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母女和解
夜幕悄然降临,卢清站在窗前远远眺望着夜色中的一棵大树,神情是那么专注,但从她眼中复杂的神情便可看出,她有很深的心事。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婚姻几乎就是她的全部人生,作为名门嫡女,她完全不用担心未来的生活等等身外之事,她也不用担心嫁不到一个好的夫婿,但她只想嫁给自己所爱之人,那令她刻骨铭心的两天两夜,她一生也难以放下。
只是......这个梦想离她是如此之近,却又让她触摸不到。
“姑娘!”
阿圆在身后低声道:“张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辜负姑娘。”
卢清轻轻叹了口气,她担心不是张郎,而是那些能影响自己婚姻的人,包括她的父母和崔卢两大家族,但她却无能为力。
这时,这时门外传来一名丫鬟的禀报,“姑娘,夫人来了。”
卢清秀眉微蹙,她从北海郡回来没多久便和母亲大吵一场,然后双方都不再理睬对方,母亲现在来做什么?
尽管她心中怨恨母亲的粗暴,但毕竟是她的生母,她只得点点头,“请她进来!”
门‘吱嘎!’一声开了,卢夫人不慌不忙走进了女儿的闺房,她瞥了一眼阿圆,阿圆立刻知趣地行一礼,退了下去,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卢清上前行一礼,低声道:“女儿参见母亲!”
“坐吧!为娘今晚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卢夫人坐下,卢清也默默坐在母亲身旁,她没有说话,双目微垂,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卢夫人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她们母女关系竟然僵冷到了这个程度。这究竟是谁造的孽,此时,卢夫人心中也多少有了一丝悔意。
“今天下午我专门去找你大舅了。”
卢夫人的语气很温和,再没有了从前那种咄咄逼人的锐气,也没有说一不二的霸道,从语气就听得出她让步了。
“我很明确告诉你大舅。希望他不要再干涉你的婚事,包括崔家也不要再来干涉。”
卢清猛地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母亲,她似乎还没有明白母亲这话的意思,但又感觉到了什么,难道母亲.....
卢夫人拉起女儿的手,温柔地将一块玉放进她的手中,“这是张公子给我们卢家的订婚信物,为娘它交给你了。”
卢清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这块玉是......而且还是母亲交给自己。
“娘!这是.......”她颤声问道。
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又柔声道:“你从出生那一天起,娘就想把你嫁给崔家,觉得那才是你的归宿,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想,也这样做。但忽然有一天娘发现自己期待了十几年的事功亏一篑,所以才心急。才烦躁,你能理解为娘的心情吗?”
“女儿能理解,只是这玉......”
卢夫人笑道:“我今天上午去拜访了张公子,我想既然你一心想跟他,我就不再阻拦,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爱护你。”
“娘——”
卢清顿时泪水涌出。她扑进母亲怀中,再也忍不住,低低哭泣起来。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泪包儿,现在.....还是这样!”卢夫人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她的眼睛也红了。
“娘已经答应了张公子,你爹爹也答应了,明天苏二娘会来做媒,苏家做媒更有意义,有了媒妁之言,那就把日子定下来,娘能看见你风风光光出嫁,也算了去一桩心愿。”
卢清在母亲怀中泪水扑簌簌落下,这泪水中又多了一丝喜悦,更多了一份感激。
.......
张铉将娶卢家之女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在小范围内传开了,一些政治敏感者立刻意识到,张铉这是投靠了河北士族,但知道内情的人心中却清楚,河北士族内也不是铁板一块。
比如博陵崔氏未必会接受张铉,而且渤海会在河北渗透得太深,张铉娶了卢氏之女,恐怕又会和渤海会产生某种交集。
这天中午,一辆马车从上东门缓缓驶入了洛阳城,透过车窗上薄薄的窗纱,窦庆目光复杂地望着外面大街上的人流,由于身体病痛的缘故,英雄会结束后他便一直住在长安。
窦庆确实瘦得厉害,变得又瘦又小,就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花白的头发也变得稀疏,手上和脸上长满了老人斑,看得出他十分衰老,来日不多了。
尽管身体不容他再劳碌奔波,但几天前他听到一个消息,使他再也坐不住,不得不起身赶往洛阳。
窦庆眼中充满忧虑,他接到独孤顺写来的急信,张铉即将迎娶卢氏之女为妻,这个消息让他十分震惊,张铉竟然与河北士族联姻。
窦庆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关陇贵族彻底失去了拉拢张铉的机会。
这让窦庆心中十分沮丧,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承认失败,他一直以为张铉会和裴家联姻,而裴家已暗中投靠了关陇贵族,所以他也没有再继续争取张铉。
却怎么想不到峰回路转,张铉居然娶范阳卢氏之女为妻,这就让他心中深受打击了。
不过独孤顺让他来商量此事,这让窦庆心中有点奇怪,独孤顺可从来没有把张铉放在眼中,这会儿怎么又开始重视了?
马车缓缓在天寺阁酒肆前停了下来,天寺阁酒肆就是独孤家的产业,独孤顺约他在这里见面。
窦庆在两名随从的扶持下上了三楼,走进最里面的一条走廊,只见走廊尽头站在八名膀大腰圆的武士,腰挎战刀,个个威风凛凛,这是独孤顺的侍卫,他们见窦庆到来,一起躬身行礼。
窦庆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是!”八名武士行一礼,退了下去。
窦庆推开房门,走进了这件事颇为神秘的房间,房间里有内外两室,布置得十分清雅,内室桌上摆放着两张坐榻,小桌上各有一份饭食,窗前负手站着一名身材高大老者,头戴金冠,身着淡黄色长袍,虽然年事已高,腰板却挺得笔直,正是独孤氏家主独孤顺。
听见了脚步声,独孤顺慢慢转过身,微微笑道:“很抱歉,在这里接待贤弟。”
“兄长不必道歉,我明白兄长的难处。”
独孤顺一摆手,“请坐!”
两人相对坐下,窦庆关切地问道:“天子还在监视兄长吗?”
窦庆很清楚,独孤顺之所以不在府中接待自己,就是因为他被朝廷监视的缘故,相对而言,窦府的监视就好得多,因为他不在京城了。
独孤顺点点头,“自从元旻自裁后,我府外的监视者增加了三倍,当今天子对我们十分警惕,事实证明,我们撤销武川府是非常明智之举。”
“何以见得?”窦庆淡淡问道。
“自从陈留刺杀案发生后,杨广的目标已经转向渤海会,因为我们没有了武川府,他也只监视我一人,其余府邸都撤销了监视,可以想象,如果武川府还在的话,他一定会认定陈留刺杀案是火凤所为。”
独孤顺显得有点激动,话语比平常多了很多,他有太多的事情想和窦庆谈一谈了。
但窦庆依然显得那么风轻云淡,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细呷了一口,似乎在品味美酒的醇厚,过了片刻,窦庆忽然问道:“兄长怎么忽然关心起张铉了?”
独孤顺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曾坚决反对没有关陇血缘的张铉加入武川府,这会儿,他又忽然觉得张铉重要了。
独孤顿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有今天的成就,居然掌控江淮,手握两万重军,这样的人投靠了河北士族,着实令我心中不安。”
“兄长其实是怕他投靠渤海会吧!”窦庆一针见血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405章 婚期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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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顺没想到窦庆会如此坦率,半晌他才苦笑一声道:“确实如此,渤海会在河北各郡渗透极深,据说不少名门世家也和渤海会暗通款曲,我很担心张铉这支强劲的力量被渤海会所用。”
窦庆暗暗摇头,独孤顺看到张铉在青州作战犀利,才发现这是一支强劲的力量,才担心他被渤海会所用,如果早点把他拉拢过来,现在还担心什么?
尽管心中有些不满,但窦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淡淡笑道:“我其实一直在关注此人,倒不用担心他会投靠渤海会,到目前为止,我只看见他反渤海会。”
“何以见得?”
窦庆当然不会说自己掌握了张铉的多少情报,只是笼统地说道:“如果他支持渤海会,那渤海会早就渗透进了青州,但至今渤海会没有在青州打开局面,还有北海郡前太守梁致离奇身亡,不就是因为梁致是渤海会的人吗?”
独孤顺沉默片刻又道:“就怕河北士族和渤海会有扯不清的关系,他如今与河北士族联姻,自然而然就会拉上渤海会的关系。”
“这个也不尽然!”
窦庆笑道:“据我所知,真正和渤海会关系密切的河北士族也就两家,博陵崔氏和渤海高氏,卢氏应该还没有被渤海会拉拢,就算博陵崔氏也只是部分族人和渤海会关系密切,这些名门世家不会在政治上轻易站队,否则他们早就该灭亡了。”
“贤弟说得也有道理,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独孤顺话题一转,又若无其事问道:“建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窦庆微微一怔。他忽然意识到,恐怕这才是独孤顺找自己的真正目的,自从独孤顺偏向于元家后,李建成之事便再也没有向独孤顺汇报过,一直是窦庆在暗中主导。
难道独孤顺又要插手李家之事了吗?或者是.....独孤顺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前段时间身体不好,我也好久没有过问了。这件事是叔德自己在做,独孤兄可以直接写信问叔德。”
委婉地拒绝了独孤顺,窦庆又试探着问道:“瓦岗军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独孤顺点点头,“张须陀和郇王杨庆同时上奏朝廷,各自弹劾对方剿瓦岗乱匪不尽心,这件事在朝廷闹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两人不睦。”
“那天子是什么态度?”窦庆又问道。
“他没有表态,只是责令兵部妥善处理此事。”
说到这,独孤顺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一脸嘲笑地问道:“贤弟觉得兵部会偏向谁?”
窦庆摇摇头,“兄长是明知故问!”
“确实是明知故问,听说杨庆每年暗中送给兵部一万贯钱,而张须陀只送了几十坛腌菜,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结果如何,听说兵部翻出张须陀的老底,说他从前打仗和任何人都难以配合,还指责他前年和地方官府交恶致使四郡数万民团全军覆灭。这明摆着就是在偏袒杨庆。”
“所以兄长想从建成哪里了解到真实情况,是吗?”
独孤顺固然是想拉拢李渊。只是现在他打听李建成并不是只问问情况那么简单,他有更深的用意,不过他也看得出窦庆在故意回避,他便不再深问,正如窦庆所言,自己直接去问外甥李渊就是了。
独孤呵呵一笑。便转开了话题,“明年杨广要和突厥可汗在伏乞泊会面之事,贤弟知道吗?”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好像来得有点唐突?”
“其实也不唐突,自从启民可汗去世后。杨广还没有和现在的始毕可汗见过面,所以始毕可汗这次南下朝觐大隋天子,也算是尽臣子之礼,更重要是杨广想稳住突厥,以实现他南北二都的计划。”
窦庆一怔,“什么南北二都?”
“就是江都正式提升为南都,我听说杨广打算将来秋冬两季在南都定居,春夏返回洛阳,也就是北都,据说这样可以使南北更加融合。”
“此人就是喜欢折腾!”窦庆冷冷道。
“折腾不好吗?”
独孤顺眼睛笑眯了起来,“不折腾,我们怎么会有机会?”
“我感觉兄长又想重建武川府了。”窦庆明显感觉到了独孤顺的野心开始膨胀。
“武川府是否重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抓住杨广清剿渤海会的机会,该着手准备了,比如大家聚一聚,贤弟觉得怎么样?”
“这个方案我同意,不知兄长打算在哪里聚会?”
“自然是长安,时间就定在中元族祭之时,那时,大家都要回长安祭祀先祖,这个时候聚会最合适不过,也不会朝廷的怀疑。”
窦庆默默盘算一下时间,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有点紧张了。
“好吧!我们各自去通知大家,时间选在中元之夜,地点就在报恩寺。”
独孤顺缓缓点头,“我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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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张铉六月下旬将正式率军开赴江淮,所以他在京城的时间已经不多,卢家便采纳了苏威的建议,婚事从简。
不过话又说回来,从东汉至两晋南北朝时期因为社会动荡,人们顾不得六礼,仅行拜礼,连合卺仪式也不要了,这种简婚因为省钱省事,至今还在隋朝民间普遍盛行,只有皇室贵族才恢复了六礼。
所以卢家答应采用简婚,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只用纳采、请期和亲迎三步,问名、纳吉和纳征都去掉了,纳采一定要,也就是说媒,俗话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下无媒不成亲’,所以叫明媒正娶。
成婚时间就定在六月下旬,张铉离开京城前两天,时间相当紧张,卢倬特地请了半个月的假,又派人去涿郡把老祖父请来主婚,这也是考虑到张铉父母都不在世,如果只有女方父母就有点不太妥当,所以把祖父请来,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离成婚之日还有八天,张铉自己也忙昏了头,他已经派人去调兵入京,他已无法再回北海郡,那就必须把他的两万军队全部调到荥阳郡暂驻,他赶去汇合后就率大军直接前往江淮剿匪。
除了公事外,张铉当然也要忙碌他的婚事,他这边主要是筹备婚礼,需要采办很多物品。
另外还有迎亲乐队、喜娘、宾客、婚宴、婚房布置等等,每件事他都是一头雾水,不知该从何着手。
好在苏二娘为人精明干练,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上午,数十辆满载着上好家具物品的牛车缓缓驶入嘉善坊,在张铉的新宅侧门前停了下来,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向看得一脸糊涂的管家徐天行礼问道:“这是张将军的府宅吧!”
“正是!请问你们是.......”
中年男子取出一封信笑道:“在下是裴府二管家金明,奉我家老爷之命给张将军送一点物品,略尽菲薄之意。”
说完,他不等徐管家同意,便一挥手道:“把东西抬下来!”
十几名民夫纷纷将牛车上的家具搬下来,管家徐天无法阻止,连忙跑回府中禀报。
不多时,张铉也快步走出了府门,他昨天接到圣旨,要求他今天入朝进见天子,他刚换好衣服正要出发,却听说管家说裴府送来不少东西,这让他并不感到奇怪,无论如何,裴矩也会表示一下,如果他也像其他官员一样,等自己成婚时送来一份贺礼,那才是奇怪之事。
牛车上的家具物品已经卸满一地,裴府管家认识张铉,连忙上前行礼,“张将军,这是我家老爷让我送来,是他的一点心意。”
张铉上前打量一下这些家具,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工十分精细,甚至还有几件檀木家具,虽然不是最名贵的紫檀木,但也是名贵木材做成。
这段时间,张铉对于各种家居用品的价格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这些家具算起来至少价值数百金,莫说普通人家,就算一般大户人家也未必用得起这么昂贵的家具,裴矩真是有心人啊!
