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利益至上
半个时辰后,在瓦岗山主峰的聚义后堂内,翟让正和李建成商议对付张须陀的措施,张须陀用釜底抽薪之策逐步摧毁瓦岗山的外围农田,使瓦岗军的农田只剩下山中的一部分,可以预见今年秋收后瓦岗军将遭遇前所未有的粮食短缺。UU小说,www.uu234.com
翟让忧心忡忡,在内堂上负手来回踱步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张须陀的厉害,抓住了瓦岗军的要害,如果瓦岗军内外粮食断绝,很可能就熬不过明年了,张须陀将不战而胜。
这时,旁边谋士王儒信道:“卑职觉得走杨庆的路线并不靠谱,他毕竟在我们手中惨败,宿怨极深,他不仅不会帮助我们,反而会参与扼杀我们,我们反而会弄巧成拙,请大将军三思!”
李建成心中冷冷哼了一声,他知道王儒信会这么说,但凡自己的提议他都会反对,实在无法反对就胡搅蛮缠,或者暗中拉后腿,虽然他并不是翟弘之人,但他也是渤海会的信徒,和翟弘穿一条裤子。
不过王儒信的反对并没有触动翟让,关键是王儒信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他提不出另外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这种反对就让人有点添烦了。
这时,翟让停住脚步,回头向单雄信望去,“雄信,你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单雄信点点头,“若失败也无非是损失一点财物而已,而且卑职也觉得可以利用对方内部的矛盾,可以尝试!”
单雄信的同意无疑使决策天平倒向了李建成,尽管翟让还有一丝疑虑,但他已经无计可施,他只得下定了决心,“好吧!所需钱财由我来出。这件事我就交给二将军全权负责了。”
.........
郇王杨庆有三个儿子,长子杨承嗣官任太常丞,在京城为官,次子杨承业出任东平郡丞。只有小儿子杨承年跟随在他身旁。
杨承年年约二十五六岁,为人精明能干,替父亲掌管着郇王府的庞大家产。而且他喜欢交结朋友,出手阔绰,在中原一带有很高的声望,被誉为荥阳公子。
这天中午,管城县最大酒肆聚英酒楼内生意兴隆,楼上楼下坐满了客人,三楼一间雅室内,杨承年与往常一样,正和几个朋友聚会饮酒。
几个朋友都是名门世家子弟。其中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是大理寺卿郑善果的儿子郑俨,因为他参加杨玄感的叛乱而被抓下狱,尽管不久后放出,但他已被削去一切功名,终身不得为官,这两年他郁郁寡欢,不过他和杨承年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饮酒。
杨承年长得高大英武。一表人才,而且能说会道。他给郑俨倒了一杯酒,笑道:“山川社稷,变化如秋,今天风雨交加,明天就艳阳高照,依我看。在野不在朝,未必是坏事,俨兄说是不是?”
郑俨端起酒杯笑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听说朝官不准饮酒,我现在却能开怀畅饮。来!我们再喝了这一杯。”
“喝酒!喝酒!”
众人一起举杯共饮,房间里十分热闹。
这时,一名杨承年的随从走进房间,悄悄递给杨承年一张纸条,杨承年迅速一瞥,心中不由一惊,他不露声色对众人笑道:“大家慢慢喝酒,我有点小事,马上就回来。”
杨承年起身来到二楼,走进了二楼的一间雅室,房间里只有一人,年纪和杨承年差不多,长得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此人正是瓦岗军名将徐世绩,也是瓦岗西堂派系,被李建成派来和杨庆谈判。
“杨公子,很久未见了!”
瓦岗军当然和郇王杨庆打过交道,杨庆在东郡有四个大田庄,上万顷土地,他要保护自己的利益,和瓦岗军打交道必不可少,事实上,这些年瓦岗军从没有碰过杨庆的庄园,也没有触动过他的利益,所以杨庆对瓦岗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杨庆的田庄都是由三子杨承年掌管,杨承年和瓦岗军有过多次接触,和他打交道之人正是徐世绩。
如果是从前,瓦岗军的人出现并不会让杨承年感到紧张,但此时正是朝廷围剿瓦岗军之时,徐世绩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出现,着实让杨承年感到紧张,当然,他也不会出卖徐世绩,毕竟他们在东郡有着巨大的利益。
杨承年连忙关上房门,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见令尊,能否烦请公子引见?”
“你....你找到我父亲做什么?”杨承年紧张地问道。
徐世绩不慌不忙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大事,只是想请令尊帮一个小忙。”
杨承年知道瓦岗军这时候来找父亲,绝不会是小事情,他沉吟一下问道:“能否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可以!不过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能否换了一个地方。”
杨承年点点头,“请稍等我片刻!”
他出了房间,又快步向三楼走去。
.......
