公开触犯,李渊心中杀机顿起,从剑架上拔出宝剑向李建成刺去,“朕杀了你这个逆子!”

    李世民惊得一把抓住父亲的手腕,“父皇不可!”

    父皇的雷霆之怒前所未见,李建成跪了下来,垂泪道:“儿臣是为大唐的社稷考虑,绝没有私心,只要父皇肯下决心改革,儿臣宁可放弃太子之位。”

    “你……你……”

    李渊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剧烈跳动,忽然,他站立不住,腿一软摔倒在地上,长剑也当啷落地。

    “父皇!父皇!”

    兄弟二人大惊,李世民扶住父皇大喊:“大哥,快去找太医!”李建成跑出去对外面的宦官大吼道:“速去传太医!快去!”

    御书房内外顿时一阵大乱。

    .........

    天子李渊的病情直到深夜才慢慢稳定下来,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回去了,次日一早,皇宫传出了诏书,东征大将军李孝恭在富水战役中处置失当,未经天子同意擅自放逐六万军队投降北隋,直接导致唐军在江夏乃至荆州之败,性质异常恶劣,后果十分严重,当以严惩,特下旨剥夺其爵位及其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在诏书中还有另外两条不起眼的消息,任命太子为巴蜀巡访使,前往巴蜀和陇右各郡视察地方政务,为期两年。

    另外一条消息是加封秦王李世民为尚书令,主管六部政务,这实际上就是将太子的政务之权移交给了秦王。

    这两条消息虽然不起眼,但知情人都知道,赵郡王被贬和太子外调实际上是同一件事。(未完待续。)

第1113章 情报新官

    黄昏时分,百余名骑兵和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于筠的府门前,这是楚王李元吉的马车,李元吉已经进于府快半个时辰了,依然还没有出来,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李元吉从来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侍卫们正在聚在一起聊天,忽然有人低喝一声,侍卫们纷纷站起身,只见楚王李元吉怒气冲冲从府中走出来,后面跟着于筠之子于唯铭,这让侍卫十分震惊,于筠居然没有亲自送楚王殿下出来,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元吉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于唯铭道:“告诉你父亲,让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李元吉要做的事情没有办不成的,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我给他一夜的时间考虑,明天中午之前答复我,否则,休怪我李元吉翻脸不认人!”

    说完,他快进钻进了马车,喝令道:“走!”

    百余名骑兵簇拥着马车浩浩荡荡而去,于唯铭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李元吉的马车离去,他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竟然用送客的方式将李元吉赶出府门,也不怪这么愤怒,这个李元吉分明是强盗,进门就要青云酒肆,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其实一座酒肆送给李元吉也无妨,但李元吉的态度太恶劣,用强势压人,一向外软内硬的父亲怎么可能答应,更何况青云酒肆有更深一层的作用。

    于唯铭返回房间,只见父亲还在满脸怒气地在大堂上负手来回踱步,于唯铭连忙行礼道:“父亲,他走了。”

    “他临走时说了什么?”于筠冷冷稳定。

    “他说......”

    于唯铭略略迟疑一下道:“他让父亲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限我们明天中午前答复他,否则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说得好!翻脸不认人,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翻脸不认人。”

    于筠立刻写了一封信,交给儿子道:“你立刻去青云酒肆,把这封信交给高瑾。”

    ......

    当天晚上,位于务本坊忽然燃烧起大火,火势迅猛,吓得全坊民众和金吾卫士兵都赶来灭火,虽然拆掉了隔壁的几座民房使得火势不再蔓延,但青云酒肆的大火却无法扑灭,到天亮时,这座曾经生意火爆的酒肆被烧成了白地。

    更要命是,有人大火中看见黑气从天而降,侵入地中不见,这让极为迷信的坊民们惊惶万分,大家纷纷集资数百贯钱,准备在酒肆废墟周围修一座墙,以阻挡邪气扩散。

    几名动心想买下这片土地的商人听说有邪气入地,都打消了买地的念头,无论修建什么,都不会有任何生意,哪个客人会来邪地吃饭就餐?

    楚王府,李元吉终于得到了青云酒肆被焚毁的消息,顿时让他勃然大怒,不用说,这就是于筠的答复,用玉石俱焚的方式来告诉自己,他宁可烧掉酒肆,也绝不给自己,还编出邪气入地的谎言来断自己重建酒肆的希望,恨得李元吉咬牙切齿。

    “去把崔文象给我找来!”

    不多时,崔文象匆匆赶到李元吉的书房,在洛阳被释放后,崔文象当然不敢回家族,他曾经出卖过族人,家族那些长老还不把他撕成碎片才怪,崔文象便来到长安,直接投奔了李元吉。

    他曾经作为王世充的特使出使过太原,那时太原之主还是李元吉,在交往中,李元吉颇为欣赏他,想挽留他为直接做事,那时崔文象正得王世充宠幸,他当然不会答应,不过他也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表示他将来一定会为楚王殿下效力,所以当他离开洛阳后,便立刻赶来长安,毫不犹豫投进了李元吉的怀抱。

    李元吉也颇为欣赏崔文象,一方面崔文象曾是王世充的相国、户部尚书,有一定的资本,但更重要是,崔文象和他臭味相投,所出的主意狠毒犀利,非常适合李元吉的胃口。

    “卑职参见殿下!”崔文象恭恭敬敬行一礼。

    “崔先生听到消息了吗?”

    “殿下可是说务本坊青云酒肆失火之事?”

    李元吉点点头,“酒肆被烧光了,先生的计策我无法使用,这可怎么办?”

    虽然罗玉敏劝李元吉不要动青云酒肆,但以李元吉的性格,他看中的东西怎么可能放手,他便找崔文象商议,崔文象给他出了一计,以和北隋通敌为嫌疑搜查青云酒肆,在搜查过程中摆放进证据,然后以此为借口彻底抄了青云酒肆,并将它拍卖,再让手下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下来,至于于家则背上了通敌的罪名,随便李元吉怎么处置。

    这个计策无疑符合李元吉的胃口,他毫不犹豫地采纳了,不料于筠却抢先烧毁了青云酒肆,让李元吉一拳打不出去了。

    崔文象笑了笑道:“殿下拥有监察大权,还对付不了于家吗?酒肆虽然没有了,但计策依然可用,殿下只需如此如此......”

    崔文象在李元吉耳边低语几句,李元吉连连点头,“好计,这一次我一定要于筠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不用着急出手,现在于筠必然有防备,过些日子待于筠松懈下来,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元吉冷笑道:“那就先便宜他几天,回头再收拾他。”

    .........

    天黑后,青云酒肆的伙计和掌柜都撤退了,很多账卷文书也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事实上,在几天前罗玉敏警告高瑾,李元吉要对酒肆下手后,高瑾便处理掉了所有和北隋有关系的往来书信和各种情报副本,伙计也开始陆续撤离,最后一天全部撤走,在酒肆外监视之人也没有发现异常。

    高瑾撤退到了长安西市的笔墨文具店,由于长安情报署候正杨重澜已被调回中都,目前长安情报署暂时由高瑾负责,也正好在今天,齐王府任命的长安情报署新侯正到任了。

    这个在关键时刻上任的长安情报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在洛阳刚刚结束了使命的吕平,吕平已被升为虎贲郎将,赐爵襄安县公,在军方也是高层将领了。

    张铉亲自任命他为长安情报署侯正,也是因为对前任侯正不太满意,尽管杨重澜也做了不少贡献,比如和关陇贵族沟通之类,但张铉总觉得还差一点,不像吕平在洛阳直接利用了王世恽,张铉便希望吕平来长安后能尽快打开局面。

    在三楼的书房内,吕平平静地听完了高瑾的汇报,他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里面藏有机会,吕平已经形成了自己独到风格,他喜欢从矛盾中寻找机会,李元吉和于筠有了矛盾,那不就是和关陇贵族有了矛盾吗?

    高瑾知道这位新上司原本是杜伏威的手下,贼将出身,据说颇有急智,很受齐王殿下器重,尽管对方已经升为虎贲郎将,但世家子弟出身的高瑾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瞧不起这位新上司,他很想知道吕平怎么处理这件事。

    吕平看了高瑾一眼,微微笑道:“参军不觉得这个李元吉是个无价之宝吗?”