张铉虽然不缺那点家具钱,但也不会把裴矩的心意拒之门外,他欣然笑道:“那就麻烦管家替我把这些家具送进宅内,我让我的管家来安排。”
裴府管家大喜,连忙挥手喝令道:“把东西搬进去!”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搬起家具,张铉又嘱咐管家道:“烦请管家替我安排一下,我要马上进宫,没有时间过问此事了。”
“公子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管家徐天连忙招呼众人把家具抬进了府内,亲兵们也跑出来帮忙搬抬。
张铉又看了片刻,这才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兵向皇城方向疾奔而去。(未完待续。)
第406章 卢氏家议
张铉匆匆来到文成殿外,已经马上要到召见他的时间,台阶上一名宦官正在翘首企盼,终于看见张铉,他长长松了口气,连忙跑了上来,“将军再不来就要误大事了。”
“时间到了吗?”张铉问道。
“时间已经过了,不过圣上正紧急召见几位相国,将军运气不错。”
“出什么事了吗?”张铉敏感地问道。
“具体不太清楚,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张铉点点头,快步来到台阶前,恰好此时,殿内传来悠远的喊声:“圣上有旨,宣将军张铉进见!”
“圣上有旨,宣将军张铉进见!”
张铉连忙向殿内快步走去,一直来的御书房前,有宦官进去替他禀报,片刻出来道:“圣上宣将军入内!”
张铉稍微整理一下衣冠,快步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的气氛略有一点压抑和紧张,几名相国分别坐在位子上,围成半个圆,而杨广负手站在墙边地图前,正全神贯注注视着城墙的地图。
这时,张铉见卫玄向自己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打扰圣上的沉思,张铉会意,便垂手站在一旁。
良久,杨广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无能啊!太让朕失望了。”
他转过身,正好看见张铉,张铉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杨广点点头,对兵部尚书卫玄道:“卫爱卿,给张将军说说情况。”
卫玄站起身,对张铉道:“三天前接到消息,杜伏威将通济渠截断了,一支从江都北上的粮船队被贼军夺走,船上大约有十万石粮食。”
这个消息着实让张铉感到意外。杜伏威竟然如此活跃吗?
他又问道:“是在哪个地区被劫走?”
卫玄瞥了一眼墙上地图道:“在淮河,事情发生在十天前,现在通济渠的南北运输已经完全中断了。”
旁边苏威又补充道:“目前江淮一带的军队只有江都两万守军,由大将军陈棱率领,不过圣上已决定让陈棱南下接替鱼俱罗。”
说到这,苏威又看了张铉一眼。言外之意就是说,‘对付杜伏威就要靠你了。’
张铉当然明白这些相国议事为何把自己找来,就是要把这个担子撂给自己,只是刚才天子在说谁无能?他觉得那边应该还有军队。
卫玄仿佛明白张铉的想法,又缓缓道:“目前江淮一带剿匪是由将军公孙上哲负责,他率领数千军赶往淮河,想夺回粮船,不料却在半路遭到伏击,全军覆灭。实在令人失望。”
张铉感觉到了杨广期待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他立刻躬身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杨广欣慰地点点头,他就等张铉这句话,他又问道:“张将军的军队已经到京城了吗?”
“回禀陛下,刚刚才从北海郡出发,可能要七八天后才能抵达荥阳郡,到时微臣会赶去荥阳郡和大军汇合。”
这时,旁边裴矩笑道:“陛下。张将军正在筹备婚事,好像过几天就要成婚。其实让张将军成婚后再去江淮也来得及。”
杨广有些惊讶,笑问道:“张将军是要娶谁家的女儿?”
“回禀陛下,是国子监祭酒卢府君之女。”
“呵呵!这是一门好婚姻,恭喜将军了。”
“多谢陛下!”
杨广略略沉思片刻,又对张铉笑道:“淮河乱匪劫粮一案虽然严重,但也不急这一时。将军可以成婚后再出发。”
“陛下圣恩,微臣感激不尽。”
“成婚是人生大事,先去忙吧!”
张铉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原来天子找来他。就是要他尽快出兵江淮。
他刚走出大殿,却听后面有人在叫他,“张将军请留步!”
张铉回头,却是裴矩,他上前行礼笑道:“裴相国怎么也出来了?”
“我正好去吏部有点急事。”
裴矩又低声笑道:“将军要成婚,恭喜了!”
张铉心中却不太高兴,他从苏二娘那里得知裴矩暗中阻挠自己婚姻一事,他当然知道裴矩是想让自己娶裴家之女,成为裴家女婿后自然就成了裴氏家将,但他张铉绝不愿意沦为裴家的附庸,这一点他必须要态度明确。
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他行礼笑道:“多谢裴公,尤其裴公送来的家具,真是雪中送炭!”
“呵呵!一点小心意,其实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将军要成婚买宅,我那边也有一座宅,很不错,我可以送给将军。”
“裴公心意我领了,实际上我在京城呆的时间不会太长,目前这座宅子已经足够,多谢裴公关心。”
裴矩拍了拍张铉的胳膊又道:“这次去江淮,把我次孙裴弘也带去吧!我想让他在军中磨练一下,让他做个参军,对他应该有好处。”
张铉实在不想答应,但也知道既然裴矩开口了,他无法再拒绝,只得勉强笑道:“我当然欢迎,只是兵部那边......”
“兵部那边我来安排,将军就不要操心了,专心操办婚事,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多谢裴公,基本已经办好,没有什么需要,只是需要裴公出席捧场。”
裴矩呵呵大笑,“张将军的婚礼,我当然要出席!”
........
随着时间推移,距离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卢家上下也忙成了一团,毕竟是天下著名世家,嫡女出嫁虽然不是家族大事,但也是一件值得关注之事。
尤其卢老爷子听说孙女要嫁给张铉,他不顾年迈,特地从涿郡赶到了京城,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名卢氏族人也一同前来京城帮忙。
内堂上,老家主卢慎正和家人商议一些婚事细节,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张铉居然没有家人,令他感到十分惊讶。
“大郎,不是我说你,既然张公子有叔父叔母在世,你就应该想办法找到他们,哪有男方家没有人出席婚礼的道理?”
老爷子对长子很不满,连最起码的人情世故都考虑不周全,既然卢家和张家结为亲家,就应该给足张铉的面子,他以为儿子嫌弃男方家地位低,不肯与他们同席。
卢倬吓得连忙站起身解释道:“父亲,不是孩儿不去找他的家人,实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叔父婶娘的下落,让孩儿去哪里找?”
“哼!”
卢慎哼了一声,加重语气道:“能否找到是一回事,有没有去找则是另一回事,这是最起码的态度问题,你是堂堂的国子监祭酒,这种小事情也要我来教你吗?”
卢倬被父亲当众斥责,他不敢顶嘴,只得默默承受。
这时,坐在一旁的卢夫人见丈夫尴尬,便笑着替丈夫解围道:“父亲,我听着张铉似乎是河内张氏的族人,为何我们不确认一下,如果他真是河内张氏的族人,那么我们与河内张氏打交道也是一样。”
卢慎微微一怔,“他是河内张氏的族人?”
“他说自己在张氏家学读过书。”
坐在另一边卢楚笑道:“二叔,其实是不是河内张氏的嫡系并不重要,我想既然同在河内郡,一定会有一点关系,何况他自己也承认在张氏家学读过书,我觉得是族人的可能性很大,但可能是远房族人,但就算是远房族人也总比没有好,二叔觉得呢?”
卢慎沉思不语,河内郡张氏虽然也是郡望,但只是一个中等世家,远远不能和范阳卢氏相提并论,说实话,和河内张氏交往,他觉得有点丢份子,还不如没有家族,但他又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会显得卢家高傲无礼,张铉的至亲可以没关系,但这种远房家族.....
沉思良久,卢慎看了一眼长子卢倬,就是在问他的意见。
卢倬明白父亲的意思,缓缓道:“后天就要成婚了,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卢楚微微一笑,“其实不用去河内郡,张家二号人物就在京城,兄长忘记了吗?”
“你是说礼部郎中张立?”
卢楚点点头,“就是他,他是河内张氏家主张启的胞弟,也是河内张氏中官职最高的一个,在张家地位很高,兄长有时间可以去拜访一下他。”
卢倬不敢自己做主,又向父亲望去,“父亲的意思呢?”
卢慎想了想便点头道:“可以去拜访!”
“是!孩儿今晚就去。”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躬身道:“老爷,宫里来人了!”(未完待续。)
第407章 卢清进宫
卢慎吓了一跳,宫里来人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迎了出去。
来人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宦官,一脸傲慢,他尖着声音对卢慎和卢倬道:“传皇后懿旨,召国子监祭酒卢倬之女入宫进见,钦此!”
卢家众人面面相觑,是要召见哪个女儿,是卢清吗?皇后娘娘要召见卢清做什么?
卢慎连忙吩咐左右道:“去封二十两黄金来!”
二十两黄金到手,老宦官立刻变了副笑脸,“卢老家主太客气了。”
卢慎趁机问道:“不知皇后娘娘要见我孙女是了为什么?”
“当然是好事情,令孙女不是要出嫁了吗?皇后娘娘对她很感兴趣,想见见她,对了,如果觉得不便,她母亲也可以陪同进宫。”
这就是黄金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二十两黄金,最后一句话就不会说出来,这应该是萧皇后的口头表示,说与不说就在宦官的掌握之中,在人情世故上,卢倬确实不如父亲。
听说妻子也可以陪同女儿进宫,卢倬稍稍松了口气。
卢慎把宦官送出大门,又对卢倬使了个眼色,父子二人来到了书房。
卢慎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儿子,“你似乎有点紧张?”
卢倬叹了口气,“我总觉得进宫有点不太安全,父亲也知道清儿的相貌算是绝色。”
卢慎笑了起来,“这个我倒觉得不用担心,当今天子虽然好高骛远,头脑冲动,却不是一个荒淫好色之人,你看看他有几个子女。就知道他根本无暇顾及后宫,再说是皇后娘娘接见清儿,我想应该是天子给张铉一个面子,不是说江淮那边出事了吗?正在用人之际,皇后接见清儿,也算是在笼络张铉。”
卢倬不得不承认父亲看问题比自己清醒。他确实有点心乱如麻了,他索性不再多说什么,父子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卢慎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是太想去拜访河内张氏。”
“父亲,这是为何?”
卢慎笑了笑,“如果张铉没有家人,那卢家就是他的家人,有这么一个掌军权的孙女婿。我真不舍得和别人分享。”
“父亲似乎把妹夫忘记了。”
卢倬的妹夫就是罗艺,卢慎的女婿,也是手握军权的幽州副都督,卢倬在提醒父亲,他们卢家还有一个手握军权的女婿。
但卢慎却摇了摇头,“罗艺虽然是我女婿,但他野心太大,尤其阴险狡诈。而且他和渤海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旦卢家出事。他未必肯帮我们,我很了解他,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张铉,他的仁义,他的道义担当,我不希望他真的变成河内张氏的族人。”
卢倬很理解父亲的心情。他也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张铉和河内张氏没有任何关系,也根本没有在张氏家学读过书,如果真有关系,河内张氏早就上门了。哪里需要我们去拜访,孩儿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就好!”
卢慎想了想,又徐徐说道:“不过既然张铉说过这话,那还是要去拜访一下张立,就当是礼节性的拜访,记住,你先什么都别说,让他主动说,看看他们的态度如何?如果他们不当回事,那你也别提了,就当是卢家请他出席婚宴。”
“孩儿明白,请父亲放心!”
.........
一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护卫下缓缓停在宫城的嘉豫门前,一名宫女迎上前道:“夫人,马车不能再进去了,请夫人乘舆进宫。”
卢清和母亲被宫女扶下马车,十几名身材健壮的年轻宫女抬着两副锦缎肩舆已等候多时,舆就是轿子的前身,只是没有轿厢,由于太阳毒辣,旁边还有一名宦官举着青绸遮阳罗盖。
卢清心中有点紧张,她是第一次进宫,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召见自己,想必和自己后天要出嫁有关,不过比起后天出嫁的紧张,卢清此时紧张又算不上什么了。
“清儿,平静一点,皇后是和蔼之人。”卢夫人看出了女儿的紧张,低声安慰她。
卢夫人心中虽然不紧张,但她却有另一种滋味,她心中有点不太舒服,她只是听说皇后为人很和蔼,但她自己却从未得到过皇后的召见,而女儿还没有出嫁已经被皇后重视了。
她可是堂堂的崔氏嫡女,卢氏家主的夫人,居然在帝王心中还不如一个将军妻子重要,尽管卢清是她的女儿,但她心中还是升起一丝莫名的嫉妒。
两副肩舆进了内宫瑶池殿的偏殿内,宫女请她们下了舆,在偏殿稍候,不多时,一名宫女走来,向卢清行一礼,“请卢姑娘跟我来,皇后娘娘在等候了。”
宫女又对卢夫人道:“请夫人在此稍候,卢姑娘很快就会出来。”
卢夫人知道皇后召见的不是自己,只是让自己陪女儿进宫,她心中无奈地叹口气,只得对女儿交代一些礼仪,这才让女儿跟随宫女进内殿了,偏殿内只剩下卢夫人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卢清进了一条走廊,刚过一道小门,忽然感觉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入手细腻光滑,是个女孩儿的手,但她还是吓了一跳,一扭头,却是一个笑嘻嘻的小娘,梳着双螺髻,眉清目秀,正是上次帮自己逃离卢府的小公主。
“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呀!”
杨吉儿笑嘻嘻道:“清姊姊进宫,我当然要来迎接。”
握住小公主的手,卢清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她心中有一种安全感,有小公主在,就仿佛在深宫大海里她抓到了一根木头。
“你跟着我,好吗?”卢清低声对杨吉儿道。
杨吉儿笑着点点头,安慰她道:“别害怕,我娘很好的,她从来不骂人。”
卢清当然不是怕皇后,而是担心遇到天子,民间传闻天子有点荒淫无度,着实令她害怕。
杨吉儿带着卢清穿过庭院,很快便来到了内殿,内殿中金碧辉煌,只见一个美貌绝伦的宫装中年妇人坐在一张镶金象牙榻上,手中端着茶碗,正含笑打量着自己。
杨吉儿跑上去,牵住美妇人的手撒娇摇晃道:“娘,我也要去参加清姊姊的婚礼!”
卢清立刻意识到,这个美妇人应该就是萧皇后了,她连忙上前盈盈跪下行礼,“民女卢清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皇后自然是受丈夫的委托来召见卢清,这是为了笼络张铉,让他更好地在江淮平定乱匪,不仅是召见,而且还要给她一定的封号。
萧皇后又仔细打量一下卢清,只见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琼姿花貌,清眸流盼,果然有倾国倾城之貌,难怪张铉一心想娶她,确实有眼力。
萧皇后心中也喜欢起来,连忙笑道:“清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皇后千岁!”
卢清站起身,心中有点忐忑不安,萧皇后拉着她的手笑问道:“你今年芳龄多少?”
“民女十七岁了。”
“正是出嫁的好年龄,其实我也不鼓励女人早早出嫁,十二三岁就出嫁,身体还没有长成,十七八岁最好,你读过书没有?”