半个时辰后,在杨承年自己的一座别宅内,徐世绩坦率地告诉了他目前瓦岗军的困境,又对他道:“瓦岗军愿意用两倍市价购买郇王在东郡田庄的存粮,另外再奉上三千两黄金和一箱珠宝,作为瓦岗给郇王殿下的寿礼。”
杨承年沉默了片刻,他很清楚瓦岗军其实就是来向自己父亲求救,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广,风险也太大,不是他能做主,他最终点了点头,“我可以替徐兄引见我父亲,不过他愿不愿意见徐兄我不能保证。”
“这个我知道,先烦请杨公子去禀报一下令尊。”
杨承年让徐世绩和他的手下先住在自己别宅内,他离开了别宅,心事重重地返回王府。
此时,杨庆正准备午睡,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午饭后要午睡一个时辰,雷打不动,杨承年当然也知道父亲的习惯,所以他赶在父亲午睡之前找到了父亲。
杨承年将一只精美的檀木箱子放在小桌上,箱子比一个南瓜还大,杨承年打开箱子,珠光宝气顿时迎面扑来,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里面至少有百余件珍宝,光明珠就有三十余颗。
杨庆负手站在箱子前,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是识宝之人,这只箱子里的宝物件件上乘,而且都大有来历。
他拾起一颗鸽卵大的明珠,仔细端详片刻,明珠上泛起一种清晰可见的淡紫色,光线越深,紫色越重,他惊讶地对儿子杨承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明珠有二十四颗,应该就是杨雄那串紫贝珠,我在十年前见过一次。”
杨承年大吃一惊,“莫非杨雄那几艘失踪的行李船是被瓦岗军夺走了?”
安德王杨雄在大业百年东征高句丽时病逝,他的私人物品从涿郡运回洛阳,但在半路上却失踪了,据说是不幸翻沉,其中就有不少杨雄珍爱之物,包括一串由二十四珠子连成的紫贝珠串。
杨承年在箱子里翻找,果然找出了二十四颗一样的紫色珠子,杨庆点点头,这是先帝赐给杨雄的宝物,堪称无价之宝,瓦岗军居然把它送给自己了,出手不凡啊!
“好吧!”
杨庆欣然道:“我可以见一间徐世绩,晚上带他来见我!”
.......
当天晚上,徐世绩见到了杨庆,徐世绩心里明白,只要见到了杨庆,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至少可以商量了,否则杨庆根本不会见自己。
“徐将军请坐!”
杨庆听说瓦岗军还准备再给自己三千两黄金,他态度变得更加客气,请徐世绩坐下,又让侍女给他们上了茶。
徐世绩欠身笑道:“今年中原大旱,王爷田庄受影响了吗?”
“梁郡那边影响比较大,东郡和荥阳郡都还好,只减产一成,还是得益于平时水利修建不错。”
“虽然大旱,不过王爷的损失应该也得到了补偿吧!”
杨庆明白徐世绩的意思,今年大旱,粮食是减产了,但他却趁机在东郡和梁郡低价收购了七千余顷上田,又增加了三个大田庄,佃奴也增加千户,着实收获极大。
两人寒暄片刻,便直接进入了主题,瓦岗军愿出两倍的价钱购买杨庆田庄里的存粮,这是一笔大买卖,对杨庆的利益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未完待续。)
第391章 杨庆出兵
谈判的结果令双方都十分满意,杨庆卖给瓦岗军的粮食价格由市价两倍涨到了市价三倍,数量高达八万石,包括很多多年的陈粮。UU小说,www.uu234.com
但作为瓦岗军提高价格的补偿,杨庆必须负责将粮食送去瓦岗山,交易时间是八个月,也就是杨庆每月须送一万石粮食给瓦岗军。
作为得益方杨庆,他大发横财,凭这一次卖粮他就净赚了三十万贯钱,几乎掏空了瓦岗军多年的积累。
但瓦岗军同样是得益方,尽管是高价买粮,但这八万石粮食将挽救瓦岗军不至于灭亡,而且瓦岗军还埋下了更深一层的战略,埋下了隋军内部矛盾的种子。
至于损失一方,只能是大隋王朝,不过在自身利益面前,杨庆已经不把大隋的利益放在心上了。
送走了徐世绩,杨承年匆匆来到父亲书房,他见父亲正负手站在窗前沉思,便不敢打扰,站在门口垂手不语。
杨庆回头看了他一眼,“吾儿想说什么?”
“孩儿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
“父亲,这笔买卖虽然不错,但困难也同样摆在面前,我们....我们该怎么把粮食送上瓦岗?”
“你是担心张须陀?”杨庆冷冷问道。
“正是!”
杨承年连忙解释道:“送几百石上山或许张须陀不会发现,可送一万石粮食上山,一定会被张须陀发现并阻止。”
杨庆哼了一声,“难道这个问题我会没有想到吗?”
杨承年吓得连忙低下头,“孩儿不敢!”
杨庆看了儿子片刻,这才缓缓道:“圣上歼灭瓦岗的旨意并没有撤销,新旨意也没有发出。我还是西路军主帅,我们可以出兵灵昌一线,从西线包围瓦岗军,粮食不就是送上瓦岗了吗?”
杨承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是想利用军队送粮,明着是从西线包围瓦岗。暗地里却是送粮食上山,而张须陀是负责南线,他就算知道也无法干涉,但是......
“父亲,这样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风险?”
杨庆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张须陀剿灭了瓦岗,我们风险才大,到时他是中原王,我杨庆算什么?我要让他知道。中原是杨庆我说了算,他张须陀居然敢来抢我的地盘,他活得不耐烦了!”