    “此话怎讲?”高瑾有点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参军应该明白我所指,李元吉成功地将屈突通调离了江夏,又成功地让朝廷百官人人自危,顺他者生,逆他者亡,简直比皇帝还牛气,那索性就利用他狠狠收拾一把关陇贵族,不是一桩好事吗?”

    高瑾半信半疑,又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件事详详细细写一份报告送给齐王府,齐王殿下站得更高,比我们看得更远,这也是我们的职责,第二件事你把罗玉敏找来,我要好好和他谈一谈,要尽快,最好今天就能见到他。”

    ............(未完待续。)

第1114章 迁都之议

    虽然隋军的凯旋仪式已经过去了十天,但隋军收复洛阳所带来的喜悦和冲击还没有完全从中都的舆论中淡去,在街头巷尾的谈论话题中,大部分话资还是以洛阳为主。

    中都人如此热衷谈论洛阳是有着某种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害怕迁都,毕竟洛阳是隋朝的都城,那里有规模庞大的宫殿,比中都的紫微宫要大十倍,有近百万人口,更有便利的交通运输,朝廷迁都去洛阳无论是法理还是现实都是上上之选。

    可一旦迁都,便会给中都人带来巨大的财富冲击,中都暴涨的地价和房价使无数人身价百倍,一旦朝廷迁都洛阳,中都必然房价暴跌,人们财富大幅缩水,这是大部分中都人都无法接受的局面,所以中都人对洛阳的议论从收复洛阳那天起就没有停止过,喜悦中夹杂着担忧。

    中午还没有到,中都西城门附近的三元酒肆内便已坐满了客人,这里距离城外的西市比较近,酒客也大多以商人为主,商人比普通人更加敏感财富的变化,很多人用毕生的积蓄购买了西市商铺,一旦地价大跌,他们都将倾家荡产,因此商人们更加担心朝廷迁都。

    今天三元酒肆的二楼格外热闹,一名特意去洛阳打探消息的商人给大家带来的洛阳的最新情况,商人和附近的居民都闻讯赶来,将酒肆二楼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听我说!”

    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商人站在中间的大桌上,满脸兴奋地对众人道:“我在洛阳走了足足三天,洛阳的变化实在太让人吃惊,我和大业九年相比,简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虽然戒严早已取消,但南市和北市还是冷冷清清,开业的店铺不到三成,货物的品种少而且缺货严重,只能买点基本的柴米油盐之类,而且洛阳人口也少了很多,根本没有从前的繁华景象了,从前洛阳街上大多穿着绫罗绸缎,现在却是麻布,甚至是粗麻布,听说值钱的衣物都卖掉换粮了,街上肮脏不堪,到处是乞丐和饥民,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从前的大隋都城。”

    二楼大堂上顿时议论纷纷,洛阳的惨象让他们感到兴奋,不过商人带来的消息还是没有解开是否迁都的疑问。

    “那到底要不要迁都?”有人不耐烦地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利用各种关系从洛阳官员中打听消息,听说王世充建的宗庙已被拆毁,从前的隋朝宗庙并没有重新。”

    “那当然不用重建了,当今天子姓张不姓杨。”

    众人一阵大笑,商人摆摆手低声道:“各位安静,这就是我想到的一个重要问题,虽然洛阳是杨隋的都城,但当今天子并不姓杨,为什么一定迁都回洛阳?”

    大堂内沉默了,众人也觉得这话有道理,齐王殿下在中都建立了自己的基业,为什么要还去洛阳捧杨家的臭脚?

    “可是国号没变啊!”

    “这个国号只是临时的,大家都知道,一旦齐王殿下正式登基,国号就变了,最好是恢复从前的魏国,那样定都中都就顺理成章了。”

    “可是魏国后来不是迁都大梁了吗?”

    “呸!晦气。”说错话的男子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就在这时,有人大喊:“二公来了!”

    众人纷纷闪开一条路,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他叫做苏弘福,是相国苏威府中的二管家,他原本姓蒋,按照北朝惯例,都要改跟主人姓,他从十岁就当苏威的书童,已经跟了苏威快五十年,在苏府很有地位,就连将军苏定方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行礼,叫一声二公。

    苏弘福是酒肆常客,和众人都很熟悉,更因为他是苏相国的管家,所以备受尊重,苏弘福也很享受这份尊荣,他刚走进酒肆便被众人围住了,刚才在桌上公布消息的矮胖商人也走过来行礼。

    “大家这是在做什么呢?”苏弘福见酒肆大堂内挤满了人群,显然不是吃饭的样子。

    “二公,我们是在讨论朝廷是否迁都洛阳之事,不知二公那里有什么消息。”

    大堂顿时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望着苏弘福,苏弘福当了一辈子的跟班,现在终于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了,他心中未必有些得意,总觉得不说点什么便显示不出他的消息权威。

    苏弘福轻捋山羊胡笑道:“我听说有的人害怕房产跌价,都开始低价卖了,其实没有必要,不要去想所谓的迁都,就算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辈子也搬不了几次家,更不要说朝廷了,老相国告诉我,迁都可是大事,当初明帝将隋朝都城从长安迁到洛阳,就已经触犯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最后客死江都,一般而言不是特殊情况不会迁都,我们从北海郡迁来中都才几年,又要迁都洛阳吗?怎么可能,请大家放心,据我所知,至少几十年后不会迁都,将来齐王殿下的子孙登基后或许有可能,但齐王不会迁都,这是老相国给我说的话。”

    苏弘福的一席话顿时赢得了满堂掌声,这时,酒肆掌柜趁机道:“让二公坐下来喝酒吧!大家也回自己位子,准备吃午饭了。”

    众人得了确信,一个个心满意足,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酒肆内又恢复了正常的吃饭喝酒秩序。

    .........

    紫微宫建筑在年初进行了一些调整,主要是一座新的楼阁修建完成,这座楼阁位于紫微宫的高地白虎丘上,占地约五十亩,由将作监令何稠亲自主持修建。

    楼阁下面是用青石修砌,高达三丈,实际上是一种防御内城,部署了五百名张铉的亲卫,而内城上方则塔楼重重,高达六丈,总高为九丈,加上它修建在高地,便一跃超过了紫微宫的最高建筑端门城楼。

    这座新的城楼便是张铉的官房,原来位于朱雀殿的齐王府取消,摄政官房搬倒这座新楼阁,称为天阁,侍卫们则称它为九重天,和中书省所在的紫微阁,以及门下省所在的天赐阁一起,形成品字型结构,并称为大内三阁。

    张铉在凯旋回来后休息了三天,和家人们团聚,三天后他便正式搬进了新的官房所在地——天阁,他的官房在天阁第七层,但从第六层向上都是由张铉的使用。

    六层是参议堂,商议军务以及接见大臣,七楼是正官房、休息房以及所有沙盘的放置处,八楼和九楼都是图书室,一共四层楼足有上百间屋子,俨如迷宫一般。

    六楼的议事堂内,张铉正和杜如晦闲聊,杜如晦依旧出任他的记室参军之职,他和房玄龄的职责不同,房玄龄是作为军师随军出征,而杜如晦则是作为齐王代表坐镇中都,主要是负责处理军队内务,列席议事,一些必须由齐王同意的重大决定,则由他负责和张铉联系,同时行使监事权,负责监督中书、门下和尚书三省的正常运作。

    杜如晦略略欠身笑道:“最近中都最热门的话题依旧是迁都洛阳的问题,已经谈论快十天了,依旧热度不减,大家都希望殿下能明确表态,然后紫微阁做出决议,公布于众,以平息中都的恐慌情绪。”

    张铉不慌不忙喝了口茶笑道:“这让我怎么表态呢?我只能说暂时不会迁都,但这个暂时又是多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法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杜如晦沉吟一下道:“我记得殿下曾经给我说过,中都只是暂时的都城。”

    “那是很久以前了。”

    张铉笑了笑道:“当时我一直考虑迁都长安,这一点我倒可以明确,如果迁都,我不会考虑洛阳,我一定会选长安,只是什么时候从中都迁去长安,我也说不清楚,十年或者二十年,也或许是我的儿子迁都,至少我个人很喜欢中都。”

    “殿下可以考虑登基了吗?”沉吟良久,杜如晦终于说出了他今天求见张铉的真正目的。(未完待续。)

第1115章 一颗好棋

    张铉笑了起来,“原来说了半天迁都,真正目的是为了引出这件事,为何还要转弯抹角,不直接说出来?”