不等卢清回答,萧皇后就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卢家桃李天下,设有女学,你当然读过书。”
“民女五岁读书,读书八年,女红也学过。”
“那你喜欢张将军吗?”萧皇后又笑问道。
卢清含羞点了点头,旁边小公主也笑嘻嘻道:“我也喜欢张大哥!”
旁边所有的宫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皇后轻轻拍了她一下,“你这个小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吉儿的打岔掩饰了卢清的窘态,此时,卢清心中的不安也渐渐消退了。
不过萧皇后也只是见见她,她一招手,一名宫女端着一只镶满宝石的紫檀木宝盒走了过来,看起来颇为沉甸甸的。
萧皇后道:“这是我给你成婚的一点心意,也是一份贺礼,请务必收下。”
卢清也知道皇后赏赐不能不收,她连忙行礼感谢重礼,两人又说了几句,萧皇后另外还有事情,便命人将卢清和她母亲一起送出了皇宫。(未完待续。)
第408章 河内张氏
在洛阳敦化坊有一座占地约十亩的宅子,这里便是礼部郎中张立的府宅,张氏是大姓,很多张氏都成为郡望。
不过稍有名气的张氏郡望主要有三个,首先便是京兆张氏,这是张氏最大的郡望,也大将军张瑾的家族,甚至张须陀也是京兆张氏的偏系,其次为清河张氏,不少河北高官就出身清河张氏。
再有就是河内张氏,河内张氏近几十年有些没落,但在北周北齐时代那是赫赫有名,出了两任相国,在各地为官的门生也不计其数。
不过隋朝建立后河内张氏就渐渐没落了,家族内斗厉害,互相倾轧,导致两支重要的族人远走巴蜀和江南。
在杨广时代河内张氏更是人才凋零,也没有优秀子弟上门求学,培养不出好的门生,家族自身也没有出什么人才,整个家族只出了两个县令,一个县丞,再有就是礼部郎中张立,整个家族完全是在吃祖上留下的老本。
其实从房子就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几乎所有的名门世家都要在京城买地造宅,大家族修大宅,小家族修小宅。
张氏家族的宅子占地只有八亩,还是隋朝迁都前购置,如果现在再让张氏家族在京城购宅,恐怕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了,很多时候不是有钱就能住大宅,还必须有地位和名望。
比如张铉,他一直想在京城洛水南面买宅,但就是买不到,可当他升为将军后,很快就有人愿意替他介绍宅子了。
傍晚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张氏府宅前,主人张立早已等候在台阶上。张立年约四十岁出头,身材瘦高,看起来颇为精明干练,他见马车停稳,连忙迎了上来。
“欢迎卢公来鄙府做客,卢公到来。令鄙府蓬荜生辉!”
张立的态度表现得颇为媚讪,这也难怪,范阳卢氏可是天下五姓七望之一,在山东世家中具有崇高的威望,河内张氏连给卢氏提鞋都不配,而且卢倬是从三品高官,而张立只是六品小官,彼此地位相差太大。
卢倬呵呵一笑,“张使君不必多礼。我仓促前来打扰,还请张使君多多海涵。”
“哪里!哪里!请卢公进府一叙。”
张立将卢倬恭恭敬敬请进大门,请到贵客堂两人分宾主入坐,一名丫鬟给他们上了茶。
张立虽然事先得到卢倬要来拜访的帖子,但他却不知道卢倬来拜访自己的具体用意,他和卢倬寒暄两句天气和最近时局,便等着卢倬主动揭晓谜底。
卢倬和父亲早有商议,不能直接开门见山。而且他也会察言观色,按理。现在卢家和张铉联姻之事已在朝野传得沸沸扬扬,谁见到自己都要恭喜一番,作为张氏家族的第二号人物,张立根本没有提到卢张联姻之事,这让卢倬心中更加疑虑。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张铉或许和张氏家族有什么过节矛盾。所以张家才不想提这件事。
卢倬喝了口茶,又笑道:“后天便是小女成婚之日,今天我是特地来送一份请柬,欢迎张郎中去参加婚礼。”
张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卢公要和张将军联姻,看我这个记性,居然把这件事忘了,恭喜卢公嫁女!”
卢倬呵呵一笑,“不知道张将军有没有给郎中请柬,如果他已经给的话,我就不用重复再送了。”
“我和张将军不是很熟,而且他和兵部关系比较密切,和我们礼部关系不大,我们礼部倒是和国子监关系更加密切。”
试探到这个程度,卢倬便已经能下七分定论,张铉应该和河内张氏无关,否则张立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卢倬取出请柬放在桌上,笑道:“人来就行了,不用送什么礼。”
“哪里!心意一定要送到,这是礼节,我不能失礼。”
卢倬便不再坚持,起身笑道:“还有十几份请柬要送,我就先告辞了,后天,请郎中务必赏脸。”
张立将卢倬送出大门,望着马车远去,张立心中也有一点疑虑,他和张铉当然没有什么交集,连话都没有说过,但就算和卢家也没有什么交情,卢倬为什么要请自己?
当然,张立不是没有关注过张铉,去年是张铉大出风头的一年,北灭张金称,南扫琅琊郡,肃清青州的全部乱匪,到今年又得到天子重用,被封为江淮招讨使。
而且传闻张铉就是河内郡人,张立怎么可能不关注张铉,年初他特地回家族查询族谱,包括所有的旁系末枝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查到张铉的名字,这让张立十分沮丧,河内郡难得出现一个张姓名人,却居然和河内张氏无关。
张立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他其实压根就不想去参加这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婚礼,张立叹了口气,随手将请柬递给管家,转身便闷闷不乐地回府去了。
........
卢倬离开张府后便直接返回自己的府邸,此时夜幕已经初降,但离关坊门还有一段时间,大街小巷到处是出门乘凉的平民,白天的炎热使人们不敢出门,直到夜间凉快下来,大街小巷才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卢倬的马车在自己府邸前停下,却见门口拴着十几匹战马,两名马夫正在照顾,他连忙下车问道:“这是谁来了?”
一名马夫笑道:“老爷,是新姑爷来了。”
卢倬大喜,立刻快步向大门内走去,管家在后面追着对他道:“老爷,新姑爷在贵客堂,正和太老爷说话呢!”
一般而言,在成婚之前,新郎都不会再来女方家拜访,就算有事,也是家人或者媒人代为转告,不过张铉也没有什么家人,很多事情他只能亲力亲为了,这也不算失礼,在某种程度上这还是一种屈尊,是一种对女方家的尊重。
卢倬来到贵客堂,只见自己父亲正和张铉闲聊,张铉见卢倬走进大堂,连忙起身行一礼,“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虽然还是准女婿,但婚事已经定了,名分也就算定下来,张铉自称女婿也很正常。
卢倬满脸堆笑道:“贤婿不必客气,请坐!”
他又和父亲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便是告诉父亲河内张氏不是张铉的家族,卢慎顿时一颗心落地,不过他也有点奇怪,张铉是河内郡人,居然和河内张氏无关,按道理说,一郡内的同姓之间转弯抹角都应该有一点关系才对。
卢倬坐下,卢慎对他说道:“元鼎说他接到圣旨,圣上命他六月十五率军南下,也就是成婚后第三天,他可能无法陪同清儿回娘家了。”
按照风俗,成婚后第三日应该陪同妻子返回娘家,既然张铉要率军出发江淮,卢倬也没有办法,他想了想又问道:“那清儿要和你一同南下吗?”
“回禀岳父大人,小婿就是为此事前来商量,此次南下并不是要立刻作战,而且圣上也同意我携妻南下,我不想让清儿留在京城。”
旁边卢慎又补充道:“既然我们是一家人了,有些事情就可以直说,大郎,元鼎是担心清儿留在京城,会成为朝廷牵制他的人质。”
卢倬暗吃一惊,张铉竟然有这种想法,难道他不想遵循朝廷的旨意吗?
张铉看出了卢倬的震惊,知道他一时还接受不了,便又解释道:“当然还有别的考虑,我怕她在京城不安全,毕竟我树敌太多,很多人拿我没办法,我就怕对她下手,所以跟随在我身边会更安全一点。”
卢倬无奈,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张铉的家事,他肯来告诉一声,那是他尊重卢家,如果他不说,直接把妻子带走,卢家也没有办法。
不过卢倬还是想知道张铉家族的情况,他沉思片刻,又问道:“成婚后来不来娘家倒没有关系,我们能理解,可是一般要去父母坟前拜祭,难道贤婿不打算去河内郡了吗?”
“我打算携带父母灵牌南下,而且父母的坟在长安,并非在河内郡。”
卢倬一愣,“不是在河内郡?”
张铉笑道:“我祖籍在京兆,我出生也在京兆,父母都是京兆人,六岁时才跟随父母去河内郡,父母去世,当然要回祖地京兆安葬。”
卢倬和父亲对望一眼,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铉根本不是河内郡人,难怪河内张氏与他没有关系,他是京兆人,难道他是......
张铉又笑着补充道:“我祖上都是平民,和京兆张氏也没有关系。”(未完待续。)
第409章 大喜来临
天刚亮,嘉善坊的家家户户都收一份特殊的礼物,十个鸡蛋,三斤糕饼和两贯钱,装在一只扎着红绸的竹篮里,与此同时,爆竹声开始连续炸响,坊中所有人知道了,住在同坊的张铉今天要迎亲娶妻了。
这是一种很重要的风俗,迎亲嫁娶都要告之左邻右舍,送去礼仪,一方面是同喜共庆,另一方面也是含蓄地提醒左邻右舍,不要选这一天做犯忌之事。
张铉府上热闹异常,二十几名亲兵忙里忙外,整个府邸都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大堂院子里搭起了青庐,摆下喜蜡,张灯结彩,据说将有三百余名宾客前来庆贺,光坐榻就摆了一百五十余张,除了后宅外,整个外宅和中庭都摆满了。
前来帮忙的人也不少,张铉的亲兵负责招呼客人马车,张铉又从天籁乐坊请来三十名乐姬充当侍女,为客人端茶送水,上菜斟酒等等。
另外,喜宴全部是外包,由天寺阁酒楼包下了所有的酒菜,为此,天寺阁酒楼的东楼今天特地停业一天。
女眷由卢楚的妻子负责招呼,迎宾一时找不到人,便由卢庆元带着好友李清明和崔元翰临时充当迎宾郎。
而重要的客人,只好由卢倬和卢楚两人来招呼,这一般是赘婿的礼仪,女方家为尊,但张铉没有族人,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外人来招呼客人,那才会让人笑话。
按照礼制,在新房内搭建了百子毡,由女方的婶娘或者叔母提前一天来铺床,这也是鲜卑留下来的风俗,新婚之间是在帐篷内度过。
迎亲也是重要的礼节,一般是夜间进行。但也不绝对,像夏天天色黑得比较晚,黄昏时便可以出门迎亲了,宾客们则在男方家中喝酒饮宴,谈笑风声,等待新娘上门。
头戴纱帽。身穿红色喜袍的张铉在傧相苏定方的陪同下骑马前去卢府迎亲了,前方是一队鼓乐手,吹吹打打,鼓乐震天。
十几名身穿绛红服饰的亲兵也跟随前去,为首两名亲兵挑着一只喜雁,用红绳绑好,雁口也扎好,这是很重要的祭品,迎亲必不可少。穷人家也可以用鹅代替。
再后面是八名亲兵挑着四只大箩筐,里面装满了上好铜钱,一路向两边人群抛洒,引来一群群孩童欢笑争抢,到处听见有人鼓掌和贺喜。
和张铉府邸一样,卢府内也是张灯结彩,虽然卢倬、卢庆元都先去张府忙碌迎宾接客,但卢府中依旧有不少人在等候新郎到来。
房间里。卢清已经戴上凤冠,她上身穿浅绿色的新娘喜服。下穿大红百褶裙,肌肤如雪如玉,眉目如画如黛,秀美的容貌加上精心装扮,更显得她美貌绝伦。
天不亮就起来了,光化妆就用了半天时间。母亲替她开了面,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新郎前来迎亲。
卢清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尽管这一天她盼了很久,但想到新婚之夜将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羞意上脸。
这时,小丫鬟梨香端着一碗桂花圆子粥走过来,“姑娘,夫人让你吃一点东西。”
旁边阿圆也劝道:“从早起来到现在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身体也顶不住,姑娘吃点吧!”
卢清摇摇头,“我不想吃,阿圆,你吃掉吧!”
“要不,等它冷一冷,等会儿再吃吧!”
阿圆把粥放在小桌上,她见梨香对自己使眼色,便跟她走了出去。
“定下来了吗?”阿圆急问道。
按照世家嫁女的规矩,庶女出嫁带一个陪嫁丫鬟,嫡女出嫁则至少带两个陪嫁丫鬟,陪嫁丫鬟非同一般,因为夫妻之事不避,最后一般都会成为小妾,除非是马幼婆那种姿色太糟糕,才会转为女管家。
卢清是嫡女,她至少要带两个陪嫁丫鬟,一个肯定是阿圆,但另一个却迟迟未定。
卢清或许不关心,但阿圆却很关心,她也不懂陪嫁丫鬟的含义,但她希望能是自己的好朋友梨香,平时也可以说说话。
梨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夫人定下来了,还是让我去。”
阿圆欢喜地抱住她,“我就是说嘛! 你曾跟随姑娘多年,除了你,别人也不合适。”
梨香生性胆小文静,她曾给张铉送过信,对张铉的印象很好,能成为他的丫鬟她心中也暗暗高兴,至少以后不用再看夫人和马幼婆的脸色了。
这时,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了鼓乐声,两人一惊,只见伴娘卢芸飞奔而来,在楼下喊道:“快点准备下楼,姑爷来迎亲了。”
房间里,卢清一下子站了起来,心中像打鼓一样,异常紧张慌乱,他终于来了。
到女方家接亲有很多风俗,比如咏诗,比如射箭开门,比如设障要钱等等,不过这些风俗只是图个热闹吉利,可做可不做。
但有件事一定要做,那就是祭雁,代表着鸿信传书,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
祭完雁,女方就可以上车出门了,最后女方家会把一盆盆水泼出去,代表婚姻到这一步就已是覆水难收,当然,后来的意思就变成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张铉没有被太为难,苏定方塞出去三十几个用红纸包的一两重的小金锭后,卢家人便欢天喜地地簇拥着张铉来到中堂,因为夜幕已经降临,宾客还在男方家喝酒等候,他们没有时间多呆,必须接了新娘便走。
中堂上已经布置好祭雁仪式,正中拉一块红幔,里面放着一只缠满了金线的马鞍,阿圆和梨香扶着新娘小心翼翼的跨骑上马鞍,卢芸在一旁娇笑道:“姑爷,好了!”
另一边,傧相苏定方取过包扎好的雁,递给张铉,悄悄指了指红布。透过红布隐隐可以看见卢清的身影。
张铉笑道:“我扔了!”