杨承年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满和怒气,他知道父亲对张须陀不来荥阳拜访十分不满,同时对张须陀屡屡大败瓦岗军十分嫉恨。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正因为瓦岗军的存在,父亲才能拥有军权,一旦瓦岗被灭。父亲就会被剥夺军权,那时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狡兔死,走狗烹,朝廷财税不足,杨广很可能就会杀他们来补充财力,这是杨广最擅长做的事情。
杨承年完全能理解父亲的担忧,能理解瓦岗军存在对于他们家族的重要。
“那父亲决定什么时候出兵?”杨承年低声问道。
杨庆冷冷道:“既然已经达成协议。只要瓦岗军的三千两黄金送到,我就即刻出兵,你可以提醒一下徐世绩。”
三天后,杨庆亲自率领两万大军再次向东郡进发,他作为西线军队。占据了灵昌县,从西线包围了瓦岗山,两万大军在瓦岗山下扎下了大营,参与对瓦岗军的围困,杨庆的出兵快报也随之送去了朝廷。
.........
六月下旬,天子船队返回洛阳已有十天,洛阳的天气同样炎热,火辣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中午时分,仿佛着了火一般的大街上已经很少看见行人,就连送货的苦力也尽量在清晨奔跑,到了中午也都各自寻找阴凉处躲了起来。
在南市天寺阁酒楼的三楼大堂内,张铉独自坐在靠窗的一张小桌前,慢慢地品着味天寺阁久负盛名的葡萄酒。
尽管张铉并不太喜欢天寺阁酒肆,这座独孤家族所开的酒肆,给他留下了不太美妙的记忆,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天寺阁酒肆的葡萄酒对他有着很强的吸引力,不仅是他,几乎所有的部将提到洛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的葡萄酒,它是那么醇厚、甘美,回味悠长。
张铉回到洛阳已经有十天,但他依旧没有开始述职,兵部只是让他耐心等候,算起来他离开北海郡已经快一个月,大大超过了原计划,这让张铉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天子杨广似乎在重新考虑他的安排,或许正如他之前的担心,杨广会任命他去江淮剿匪。
张铉这几天总有一种莫名的烦恼,一种难以把握自己命运的无奈,现在是大业十一年,再过两年,他就熬出头,可偏偏就是这两年让他倍感煎熬,或许正如裴矩所言,他的军职高了,也就开始进入了天子的视线,对他未必是好事。
张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就在这时,伙计带着几名客人说说笑笑向这边走来。
“文象兄,打算什么时候上任?”
“过几天吧!拿到吏部的正式任命就出发,以后大家去隋昌县,食宿全包在我身上!”
张铉瞥了一眼,果然冤家路窄,正是崔文象和他的几名世家朋友,只见崔文象满面春风,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科举结束后,崔文象被任命为上谷郡易县县丞,但因为上谷郡匪患严重,崔文象不肯前去,他父亲又给他运作了几个月,使他终于被任命为博陵郡隋昌县县令。
隋昌县是博陵郡三大富庶县之一,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盛产粮食,很容易出政绩,又被称为四年太守县,意思就是说,在这里当四年县令,一般都会升为太守。
崔文象官场得意,只是可惜他情场却遭受挫折,一桩十拿九稳的婚姻居然黄了,让得意之余,又未免有些失落。
“文象兄和表妹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拖了这么久,该有说法了吧!”旁边李清明笑问道。
“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谈此事,今天我请客,咱们喝个痛快!”
众人来到张铉旁边的座位前,酒保殷勤笑道:“几位公子,这个位子怎么样?很宽敞舒服。”
崔文象眉头一皱,“可惜位子不靠窗!”
他想换个靠窗的位子,一抬头,却正好看见了坐在窗前的张铉。
崔文象万万没有想到会在酒肆遇到张铉,他一时有些呆住了,旁边几人也看见了张铉,都不由一愣,白信阳却不知道张铉和崔文象的恩怨,走上前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名满天下的张将军,据说打了胜仗,这是回京请赏吗?”
张铉虎目微微一合,没有理睬他,继续望着窗外的街景喝酒,仿佛白信阳在和别人说话。
“信阳!”
崔文象喝住了白信阳的挑衅,他走上前抱拳行一礼,“张将军,好久不见了。”
张铉回头瞥了他一眼,端起酒起身道:“我还以为崔公子早就上任了,怎么还在待官吗?”
崔文象有点忍不住地得意道:“刚刚才得到任命,在下将出任隋昌县县令。”
“原来如此,那就要恭喜崔公子了。”
他铉眉毛一挑,又笑问李清明道:“听说李公子也考上了,有任命了吗?”
李清明是聪明人,他知道张铉目前的地位,连忙向张铉躬身行一礼,“回禀张将军,小生还在待官中。”
“待官不容易啊!”
张铉轻轻叹息一声道:“不久前我随天子龙舟北上,路遇几千名考中科举的士子求官,境遇着实悲惨,现在僧多粥少,谋官不易,不过北海郡那边倒也有几个实缺,如果李公子不嫌弃位卑职小,我可以推荐。”
李清明大喜过望,他也听说青州匪患一带平息,百废待兴,有不少县令等实权官空缺,这都是吏部不肯轻易拿出来的官职。
更重要是,就算是吏部任命,如果没有张铉认可,也休想得到好官职,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愿说破罢了,既然张铉主动提出来,那自己的前途就有希望了,让李清明怎么不欣喜若狂。
“多谢张将军推荐!”