    杜如晦连忙解释道:“殿下,迁都也是大事,这其实也是登基话题中的一部分,大家都想问迁都之事,所以我先谈迁都,倒不是刻意转弯抹角。”

    张铉微微一笑,“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知道迁都是大事,所以我也很认真回答,这样说吧!十年内肯定不会考虑迁都。”

    “多谢殿下明确此事,其实殿下在凯旋进城时,应该能感受到天下民众对殿下登基的认可,为什么殿下还要向后推移呢?”

    张铉当然记得进城时,数十万中都民众山呼海啸般的‘皇帝陛下万岁!’呼喊声,甚至他的相国们也跟着振臂高呼,更不用说军队,他登基的时机已经成熟,成为皇帝陛下已是众望所归。

    但张铉却在这件事迟疑不定,倒不是什么道义上的问题,他不欠隋朝任何东西,现在宫中还有个年幼的小皇帝,但大家早已把他忘记,甚至连萧太后也不把他放在心上,这其实也是对孩子的一种保护,他可以平平安安退位,不会有性命之忧。

    张铉之所以迟迟不肯登基,主要还是李渊所说的军政之权,他没有兄弟子侄,不可能像李渊那样让宗族掌军权,但如果他以皇帝身份干预军事,会不会也出现唐朝的弊端,朝堂干预军事太深,这是唐朝军事屡屡失败的根源。

    但张铉也知道,时机一旦成熟,他就必须抓住机遇,机遇窗口一过,再考虑登基就会有阻力了,虽然他的阻力不会太大,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众志成城,因收复洛阳使他的威望到了顶点,这确实是他登基的千载良机。

    沉思良久,张铉叹口气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杜如晦心中暗喜,齐王终于松口风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口回绝,他们有希望了。

    这时,堂下有侍卫禀报:“殿下,房军师求见!”

    杜如晦起身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向殿下告辞。”

    张铉点点头,“登基之事,我需要好好考虑,现在暂时不要谈这件事。”

    “微臣明白!”杜如晦行一礼,告辞而去。

    不多时,军师房玄龄走进了堂内,房玄龄的官房也在五楼,和杜如晦就是门对门,房玄龄职务是长史,也就是军方的最高文职官员,除了军师策划外,他还主管对外情报,原本一些军务也由他主管,但这些杂务很分散他的精力,张铉便将各种杂务从他各种职责内去掉,让他能专心辅佐自己。

    “殿下,刚刚接到长安情报署一份快报,我觉得挺有意思,送给殿下也看一看。”

    房玄龄将一份快报递给了张铉,张铉接过快报笑道:“我们坐下说话。”

    两人坐下,亲兵给二人上了茶,张铉这才仔细看这份报告,报告是新任长安情报署头子吕平所写,他在报告中罗列了李元吉的种种劣迹,并指出李元吉完全可以成为第二个王世恽,接下来又说到了李元吉正在威胁于筠一事,致使情报署被迫烧掉了青云酒肆。

    张铉看完了报告,笑道:“为什么要烧掉青云酒肆,留给李元吉栽赃不好吗?”

    房玄龄明白主公的意思,主公是希望矛盾扩大,李元吉和关陇贵族的矛盾尖锐,自然会削弱唐朝的根基,房玄龄笑了笑道:”他们也是一种本能反应,毕竟青云酒肆真是长安重要的情报据点,万一被李元吉查出什么问题,恐怕会威胁到情报署的安全。”

    “不用解释,他很清楚,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张铉笑着摆摆手。

    但房玄龄知道主公可不是说说而已,既然李元吉已经和关陇贵族杠上,这个机会主公怎么可能放过,房玄龄便笑道:“青云酒肆虽然烧毁,但只会让李元吉更加仇视于筠,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而且手段狠毒,于筠这般耍他,他岂会善罢甘休,微臣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张铉点点头,“这个吕平很有眼光,看得透事情的本质,一上任就将这件事传过来,我希望他能尽快打开局面。”

    “微臣也是如此希望。”

    停一下,房玄龄又道:“微臣还考虑扩大在唐朝的情报署,不仅长安设立情报署,还准备在太原、成都和金城再设三座情报署,分别对应并州、巴蜀和陇右,为明年的战役做准备。”

    “可以!”

    张铉当即答应道:“军师也写一份详细报告,我批准后便可执行。”

    ........

    黄昏时分,张铉的宽大马车在数百侍卫的护卫下,沿着邺城中道向南缓缓而行,中都的南北中轴干道叫做新邺大道,东西主干道叫做安阳大道,这是南北中轴线和东西纵贯线。

    其中新邺大道宽达五十丈,中间种植了两排松柏,松柏之间是一条三丈宽的平整青砖道,略高于两旁路面,这条青砖道叫做中道,马车走在上面异常平坦舒适。

    目前只有四类人才有资格使用这条中道,一是八百里加急信使,二是三品以上高官,第三个则是将军以上大将和他的亲兵随从,而最后一个自然是张铉和他的家人,这里面也包括了萧太后,除此四类人,其余人都不允许使用这条中道。

    张铉的马车在中道上缓缓而行,张铉的家目前就在后宫,从天阁回去很近,但今天张铉的心稍稍有点乱,他需要静一静,好好考虑一些问题,其实就是考虑登基之事。

    今天杜如晦前来试探他登基的意愿,张铉当然知道杜如晦只是一个代表,在他背后有紫微阁的七位相国在等待消息,大臣们希望他登基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了,这里面固然有他们的一点私心,都想做开国之臣,立下拥立之功,但张铉相信,这里面更多是大臣们对北隋命运前途的一种担当。

    北隋建立已经有四年了,从大业九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距今已快十年了,他也从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异乡人一步步向上走,最终建立了自己的王朝,年年南征北战,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天下,数千万子民都引颈期待他登基为帝,他又有什么理由漠视天下人的期待?

    其实张铉迟迟不肯登基的原因并不完全是为了军权,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至于哪里没有准备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心理上的隐隐一丝抵触,登基为帝就意味着他要以失去自由为代价。

    张铉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透过松柏的缝隙,他可以看见大街上的情形,大街上人来人往,男女老幼大多体态丰满、面色红润,这代表他们的生活大多比较富足,但他们的衣着却比较简朴,当然也有不少色彩光鲜的绸缎绫罗,但更多是宽松细麻,看来自己所倡导的朴实生活已渐渐深入人心。

    这时,十几名老者向他的马车跪下行礼,引来众多路人也跟着跪下,张铉心中一动,喝令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张铉指着十几名老者对亲卫道:“把那十几个老人家请来,不要惊吓了他们。”

    几名亲卫翻身下马,向一群老者奔去,不多时,十几名老者被请到马车前,他们一起跪下磕头,“小民拜见齐王殿下!”

    张铉淡淡道:“各位老丈不必多礼,请起吧!”

    亲卫们纷纷上前将十几名老者扶起,老者们战战兢兢,不知齐王殿下找他们有什么事情?(未完待续。)

第1116章 五人组合

    张铉温和地笑道:“各位老丈不用害怕,请你们过来,只是想问各位一个问题。”

    一名年纪最长的老者躬身道:“殿下尽管问,小民知无不答!”

    张铉点点头便问道:“现在很多人都希望我尽快登基,你们是什么态度?希望你们能据实回答。”

    “当然是希望殿下尽快登基!”