他轻轻将红雁扔过了布幔,那一边卢清已准备好,一下子便接住了抛来的红雁,顿时一片欢呼声响起,祭雁圆满成功,这是一个好兆头。
当然。这只红雁最后必须由张铉掏钱赎回来放生,这才完成了祭雁仪式。
这时,卢清的长兄卢庆安大喊道:“吉时到,新娘上车!”
卢清的泪水忽然流了下来,她跪下向母亲行一礼,“母亲,女儿走了!”
卢夫人也有点伤感起来,扶起女儿勉强笑道:“去吧!别误了时辰,为娘马上也会过去。”
卢清点点头。被阿圆和梨香扶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马车缓缓出门,十几名卢家女人追着马车,将手中铜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卢夫人望着女儿马车远去,最小的女儿也出嫁了,她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
汉人成亲自古要搭青庐,这是因为贫寒人家房子不大。容不下太多宾客,所以一般会在路边搭座棚子。便于宴请宾客,形成风俗后便叫做青庐,就算富贵人家也在院中搭建青庐,用于行婚礼之处。
由于迎亲是在夜间进行,所以当新人到来后,距离关闭坊门的时间也不久了。宾客也在最后观看一眼婚礼,然后便匆匆离去。
在连续不断的爆竹声中,马车缓缓在张府门前停下,按照风俗,新娘的脚在行婚礼之前不能碰男方家的土地。所以富贵人家会用地毯,贫寒人家会用两张毡子交换行进。
张铉的府中铺了借来的一条长地毯,从门口一直通向中院的青庐,地毯中间摆放着火盆和装满红枣、梨等物品的盘子,地毯两边挤满了宾客,但他们暂时看不到新娘,那时还没有盖头,但七八支长柄团扇将新娘遮得严严实实,一直护送进青庐,进入青庐中的幔帐之后。
这时,卢倬匆匆走过来,低声对司仪说道:“时辰不早,可以成婚了!”
司仪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天色,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行婚礼!”
在青庐中间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桌案,铺上红绸,正中红幔上挂着斗大的‘囍’字,两边大红蜡烛将青庐照得通明,正中间摆放着一个红结,绸带延伸入两边幔帐内。
在桌案上摆放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一般而言只摆天地牌位,但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变通,比如一方父母已去世,家中已没有长辈,这种情况下就用牌位来代替。
张铉就是这种特殊情况,家中已没有长辈,卢家都能理解,就按照特殊情况来处理,不过证婚人必须是家族辈分最老的人,男方女方都可以,所以卢倬才紧急把父亲从涿郡请来。
这时,鼓乐声响起,司仪大喊:“新人出场!”
红幔被挽起,左边是新郎张铉,手执红结一头,右边是新娘卢清,手执红结另一头,两人慢慢走近,在蒲团上跪下,青庐外面挤满了观礼的宾客,笑语声声,很多人在暗暗赞叹新娘之美。
“行拜礼!”
两人面对牌位跪下磕了三个头。
“行卺礼!”
这也是婚礼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一名男童上前,他手中盘子里放着一支用葫芦雕成的酒杯,旁边放着一小葫酒,这就是著名的合卺酒了,喝了合卺酒,夫妻合为一体,患难荣辱与共。
卢慎走到他们面前,举起酒杯对众人道:“今天是我孙女和张将军的大喜之日,老夫祝他们白头偕老,共度人生。”
卢慎又对两人道:“希望你们二人互敬互让,恩爱如宾,也祝你们夫唱妇随,早生贵子,这杯酒喝了它。”
他将酒杯先递给张铉,张铉喝了一半,递给了卢清,卢清轻轻略带羞涩地接过酒杯,抿嘴把另外半杯喝了。
青庐外顿时一片鼓掌声。
司仪高喊:“夫妻已成,送入洞房!”
两人在陪嫁丫鬟和喜娘的簇拥下,走进了洞房,先后钻进了百子毡帐中,亲友们绕毡帐走一圈,撒上花瓣祝福,退出了洞房。
这时,阿圆和梨香检查完了房间,吹灭蜡烛退出房间,房间里漆黑一片,但毡帐内却春意盎然,别的一番天地。(未完待续。)
第410章 初为人妇
天还没有大亮,卢清便悄悄起身了,一夜缠绵,她也从一个清丽绝伦的少女变成了年轻少妇,连发型也由双环髻改成了隋朝上层社会极为流行的坠马髻,服饰也由少女时代双臂缠帛换成了肩帔长裙。
但变化最大的还是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但这个羞于启齿,她只得默默接受了从少女到少妇的转变。
卢清坐在小桌前喝一碗银耳粥,她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两个丫鬟阿圆和梨香站在她身后不约而同地悄悄打量主人的变化,两人心中都忍不住暗暗偷笑,她们两人昨晚睡在洞房外间,清晰地听见了房间里折腾了一夜,她们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梨香!”卢清吩咐一声。
梨香顿时反应过来,立刻答应,“姑娘.....不!夫人有什么吩咐?”
听到夫人这个称呼,卢清的俏脸不由一阵发热,但事实已是如此,她只得尽量去适应自己的身份。
“明天我们就要起身南下,你去把管家请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夫人稍候,我马上去找来。”
梨香快步去了,卢清这才悄悄瞪了阿圆一眼,咬着嘴唇道:“死丫头,你在偷笑什么?”
“没有啊!”
阿圆强忍住笑道:“我是在观察姑娘,不!观察夫人的变化。”
“那你说我有什么变化?”
“说不上来,好像感觉胖了一点点。”
“胖了?”
卢清笑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眼睛变横了吗?居然说我胖了。”
“也不是!或许是因为服饰、发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反正就觉得有点胖了。”
“哎!”
卢清叹了口气,“明天就去江淮了,本来应该回娘家的。”
“夫人不去陪陪将军吗?”
“我得把事情安排一下。昨晚他给我说了那么多,他要当甩手掌柜了。”
卢清昨晚只睡着一会儿,她和夫郎不仅是恩爱,还讲了一大堆事情,竟让卢清有了一种危机感。
这时,管家徐天匆匆赶了过来。跪下磕头道:“小人徐天参见夫人!”
卢清笑道:“徐管家起来,以后不要磕头了,我不喜欢。”
“小人明白,将军也不喜欢,但第一次总要行大礼。”
“徐管家,府中一共有多少人?”
“回禀夫人,连我一共二十二人,阿圆和梨香姑娘不算。”
“月钱都是按月发吗?”
“回禀夫人,这个还没有定下来。坦率地说,我们至今还没有见过月钱。”
“这可不行,大家都要养家糊口,你算一算,大家来了多久了,我先把欠的月钱补给大家,然后再按月发,年底另外还有年钱,具体给多少钱。我想每月不低于十贯钱吧!”
徐天吓了一跳,“夫人。这太多了,我们都是卖身为奴的,只有一点点月钱,不能和外面人一样,普通下人一般最多也就三贯钱,京城大户人家都是这个规矩。”
卢清摇摇头。“规矩是人定的,将军昨晚告诉我,按照南市商铺的工钱来付下人月钱,管家按照大掌柜算钱,每月三十贯。下人最低十贯,用开皇钱支付,其实我们卢家也不低,阿圆一个月也有六贯钱。”
“夫人的恩情,我们感激不尽!”徐天由衷地感激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就要随将军南下江淮,你问一问府中人,愿意和我们一同南下,可以一起走,如果不想南下,那就留在京城看宅。”
“这件事将军前天也提过了,大家基本上都愿意跟随将军和夫人南下,另外,我会安排两三个人留下来看宅。”
“那就好,让大家赶紧收拾吧!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了。”
........
今天卢清第一次当家,虽然略有点紧张,但她还是把事情处理好了,府中上下都在忙碌地收拾物品,准备跟随主人南迁江淮。
卢清又回到洞房,但刚一进屋便被夫婿拉进了百子帐中,吓得她连忙拉住衣裙,“不行!不行!天已经亮了,大家都起来了,夫君别再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
张铉笑道:“我不辛苦一点,怎么生儿育女?”
卢清俏脸蓦地绯红,想到要和夫君生儿育女,她心中又涌起一股甜蜜,她搂住丈夫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晚上再和夫君想想怎么生儿育女,白天不行。”
张铉哈哈大笑,亲了亲她的俏脸,“那白天我们做什么?”
“事情可多了,我可是夫人了,要定一定府中的规矩,要盘算一下家里的财产,要考虑午饭和晚饭吃什么,还要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出发,我今天估计会忙得半死。”
张铉见自己娇妻开始像个小妇人一样开始唠唠家务,心中着实喜欢,他顶着她额头低声问道:“昨晚拜了堂,心中欢喜吗?”
卢清有点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她想想又道:“夫君,陪我去后花园走走吧!我想想看看咱们家是什么样子?”
“说得是啊!夫人居然不知道自己家什么样子,太不像话了。”
“那我们快走!”
卢清拉着张铉的手钻出百子帐,两人快步向后花园跑去,只听卢清银铃般的笑声在后宅回荡,阿圆和梨香正在房间里收拾衣物,听见笑声传来,两人一起探头向后窗外望去。
后窗外正对后花园竹林,只见竹林幽深处,那两人正拥抱在一起热烈亲吻,吓得阿圆和梨香同时蹲下,两人吐了一下舌头,都忍不住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如胶如漆般的嘴唇才慢慢分开,卢清满脸通红,娇嗔着白了他一眼,“整天就想着欺负人家,还让不让我看看花园了?”
“保证不欺负了。”
张铉挠挠头,指着前面的亭子笑道:“我们上亭子去看看,那里视野更广一点。”
卢清点点头,跟着张铉向假山上快步走去。
........
次日天不亮,十几辆马车满载各种物品离开了张铉的府邸向上东门外驶去,虽然大部分家人都愿意跟随张铉去江淮,但一起走不太现实,二十几名下人分成两批南下,七八名丫鬟跟着夫人第一批出发,半个月后,管家徐天再带领另一批下人南下。
他们并不是乘坐马车直接南下,而是到城外的黑龙潭上船,乘船前往通济渠,和驻扎在荥泽县的两万大军汇合,大军再走通济渠南下江淮。
马车在二十几名骑兵护卫下缓缓驶出了洛阳城。
马车内,卢清默默注视着被晨曦笼罩着的洛阳城,今天是她新婚第三天,今天应该返回娘家,但她却随夫君离开了洛阳,连和家人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卢清心中多少有点伤感,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和家人相见了?
“夫人,将军说还会回来述职,我觉得我们冬天或许就会回来,最迟明年春天也会回来。”阿圆在一旁安慰主母。
卢清笑了笑,“其实回不回来也没有关系,洛阳和我们关系也不大,又不是离开涿郡,只是应该和家人告别一下,其实想想也没什么,他们知道我今天要离去,而且二哥也要去江淮。”卢清安慰自己。
“夫人,我们具体是去哪里?”坐在角落里的梨香小声问道。
“我们是去江都,知道吗?”
梨香点点头,“我有个舅舅在江都,听他说那边不比洛阳差。”
“是啊!那边很热闹,也很安全,而且冬天也比洛阳暖和......”卢清望着车窗外,此时她的心已经飞去了遥远的南方。
........(未完待续。)
第411章 荥泽汇兵
这次张铉紧急南下是因为通济渠被杜伏威军队拦截,使南北交通中断,严重影响了南北货运和物资交流,这是大隋帝国朝廷和君主都无法容忍的大事,张铉面临的第一个挑战便是打通通济渠,恢复南北交通。
他们从洛阳黑龙潭上了一艘两千石的大船,一路向东而行,天黑时进入黄河,离开洛阳两天后,大船转进入通济渠,很快便抵达了荥泽县。
荥泽县的码头两边停泊着上百艘大船,张铉的船只缓缓靠岸,张铉站在船舷边眺望着不远处的县城,就在县城南侧,一座军营矗立在辽阔的原野之上,一杆青色的大旗在大营上空迎风飘扬。
“夫君,那面旗帜怎么是青色的?”卢清慢慢走到张铉身边,她身上裹了一条红色的肩帔,尽管是夏天清晨,但河风很大,她紧紧拉着帔巾。
张铉轻轻搂住她细嫩的肩膀笑道:“那就是我的战旗,青色代表青州,上面飞龙代表天朝,我五行属土,龙身就为黑色,所以叫做青天黑龙旗,我们的军队又叫做青龙军。”
“那就是夫君的军队吗?”
张铉笑着点点头,这时他看见一队骑兵向这边疾奔而来,便对娇妻道:“河面上风太大,先回舱吧!”
河面上的风很大,将卢清的秀发吹得十分凌乱,她点点头,转身回舱了。
这时,大船晃了一下,终于在码头边靠岸,张铉快步走下了大船,不多时,百余骑兵风驰电掣般奔来,为首之人正是他的三名大将。罗士信、裴行俨和尉迟恭。
“大哥!”
罗士信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行礼笑道:“恭喜大哥成婚!”
裴行俨和尉迟恭也上前来恭喜,张铉笑着给他们肩窝一人一拳,“你们这帮家伙怎么不来洛阳喝我的喜酒?”
尉迟恭挠挠头道:“我们倒是想来,可将军不准我们擅离职守,将军忘记了吗?”
“我几时说过这种话?”张铉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苏定方也快步走下船,罗士信看见了他,高兴得大喊一声,笑着迎了上去。
苏定方和罗士信大笑着拥抱一下,两人有说有笑走上来,苏定方连忙给众人见礼,张铉笑道:“苏公子以后叫苏将军了,将和我们一起参加剿匪,大家将同帐为将。”
“将军不是说还有几个文官吗?”尉迟恭问道。
张铉点点头。“还有几名年轻参军,他们第二批过来。”
张铉又看了一下后面,后面骑兵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亲兵,他们纷纷下马上前行礼,张铉和亲兵们说了几句,又问裴行俨道:“房先生呢?”
“房先生还在军营。”
“走吧!我们去军营后再说。”
张铉安排亲兵守卫大船,自己则骑马跟随几名大将向军营奔去。
两万大军的营地占地广阔,一顶顶大帐整齐有序。当张铉走进大营时,无数士兵和将领蜂拥到营门两边夹道欢迎主将归来。气氛异常热烈,张铉被百余名将领众星捧月般地簇拥到中军大帐。
望着一张张期待的脸庞,张铉摆了摆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大家应该注意到了,我们军旗换成了青天黑龙旗,这表示我们来自青州。是一支龙翔之军,我们已不再是飞鹰军,而是青龙军,圣上已经同意我们的称号,从今天开始。我将率领诸位,率领青龙军南征北战,纵横大隋,诸位,我们不仅要享受今生,还会名垂青史,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杀回青州!”
众将一起欢呼起来,“青龙军万岁!”
在一片欢呼声中,张铉转身走进了大帐,却迎面看见了一脸苦笑的房玄龄,张铉笑道:“房军师莫非不愿跟我来江淮?”