张铉点点头,对又崔元翰笑道:“崔兄如果愿意屈身,也可以来我军中挂个参军之职,当然,崔兄家世雄厚,应该不需要我多事。”
张铉之所以推荐李清明完全是看在李靖面子上,李清明是李靖的外侄,所以张铉才开这个口,他想让李清明出任寿光县丞,至于找崔元翰,张铉是想与清河崔氏和解。(未完待续。)
第392章 初次上朝(上)
崔元翰的父亲崔焕目前是渤海郡太守,但渤海郡大半都被高士达占据,崔焕实际上只管理阳信一县,也没有崔元翰的位子。UU小说,www.uu234.com
崔元翰年初也参加了科举,却没有能考上,父亲考虑他的安全,也不让他回渤海郡,他便在京城里无所事事。
眼看着崔文象有了前途,崔元翰心中也同样倍感失落,不料张铉却主动提出给他一个职务,虽然是参军,但距离渤海郡只隔一条黄河,他还可以经常回家。
尤其张铉在青州渐渐势大,他父亲也时常懊悔不该因梁致之事和张铉闹翻,如果能替父亲与张铉和解,仅仅从这一层考虑,崔元翰也十分愿意。
他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张将军提携,元翰感激不尽!”
“好吧!你们慢慢喝酒,我先走一步,两位的官职我会安排,我们来日方长!”
张铉又向崔文象点点头,扔了几贯钱在桌上,便扬长而去。
一旁的白信阳听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张铉几句话便将李清明和崔元翰的仕途定下来了,却根本不理睬自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乱说话得罪了张铉,也失去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回头望着张铉远去的背影,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
崔文象也同样脸色苍白,他原以为自己被任命为县令,已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可现在和张铉一比,他才知道自己实在差得太远,难怪卢清选择张铉而不是自己。
他心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四个人乘兴来喝酒,但现在他们已经坐不到一起了,张铉的几句话已经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痕。
........
目前张铉就住在南市旁的高升客栈内。连同二十名亲兵,他包下了四间院子,四间院子都位于客栈角落,有专门的小门出入,不受别的客人干扰,条件十分不错。
张铉和几名亲兵刚回到客栈前,一名亲兵飞奔上前,躬身道:“启禀将军,一名兵部的官员在等待将军,已经等了多时。”
“他说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他说一定要等将军回来。”
张铉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兵,快步走进了院子,客堂上。一名官员正百无聊奈地喝凉茶等候,见到张铉回来,他一下子弹跳起来,连忙出来行礼,“在下是兵部职方司员外郎韦瑾,奉侍郎之令来通知将军述职一事。”
张铉精神一振,这可是他等候已久的事情,他连忙问道:“什么时候述职?”
“时间就定在明天上午。明天上午早朝结束后,直接在文成偏殿述职。”
张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又问道:“难道明天我也要上朝?”
韦瑾笑了起来,“张将军当然要上朝,明天是七月初一,要开大朝,所有在京的外官,五品以上都要参加。无论文武都不能缺席,张将军不知道吗?”
这个韦瑾不说,张铉也真不知道,也没有人通知他,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规矩都不懂。又连忙问道:“请问韦郎中,我从未上过朝,我第一步该怎么做?”
韦瑾吓了一跳,张铉居然从未上过朝,他想了想道:“将军下午不妨去一趟礼部,找到礼部郎中赵敬颜,他会安排张将军上朝之事,一些礼仪注意事项等等,另外他还会在上朝名册中添入将军的名字和位子,将军明天只管到时上朝就可以了。”
“兵部不管我上朝之事吗?”
韦瑾摇摇头,“将军是实职外官,而且是虎贲郎将,兵部和齐郡通守一样,只是名义上管辖将军,但实际上将军是受圣上直接任命,将军明白了吗?”
张铉点点头,他明白了,原来兵部管不了自己。
张铉随即吩咐亲兵,“拿五十两黄金给韦郎中喝杯水酒!”
韦瑾吓得暗暗咋舌,五十两黄金啊!是他一年的俸禄了,难怪兵部高官们都夸张铉能干,敬重朝廷,原来出手这么阔绰,上面不喜欢他才怪。
韦瑾千恩万谢接过黄金,他本想请张铉代问族叔韦云起好,可想到韦元起和家族的关系,他还是忍住了,欢天喜地告辞而去,
张铉深知为官之道,县官不如现管,别看韦瑾是个不起眼的员外郎,只是一个中层官员,但他却能掌握细节,比如职方司掌管地图烽燧,当自己需要申请建造烽燧时,他就能告诉自己最多可以申请几座,使自己能得到利益最大化,和这些掌管细节的官员搞好关系,不会有错。
张铉又把思路收了回来,想到明天要参加大朝,他还一无所知,必须立刻去礼部报到,学习上朝礼仪,并获得上朝位子,张铉没有再耽误时间,他当即换了一身朝服,骑马便向皇城疾奔而去。
.......
自古以来,早朝就是令大臣乃至帝王们无比痛苦的一件事,必须半夜就要起身梳洗更衣,天不亮早朝就要开始,尽管这种制度令大臣和帝王痛恨,但又没有办法,不能影响上午的正常公务,所以只能牺牲睡眠了。
五更时分,也就是半夜三点到五点这个时段,张铉起来时估摸着大约是凌晨四点,天还是一片漆黑,张铉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上了上朝官服。
隋朝官服按照穿着场合从高向低分为祭服、朝服、公服、公事服和常服五大类,朝服并非上朝才穿,而是用于陪祭、元日、冬至等大朝会才穿,虽然今天初一被官员们称为大朝会,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大朝会,只是一个稍微重要的朝会,所以今天张铉穿的是公服。
官员们所穿的官服基本上都一样,而品级高低的区别在配饰物品,比如侍中、中书令、左右骑散常侍等八位相国级官员,他们所戴的进贤冠上会配有貂尾,史称八貂,而普通五品以上的官员则没有。
张铉是五品武将,他的官服要比文官简单得多,头带笼冠,外穿绛纱袍,腰束革带,佩水苍玉和玉首剑,脚穿乌皮靴,显得十分干练精神。
“将军!”