    提到登基的问题,一群老者惧意顿去,七嘴八舌道:“殿下登基是我们每个人的期待,殿下一天不登基,我们就一天担惊害怕。”

    “为什么?”张铉不解地笑问道。

    “如果殿下不登基,会不会就由别人来当皇帝,再来个杨家皇帝,就像前面那个一样,无穷无尽地劳役,一次高句丽战役征发了多少民夫,又有几个人回来,大家都害怕了,眼看殿下治国有方,给大家休养生息,粮价稳定,物资丰富,这样的日子开皇年间都没有过,我们当然希望它能长久下去,殿下登基就是我们生活稳定的保障。”

    张铉笑了笑道:“其实前任皇帝做得很不错,修长城、凿运河、开官道,开疆拓土,也算是有作为的皇帝了。”

    几名老者都摇摇头,“殿下,这些工程我们都知道,但这些工程用什么样的代价完成,只有我们这些平头小民清楚,虽然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累累白骨的代价真的让大家承受不起啊!不像殿下打仗,花长时间来进行准备,尽量利用水运,这样就不耗太多民力,可他在短短两三年就要完成如此多重大工程,除了让小民累死外,再不可能有别的办法了。”

    张铉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以他们的年纪,都经过前隋的一朝两代皇帝,他们有切身的体会,有发言权,相反,自己不是从普通百姓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而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待,当然会觉得杨广做得不错。

    张铉便笑着让亲卫赏每人一两黄金,送他们离开中道,张铉随即令道:“调头回宫!”

    马车缓缓调头,向紫微后宫方向疾奔而去........

    和家人吃罢晚饭,张铉进了自己的内书房,虽然此时已是七月酷暑时节,夜晚十分闷热,不过紫微后宫建筑的通风设计的很好,在房间里倒不觉得很热,只要内心平静下来,只有一番清凉。

    这时,内书房的门开了,王妃卢清端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走进书房,内书房是张铉的个人世界,一般不准人随意进入,目前为止,张铉也只允许发妻卢清可以随意进出。

    卢清将汤碗放在桌上,柔声道:“夫君今天似乎有心事!”

    “娘子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我当然看得出来,吃饭的时候夫君心事重重,孩子们和你说话,你都没有听见。”

    “是吗?我可能没有注意到。”

    张铉低头想了想笑问道:“如果让娘子正式身为皇后,娘子有心理准备吗?”

    卢清浅浅笑道:“我现在不就在做皇后的事情吗?只是换个名称罢了,会有什么影响?”

    张铉想想也对,自己登基为帝后又会有什么变化,生活依旧、尊敬依旧,权力依旧,不过是个名称变化罢了,他现在实际上已经是天子了,至于天子礼仪,也不必像唐朝那样森严,不用像李渊那样约束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变得轻快起来,笑道:“多谢娘子的金玉良言,我心结已经解开了很多。”

    卢清想想又道:“妾身还有一个建议,供夫君参考。”

    “你说!”

    张铉对自己的发妻很信任,知道她最了解自己,往往自己看不透的事情,她往往能看得到关键之处。

    卢清缓缓道:“有些事情夫君感到困惑是因为没有经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经验,夫君应该去拜访一些年长的官员,听听他们的意见,我觉得他们应该可以给夫君启发。”

    张铉默默点头,他确实有一种恍然醒悟之感。

    .........

    入夜,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相国苏威的府门前,杜如晦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早等在门口的苏威孙子苏亶跑了上来,躬身行礼:“参见杜使君!”

    苏亶年约二十七八岁,他曾在关中武功县做过两年主簿,属于带职参加科举,在今年科举考中第七名,目前在工部出任员外郎一职,他是奉祖父之令前来门口等候杜如晦到来。

    杜如晦笑道:“原来是苏公子,你祖父应该在吧!”

    “祖父当然在等候使君,另外,韦相国、萧相国和卢相国也已经到了。”

    “他们倒来得挺快!”

    杜如晦点点头,“既然都到了,那请带我去见你祖父吧!”

    “杜使君这边请!”

    杜如晦跟着苏亶快步向府中走去。

    .........

    苏威是所有相国中最急切希望张铉登基的积极主动派,他不止一次劝说过张铉,也想过各种办法,张铉的暧昧态度也一度让他沮丧,这次隋军收复了洛阳,齐王张铉声望如日中天,数十万人在振臂喊出了‘皇帝陛下万岁!’的口号,使苏威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苏威之所以积极推动张铉登基,一方面是他身为宰相之首的职责所在,而另一方面,他今年已经八十岁,活不了几年了,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新朝的宰相,哪怕只做一天,他也没有遗憾了,至于立下拥立之功,为自己子孙挣一点福荫,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张铉登基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问题,已经关系到整个政权的稳定,以摄政王之身行天子之权本身就是一种权宜之计,不能长期存在,明明北隋有个小皇帝,大家却无视他,这也有违君臣伦常。

    更重要是大家都知道北隋只是一个临时国号,并不是真正的帝国国号,这种临时状态存在时间越长,对社稷的稳定越是不利,所以北隋朝野上下都希望张铉能正式登基,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状态。

    在几个月前,紫微阁的相国们经过协商后,决定成立一个劝进小组,专门负责劝说张铉登基,建立真正的帝国。

    目前劝进会成员有五人,苏威、韦云起、萧瑀、卢楚,加上齐王记室参军杜如晦,他们五人策划各种方案,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张铉答应登基。

    所以张铉不知道,在凯旋进城时,数十万人一起高呼皇帝陛下万岁,这不是巧合,总是要有人来引导民意,正是劝进会五人组精心策划的方案,数百人在各个角落一起振臂大喊,自然就带动了数十万人的云起响应。

    书房内,苏威、韦云起、萧瑀和卢楚已经先到了,就在杜如晦的消息,今天杜如晦去试探了齐王殿下,就不知结果如何。

    这时,苏亶在门外禀报,“祖父,杜使君来了!”

    “快快请进!”

    四人都站起身,杜如晦快步走了进来,歉然道:“来晚了,让大家久等。”

    韦云起呵呵笑道:“杜参军是准时到来,倒是我们几个急性子先赶来了。”

    “不用客气了,大家都坐下吧!”

    苏威是主人,招呼大家坐下,又让侍女重新上茶,这时,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杜如晦身上,等待杜如晦的消息。

    杜如晦微微笑道:“恐怕我带来了好消息,殿下松口了。”

    四人顿时大喜,苏威连忙问道:“殿下怎么说?”

    杜如晦便将今天他和张铉的谈话详细给众人说了一遍,最后笑道:“殿下最后说要考虑考虑,至于考虑多少时间,我就不知道了。”

    苏威眉头略略一皱,“恐怕这里面有问题了,三年前我劝殿下时,他就说让我给他时间考虑一下,这一考虑就是三年,如果又只是托词,恐怕就得拖到天下统一之时了。”

    五人中,卢楚说话不太利落,但他思路却最为敏锐,他尽量放慢语速道:“应该是殿下有什么障碍,我们要想办法替他解决障碍。”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苏威点点头,“卢相国说得对,齐王殿下或许有难言之隐,他不好对大家说,但我们作为臣子应该替他分忧,大家都说说吧!”

    韦云起道:“我估计应该还是和军权有关,其实齐王殿下的执政思路早在青州时就表现出来了,他比较注重加强相权,也比较注重军权,所以他愿意给相国放权,但他却不肯放手军权,将来即使齐王殿下登基,他也要解决好军权问题。”

    苏威笑道:“军权的话题太大,也太敏感,我们谈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以放在紫微阁商议,我们要从比较容易的入手,我觉得殿下或许是担心国号问题。”

    苏威不愧阅历深厚,他知道在私人场合里有些话题是不能随意谈论,比如军权,在他们这种私人小圈子里谈论军权问题,绝对是不明智的做法。(未完待续。)

第1117章 解决之道

    萧瑀在一旁道:“苏阁老的意思是齐王殿下迟迟定不下国号吗?”