“将军说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不愿来,只是......”
房玄龄指了指帐外,“将军刚才一番话容易让人误会,听听,连万岁都喊出来了。”
“他们是喊青龙军万岁,可不是喊我张铉万岁!”
房玄龄知道张铉并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只得无奈地苦笑一声,跟张铉走进大帐。
“玄龄,过几天有一批年轻的参军要来军中,让他们跟着你吧!”
这次军队调整,张铉将韦云起和刘凌都留在了北海郡,文官几乎只剩下房玄龄一人,急需文职人员补充,房玄龄已被张铉视为军师,并兼任行军司马,压力很大,他也急需得到助手。
“一共来几人?”房玄龄急问道。
“一共会来四人,我的二舅子卢庆元,还有赵郡李氏的李清明和清河崔氏的崔元翰,再有一个就是裴相国的孙子裴弘。”
房玄龄只感到一阵阵头大,这些人他基本上都认识,都是名门子弟,连苏定方也居然跟随张铉从军了,看来他们不是一般重视张铉。
“将军不让他们到地方为官吗?”
张铉摇了摇头,“是他们想跟随我,本来我打算安排李清明为寿光县丞,但他听说我去江淮剿匪,结果他又改变主意了,要求跟随我从军,我也答应他了,这里面唯一让我头疼的就是裴弘,我原本不想收他,但又碍不过裴矩的面子。”
“将军能接受元庆,为什么不能接受裴弘?”房玄龄不解地笑问道。
“他们虽然是族人,却完全不是一回事,没有可比性!”
这时,裴元庆等几名大将都走了进来,房玄龄也不再多问,张铉在帅位上坐下,又让大家也坐下。
“这次奉命转战江淮,说实话,既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青州乱匪已经剿完,天子也不会让我们坐享太平,要么北上,要么南下,打瓦岗轮不到我们,打上谷郡乱匪留给了王世充,所以我们就南下了。”
“可是江淮这么大的地方,我们该从何入手?”裴行俨问道。
张铉给房玄龄使了个眼色,房玄龄会意,站起身将一幅江淮地图挂在木架上。
房玄龄对众人道:“根据朝廷的消息,杜伏威截断了通济渠的漕运,劫走了十万石官粮,我已派斥候前去打探,斥候昨晚刚刚送来了情报,劫粮事件发生在淮河之上,目前十万石官粮下落不明,与此同时,淮河上还有杜伏威的哨船在巡视,已经没有船只敢经过这一段水域,通济渠事实上已经被截断。”
张铉问道:“有多少哨船?”
“情报上说有百余艘之多,船只不大,但非常灵活,而且贼军心狠手辣,过境船只一律烧毁,据说已经烧了数百艘客船和商队。”
“大家明白了吗?”
张铉缓缓说道:“这就是我们第一个任务,恢复通济渠南北交通,如果杜伏威要继续对着干,那就是一场恶战。”
张铉又问房玄龄道:“我们有多少粮食?”
“回禀将军,这次江都仓将支持我们十万石军粮,另外黎阳仓调拨了一百多艘军船给我们,都停泊在通济渠上,这些大船将来也是我们和杜伏威对抗的本钱,另外我们自己的钱粮都留在北海郡了,按照将军的吩咐,一半用来安抚将士家属,另一半作为战略储备,由韦长史负责保管。”
张铉点点头,又对众人道:“虽然这次朝廷催得很急,但我们不能急,更不能被朝廷或者兵部所左右,那样会太被动,我们必须按照自己的部署来应对杜伏威之军,先不要急着和杜伏威动手,而是把军队稳定下来,所以第一步是去江都,把根基先扎下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将军,我们的大营要设在江都吗?”
张铉缓缓点头,“现在江都的主将是陈棱大将军,不过他即将率军南下吴郡,接替之前被抓的鱼俱罗,他一走,江都就只剩下五千军,所以圣上要求我们负责江都的外围防御,兵部同意我们军衙驻地可以选择,要么设在江都,要么设在合肥或者历阳,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江都最合适。”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罗士信忍不住问道。
张铉微微一笑,“明天一早就出发!”(未完待续。)
第412章 江淮之狼
张铉被封为江淮六郡招讨使,具体说就是江都郡、历阳郡、钟离郡、庐江郡、淮南郡和汝阴郡,其中江都城因为政治地位堪比南都,所以江都城不在张铉的管辖范围,由江都留守陈棱管辖。UU小说,www.uu234.com
江都郡除了江都城以外的其他地方,比如海陵县、江阳县、高邮县等等都被江淮招讨使控制,但有趣的是,招讨使军衙偏偏就设在不归他管辖的江都城内。
五天后,两万大军和一百多艘大船从盱眙县进入了淮河,通济渠在这里借道淮河近两百里,再从淮河东面的山阳县进入邗沟,而这次杜伏威拦截官粮,截断通济渠,就是发生在这两百里淮河水道内。
颇有一点巧合的是,号称江淮狼的杜伏威和他副将辅公佑正是齐郡人,杜伏威在齐郡也曾有一支小乱匪,被王薄不容,不得不逃到江淮,短短几年时间便在江淮一带迅速壮大。
杜伏威手下有四名大将,分别是前将军辅公佑,后将军西门君仪,左将军苗海潮以及右将军王雄诞,号称四大金刚。
杜伏威拥有六万江淮军,大小战船近千艘,活跃在长江和淮河之间,这次在淮河抢掠官粮并截断通济渠之人,正是左将军苗海潮。
左将军苗海潮是杜伏威的水军大将,拥有水军一万五千人,大小战船近千艘,活跃在淮河及其支流上,主要老巢却在钟离郡化明县,这座紧靠淮河的县城同时也是苗海潮的家乡。
苗海潮年约三十余岁,是江淮一带出了名的水上悍匪,身高力猛,武艺高强,使一根六十斤重的狼牙棒。在杜伏威没有南下江淮之前他就是江淮之王。
前年他被杜伏威击败,索性率领全军投靠了杜伏威,成为杜伏威的左膀右臂。
此时苗海潮已经得到了张铉率两万隋军南下的消息,他不由跃跃欲试,就在前不久,他率军跟随杜伏威在盐城县一带全歼了隋将公孙上哲的五千军队。公孙上哲最终只率十几人逃脱。
这一战的成功使苗海潮心中有了几分骄慢之心。
化明县城头上,手执狼牙棒的苗海潮正眺望着远方淮河波光粼粼的水面,水面上停泊着数百艘战船,根据他得到的情报,目前隋军已经到了夏丘县一带,最迟明天下午两万隋军就要进入淮河了。
自己要不要杀隋军一个下马威?苗海潮心中有些纠结,一方面他渴望出战,最好能夺取江都,另一方面。他对这支隋军不太了解,只知道张铉是天下第三猛将,武艺绝伦,自己远远不是其对手。
就在他思绪起伏之时,身后忽然有士兵大喊:“主公来了!”
苗海潮一回头,只见从西面来了一支船队,为首大船约两千石,虎头龙尾。正是主公杜伏威乘坐的虎龙船,他连忙对左右令道:“速跟我去码头迎接主公!”
城门开启。苗海潮率领一群军官向一里外的码头快步走去。
这时,虎龙船已经在码头上停稳,杜伏威从大船上走了下来,杜伏威年约三十岁,身材瘦高,长一张马脸。目光十分阴冷。
他十六岁便在齐郡一带占山为王,虽然闹得不大,但手下也有千余人,只是王薄在齐郡造反后,挤压了他的势力地盘。他最终被王薄击败,只得率领数百人逃到江淮,又重新在江淮起兵,一步步坐大。
杜伏威也参加了年初的英雄会,那时他还有接受朝廷招安的想法,但李子通被毒杀使他深感到恐惧,逃出了洛阳,正是对朝廷招安的失望,杜伏威才决定不再韬光养晦,开始主动出击。
半个月前,他命大将苗海潮率军拦截了江都运往洛阳的十万石粮食,又截断了通济渠的交通,同时苗海潮又率本部在盐城全歼五千隋军,震动朝廷。
杜伏威当然也知道此时抛头露面,朝廷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但考虑到瓦岗军被隋军围攻,窦建德又深藏不露,连东海孟海公也接受了朝廷招安,天下群龙无首,在这时候举起大旗,虽然有被朝廷盯住的危险,但也有成为天下群龙之首的机会。
权衡利弊,杜伏威最终决定主动出击,在江淮一带举起造反大旗。
杜伏威毕竟是闯荡多年的悍匪,经验丰富,也狡猾多智,他心中深知张铉来者不善,唯恐苗海潮行事鲁莽,便匆匆赶来阻拦。
“卑职参见主公!”
杜伏威走下大船,苗海潮率众上前躬身行礼,杜伏威摆了摆手,冷冷道:“不用多礼了,我很庆幸能在这里看见各位。”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杜伏威也不理睬众人,对苗海潮道:“跟我上船来说话。”
苗海潮点了点头,让众人先回去,他自己跟随杜伏威上了大船,杜伏威走到船头,指着远处已整装待发的数百艘小船问道:“你打算率军前往何处?”
苗海潮已明白主公的来意,他不敢隐瞒,只得实话实说,“卑职考虑张铉军队是从青州过来,应该不擅水战,所以卑职打算出奇兵袭击张铉的船队,给他一个下马威。”
杜伏威重重哼了一声,“出奇兵?恐怕奇兵未出,却钻进了隋军的圈套,张铉就是出奇兵的祖宗,你还跟他玩这一套?”
苗海潮不敢吭声,但心中却不服气,好一会儿他才道:“主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杜伏威见他居然敢顶撞自己,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冷冷道:“如果你实在忍不住,那你就出手去试试,看是我说得对,还是你的奇兵有用?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假如你失败,休怪我对你重罚。”
苗海潮毕竟是出了名的悍匪,他血勇之气上来,也顾不得尊卑,硬着脖子问道:“如果我奇袭成功了呢?”
“如果你奇袭成功,所有战利品全部给你!”
“我们一言为定!”
“既然你一定要去,那我也不拦你。”
杜伏威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船舱,将苗海潮丢在甲板上。
这也是杜伏威头大之处,和瓦岗军一样,他的发展壮大是建立在不断兼并其他乱匪队伍的基础之上。
比如苗海潮,他本身是钟离郡一带最大的水贼,最强盛时有两万军队,被杜伏威击败后,苗海潮带领一万五千余人投降了杜伏威,杜伏威无法剥夺他的军队,只能让他继续率领本部。
其他大将,如辅公佑、王雄诞、西门君仪、阚陵等人也是一样,各有自己的部曲,杜伏威的六万大军中,真正直属他的军队只有不到两万人,被称为‘上募军’。
这种兼并方式最大的优势是在短期内能迅速聚集大量军队,杜伏威是大业八年初逃到江淮重整旗鼓,短短四年时间便扩张到六万人,实际上就是把江淮一带的乱匪集中兼并。
但这种方式也容易导致各个领兵大将自行其事,军令难以执行的后果,有利有弊,这次杜伏威赶到化明县,在某种程度上他也并不想阻止苗海潮袭击隋军,而是想利用这种袭击敲打不太听话的苗海潮。
淮河江面上,一百余艘中小型战船陆续离开水寨,向东驶去,苗海潮手执狼牙棒站在最前面一艘战船上,迎着江风,他眼中杀机炽烈,杜伏威对自己的轻视让他心怀愤恨,他要让杜伏威看一看,到底谁才是淮河之狼?
甲板上,杜伏威负手冷冷望着战船驶远,目光变得更加冰冷,如果苗海潮能偷袭成功当然最好,他也能重挫张铉的气焰,给张铉一个下马威,但苗海潮若失败,他也可以借机敲打苗海潮,无论胜还是负,他都没有半点损失。(未完待续。)
第413章 反客为主
一百余艘战船满载着两万士兵沿着通济渠顺流而下,绵延十余里,夜幕中,船队缓缓驶入了淮河,水面波光荡漾,远处可隐隐看见淮河对岸盱眙县黑漆漆的城墙,以及两岸高大茂盛的杨树林。UU小说,www.uu234.com
张铉站在船头,冷冷注视淮河西面,进入淮河,也就进入了杜伏威的核心地盘,事实上,船队在进入下邳郡后,就已经处于杜伏威势力范围,杜伏威的势力范围甚至延伸到谯郡南部。
颍水、淝水、涣水、涡水、睢水、泗水、通济渠、沐水等等,强大的淮河水系就像一支支触手,使杜伏威的江淮军势力伸进到了中原。
张铉也知道江淮民风彪悍,军队作战勇猛强悍,凶狠如狼,从王世充的淮南军就可见一斑,天子杨广将自己调到江淮,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也是一次强大的挑战。
“家眷的船只不要紧吧?”尉迟恭慢慢走到张铉身边,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次南下,不仅张铉的新婚妻子在船上,而且很多将士的家眷也跟随战船南下,比如尉迟恭的妻儿,罗士信的父亲等等,足有千余人之多,他们主要乘坐前面十艘大船,已经先一步进入淮河。
张铉听出他语气中的忧虑,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妻儿担心,便笑着安慰他道:“如果杜伏威军队要偷袭我们,一般都会拦截前方或者偷袭后面,中间不会,那样很容易被包围,除非他的情报很厉害,掌握了我们底细,或许他们就会冒险偷袭家眷船队,但最坏的可能性我也想到了。”
“我们夏丘县补给清水。我怀疑岸上有些人就是杜伏威的探子。”
“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我们军队就那么容易被偷袭吗?”
张铉笑着拍拍尉迟恭的肩膀,“不用担心,各种可能性我都考虑到了,只要他们敢来,我至少要剥他们一层皮。”
尉迟恭默默点了点头。他不擅于水战,军队被调到江淮作战,他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时间已经到了一更时分,在淮河南岸茂密的杨树林内,一支数百人的黑衣军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河面上航行的大船,在两排杨树林背后是一条丈许宽的水沟,上方被浓密的灌木交织掩盖,下面则隐藏着三十余艘小船。
为首黑衣人身材魁梧,手执一根狼牙棒。正是淮河悍将苗海潮,他从小就在淮河上长大,对淮河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而且长年为水贼,抢掠的经验十分丰富。
他的目标是隋军装载物资的后船,但不能直接进攻,需要先攻击运输家眷的船只,隋军必然会来营救。那时隋军后船就将无兵看守。
苗海潮憋足了一口气,他做了充分准备。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
“将军,来了!”一名士兵指着远处一艘大船低喊道。
苗海潮也看见了,一艘桅杆挂在三角旗的大船正向这边驶来,后面几艘大船也挂着三角旗,隋军船队在夏丘县补给清水时,他的探子便发现这几艘挂着三角旗的大船是隋军的家眷船只。这也是苗海潮的经验,先探查清楚敌军的情报,再针对性地下手。
苗海潮轻轻摆手,“下水!”