一名亲兵飞奔进来,心急火燎道:“外面有很多上朝的官员了。”
“急什么?”
张铉瞪了他一眼,现在才五更正,也就是凌晨四点,离开朝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去皇城最多半小时,去那么早做什么?
其实张铉也知道,很多朝臣早早去朝房,也是利用这段上朝前的时间交流一下信息,辨识朝廷风向,在重大军国议政时,天子也会暗示近臣利用这个时段替自己表态,所以这个时段对于一些老官僚极为重要,很多重大议政前夜,高官们就直接睡在朝房内。
不过对于张铉而言,今天重要的不是上朝,而是朝会后的述职。
尽管还有三刻钟,还是匆匆吃了一点东西出门了。
大街上果然已经热闹起来,尽管夜还很黑,但清晨却很凉快,不仅有上朝的官员,还有运货的小贩和进行开店准备的伙计。
上朝官员主要骑马和坐马车为主,坐马车需要随从护卫,开销巨大,一般只有高官才有条件乘坐,对于普通的中低层官员,只能是骑马。
张铉虽然带了二十名亲兵入京,但这个时候他不想过于招摇,只带着两名亲兵护卫他去皇城,直走片刻,他们转到了天街大道,上朝的官员更多了。
天街大道极为宽阔,不亚于长安的朱雀大街,可供五十辆马车同时并行,一辆辆马车在大街上辚辚而行,车辕上挂着橘红色的灯笼,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上面大多是官职和主人的姓氏,每辆马车都有十几名带刀随从骑马护卫,大街上只听见车轮声和马蹄声,没有高声喧哗,人们都沉默地行路。
这时,一辆马车驶近张铉身边,车窗开启,露出一张亲切的笑脸,竟然是相国苏威,张铉连忙勒住战马,行礼道:“卑职参见苏相国!”
苏威笑了笑道:“张将军好像是第一次上朝吧!”
“正是!”
“上朝是一件很有意义之事,也有很多学问,需要时间去慢慢摸索体会,日子久了将军就会明白,不过今天将军要述职,我觉得这才是大事,将军准备好了吗?”
“回禀相国,卑职也是第一次述职,实在不知该准备什么。”
“这样可不行!”
苏威温和地笑道:“述职是大事,准备不充分,十分功劳就会减掉五分,准备充分,三分功劳也会变成七分,不可不重视。”
苏威取出一只卷轴递给他,“这是我准备今天问将军的一些问题,先给将军看看吧!”
张铉心中感激,连忙接过,又行一礼,“相国恩惠,卑职感激不尽!”
苏威呵呵一笑,马车缓缓而去,张铉小心将卷轴收进怀中,眺望着马车走远。
他心里如明镜一般,苏威是看在族孙苏烈的份上才对自己特别关照,或许这就叫官场人脉,张铉自嘲地笑了一声,又继续催马向皇城而去。
.........(未完待续。)
第393章 初次上朝(下)
大隋京城的中轴线北起邙山,穿过宫城、皇城、洛水上的天津桥,外郭城的定鼎门,往南一直延伸到龙门伊阙,这就是隋帝杨广心中的中轴线,从此都城的中轴线包含了天地之间的呼应和互动,从一座城市的地标含义,成为了一个王城的龙脉所在。~UU小说,www.uu234.com
洛阳皇城又叫紫薇城,一座大桥横跨洛水,叫做天津桥,过了天津桥便是皇城正门端门,两边有左右掖门,皇城的中轴线上分布着乾阳殿、大业殿和徽猷殿等三大殿,三大殿后是一条宽百步的横街,将皇城和宫城分开,其中乾阳殿是主殿,朝会一般就在乾阳殿内举行。
而在三大殿的两边则分布着众多官署,像中书省、内史省、尚书省以及御史台和九寺五监等等,另外还有各大将军府官衙和军队营地。
上朝时间是卯时一刻,也就是凌晨五点半开始,此时五更将过,卯时未到,乾阳殿广场上聚满了官员,三三两两各自聚在一起闲聊,这也是夏天,到冬天就不会呆在广场上,而是在两侧长廊内等候。
张铉穿过人群,朝官们大多不认识,这时,张铉忽然看见裴矩,正和几个官员闲聊,恰好裴矩也看了过来,和张铉照了个面,裴矩连忙招招手,“张将军,这边!”
张铉笑着走了过去,抱拳施礼,“裴公,早!”
“将军好像是第一次参加朝会,不错!”
裴矩赞许地打量他一下,又给他介绍身旁几名官员,“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大理寺郑卿君。”
张铉看了看这位荥阳郑氏家主,也就是官任大理寺卿的郑善果。只见他年约五十岁出头,身材中等,目光冷淡,脸上却堆着假笑,显然对自己并没有兴趣。
张铉也和他笑着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另一人。却是一个身穿魁梧,仪表堂堂的大臣,裴矩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吏部侍郎杨恭仁。”
杨恭仁是安德王杨雄的嫡长子,手握吏部大权,算是裴矩的下属,四十岁出头,目光十分清澈,他对张铉笑道:“我还正想找张将军商议一下青州官员任命之事,现在青州那边官员有点乱。到底哪些官职空缺?哪些官员在职?吏部没有一个准确的数据,能否请张将军协助理清青州各郡职务?”