    “我的意思并不仅仅如此。”

    苏威摇了摇头,又缓缓道:“一个是旧,一个是新,去掉旧国号,换成新国号,但我觉得如何去掉旧国号,倒真是一个难点。”

    大家都明白苏威的意思,当初为了笼络天下人之心,他们继续保留了隋的国号,又立萧皇后为太后,以表示他们才是隋朝正宗。

    在北隋王朝中,张铉的身份是臣子,尽管已经贵为齐王,但依旧还是臣子,如何从臣子变成帝王,这是自古以来的难题。

    李渊和王世充都用了禅让的办法,分别从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手中夺取了帝位,而北隋要比他们好一点,可以由太后宣布北隋退制,同时也可以举行一个小小的禅让仪式,把小皇帝请出来,将皇位正式禅让给张铉。

    但禅让绝不是改朝换代的灵丹妙药,比如王莽篡位西汉,用的是禅让方式,曹丕篡位东汉用的也是禅让方式,千百年来却一直被世人不齿,根本原因有两点,一是以小王朝替代正统汉室,让人难以接受,第二个原因就是以臣子身份取代君主,也同样让人反感。

    隋朝因为短暂,或许第一个因素的影响不大,但第二个因素中以臣代君的诟病就难以避免了。

    这个问题大家都明白,也是今天他们聚会要解决的问题。

    韦云起眉头紧皱道:“禅让虽然从法理上没有问题,但道义上却有点欠缺,毕竟我们都曾多次指责李渊和王世充篡夺大隋江山,可我们自己也走出这一步,有点难以向天下人交代,恐怕殿下自己也不能接受。”

    众人都沉默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必须要想办法把齐王在道义上的愧疚感消除掉,法理上行得通,道义上又无可指责,事情就圆满了,可是……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呢?

    这时,萧瑀微微笑道:“我倒想到一个好办法!”

    众人大喜,异口同声道:“什么好办法?”

    萧瑀神秘一笑,“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结成联盟,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联姻!”杜如晦脱口而出。

    “没错,正是联姻,大家想到一个人了吗?”

    众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他们立刻想到了那个女大难嫁的广陵公主杨吉儿,先帝杨广最宠爱的嫡女。

    苏威拍了拍额头叹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让齐王殿下成为隋朝的女婿,以女婿的身份接手隋朝社稷,而不是臣子的身份,这样道义上的问题就解决了。”

    “就怕广陵公主不肯!”卢楚有点担忧道。

    “这个就由不得她了!”

    苏威当机立断道:“她的婚姻关系到新社稷的建立,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注定是新朝的贵妃,我明天一早就去和太后谈,然后再请太后和王妃谈。”

    萧瑀也笑道:“明天我陪同苏相国一起去。”

    ........

    次日上午,紫微宫清凉阁内,萧太后接见了相国苏威和萧瑀两人,作为北隋名义上的执政太后,萧后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她出面,比如主持新年大朝,在摄政王不在京城时和王妃一起出席某些仪式等等。

    接见大臣也是经常之事,萧后今天接见苏、萧二相,还是以为需要她立一份懿旨,不料苏威竟然提出了张杨联姻的建议,建议广陵公主嫁给摄政王殿下。

    萧后何等精明,立刻意识到张铉要登基称帝了,这显然是为登基称帝而进行的铺垫,当然,萧后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她心理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萧后并不关心隋朝兴亡,在她心中,隋朝在扬州兵变后就已经灭亡了。

    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关心自己后半生还能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她最害怕张铉登基后将她打入冷宫,或者将她迁出宫外,使她在穷困潦倒中度过后半生,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萧后甚至不惜利用自己尚未消褪的美艳色诱了张铉。

    虽然张铉亲口给了她承诺,但那毕竟只是两人私下的承诺,而不是一种法理上的保证,张铉可以随时变卦,但如果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张铉,那就是一种礼制了。

    苏威提出的联姻建议,萧后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这时,萧后也顾不得女儿的态度了,她就怕自己迟疑一下,这个机会就从自己手中溜走,她当即欣然笑道:“相国有如此美意,哀家怎么会不答应呢?这是好事,哀家一定会大力配合紫微阁。”

    苏威大喜,没想到太后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是一个好兆头,一旁的萧瑀却微笑不语,他了解自己阿姊的心思,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苏威连忙道:“既然太后已经应允,那事不宜迟,烦请太后和王妃谈一谈此事。”

    萧后想了想道:“我可以和王妃谈,不过最好紫微阁能想个办法,把这件事的意义先透露给王妃,然后我再和她谈就顺利了。”

    苏威和萧瑀对望一眼,太后这个建议也有道理,确实有必要先让王妃了解一下齐王殿下登基的困难,以免联姻卡在王妃那里,萧瑀低声道:“这件事可以让卢家出面。”

    苏威点点头,“好吧!我去和卢倬谈,太后,公主那边就麻烦太后多多劝说了。”

    萧后也感到一阵头大,她每次和女儿谈到婚姻问题都会以大吵一架而结束,但没有办法,这次就算是强迫也必须让她答应,绝不再任由她的性子来。

    萧后当然也关心女儿的婚姻,但相对于女儿的婚姻,她更关心自己的命运。

    .........

    苏威二人告辞而去了,萧后想了想,便起身向碧云阁而去,碧玉阁是广陵公主杨吉儿的住处,杨吉儿从小就调皮好动,像男孩子一样喜欢刀剑,后来受父亲的影响也喜欢上了读书,偶然兴致好了也会涂抹几幅丹青,她最厌恶之事就是做绣花刺锦等女红,所以在她房间里从来没有绣花针之类的东西,只有堆积如小山一般的书籍以及各种刀剑。

    随着年纪渐长,杨吉儿的婚姻问题也开始成为让她最为烦心之事,她虚岁已经十八了,十八岁对于寒门女子还算是正常出嫁年龄,但对于贵族女子,十八岁就偏大了,一般是十五六岁最合适,十三四岁稍早了一点,十七岁也勉强合适,但十八岁就有点晚了,如果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嫁出,要么只能门第上放低条件,要么就只能嫁给丧妻男子。

    虽然说皇帝女儿不愁嫁,但杨吉儿的皇帝父亲已经去世多年,她所谓的公主身份也只是一个名份,而且还是一个亡国公主,很多名门世家都比较忌讳,杨吉儿最好的一次机会就是嫁给黄门侍郎张玄素次子张启年,今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会稽县县丞,杨吉儿将来也会是县令或者太守夫人。

    但杨吉儿死活不答应,甚至张家专门为她举办的宴会她也不去,弄得大家很不愉快,婚事不成,张启年另娶了吴郡陆氏之女为妻,杨吉儿和母亲也为此事几乎翻脸,后来又有几次婚姻机会,不过连萧后也看不上,所以杨吉儿再次表明坚决不肯的态度后,萧后也不勉强了。

    杨吉儿大多时候都厮混在齐王妃那里,要么跟武娘学剑,要么跟裴致致读书,只有晚上困倦了才会回碧云阁休息,然后第二天又跑去,萧后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女儿了。

    萧后刚走到碧云阁门口,只见女儿穿着一身白色武士服,手中拎着一口宝剑,正兴冲冲向外走,萧后便知道她又要去齐王妃那里了,便笑道:“等会儿再去,为娘有重要事情和你谈。”

    “母亲,我和武娘约好时间了。”

    “约好时间也要等一等,事情很重要,我们必须现在谈。”

    “母亲,什么事啊?”

    “跟我来就是了。”

    杨吉儿无奈,只得将剑递给贴身宫女,跟随母亲回房去了。

    萧后来到听雨轩,这里是杨吉儿的书房兼画室,两名宫女正在收拾房间,萧后摆摆手,“你们都下去!”

    两名宫女行一礼,退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1118章 女儿心思

    杨吉儿已经隐隐猜到母亲的来意,鲜红的小嘴微微一撅,拉长声音道:“我先讲好,若又是来给我提亲什么的,我可不答应。”

    “你先坐下再说!”