三百余名水鬼分为三队,无声无息下了水。分别向三艘家眷大船泅去,这些水鬼个个水性高强,从小生活在淮河边,比鱼还要灵活,他们在水中几乎不露头,迅速靠近了三艘大船,一支支带倒刺的铁钩爪从水中飞出,精准地扣住船铉,水鬼们纷纷出水,紧贴着船壁向船上攀去。
此时苗海潮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十分紧张,成败就在此一举。
眼看着一名水鬼率先一跃跳上甲板,却听见一声惨叫,这名水鬼被一刀劈飞了头颅,人头飞了出去,局势骤变,只见三艘大船上涌出无数隋军士兵,一起向下放箭,密集的箭矢射向三百余名水鬼。
水鬼措不及防,纷纷惨叫落水,后面水鬼见势不妙,各自跳水逃生,但隋军士兵并没有停止射击,密集的箭矢依旧射向水面,将水鬼们纷纷射杀。
河岸上,苗海潮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运载家眷的船只,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隋军士兵,难道他的探子弄错了吗?
这时,几艘满载士兵的战场离开了船队,向南岸驶来,距离岸边还有百步,无数弩矢便破空射出,射向埋伏在南岸的其他贼兵。
苗海潮见势不妙,他来不及等水鬼回来,跳上小船便喝令道:“立刻撤退!”
一艘艘小船驶入水沟,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河驶去,苗海潮心中恼火,他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是他的探子弄错了吗?但感觉隋军明显是有防备,那些弓弩手就像埋伏在船上一样,难道是隋军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计划?
这时,一艘隋军大船意外起火了,船帆被大火点燃,在夜空中格外刺眼,苗海潮呆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大吼一声,“立刻通知后面的弟兄,立刻撤退!”
准备进攻隋军后船的贼兵有一千余人,他们埋伏在盱眙县以西,乘坐一百多艘小战船,他们在等待前方的信号,按照事先部署,一旦苗海潮进攻家眷船只得手,隋军的战船必然会赶去支援,那么满载物资的隋军后船就会落单了,他们就将成为贼军的猎物。
率领贼兵船队的将领是苗海潮的部将王川,他和苗海潮同乡,一直跟随苗海潮,是他的左膀右臂,极为精通水性。
王川蹲跪在船头,正耐心地等待着前方的信号,这时,远方江面上忽然火光燃起,他腾地站起身,这一定是主将那边得手了,旁边有士兵大喊:“将军,隋军战船停下来了。”
只见隋军船队在水面上停下,后面十几艘满载物资的大船静静停泊在江面上,而护卫它们的船只纷纷向出事的前方驶去。
机会出现了,王川大喜过望,高声喝令道:“全军杀上!”
百余艘快船从岸边隐蔽处冲出,向两里外的隋军船队疾速驶去。
运输船的外形和战船不一样,不像战船那么棱廓分明,比较浑圆,体积也大,在船队中非常明显,一眼就能认出,一般只有极少士兵看守,百余艘快船迅速靠近了货船,他们是想将货船连同物资一起拖走。
但就在他们刚刚靠近货船,货船上忽然涌出大群隋军士兵,居高临下向百余艘小船射箭,密集的箭矢射向密集的小船,贼兵顿时死伤惨重,纷纷惨叫坠入淮河,只一轮箭射出,便有三百余名贼兵落水,二十几艘快船上已经没有士兵,空船在水上打转。
其余贼兵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调船头便要逃跑,这时,斜刺里冲来的一队战船,为首大船足有三千石,巨大的惯性一连撞翻了十几艘小船,它们向一堵巨墙横在水面上,截断了贼军的退路。
两边箭矢一起射向中间的贼船,贼军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得纷纷跳船逃命,数百贼兵拼命游向南岸,他们只有这一条逃命之机。
为首大船之上,张铉冷冷地望着水中逃命的贼兵,喝令道:“举火!”
大船燃起了火把,隋军显然早有准备,南岸顿时火光四起,数千名隋军士兵在裴行俨的率领下出现在南岸,他们毫不留情,箭如疾雨般射向即将游到南岸的贼兵士兵。
几轮箭射过后,水面上已经没有了游水的士兵,包括副将王川在内的一千五百余名贼兵士兵全部丧身淮河。
在远处一条小河内,苗海潮望着南岸上的烈烈火光,四面包围,他的士兵们绝不可能再逃脱,苗海潮又悔又恨,绝望得‘扑通!’跪倒在船头,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不幸钻进了隋军的陷阱,他挑选出的两千名精锐水军只剩下不到百余人,这让他如何去面对主公杜伏威?(未完待续。)
第414章 初到江都
天渐渐亮了,化明县城头上,杜伏威面色阴冷地望着十几艘小船从东面驶来,船上士兵不足百人,个个狼狈不堪。
昨天下午两千精锐水军出战,结果只剩下这么一点人回来,杜伏威胸中怒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不多时,光着上身、后背荆条的苗海潮上了岸,伏跪在杜伏威面前,“卑职愚蠢透顶,损兵折将,愿受主公处罚!”
杜伏威脸色变了数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连忙将苗海潮扶起,扯去荆条,又脱下自己的衣袍给他穿上,“我们是兄弟,兄弟有难,我们应该共担责任,而不是互相斥责,发生内讧,我不会责怪你。”
苗海潮感动异常,想到自己的鲁莽导致全军覆灭,他又忍不住低头垂泪道:“卑职真的没有想到会中了张铉的圈套,卑职罪该万死!”
“你在夏丘县的情报用上了吗?”杜伏威问道。
“回禀主公,卑职正是得到了夏丘县的情报才决定偷袭隋军,但情报似乎有误,那些根本不是家眷船,而是埋伏了无数隋军弓弩手。”
杜伏威摇了摇头,“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不是情报有误,而是张铉看透了你的用意,才将计就计,船队行驶至淮河,他怎么可能不戒备?你自己也说埋伏了弓弩手,这明显就是对方设置了陷阱,难道不是吗?”
苗海潮低头不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落入了陷阱,家眷船,后军物资货船都是隋军布下的陷阱,否则自己的手下也不至于全军覆灭,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杜伏威负手走了几步。苗海潮的失败让他心生警惕,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遇到了劲敌,自己若大意,很可能会栽在张铉的手上。
通济渠在淮河段约有两百余里,隋军全歼了偷袭的盗匪后,继续沿着淮河东行。在山阳县进入了邗沟,途经山阳、安宜、高邮等县,两天后,船队即将抵达江都。
过了淮河后,空气明显变得湿润起来,两岸更加浓绿,运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河网密布,一座座零散的村庄就坐落在稻田、小河和树林之间。
天刚亮。卢清便早早起来,她穿一身宽大的长裙,乌黑的秀发盘在头顶,露出那修长雪白如天鹅般的脖颈,她站在窗前眺望两边如画般的风景,眼中充满迷醉,相比北方干燥粗犷风景,她更喜欢南方的湿润和秀美。
张铉走到她身后。将她搂入怀中,低声问道:“喜欢这里吗?”
卢清依偎在丈夫怀中。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夫君,这里和涿郡真的不同,有时候很怀念涿郡,可我真的喜欢这里。”
她忍不住展颜一笑,“我一眼就看上了。”
“我们要在这里至少呆两年。很有可能我们的孩子就会出生在这里。”
说到孩子,卢清的美眸亮了起来,她有些羞涩说道:“我昨晚就梦见我们有了孩子,是个小女孩,长得又白又胖。”
张铉笑了起来。“如果是个小公主,我希望她和你一样美,为了早日得到孩子,我们还要再努力。”
卢清回头白了他一眼,娇嗔道:“尽找借口,这些天你努力得还不够吗?”
“我也是想早点当爹嘛!”
“厚脸皮!”
小玉拳捶打在张铉的肩头,“你明明只是想欺负人家。”
两人正嬉戏说笑,外面传来敲门声,只听梨香在门外道:“将军,房先生来了。”
张铉点点头,对娇妻笑道:“马上要到江都了,先收拾东西吧,我去见见房先生,回头再聊孩子之事。”
卢清白了他一眼,“你去吧!我也要收拾一下了。”
卢清去找阿圆和梨香收拾东西,张铉则走出了套舱,只见房玄龄笑眯眯地站在船舷边,张铉笑道:“军师似乎很高兴?”
“眼看要到江都了,心情当然不错。”
张铉和房玄龄来到隔壁的议事舱坐下,房玄龄缓缓道:“这次将军南调江淮,虽然权力增大,但挑战更大,尤其士兵都是青州籍人,能否适应江淮湿热的气候还是一个问题,所以我建议将军先稳住阵脚,然后步步推进,绝不能再急于立功。”
张铉点了点头,“我这几天也仔细考虑过江淮之策,所思所虑和军师略同,既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但又不能损伤自己力量,我打算分三步走。”
“将军不妨说一说,具体哪三步?卑职愿洗耳恭听!”
“具体细节我还没有考虑好,但方向定了,第一是恢复通济渠运输,这是当务之急,朝廷和天子就在盯着这件事,只要恢复了南北交通,也算给朝廷一个交代。”
房玄龄笑着点点头,“凡事有轻重缓急,这确实是当务之急,应该优先处理,然后呢?”
“然后就是招募一支江淮水军,虽然我们歼灭了那些水鬼,但只是因为我们料敌在先,但想想也是很可怕,那些水鬼令我们防不胜防,我想来想去,对付水鬼的最好办法就是我们自己也要拥有一支水鬼军。”
“如果将军再招募士兵,朝廷会有说法吗?”
“只招两三千人的话问题不大,而且我理由很充满,我想朝廷应该不会反对。”
“不知将军第三步是什么?”
张铉笑了笑道:“第三步就是想办法和青州建立联系,其实我仔细想一想,江都郡和琅琊郡之间就只隔一个东海郡,如果我们军队能进入东海郡,那就和琅琊郡打通了。”
房玄龄暗暗苦笑,他来找张铉就是想和他谈一谈这件事,想办法在江淮建立自己新的根基,但张铉还是念念不忘青州。
房玄龄便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他意识到现在还不到说这话的时候,只能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慢慢劝张铉。
就在这时,外面有士兵大喊:“江都到了!”
张铉大喜,站起身向舱外走去,房玄龄也跟了出去,只见远处隐隐看见江都城巍峨的城墙,俨如一条黑龙横卧在邗沟西岸的平原上,气势十分壮观,他们终于抵达了天下第三大城,江都。
.........
江都也就是今天的扬州,位于大运河畔和长江北岸,它就像一颗纽扣,将南北两片衣襟扣了起来,因此,它在刚刚结束了南北数百年分裂的隋朝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也是扬州历史上最重要的时期,它是大隋王朝背靠北方控制南方地根基,事实上已经成为隋朝的第三都城,仅次于洛阳和长安。
隋帝杨广在大隋灭南陈后便一直生活在江都经略南方,在这里度过了整整十年,在隋帝杨广心中,江都又有另一种难以替代的意义,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杨广的第二故乡,是他梦萦魂绕之地。
江都城虽然位于江都郡内,但和江都郡没有一点关系,目前江都留守由大将军陈棱兼任,但具体管事之人却是长史韦铮,另外江都郡衙也位于江都城内,张铉到来后,江淮招讨使的军衙也将设在江都城。
张铉的船队缓缓驶进了位于江都城北的陵湖,这里是天下南巡的龙舟停泊处,张铉带来一百余艘大船,停在码头会影响到江都的货运,他的船队也直接停在了陵湖内。
两万军队也纷纷在陵湖西岸下船,他们的驻地兵部已经安排好,就是岸边的骁果军军营,这里条件非常好,营房宽大,训练场地足有上千亩,还有马厩和养殖场,以及十几座大仓库,可以让张铉的士兵享受到骁果军的待遇。
但张铉的大船却没有在湖中停泊,大船带着几艘家眷船只继续南下,在数里外的江都码头上停了下来。
码头上鼓乐喧天,彩旗飞扬,一群江都官员已等待多时,包括江都留守长史韦铮,江都郡太守王均浩,驻江都守将公孙上哲,以及郡丞、县令、各曹参军等等数十人。
这时,张铉的座船缓缓在码头上停稳,搭上了船板,张铉快步走了下来,在岸边等候的官员们迎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415章 公孙上哲
为首之人正是长史韦铮,韦铮是京兆人,和韦云起是同族,由于大将军陈棱率军南下对付江南乱匪沈法兴,江都城实际上就是韦铮主事,连虎牙郎将公孙上哲也得听从韦铮的指挥。△↗頂UU小说,www.uu234.com
韦铮原是兵部侍郎,认识张铉,他笑呵呵上前见礼,“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张将军盼来了,从此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不用担心乱匪破城,真心欢迎张将军到来!”
“韦长史太客气了,剿灭乱匪是为将者应尽职责,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早日平息江淮匪患。”
“这也是我们的期待。”
韦铮呵呵一笑,给张铉介绍其他官员,“这位是江都郡太守王使君,也是北海郡人。”
王均浩年约四十余岁,长得颇为富态,他连忙上前向张铉见礼,张铉听他也是北海郡人,顿时有了几分亲切感,回礼笑道:“王使君是北海郡哪里人?”
“下官是临淄县人,老父现在还在家乡,多亏上次将军保住县城,下官心中感激不尽。”
张铉官任江淮招讨使兼御史中丞,江淮六郡都要被他节制,这个王均浩也不例外,所以他很会说话,一句‘感激不尽’就无形中拉近了他和张铉的距离。
张铉呵呵一笑,“王使君不必客气,说起来我还要麻烦王使君,我一些将领的家眷也随军前来,恐怕还要王使君安排一下住处。”
王均浩有些为难,如果人少的话没有问题,如果人太多就有麻烦了,他看了一眼韦铮,韦铮立刻问道:“请问将军,需要安排多少户人家?”
“需要九十三户——”
张铉看出了他们的难处。又道:“不一定是官宅,民宅也可以,我们出钱租下来。”
王均浩顿时松了口气,九十三座官宅他当然拿不出,但九十三户民宅倒没有问题,何况对方还愿意出租金。就算江都不够,江都南面的江阳也可以。
想到这,他拍拍胸脯道:“下官这就和周县令商量安置房源,两天之内办妥。”
“那就多谢王使君了。”
这时,又走上一名穿着军服的将领,不用韦铮介绍,他主动行一礼道:“卑职公孙上哲,参见张将军。”
张铉听说他就是兵败盐城的公孙上哲,不由仔细打量他一眼。
.......