这是张铉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不让朝廷主导青州官员任命,尤其是北海、东莱和高密三郡,过去他总是以乱匪未平,难以理清关系为由,一次次成功抵制了朝廷对北海三郡的窥视。
但随着琅琊郡乱匪被剿灭,他的理由没有了。朝廷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派遣官员,不过吏部还比较务实。并没有架空自己,而是希望自己和吏部配合,达成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张铉勉强笑道:“协助吏部是我的义务,我会全力以赴做好此事。”
这时,裴矩拍拍张铉肩膀,带着他走到一旁。低声道:“有两件事我得告诉你,第一件事是朝廷已经取消了齐郡通守一职,裴仁基将出任东平郡太守,从东线进剿瓦岗军,齐郡太守将由杨恭仁担任。”
张铉顿时吃了一惊。齐郡通守取消,也就意味着青州一带不会再大量驻兵,那自己怎么办?
裴矩苦笑一声道:“圣上的意思是调你去江淮剿匪——”
张铉顿时大急,连忙道:“冬天一到,黄河将结冰,河北乱匪就会杀入青州,青州没有军队怎么行?而且青州没有了防备,还不是王世充的砧板之肉吗?”
“王世充也要调走,圣上对他在河北剿匪不满意,将调他去上谷郡剿匪,杨义臣调为清河通守,至于齐郡和北海郡,兵部草拟的方案是各驻兵五千,防止河北乱匪南下。”
让杨义臣取代王世充,让张铉稍稍松了口气,可是让他离开青州,他却又很难接受,那毕竟是他根基所在。
张铉沉吟一下道:“既然齐郡和北海郡各驻兵五千,那正好是我的军队数量,为何不让我继续驻兵青州呢?”
裴矩却不知该怎么说,圣上怎么可能会让张铉长期呆在青州,那会形成事实上的割据,把杨义臣调离徐州也是同样的用意,这是天子深谋远虑的结果,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裴矩又缓缓道:“如果圣上调你去江淮,你应该痛快接受,千万不要有半句怨言,那会对你很不利,不过按照惯例,你可以推荐几名地方高官,一般而言圣上会同意,这也算是一种对你剿匪有功的奖励,你自己好好考虑。”
张铉默然无语,他实在无法接受被调离北海郡的事实,如果真要被调走,述职对他还有什么意义,此时,他心乱如麻,已经没有心思考虑不久将开始的述职了。
裴矩仿佛明白他的心情,又语重心长道:“这次述职对你很重要,是你的承上启下,关系到你下一步的仕途,它其实就是你的科举大考,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张铉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尽力而为。”
........
卯时一刻,大朝正式开始,在悠扬的钟乐声中,数千朝官列队进入乾阳大殿,张铉被裴矩一席话说得心烦意乱,曾让他期盼已久的大朝也被变得索然无味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站位,他是从五品虎贲郎将,站在中部偏后一点,周围官员大多不认识,也没有人和他说话,张铉有些心不在焉,连天子杨广是几时出来坐在龙榻上他也不知道。
这时,殿中监王之益高声喝道:“东郡、东城郡、济阴郡、梁郡冬春大旱,灾情肆虐,流民失所,今日所议,以上四郡税赋清减,责令户部侍郎细述灾情状况!”
朝会有些简短,不到半个时辰就结束,但有时却无比冗长,甚至议论到中午还没有结束,有时又无比激烈,争锋相对,当皇帝震怒时,会直接下令拖出去廷杖。
但今天的朝会却枯燥无聊,商议中原四郡安民减赋的问题,实际上是已有定论在,只是需要拿到朝会上走走过场,户部侍郎先说一通,工部侍郎再说一通水利失修,需要加强水利抗灾云云。
张铉听得昏昏欲睡,不过时间却不长,当周围官员纷纷向大殿外走去,张铉这才意识到已经散朝了。
“张将军!”
张铉刚走出大殿,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张铉一回头,却是昨天见到了兵部员外郎韦瑾。
“韦郎中找我有事吗?”
韦瑾昨天得了张铉的好处,他格外热情,施礼笑道:“再过半个时辰开始述职,张将军准备好了吗?”
张铉知道韦瑾就是奉命来带自己去述职之处,他点点头笑道:“既然还有半个时辰,那就烦请韦郎中带我前往。”
“就在文成偏殿,张将军请!”
韦瑾带着张铉快步向位于大业殿西侧的文成殿走去,走过凤仪阁长廊时,韦瑾见左右无人,低声对张铉道:“一般是兵部侍郎主问,其他各部侍郎旁问,但今天却是兵部卫尚书主问,其他几个相国也会问及,圣上也将出席,或许圣上也有问题,这次规格相当高,已经是大将军级别了,和上次张大帅述职完全一样。”
“哦!多谢韦郎中告之。”
张铉心里明白,之所以高规格述职,并不是朝廷重视自己,而是朝廷重视青州,琅琊郡剿匪成功影响巨大,连海州的孟海公也被迫接受招安,现在淮河以北,黄河以南就只剩下瓦岗军一支乱匪。
眼看着岌岌可危的大隋朝廷居然又渐渐安稳下来,这倒出乎张铉的意料。
张铉不知道历史的细节,但从目前大隋状态怎么也看不出再过两年隋朝就会分崩离析,问题会出在哪个环节上?