    杨吉儿坐了下来,也不看母亲,目光望着地板,先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这母女两人为婚事斗了两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棋路了,若不是为婚姻之事,母亲不会来找自己,所以杨吉儿先摆出了准备赌气吵架的架势,希望母亲能知难而退。

    萧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仔细打量一眼女儿,她这才发现自己女儿竟然出落得如此美貌,尽管她从不化妆打扮,但依旧天生丽质,有沉鱼落雁之美,肌肤如玉,身材秀美高挑,尤其五官脸型极为完美,没有一丝瑕疵,萧后在杨吉儿身上忽然看到了她生母的影子。

    杨吉儿并不是萧后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便是赵王杨杲的母亲小萧妃,也是萧后的族妹,生下杨吉儿后,萧后便将她过继位自己的女儿,一手抚养长大,将她视为己出。

    小萧妃因为亲眼目睹儿子被杀,受到极大的刺激而精神失常,目前也住在紫微后宫,由专人负责照顾她起居。

    但杨吉儿并不知道自己的亲母是小萧妃,她一直将萧后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经常在母亲面前闹闹小女儿的脾气,萧后也十分宽容,并不生她的气,不过这一次非同寻常,如果杨吉儿还不肯就范,那她就要以断绝母女关系来威胁了。

    “吉儿,为娘和你好好说话,你也不要气恼,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谈,总归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听到母亲这样说,杨吉儿更能确定母亲就是来给自己提亲,她强忍心中的反感,冷冷道:“说吧!这次又是谁家的才俊子弟?”

    萧后叹了口气,“吉儿,这一次和以前真不一样,有好的一面,恐怕也有你难以接受的一面。”

    杨吉儿一怔,“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能否直接告诉我,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好的一面是以后你天天都能和武娘、致致她们在一起了,不好的一面,恐怕你不能为正妻。”

    刚说到这里,萧后心中忽然一动,这小妮子天天跑去齐王妃那里,从早到晚就不想回家,也从不避张铉嫌疑,如果她是小孩子倒也无所谓,但她已经这么大了,莫非她的心思是........

    萧后毕竟是老于世故的女人,只是她因为她自己对张铉有那种心思,便没有替女儿考虑过,但只要一念想通,她的思路便立刻豁然开朗,女儿已经十八岁了,哪有十八岁的大姑娘不想出嫁的,她推三阻四只有一种可能,她心中已经有了情郎。

    萧后立刻向女儿看去,只见她脸色绯红,低头扭捏不语,萧后心中立刻明白过来了,她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这么明显的事情自己居然没有想到,女儿还是小娘子时候便跟张铉出去逛过街,过去了两年她还一直念念不忘那件事,可见张铉从小在她心中便留下了极深的烙印。

    这时,萧后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几年前当吉儿面对父亲的生离死别之时,她就曾经发过誓言,谁替她报了杀父之仇,她将来就以身相许来报答,处死宇文化及兄弟之人不就是张铉吗?

    想到这,萧后心中泛起了无尽的爱怜,她走上前搂住女儿肩膀柔声道:“是娘不好,没有及时发现吉儿的心思。”

    杨吉儿心中的冰山已经融化成了春水,对母亲的抗拒之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满脸羞涩,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问道:“是齐王妃来求亲了吗?”

    “不是齐王妃,是苏相国和你舅父,是紫微阁的决定,吉儿,如果张铉登基为帝,更换国号,你不会介意吧?”

    杨吉儿摇摇头,“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怎么会不懂,父皇死了,大隋也就亡了,我不过是个亡国公主罢了,连宫女们都知道他迟早会登基为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后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为娘真的很欣慰,我就怕你想不通,苦了自己一辈子。”

    “我不会,母亲,为什么会是苏相国和舅父来提这件事?”

    “因为张铉登基需要一个身份,绝不能以臣子的身份登基,女婿身份虽然还差一点,但也勉强可以了,所以为娘便答应了,就怕苦了你。”

    杨吉儿心中略略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张铉的意思,现在却发现不是,结局虽然是自己想要的,却不是出于男女之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而且张铉本人会不会答应呢?

    她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失落,更有一分担心,萧后很明白女儿的心思,便起身笑道:“我下午就去和王妃谈,相信问题不大,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萧后起身向外走去,这时,杨吉儿喊道:“母亲——”

    “又怎么了?”萧后回头笑问道。

    杨吉儿满脸绯红,半晌才道:“女儿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替女儿报了杀父之仇。”

    萧后莞尔一笑,“我知道,你这两天就暂时别去找王妃了。”

    杨吉儿轻轻点了点头,她见母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大羞,立刻扭过头去,刚才自己还冷冷冰冰不肯嫁,一转眼就投降了,自己简直是......

    杨吉儿越想越羞,满脸窘迫,就恨不得地上裂个洞,自己钻进去才好。

    .........

    夜晚,张铉和妻子卢清一番恩爱后,疲惫地仰面躺了下来,卢清依偎在他怀中幽幽道:“没有那个女人愿意把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分享,我也不例外。”

    张铉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笑道:“可武娘是你留下的,新羽也是你收下的,当然致致是我的问题,可现在大家孩子都有了,你却反悔了,让我怎么处理呢?”

    卢清白了他一眼,“说起来好像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强加给你,你们男人都是很委屈地接受,对吧!”

    “我没有委屈,很愉快地接受了。”

    卢清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雪白的胳膊在他脸上轻轻拧了一下,“没脸没皮的,把它割下来炒来吃算了。”

    “太厚了,我怕你咬不动。”

    “让我咬咬看!”

    卢清嫣然一笑,搂住丈夫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嗯!确实又硬又厚,刀枪不入,连明光铠都自愧不如!”

    张铉哈哈大笑,在妻子唇上狠狠亲了一下,“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这么调皮。”

    “怎么?嫌我老了。”

    “哪里!娘子永远国色天香,貌美年轻,我喜欢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

    张铉的甜言蜜语使卢清十分欢喜,她笑道:“说真的,我今天替你答应了一门婚事,又有一个小美娇娘要钻进你的怀抱了。”

    “我怎么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你认识,而且还很熟悉,几乎天天见到她。”

    张铉一怔,“你是说.....吉儿?”

    “难道她不合适?”

    张铉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真的吗?”

    卢清望着丈夫似笑非笑道:“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这是你给我说的两句诗,用在吉儿身上最合适不过,人家喜欢你已经快十年了。”

    “胡说!十年前她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张铉又好气又好笑道。

    “还把你整得好惨,让你下水塘去捞鱼对不对?”

    “这也是她告诉你的?”

    卢清笑道:“我们几个女人在一起说笑,她把你当侍卫时的情形都说给我们听了,笑得我们前仰后合。”

    说到这,卢清也坐起身披上轻纱,很认真对张铉道:“夫君,我说得是真的,相国们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张杨联姻,免去了你登基时以臣代君的尴尬,不过我没有答应相国们的要求,这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干涉,我只是答应了太后,同意你娶吉儿,吉儿这小妮子我很喜欢,我早就看出她喜欢你了,只要她母亲同意,那我也愿意把她当做妹妹。”

    “可你们谁也不问问我的想法?”

    张铉冷冷道:“难道我就是个木偶,可以任人摆布吗?”

    卢清坐在丈夫身旁,歉然道:“我知道应该先问夫君的态度,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不敢擅自答应,可是吉儿对我有恩,当年若不是她帮忙,恐怕也不会有我卢清的今天了,夫君,就这一次,让我接受她为妹妹,好吗?”

    妻子的恳求使张铉的心又软了,他伸手搂住妻子的香肩道:“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生这些相国的气,背着我偷偷摸摸替我安排,就是为了逼我登基,连婚姻都替我安排好了,简直有点荒唐。”

    “是有点荒唐,不过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夫君想想看,连韦长史都没有反对他们的行为,还参与其中,难道夫君连韦长史都信不过吗?”

    说到韦云起,张铉心中的不满便稍微和缓了一点,韦云起是他最信任之人,或许苏威有私心,但韦云起不会有私心,妻子说得对,如果他连韦云起都不相信,他以后又怎么信任紫微阁的相国。

    “好吧!这件事就当我不知道,看他们怎么来对我说。”

    “那夫君可以接受吉儿了?”