张铉的招讨使军衙已经事先设立。位于江都城北,紧靠北城门,这里原来是江淮转运使的官衙,从去年开始江淮转运使官衙改设到长江对岸的延陵县,这座官衙便空了出来。
原本江都郡衙想搬过来,但正好张铉被任命为江淮招讨使,这座官衙便改为招讨使军衙,江都郡衙只好继续使用原来的旧衙。
招讨使军衙占地约三十亩。包括旁边一座占地约十亩的小军营和两座占地五亩的仓库,这一点让张铉很满意。他的亲兵就可以驻扎在旁边的小军营内。
军衙也和其他官衙一样,分为前衙后宅,前面官衙约十亩左右,后面官宅是主官的住处,只是略小一点,只有五亩左右。
本来王君浩已经给张铉安排了一座八亩的官宅。就在军衙斜对面,但张铉决定把官宅当做文官们的宿舍,他和家眷还是住在军衙的后宅内,他们家里人口不多,虽然宅子小一点。但也够住了。
一连三天,青龙军上下都在安顿生活的忙碌中度过,士兵们要驻扎下来,家眷要搬进新家,九十三户人家一半住在江都县,另一半住在距离江都只有数里的江阳县。
军衙开始运转,房玄龄被任命为长史,几名参军还在前来江都的途中,另外还有十几名文书从事,都是从江都官学内招募的年轻人,可以说这是大隋最年轻的官衙,年纪最大者不到三十岁。
虽然几名参军还没有到来,但十几名从事已经开始忙碌地整理军队档案,另外张铉最关心的江淮六郡地图以及地形详图也从各郡送来,张铉下一步就是要打通通济渠,彻底解决杜伏威对通济渠的骚扰。
军衙大堂左侧的议军堂内铺满了地图,从各郡送来的江淮地图足有几大箱数百幅之多,各郡官府也不知道张铉需要什么地图,都一股脑地将地图全部送来。
几名从事正在忙碌地整理地图,张铉则盘腿坐在榻上,细看一幅已经发黄的地图,是当年数十万隋军南征陈朝的行军作战地图。
这种作战地图一般一式两份,军队留一份,上缴兵部一份,张铉没有想到江都居然也有一份,上面还有平南长史高熲的印章,这应该是留军方那一份。
虽然时隔三十余年,但这份地图依然保存着大量有用的行军作战信息,何处可以驻营,何处有桥渡过,何处容易被设伏,何处有高地可以设岗哨等等,在地图上一目了然。
这二十几幅南征地图让张铉爱不释手,对他的作用太大了。
这时,一名士兵在堂下禀报道:“启禀将军,公孙将军求见!”
是公孙上哲来了,前几天的初次见面中,张铉只和他寒暄了几句,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问他,张铉便吩咐道:“速请他进来!”
不多时,公孙上哲被带进了侧堂,他见满堂地图,不由呆了一下,张铉走上前笑道:“没有时间去各地巡视,就只能通过地图来了解。”
公孙上哲年约四十岁,长得虎背熊腰,十分威猛,目前他官拜虎牙郎将,虎牙郎将是虎贲郎将的副职,也算是中高级将领,而且公孙上哲担任虎牙郎将已经有五年,资历比张铉深得多,而且他是陈棱的左膀右臂,一向为人高傲。
不过半个月前他在盐城被杜伏威杀得全军覆灭,他很害怕朝廷处罚,便失去了往日的傲慢,尤其他需要张铉替自己向朝廷美言,所以他的姿态放得很低,恭恭敬敬向张铉行一礼,“卑职参见招讨使将军!
“不必客气,请进来坐!”
张铉将公孙上哲让进大堂,请他坐下,又命亲兵上茶,公孙上哲打量一下满屋地图道:“江淮一带河流太多,河流时常泛滥改道,这些地图如果时间太久,将军也不要太相信了。”
张铉点点头笑道:“多谢公孙将军提醒,看来我还得再派人去具体探查确认一下,防止被地图所误。”
这时,亲兵给他们上了茶,张铉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缓缓问道:“将军能不能给我仔细说一说盐城之败,我想了解一下杜伏威的用兵。”
公孙上哲叹了口气,“盐城之败是我的奇耻大辱,但又让我至今心有余悸,其实不是杜伏威,而是苗海潮,此人实在是奸猾无比,步步设伏,最终令我上了当。”
“我愿闻其详!”
“苗海潮抢掠了官粮后,大将军立刻令我找回官粮,并疏通通济渠交通,当时我率五千军北上,行至高邮县时,意外发现一艘民船正是失踪的运粮船,我便追问民船来源,那名船夫说他盐城县的亲戚花三十贯钱在盐城榆桥一带买到,我便怀疑粮草就藏在盐城,立刻率五千军杀向盐城。”
“公孙将军应该在盐城找到了船队!”张铉笑道。
“将军说得没错,我连续发现线索,最终在盐城一片滩涂芦苇荡中内找到了失踪了粮船,十万石粮食都在粮船上,但很快发现,粮包内根本不是粮食,而是沙子,就在我意识到上当之时,芦苇荡起了大火,将我的士兵全部包围了.......”
泪水从公孙上哲眼中流出,他狠狠用拳头一锤桌子,哽咽着声音道 :“当我拼死逃出火海返回盐城县时,发现那些给我指路的酒肆、茶棚都被火烧毁,后来才知道那些店已经荒废多年,就在我来之前才修葺一新,我甚至连苗海潮是什么样都没有见到,五千弟兄就全军覆灭!”
张铉默默无语,他能理解公孙上哲的痛苦,也暗暗感到心惊,如果连杜伏威的手下也是这样狡猾的敌人,那么杜伏威岂不是更加可怕?
“不知杜伏威的老巢在哪里?”张铉暂时不问苗海潮,他更关心杜伏威。
“杜伏威的巢穴很多,至少有二三十处地方,他具体老巢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我知道化明县是一处,苗海潮就驻兵那里。”
张铉忽然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将军能否对我直言,江淮六郡还效忠朝廷吗?”
公孙上哲苦笑一声说:“张将军也是从青州过来,当初青州一带是什么情形,江淮就是什么样子,完全一样。”
张铉缓缓点头,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未完待续。)
第416章 何处破局
张铉和公孙上哲谈了半个时辰,这才送他离去,并一口答应替他向朝廷美言。UU小说,www.uu234.com
张铉回到军议堂,却见房玄龄站在堂前,房玄龄刚从江都留守府衙回来,他走上前笑道:“将军今天应该收获不错吧!”
“和知情人谈一谈,心里多少有了底,军师那边情况如何?”
房玄龄今天是去办理粮食交割手续,兵部承诺给他们十万石粮食,天子杨广也批准了,从江都粮库中支付。
房玄龄跟随张铉走进大堂,两人坐下说道:“韦铮答应分两批把十万石粮食交割给我们,先五万石,然后每月给一万石。”
“他为什么不一次性给我们,还要分批交割?”张铉不解地问道。
“他们也难办,本来库存五十万余石,结果十万石被杜伏威劫走,他们还得再送十万石进京,这就只剩下三十万石了,然后给我们十万石,兵部给大将军陈棱那边也批了十万石,最后粮食库里只剩下八万石左右,韦铮告诉我,他怕再出什么事,压力就太大了。”
张铉负手来回走了几步,回头对房玄龄道:“如果韦铮要运粮北上,还是要面临被劫粮的威胁,本来我打算先招募三千水鬼训练,现在看来时间上不允许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打通通济渠的运输线,也只有先给朝廷一个交代,我们也才有理由招募水兵。”
房玄龄完全能理解张铉略有些急切的心理,只有成功迈出第一步,他们才能在江淮站稳,这也是极其重要的第一步。
房玄龄沉思片刻道:“将军打算对哪里下手呢?”
张铉缓缓道:“公孙上哲给了我一个重要线索,我打算从化明县着手。”
.......
两天后,抵达江都的隋军终于出兵。张铉留裴行俨五千军协防江都,他自己亲率一万五千大军和八十艘战船,水陆并进,沿着邗沟浩浩荡荡向北进发。
此时杜伏威的势力早已渗透进了江都郡,在邗沟两岸甚至江都城内布满了探子,隋军刚刚出发。立刻有探子用飞鸽传信紧急通知杜伏威。
杜伏威是个十分多疑的人,在江淮一带有二十几个老巢,他自己也居无定所,每隔半年就要换一处地方。
此时杜伏威正在位于历阳郡的莲湖老巢内,莲湖水面足有数百顷,背靠罗柱山,水宽山高,水中有一座岛屿,叫做莲花岛。约百亩大小,外形像一朵莲花,湖也因此得名。
杜伏威的老巢就位于莲湖东岸,依山傍水,是一座占地五百亩的板墙式军营,有驻军约五千人,四周良田千顷,由贼军家眷负责耕种。一旦官兵前往围剿,他们会立刻退到罗柱山上防御。或者直接退入长江。
虽然杜伏威军营的退路已经安排好,但事实上,他们从来没有遭遇过官兵围剿,二十里外便是历阳县,它们也相安无事,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如果历阳官府和贼军没有关系,那才是见鬼了。
事实上,杜伏威之所以能纵横江淮,也和他颇有手段有关,他们靠水吃水。打劫长江和通济渠的外地商船,也时常去抢掠中原各郡,
但他对江淮本地人却秋毫不犯,因此江淮人颇为敬服杜伏威,另一方面,杜伏威对地方官府也是恩威相济,如果暗中投降他,他礼仪有加,更不会去骚扰,但敢和他作对的官员,他却心狠手毒,连妻儿也不放过。
这样一来,江淮各郡官员无不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同时,杜伏威也不为难地方官,他的老巢大都不设在城内,不是在高山,就是在水泊,水陆通吃,被称为江淮狼。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苗海潮就占据了化明县,那也是杜伏威军队唯一占据的县城。
罗柱山脚的军营内,杜伏威打开了刚刚送来的鸽信,信中内容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张铉率隋军主力水陆并进北上,意图不明。
“速去把左军师请来!”杜伏威连声喊道。
不多时,一名中年文士快步来到杜伏威大帐,此人叫左才相,原本是淮北一带匪首,投靠了杜伏威后,因足智多谋而被封为军师,他走进大帐笑道:“将军,可是隋军那边有动静了?”
“军师如何得知?”杜伏威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张铉被隋王朝紧急派到江淮,他如果再不打通通济渠,隋朝皇帝要急得跳脚了。”
“军师觉得他是去淮河?”
左相才点点头,“肯定是去淮河,若我没有料错的话,他的目标就是化明县,江淮人人都知道那里是我们在淮河的根基,张铉不去那里又会去哪里?”
杜伏威心中一阵烦躁,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几年他在江淮渐渐发展壮大,朝廷也没有把他怎么样,但自从他出兵劫掠了江都十万粮食后,他便被推上了风头浪尖。
他本来想取代瓦岗军,成为天下义军的旗帜,但似乎天下义军并不承认他,反而引来了隋军的围剿,这让他有点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的感觉。
左相才感觉到杜伏威的沮丧,便劝他道:“事已至此,将军退让也没有用,好在我们地盘广阔,不用和隋军硬拼,隋军来,我们就走,若隋军孤军深入,我们就围而歼之,若隋军四面出击,我们就各个击破,反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铉也不过两万人,不足为惧。”
军师的方略让杜伏威心中稍稍有了谱,他叹口气道:“很多人都要求我集中兵力和隋军决战,甚至辅公祏也写信劝我考虑诸将的意见,我却觉得不是时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对张铉一无所知,却鲁莽地击中兵力和他决战,实在不智也!”
“将军所见高明,反张铉他在江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等充分了解后再和他决战也不迟,不过我觉得将军心中略有点惧怕他,我说得没错吧!”
杜伏威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军师说得没错,因为我是齐郡人,我很清楚齐郡和周围郡县的情况,他居然能横扫青州,还以弱胜强,全歼张金称的八万大军,打得王薄屁滚尿流,这是一个不亚于张须陀的劲敌,我是有点惧怕他,但正因为惧怕,所以才谨慎,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既然将军也觉得应该谨慎,那就请将军传令,让苗海潮火速撤离化明县,先保存实力,等张铉大军撤退后,我们再重新返回淮河不迟。”
“就依军师之言!”
杜伏威当即令道:“传我的命令,传令苗海潮火速撤离化明县,不准迎战隋军,违令者斩!”
.........
张铉大军在行军四天后抵达了盱眙县,但张铉并没有再继续西进,而是在盱眙县扎下大营,与此同时,张铉得到最新情报,化明县的一万多名贼兵已经撤离,化明县现在几乎就是一座空城。
中军大帐内格外热闹,四名赴江都上任的参军正好在半路遇到张铉大军,直接编进了军队之中。
四名参军正是卢元庆、裴弘、李清明和崔元翰四人,他们各自肩负着家族的期望,参加了这支目前大隋最活跃的军队,尽管他们都是书生,却都具有军队中少有的才学,能帮助房玄龄从繁重的杂务中解脱出来,他们的到来受到了张铉的欢迎。
此时,四名参军也参与了军务议事,他们坐在侧面,静静聆听着张铉给众人讲解目前的局势。
“根据斥候最新情报,苗海潮的军队在昨天晚上连夜撤离了化明县,是乘坐数百艘船只离去,目前去向不明,而且仓库也被他们搬空,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杀去化明县将一无所获,所以我在考虑苗海潮究竟去了哪里?直觉告诉我,他们去了这里!”
张铉指着地图上的涣水道:“这是和通济渠平行的河流,最近处只有二十里,中间有小河相连,他们退入涣水,依旧可以继续截断通济渠的运输。”
这时,房玄龄笑道:“如果将军觉得他们想继续截断通济渠,那么我倒有一计,可以试探出苗海潮的是否真的进了涣水。”(未完待续。)
第417章 试探之策
涣水是中原地区一条重要河流,也是淮河的主要支流,从上到下纵穿梁郡、谯郡、彭城郡和下邳郡,流经千里,最后在化明县以西注入淮河。∈↗UU小说,www.uu234.com
涣水和通济渠完全平行,相距最远也不过百里,在陈留县甚至还和通济渠融为一体。
两条河流的大部分河段相距约二十里,由于张铉在盱眙县附近重创苗海潮的偷袭,一直在淮河上横行劫掠的苗海潮被迫西撤,使通济渠淮河段不再有水贼出没。
这些天,一些因闹匪患而积压在谯郡和彭城郡一带的商船又重新开始在通济渠上航行了。
这天下午,一支由五艘中型货船组成的小船队在通济渠上向北航行,货船内满载着布匹,岸上,十几名纤夫拉拽着船缓缓航行。
这支小船队一共有五艘货船组成,货船上插着‘鸿记’船行的三角旗,鸿记船行是江都郡五大船行之一,拥有大小货运船只两百余艘,以货物运输为业。
杜伏威军队截断通济渠,对这些船行的影响极大,几乎断了它们的生路,但它们的消息也是最敏锐,当通济渠刚刚恢复通行后,它们便立刻得到了消息,便开始急不可耐地运货北上了。
这支船队的管事姓蒋,是一个四十余岁的精壮汉子,跑船已有二十年,通济渠一开通,他便是第一批船队管事,对通济渠沿岸了如指掌,经验十分丰富,这次他率领二十名伙计押船北上,每个人都十分紧张。
“蒋管事,前面就是鹿儿沟了!”一名伙计大喊道。
蒋管事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鹿儿沟是谯郡永城县一带连接涣水和通济渠的一条小河。也是水贼最容易出没之地,因为焕水那边紧靠稽山,水贼一旦抢掠得手,就会躲到稽山上去。
“让纤夫加快船速,要快点驶过去!”