述职所在的文成殿偏殿也是一般大臣述职最常用的地方,这里距离天子的御书房很近,同时也是重臣们商议军国大事之地。
张铉坐了片刻,参与述职的官员们开始陆陆续续走来,除了兵部官员外,还有苏威、裴矩、虞世基、萧瑀、卫玄、樊子盖等等重臣悉数到场,还有几名大将军也在座旁听。
卫玄作为兵部尚书,也是今天的主问,他坐在天子下首,尽管大臣们都已到齐,但天子尚未到来,大殿上一片寂静。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侍卫高喊:“圣上驾到!”(未完待续。)
第394章 偏殿述职
众人纷纷起身,躬身施礼,“恭迎陛下!”
或许是杨广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精神显得有些倦怠,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众人纷纷落座,偏殿内再次恢复了肃穆的气氛。…UU小说,www.uu234.com
杨广看了一眼张铉,对卫玄道:“开始吧!”
卫玄轻轻咳嗽一声,缓缓对张铉道:“张将军,述职是朝廷的制度,所有外派大臣,无论是地方郡守还是驻军大将,每年都需要向朝廷汇报其过去一年间的各种事务,当然,方式有多种,也不一定进京,但述职本身不能避免,希望张将军能理解。”
张铉默默点头,“卑职明白!”
卫玄又取过张铉之前写的一份报告,笑道:“刚才我所言,方式有多种,有述职者本身叙述,但也有问答方式,今天我们就采用第二种,由我代表兵部主问,或许其他大臣也会有一点疑问,张将军据实回答便可,不用紧张。”
张铉点了点头,他感觉到了杨广狐疑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也感觉到了大殿内另一种气氛——压抑,或许这确实是一次与众不同的述职,并不像卫玄说得那么简单。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民团——”
卫玄在桌案上慢慢展开一只卷轴,他语气很慢,但思路却很明晰,“从去年开始,张将军奉命驻防北海郡,在北海郡张将军推行了民团,兵部想知道,张将军组建的民团是什么?它和正规军队有什么区别?“
卫玄的问题非常尖锐,这其实就是在质问张铉有没有擅自扩编军队,要知道朝廷批复给张铉的兵源数是六千人,但张铉却率一万军南征琅琊郡。这多出来的四千人是怎么回事?卫玄只是用含蓄的方法来暗示张铉的问题所在。
偏殿内的气氛开始有点紧张起来,连裴矩也意识到这次述职来者不善,他把问题想得简单了,这必然是圣上的意思,借卫玄之口来问,裴矩心中暗暗开始担心张铉。
张铉沉吟片刻。不慌不忙欠身道:“启禀圣上,启禀卫尚书和各位大臣,卑职之所以临时组建民团完全是为了对抗乱匪的袭扰,大家也知道,北海郡四面皆敌,南面高密郡有孟让的数万乱匪威胁,东面东莱郡有左孝友近十万乱匪的虎视眈眈,北面有张金称隔黄河窥视,如果我们南下攻打孟让。左孝友趁虚而入怎么办?拿什么抵抗?当然,我们会有一点军队留守,但不过千余人,而面对的数万乱匪,这就必须将民众组织起来,协助军队抗击乱匪,这就是卑职建立民团的初衷。”
卫玄点点头,“那这种事情发生过吗?”
“发生过!”
张铉毫不犹豫道:“在临淄县。当时张大帅率大军赶赴济北郡迎击瓦岗军入侵,卑职奉命率六千军在清河郡武城县牵制张金称八万大军。当时北海郡只有五百守军,张金称便派数千精锐杀入北海郡,企图血洗北海郡,动摇将士们的军心,各位大臣,北海郡只有五百士兵。从益都县赶往临淄县去救援,而临淄县没有一名士兵,面对数千精锐贼兵攻城,怎么可能守得住,但最后不仅守住了临淄。还配合赶来的隋军将数千精锐贼军全歼,保住了十几万民众的身家性命,就是因为有民团,是民团守住了县城。”
大殿内一片寂静,张铉有理有据,用事实说明民团的重要性,卫玄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民团现在还存在吗?”
张铉摇摇头,“卑职也说了,民团只是临时建立,剿灭琅琊郡乱匪后,民团就没有必要再存在,卑职准备回去后就解散他们。”
卫玄用一种难以察觉的目光迅速瞥了一眼天子杨广,杨广缓缓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卫玄笑道:“好吧!以后兵部会派人去了解民团的情况,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东莱郡匪首左孝友,我们听说将军在攻下蹲狗山后,将左孝友放归乡里,我们很奇怪,将军为什么不把他押进京问罪,当然,兵部并不是怀疑将军和左孝友有什么瓜葛,而是觉得有点奇怪,觉得这有点不合常理,将军能解释吗?”