    张铉笑了起来,“她每天在我们家混饭吃,好像还吃上瘾了,想一辈子吃下去,遇到这么个吃霸王餐的小娘,我不答应又能拿她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1119章 老姜弥辣

    张铉最终在杨吉儿一事保持了沉默,不过张铉也知道,杨吉儿不是因,而是果,相国们之所以热衷于安排他娶杨吉儿,根本原因还是想推动他登基立国。

    一旦他开国立号,便意味着一个帝国的诞生,他的江山社稷从此走向稳定,将对唐朝将产生强大的压迫力,从而对天下人才形成巨大的虹吸优势。

    张铉对登基开国已经没有了心理上的障碍,但在制度上,他还有点拿不定主意。

    中午时分,张铉的马车在数百侍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停在裴府门前,他事先没有通知,直接来找已经在北隋官场上消失了近一年的太尉裴矩,裴矩最后一次露面是前年代表北隋去长安和唐朝谈判,但回来不久便病倒了,一度瘫痪在床榻上,张铉上一次探望他后也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马车刚刚停下,却迎面见裴弘从府中走了出来,裴弘曾任中都令,今年出任梁郡太守兼河南东道行台尚书,他前两天回京述职,便住祖父府中,裴弘一眼认出了张铉的马车,眼中露出惊讶之色,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张铉从马车里出来,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裴弘,便笑道:“裴太守是什么时候回京?”

    “微臣昨天刚到,预定明天下午正式向紫微阁述职,三天后再向殿下述职。”

    按照北隋的规定,各郡太守每年都需要回京述职,太守需要分别向摄政王和紫微阁述职,述职的内容不一样,具体述职时间由秘书省发到每个郡,各郡的时间都不相同。

    张铉点点头,他还没有看到秘书监的日程安排,难怪他不知道。

    “我今天是来看看你祖父,他在吗?”

    “祖父在,在后园钓鱼。”

    张铉有些惊讶,裴矩居然在钓鱼,他连忙问道:“你祖父身体恢复了?”

    “回禀殿下,除了腿脚不便外,身体倒也硬朗,微臣带殿下过去。”

    “不用了,你去忙,我找你祖父随便聊聊。”

    裴弘是个十分精明的官员,他立刻明白张铉和祖父的聊天不便自己在场,他便叫来管家带路,自己告辞而去。

    张铉跟随管家走进后花园,裴矩享受相国待遇,他府邸占地约八十亩,后花园就有三十亩,其中有一潭近二十亩的池塘,四周种满了垂柳,微风习习,令人格外心旷神怡。

    管家指了指一处凉亭,张铉也看见了,裴矩穿一件宽松的细麻长袍,头戴斗笠,坐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正聚精会神地钓鱼,旁边站着一名服侍他的小丫鬟,后面则站着四名家丁。

    张铉笑了笑,不慌不忙走了上去,管家跟着后面,向四名家丁招招手,四名家丁连忙跟随管家退下去了。

    张铉负手站在裴矩身后看了片刻,小丫鬟怯生生地低下头,不敢吭声,这时,水面上的芦杆浮标动了一下,裴矩正要拉钓竿,张铉笑道:“这是空钩,裴公再等一等!”

    裴矩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道:“原来是殿下到来,请恕老臣无礼!”

    张铉轻轻按住他瘦弱的身体,笑道:“裴公请安坐,不必多礼。”

    说着,张铉在旁边一只绣墩上坐下,裴矩连忙对丫鬟道:“快给殿下倒茶!”

    小丫鬟连忙给张铉也倒了一碗凉茶,双手奉上,张铉接过喝了口茶,笑道:“这么热的天,裴公很有雅兴啊!”

    裴矩苦笑一声,“我二十年前就想在后园钓鱼,想了二十年都没有钓成,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天气热一点,倒也没关系了。”

    “什么时候我也钓钓鱼,修心养性。”

    “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钓鱼,若殿下也开始钓鱼,只能说是天下百姓的不幸了。”

    张铉呵呵一笑,“裴公太看得起我了。”

    “我说的是实话,殿下收复洛阳,震动天下,以殿下的地位,天下民众的福祉都系于殿下一身,殿下可没有享受闲情逸致的时间啊!”

    “看裴公的身体还不错。”张铉又笑道。

    “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人能活七十尚且稀罕,我已经八十了,也心满意足了,平平静静地走完最后这几年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管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这时,张铉看了一眼旁边的下丫鬟,裴矩会意,对小丫鬟道:“你先退下吧!”

    小丫鬟行一礼,便退下去了。

    这时,裴矩淡淡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殿下来我这里是想和我聊一聊登基之事吧!”

    “裴公怎么猜到?”张铉惊讶地问道。

    裴矩微微笑道:“几十万人喊出了皇帝陛下万岁,殿下觉得我会听不到吗?”

    张铉哑然失笑,“就凭这一点,裴公应该还猜不到我的来意吧!最近应该有某个相国来拜访过裴公才对。”

    裴矩眯眼笑了起来,“殿下果然高明啊!苏相国前天来拜访过我,就是为殿下登基之事来征求我的意见,所以我才能猜到殿下的来意。”

    “那裴公是什么意见呢?”

    “我没有意见,我就告诉他,与其问这个,问那个,不如开诚布公地和殿下谈一谈,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问我是没有什么意义。”

    “裴公这句话也要对我说吗?”张铉笑问道。

    裴矩摇摇头,“殿下当然不一样,若殿下问老臣,老臣一定会尽力协助。”

    张铉沉吟一下道:“我确实有一个疑问来请教裴公,若我登基,军权该怎么办?”

    “这是殿下最大的心病吧?”

    张铉点点头,“这个问题若不解决,我就无法考虑登基建国。”

    “其实我这两年在家中闲得无事,也胡思乱想了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殿下所说的军权问题,我仔细考虑过,王世充灭亡和他用人唯亲有直接关系,唐朝其实也是同样的问题,国与国的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不光是文学才士,军中大将也是一样,若各军主将都是宗室子弟,一般大将永无出头之日,那谁还愿意为王朝效死命?这两年唐朝基本上没有什么名将,好容易有个稍微善战的李孝恭也被罢免了,反倒是殿下这边可谓名将辈出,年轻大将们逐渐成熟,哪个不能独当一方?郑国的灭亡和唐朝的屡战屡败,这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裴公觉得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这就是关键了。”

    裴矩缓缓道:“唐、郑两国任用宗室掌握兵权只是一种表象,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根本原因就是唐郑缺乏军权平衡制度,其实我们也没有,只是因为殿下亲自统军打仗,所以弥补了制度上的缺陷,唐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可如果殿下登基以后,如果处置不好,也会重蹈唐郑覆辙,关键就是要建立一个军权平衡制度。”

    裴矩的建议使张铉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这就是他迟迟无法登基的根本原因,他总是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而裴矩的一席话揭开了实质,让张铉看到了根源,军权平衡。

    “裴公请继续说下去。”

    裴矩笑了笑又继续道:“殿下登基后,我建议齐王府不要撤销,可以换一个名字,而且还要加强它的权力,和紫微阁并列,紫微阁主政,向殿下负责,新军府管军,也向殿下负责,殿下就做好军政双抓了,至于各军大将,殿下完全可以把作战权下放,但同时要有监军,而监军就由新军府派出,监军权、情报权、奖惩权、后勤调配权、新兵训练权,这些由新军府负责,而新兵征募、屯田、民团、郡兵、战俘处置、伤亡抚恤、山川地图、军队科举等等,则继续交给兵部管理,我想只要监军到位,管控到位,军权依旧会牢牢掌握在殿下手中。”

    张铉暗暗感叹,姜不愧是老的辣,只有把问题看透了才会有这样的方向。

    张铉便淡淡笑道:“裴公的方案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齐王府真要改名的话,我准备改名为军机台,和御史台并列,不过把军务和政务完全割裂也不妥,将来会出现重大隐患,凡事不能走极端,我还是决定将监军权力放在御史台,紫微阁也有权过问。”(未完待续。)

第1120章 国号共决(上)

    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或者是有人故意泄露,两天之内,齐王殿下即将迎娶广陵公主,同时登基为帝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中都,同时以惊人的速度向天下各郡扩散。

    这个消息远比收复洛阳更加震撼人心,一时间,热烈的舆论压到一切,街头巷尾,客栈酒肆、乐坊青楼,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这确实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事。

    北隋这个国号已经失去了最初的作用,隋朝已经消亡几年,大家对这个短暂的王朝失去了兴趣,很多人对北隋这个国号开始憎恶起来,尽管大家都知道北隋只是短暂国号,但它的存在就像一个王朝的尾巴一样令人不爽,令人沮丧。

    现在齐王殿下终于要登基开国,建立一个全新的帝国,这让每个人对新王朝都充满了期望。

    三元酒肆内吵成了一团,关于新王朝的国号大家各抒己见,每个人都言辞凿凿,相信自己一定会猜中。

    “新国号肯定是齐,像李渊祖孙几代都被封为唐国公,他登基前又叫唐王,所以才定国号为唐,齐王殿下应该也是一样,建立齐朝应该是惯例。”

    “胡说!怎么会是齐朝,齐朝就应该定都在齐郡才对,这里是魏郡,又是战国时魏国的中心之地,国号应该是魏,叫做魏朝才是。”

    “你才懂个屁!北齐的都城在哪里?不就是在邺城吗?和齐郡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也说了,几十年前才有个北齐,现在又叫齐朝,不一样是北齐的尾巴吗?”