蒋管事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还有两里就到鹿儿沟,他们必须在天黑前驶过去。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船队行了不到半里,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溜小船足有二十余条,蒋管事和伙计们惊得目瞪口呆,蒋管事狠狠一跺脚,他们还是遇到水贼了。
“停船,挂白旗!”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通济渠上的水贼也不例外。商船只要不反抗,任他们劫掠,一般都能保住性命,水贼也不想做得太绝,那会断了他们财路。
船只缓缓停下,十几名纤夫一哄而逃,五艘货船静静停靠在东岸,就像五艘待宰的羔羊。二十几艘水贼小船迅速向这里包围过来。
这时,最后一艘货船上。两名新来的伙计低声问道:“通济渠不是没有水贼了吗?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水贼。”
其他几名伙计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喝斥道:“别胡说,你们没见小船上挂着狼头旗吗?这是杜伏威的船只,从涣水那边过来的。”
两名伙计对望一眼,慢慢退到船后,趁众人不注意。他们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水中。
片刻,二十几艘小船包围上来,水贼们纷纷上船,为首水贼认出了蒋管事,笑骂道:“我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通济渠上行船,原来是鸿记船行,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
蒋管事吓得跪下哀求,“三爷,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得已啊!求三爷高抬贵手。”
“什么高抬贵手,个个高抬贵手,我们喝西北风去?这次苗将军有令,连船一起带走,你们要么下船,要么跟我们一起去。”
蒋管事慌了神,“三爷,不是按规矩留三成货给我们吗?你们全拿走,我们没法回去交代啊!”
“少废话,规矩变了,说那么多屁话做什么,竟敢强闯通济渠,不杀你们已经是高抬贵手了,快滚!”
蒋管事万般无奈,只得拿上自己东西跳船游向岸边,贼兵们纷纷上了货船,谈笑风声地撑着五艘货船向不远处的鹿儿沟驶去。
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在最后一艘货船的下面,紧贴着船底处却多了两根细细的芦管。
........
盱眙县隋军大营内,新任骑曹参军李清明匆匆走进了中军大帐,军中记室参军是张铉的秘书,目前暂时空缺,录事参军由房玄龄兼任,兵曹参军由卢庆元出任,仓曹参军为裴弘,铠曹参军是崔元翰,李清明则出任骑曹参军,也就是负责骑兵各种杂务,由于隋军骑兵不多,情报传递等事务也由李清明一并负责。
李清明快步走进大帐,向张铉躬身行礼,“启禀将军,货船那边有消息传来!”
张铉精神一振,放下笔问道:“怎么说?”
“我们的斥候找到了船队蒋管事,一名苗海潮的手下从鹿儿沟杀出来,掠走了五艘货船,我们的两名弟兄也跟随货船走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张铉快步走到木架前,木架上挂着一幅通济渠的地图,这是转运使官衙留下的地图,非常详细实用,他很快便找到了鹿儿沟,在谯郡永城县附近,连接涣水和通济渠,长约二十里,其实是一条补水河渠。
在涣水西岸有一座大山,叫做稽山,山高林密,倒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这时,房玄龄也得到消息匆匆赶来,他见张铉沉思不语,便笑道:“将军是担心苗海潮在用诱兵之计吗?”
张铉点了点头,“从公孙上哲教训来看,我确实有点担心苗海潮是在用诱兵之计。”
房玄龄笑了起来,“公孙上哲是懵懂上当,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钻进了贼军的圈套,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备无患,为何不能将计就计。”
张铉又走了几步,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准备出发!”
一个时辰后,一万五千隋军拔营起兵,水陆并进向化明县方向进军,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了已是一座空城的化明县,隋军没有停留,在化明县渡过淮河后,继续向西北方向的涣水入淮口进军。
沿涣水向北属于淮河平原,地势平坦,森林茂密,在南北对峙时期,这里属于军事缓冲区,人口稀少,同时也是天下盗匪和军队集中肆虐之地,但随着北周及隋朝势力南扩,这里人口也渐渐聚集,一路北上可看见一座座村庄矗立在暮色之中,涣水两岸是大片的稻田。
进入涣水后,隋军明显放慢了行军速度,张铉知道对方一定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在十几天前在淮河全歼对方偷袭之军,对方焉能咽下这口气?
更重要是,在两军激战的生死关头,苗海潮怎么还会有心思去继续拦截通济渠的货船,这不是明摆着暴露自己吗?
直觉告诉张铉,这应该是敌军故意暴露他们的行踪,诱引入圈套,重演公孙上哲在盐城被全歼的一幕。
尽管如此,张铉还是步步谨慎,他派出三百名斥候分成三十队沿涣水两岸向北巡查,任何一个蛛丝马迹他们都不会放过。
涣水实际上是下邳郡境内,但向西北方向走百里就进入了彭城郡,彭城郡的涣水岸边有两座县城,一个叫做谷阳县,另一个则叫做蕲县,过了蕲县后便进入谯郡,按照张铉的推测,苗海潮的军队就藏匿在谯郡的临涣县一带。
临涣县是一座小县,人口只有数千人,一千余户人家,城池周长十里左右,由于紧靠涣水和通济渠,两岸土地肥沃,县中人大多以种田和跑航运为生。
这天中午,在县城西北面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两名年轻的农夫,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他们头戴斗笠,身披雨蓑,脚下穿着草鞋,裤脚挽起,脚上和腿上全是黄泥,他们扛着锄头,看起来就像两个刚从农田里归来的农夫。
这两人正是跟随货船进入贼军腹地的隋军斥候,他们在货船进入稽山水荡后逃了出来,一直找不到南下的船只,只能在稻田内偷了斗笠蓑衣和锄头,装扮成种田回家的农夫。
两个斥候,一个叫谢治平,一个叫李尚,两人都是彭城郡人,水性极高,是沈光手下最得力的两名水中斥候,他们已经发现了贼军的藏身之处,着急赶回淮河汇报。
不过这里距离淮河还有数百里,光靠两条腿赶路显然不太现实,他们沿着官道快步,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河道,希望能找到一艘小船。
“快躲起来!”
谢治平拉了一下同伴,两人一下子钻进土坡下的灌木丛里。(未完待续。)
第418章 将计就计
“发生了什么事?”李尚一头雾水问道。∑UU小说,www.uu234.com
“嘘!你看前面。”
李尚立刻睁大眼睛,他也看见了,前面约百步外的官道边有十几名大汉正在搭建一座茶棚,茶棚用的材料都很陈旧,就仿佛是从什么地方直接拆过来。
“这是在搞什么鬼?”
“他们应该都是贼兵,你看他们都带着战刀,地上还有长矛。”
“那我们怎么办?这样恐怕过不去。”
谢治平拍拍他肩膀,“先过河,从河对岸走。”
两人脱去斗笠和蓑衣,无声无息滑入了水中,向对岸游去........
张铉大军在进入涣水两天后即将抵达谯郡,这天下午,队伍正坐在东岸休息吃午饭,张铉则上了大船,坐在船舱内研究地图。
他现在离开淮河已经快有三百里,却一直没有发现贼军行踪,张铉多少有点担忧起来,毕竟苗海潮的队伍只是杜伏威军队的一小部分,自己一直盯着苗海潮,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
不过张铉也知道,苗海潮是杜伏威军队在淮河上的主力,不解决苗海潮的水军,通济渠将永无宁日,想到这一点,张铉也不得不决定继续走下去。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苗海潮又沿着通济渠杀回淮河了,但如果是那样,也应该会被自己的斥候发现。
就在张铉左右沉思之时,亲兵在舱外禀报,“启禀将军,两个随货船的斥候回来了。”
张铉大喜过望,他就在等这两人的消息,急忙令道:“带他们进来!”
不多时。两名斥候被带了进来,张铉又让亲兵把房玄龄请来。
船舱内,张铉和房玄龄全神贯注地听取两名斥候的汇报。
张铉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泊龙岗,这是稽山的一条分支,从地图上看不出地形详情,只能看出距离他们这里约八十里。在临涣县境内。
“你们说那边全是芦苇水荡,贼军的船只就藏在水荡中。”
“回禀将军,确实是如此,不过那里只有他们一部分船只,他们大部分船只还是藏在鹿儿沟内,足有数百艘之多,很多都是满载着粮食。”
张铉又在地图上找到了鹿儿沟,距离泊龙岗约三十里,张铉沉思片刻又问道:“那他们主力在哪里?”
谢治平道:“鹿儿沟那边大约有数千人。不过偷听他们的对话,苗海潮率领大军应该藏身在稽山之中。”
有了这两名斥候的情报,形势立刻明朗了,张铉心中有了定计,这时,一旁房玄龄问道:“还有什么要禀报,比如沿途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一句话提醒了两名斥候,谢治平连忙道:“还有一件奇怪之事。我们回来时发现一群人在搭建一座茶棚,用的都是旧材料。而且这群人很可疑,感觉像是贼军士兵。”
张铉心中冷笑一声,问道:“何以见得他们是贼军士兵?”
“启禀将军,他们都带着刀矛,个个体格魁梧彪悍,一看就不是善类。”
张铉点点头。令道:“带他们下去休息,每人赏五十两黄金!”
“多谢将军!”
两名斥候欢天喜地下去了,房玄龄笑道:“看来苗海潮觉得公孙上哲不会把盐城兵败的细节告诉将军,居然原封不动照搬一遍。”
张铉冷冷哼了一声,“既然他想玩。那我们就和他玩个痛快!”
.........
张铉的军队在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出发,不过此时天已经快黑了,队伍行军变得更加谨慎,行军十分缓慢,一个时辰才走了二十里。
与此同时,罗士信率领三千军队离开了主力,沿着通济渠向北疾奔而去。
次日上午,张铉率领大军过了临涣县,不多时,便在官道旁看见了一座年头已久的茶棚,破烂的幡子,明瓦上布满油腻,拴马桩也被南来北往的缰绳磨得铮亮。
由于大军路过,茶棚里没有客人,几名伙计躲在门口张望,只有胖掌柜袖手站在路边,乐呵呵地看着士兵经过,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等待的急切,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狡诈。
当张铉骑马经过茶棚时,胖掌柜忽然喊了一声,“各位军爷是去打水贼吗?”
张铉忍不住好笑,不理睬他们还不行,既然对方要演戏,就那陪他演到底,张铉催马上前问道:“店家,打听一件事。”
胖掌柜连忙屁颠屁颠跑上前,满脸堆笑道:“将军请说,小人知无不答。”
张铉故作严肃道:“我想打听一支水贼,大约数百艘船,上万人,这些天有没有从这里经过?”
“有!当然有,大概五天前经过,他们声势很大,吃了小店的东西还不给钱,一群该死的浑蛋,杀千刀的......”
胖掌柜越骂越起劲,张铉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想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胖掌柜指着远处一座山岗道:“那边叫做泊龙岗,我的一名伙计去那边猎野鸭时,看见他们将大量粮食藏进山脚的泊龙荡中。”
说到这,胖掌柜回头吼道:“五狗子,你看见有多少船?”
一名年轻伙计战战兢兢跑出来,躬身道:“大概有四五百艘船,装满了粮包,不知是不是粮食,藏在泊龙荡中。”
张铉又问道:“那贼军士兵藏完粮食后去哪里了?”
“小人也不知道,不过看他们是向泊龙岗方向走了,有很多人,密密麻麻的。”
“我知道了,多谢两位提供消息。”
张铉催马继续前行,大喊道:“传令全军去泊龙荡!”
军队加快了行军速度,望着远去的张铉背影,胖掌柜嘴角浮起一丝凶狠的狞笑,他仿佛看见隋军惨败逃回的一幕。
........
泊龙岗距离临涣县约三十里,涣水西岸,长五十余里,从稽山一直延伸过来,到了泊龙岗这一带,山势已经不高,不过上山依然很不容易,山上森林密布,怪石嶙峋,能够容纳大批军队藏身。
山脚下是一片长约十几里的芦苇荡,宽约两三里,水很浅,只齐人膝盖,通过一条水渠连接涣水,芦苇荡中生活着无数的野鸭和鸟禽。
中午时分,张铉的军队抵达了泊龙荡,他并不急于率军进入水荡,而是在泊龙荡外临时驻兵休息。
就在这时,西北角的士兵发一声喊,纷纷举起盾牌,只见芦苇荡中射出密集的箭矢,数十名隋军士兵被箭矢射中,惨叫倒地,士兵们举起弓箭还击。
不多时,埋伏在水荡中的贼兵迅速撤退,巡哨士兵抓到了一名落单的贼军士兵,将他押到张铉面前。
贼兵跪下哭泣道:“小人家中有老母和孩子,求将军饶命!”
“我可以不杀你,但你要告诉我,芦荡中藏有多少贼兵?”
“回禀将军,芦荡中没有军队,不过泊龙岗上有六千余人,由我们主将苗海潮亲自率领。”
“藏有多少船只?”
“大概有三百多艘,都是从淮河里劫掠的官粮。”
张铉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他,他当即吩咐左右道:“把他带下去拷问,不肯说实话就剁他一只手,还不肯说实话就剁他一条腿,如果四肢都剁完还不肯说实话,就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这名贼兵吓得魂飞魄散,“我说!我说!”
张铉冷冷哼了一声,苗海潮真以为自己是公孙上哲第二吗?
贼兵被带去招供了,这时,尉迟恭上前建议道:“将军,这里芦苇太密集,我们须防备敌军火攻。”
张铉点点头笑道:“你说得很对,不过我早已料到了敌军的计谋,我在考虑如何将计就计,将贼军一网打尽。”
旁边房玄龄慢慢走了上来,笑道:“将军觉得苗海潮会在泊龙荡中吗?”
“我相信他就在泊龙荡中,率领五六千士兵,而且船上装的确实是官粮,不像欺骗公孙上哲,用沙子来冒充官粮。”
“将军和我所想一致,不过苗海潮应该在泊龙荡边缘,一旦火起,他们能迅速撤离,我们就将身陷火海。”
听了两人的对话,尉迟恭若有所悟,他急问道:“既然贼兵设下陷阱,将军打算怎么应对?”
张铉负手望着芦苇荡,不知道他在考虑什么,房玄龄和尉迟恭都不敢打扰张铉思路,过了半晌,张铉自言自语道:“三百多艘船装满了官粮,至少有三万石,一把火烧掉实在太可惜了。”
这时,亲兵过来禀报:“将军,他完全招供了,苗海潮就藏身在泊龙荡内。”
张铉回头对尉迟恭和苏定方笑道:“这第一仗就交给两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