    “那魏朝也一样,齐王殿下是姓张,可不是姓曹!”

    “我看不如叫晋,韩赵魏不都是从晋国分出来的吗?”

    “又不是定都在太原,叫什么晋朝!再说已经有一个短命晋朝了,太不吉利,还是应该定国号为魏才对。”

    食客们的争论声音越来越大,调门越来越高,齐朝帮和魏朝帮两拨人怒目而视,就恨不得要打起来。

    掌柜对这一幕早已习以为常,暗暗摇头,真是一群市井村夫,若是紫微阁议事肯定要比这个文雅的多,也不会讨论齐朝魏朝这种没水平的话题。

    但掌柜若有机会进紫微阁旁听一次,他一定会为自己的结论感到羞愧,紫微阁议事文雅倒不假,但相国们的发言内容比这群市井村夫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关于新国号的商议,紫微阁已经进行过多次了,他们各抒己见,基本上分为三派,一派是主张国号为齐,以韦云起、杨恭仁和陈棱为代表,他们主张沿用齐王的称号,将齐王升格为齐帝,比较符合惯例,也是一脉相承。

    另一派是主张国号为魏,以苏威、李纲和萧瑀为代表,中都自古便为魏地,春秋时是卫国之地,战国时属于魏国,既然建都于魏地,那么建国号为魏更有说服力。

    还有一派只有卢楚一人,属于少数派,他主张定国号为燕或者赵,他的理由稍显单薄,他认为无论齐魏,在数十年前都已有国号,在史书上不好记载。

    而燕赵两国都曾是河北大国,尚未有王朝用过这两个国号,所以他倾向于燕朝或者赵朝,而且这也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意见,也是河北世家们共同的心愿。

    他们三派在紫微阁时常讨论此事,只是那时齐王登基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所以大家虽然意见不合,但也没有过多争论,反而有说有笑,引经据典,当做一次次有趣的学术辩论。

    但今天就有点不一样了,齐王已经同意考虑登基,新国号确定也就迫在眉睫了,他们都希望最后选择自己的方案,所以争论开始激烈起来,气氛也略有点变得紧张。

    不过争论得再激烈也没有用,按照惯例,紫微阁用投票来决定最终方案,但这一次有点尴尬,齐魏都是三票,卢楚便是关键一票,可卢楚又有自己的方案,他主张建立燕或者赵,他不支持齐也不支持魏,卢楚明言,如果齐魏双方联手先否决自己的方案,那么最后他宁可弃权,也不投票表态。

    这时,一直旁听的尚书左仆射张玄素笑道:“几位相国就别争了,我觉得殿下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妨听一听殿下的方案,让殿下来决定吧!”

    众人皆哑然失笑,这大半年主公都不在中都,他们已经习惯紫微阁独立决议,争了几个月,却忘记了齐王殿下的态度,简直荒唐可笑。

    这时,门外侍卫一声高喝,“摄政王殿下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众人纷纷起身,只见大门开启,张铉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一起躬身施礼,“参见摄政王殿下!”

    “各位相国免礼,请坐!”

    大家又坐下,张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见中间圆桌上的议事牌写着‘国号’二字,便知道今天紫微阁在商议新朝国号。

    张铉便笑问道:“不知各位相国是否有了定论,国号已有共识了吗?”

    张铉也从杜如晦的报告中得知,议事堂已经商议了几次国号,但意见分歧很大,一直没有共识,不知今天他们是否达成了共识?

    苏威躬身道:“启禀殿下,大家意见还是难以达成共识,但基本上集中在齐和魏上,当然,卢相国主张燕赵,也是一种方案,请殿下定夺。”

    张铉微微一笑,“为什么要选齐魏,数十年前已经有了元魏和高齐,如果再定它们,岂不是会让人产生困惑?”

    韦云起道:“启禀殿下,这个.....其实问题不大,无论高齐还是元魏,他们都是异族建立的王朝,并不是正宗汉人王朝,对传承毫无影响,假如国号为晋,倒是真不妥了,所以请殿下不用忌讳这一点。”

    “可在我的思考中,齐和魏都是第一批放弃,可以坦率告诉大家,我不会选这两个国号。”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争论了几个月,却被摄政王殿下一句话便否定,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这让众人心中顿时充满了遗憾。

    张铉看出了众人眼中的失落,又淡淡道:“很抱歉各位,我一直忙于战争,很少有时间和大家坐在一起商议此事,这是我的责任,我向各位相国道歉。”

    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道:“殿下不必如此,为殿下分忧是为臣之道,但这种重大决策应该由殿下决定。”

    苏威好奇地问道:“请殿下给我们说一说,殿下有什么考虑?我们大家一起商议。”

    张铉微微笑道:“我先后考虑过四个国号方案,一个是雍,关中之地,那是我的故乡,不过雍和庸同音,所以这个方案最先放弃,其次是汉,继续传承我们的大汉王朝,后来考虑到汉朝太强势,我们的新帝国很难再超越汉王朝,反而沦为牙慧,所以汉方案也放弃了,最后还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卫,一个是周,大家可以商议。”

    大堂上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苏威问道:“殿下为何选择春秋卫国,而不选择战国魏国?”

    “首先我们定都之地便是从前的卫国土地,这算是一个传承,其次卫国没有同名王朝,不用担心什么忌讳,其三则因为卫国是春秋战国延续时间最长的一个诸侯国,存在了九百年,我个人比较喜欢这个吉利。”

    众人都没有吭声,虽然摄政王解释了三个理由,但大家都觉得有点牵强,而且卫是防御之意,偏向于守成,缺乏一种进取精神,这个国号对立国不利。

    众相国商议一番,苏威又道:“殿下,我们都一致认为‘卫’字不吉,还不如直接选用战国之魏,如果殿下也不愿接受魏国,那么我们大家再来商讨一下周朝。”

    张铉沉思片刻道:“不如这样,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来参加投票以决定国号,紫微阁可以草拟四个国号,就以齐、魏、赵,再加上我提议的周,四个国号以多数票决定,如果选中齐魏之一,我也会尊重投票结果。”

    众相国面面相觑,虽然大朝时也常常允许其他官员共商重大政事,但让大臣们投票决定,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让人感觉有点在分散紫微阁的权力了。

    不过众人却不愿意向分权方向考虑,而宁可认为摄政王是在考虑增强国号的认同感,如果是这样,朝官共决也并无不可。

    七相国又商议片刻,很快达成了共识,大家心照不宣,如果朝官共决,国号很可能就是齐或者魏。

    苏威代表众人对张铉道:“我们完全同意殿下的方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53/ 第一时间欣赏江山战图最新章节! 作者:高月所写的《江山战图》为转载作品,江山战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山战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山战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山战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山战图介绍:
隋末烽烟起,英雄出边荒。 河北窦天王,雪夜战金刚; 瓦岗枭雄密,火并杀翟让。 奸雄宇文氏,弑主谋萧娘; 长安李二郎,两战洛阳王。 巴陵萧梁帝,跨江取荆襄; 东南杜伏威,自号江淮狼。 大浪卷苍天,猛将猎隋杨。 隋国江山入战图,败者为寇,胜者为王。江山战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战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战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