第二个问题问出来,苏威和萧瑀不由面面相觑,这哪里是述职,既没有讲如何剿匪,也没有说起军队的驻防安排,更没有谈到军粮物资开支,根本就不是正常的述职,分明就是一次严审,不仅是他们二人,其他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张铉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苏威给他一些问题,都是很正常的述职问题,问他如何剿匪,如何处置投降匪众等等,却没有想到卫玄的问题竟如此锐利。
但张铉却看到了卫玄瞥视杨广的一瞬间,他已经明白过来,这其实是杨广在问自己。
张铉心中十分警惕,他小心翼翼回答道:“回禀卫尚书,攻打东莱郡乱匪是由张大帅统领大军,卑职只是侧应,由张大帅率大军和左孝友的主力的对峙,卑职作为奇兵偷袭左孝友老巢,夺取了蹲狗山,最后左孝友的五万大军并不是被击溃,而是投降了隋军,按照投降条件,左孝友确实被放归田里,张大帅委托卑职对他进行监视?”
“你监视了吗?”卫玄又问道。
张铉点点头,“卑职派了十名士兵监视他的动静。”
既然把左孝友放归乡里不是张铉的决定,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再继续问下去,卫玄继续铺开卷轴,准备问第三个问题,这时,坐在后排的云定兴轻轻咳嗽一声,笑道:“我能打断一下,问张将军一个小问题。”
云定兴的无礼让卫玄略有些不高兴,按惯例是自己先问,结束后由相国们继续询问,最后才由场外旁观大臣补充一些问题,现在根本就轮不到云定兴。
不过卫玄也知道,这不是云定兴的问题,这是宇文述要质问张铉,宇文述身体缘故来不了,便云定兴这条狗替他出面。
卫玄没有阻止云定兴的询问,云定兴干笑一声问道:“我想问一问北海郡太守梁致暴毙而亡之事......”
云定兴这句话一出,张铉便知道这是宇文述来找自己麻烦了,本来宇文述和渤海会勾结,就想用梁致案扳倒自己,但被自己及时灭口,这件事的风波就没有起来,没想到云定兴居然在述职时拿这件事来发难了。
张铉脸色一变,刚要驳斥云定兴,不料一直沉默的杨广却冷冷道:“这件事朕很清楚,不用再问张将军了,卫尚书继续吧!”
云定兴顿时张口结舌,一句话说不出来,他听出了圣上语气中的不满,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恐怕不是宇文述说得那么简单,连已天子都知情,他心中暗暗恼火,宇文述自己不来问,却让自己来蹚这潭浑水,他肯定知道圣上也知情,云定兴心中恼恨宇文述,不敢再开口。
这时,卫玄又继续问道:“我的第三个问题,是关于北海码头,张将军为什么想到修建北海码头......”
.........
卫玄足足问了十个问题,耗时一个半时辰,每一个问题都十分尖锐,包括张铉有没有操纵北海郡地方官府?张铉建骑兵有没有得到兵部的批准?为什么在北海郡大量种植牧草的等等。
这些问题让所有人都听得无比震惊,这些问题都是涉及到拥兵自重的核心问题,说明天子已经对张铉生出了疑心,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张铉本人也暗暗心惊,这些事情都十分隐密,朝廷未必知道,但杨广却知道得很清楚,是谁暗中向杨广密报?是萧怀静,还是.....裴仁基?
张铉克制住内心的紧张,从容不迫地回答:“卑职种植的牧草叫做野豌豆,它还有一个俗名,叫救荒豆,它晒干后可以存放十年不坏,卑职是在无意中发现有饥民种植这种野豌豆熬过了饥荒,同时还养了几十只羊,这就给卑职很大的启发,种植野豌豆来养羊养牛,同时备灾救荒粮存储,卑职是见过饥荒的人,知道一升豆饼在关键时对灾民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条性命的问题。”
张铉侃侃而谈,完全回避了养马这个忌讳话题,看得出这十个问题回答得让杨广还算满意,他阴冷的脸色和缓了很多,直到这时,裴矩才轻轻松了口气。
卫玄收起卷轴,又对众相国笑问道:“兵部的询问结束了,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吗?”(未完待续。)
第395章 祸兮福兮
其他相国都准备了一些问题,但卫玄的十个问题让大家都明白,这不是一般的述职,而是一次严格的大考,他们那些问题就显得无关紧要了,所有人都沉默了,连事先准备了十几个问题的云定兴也不敢再吭声。
卫玄回头请示一下天子杨广,杨广点点头,表示可以结束了,他站起身先一步从殿后小门离去了。
天子离去,偏殿内的压抑气氛顿时缓和了很多,众人也纷纷说笑着离开了偏殿,直到这时,张铉心中的巨大压力才渐渐释放,他感觉自己后背已是大汗淋漓,朝服中单都湿透了。
直到所有人走完,又过了好一会儿,张铉才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他头脑里一片空白,他自己都已忘记问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茫然地走出了大殿。
刚走到大殿门口,一股干燥的热浪迎面扑来,这时已经快到中午,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宽阔的广场上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官员,连被紫藤覆盖的长长走廊上也没有人迹,所有人都躲在房间里,外面只偶然会出现巡逻士兵的身影。
这时,张铉看见裴矩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裴公!”
裴矩笑道:“我也正要找你,中午有时间吗?”
张铉知道他刚才必然和天子谈到了自己,他便了点了点头,裴矩便道:“我们去积善酒肆吧!去喝一杯,一起用午餐。”
积善酒肆位于紧靠天津桥的积善坊内,据说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座酒肆,走进坊门便可一眼看见酒肆的招牌,四个大灯笼从三楼屋顶一串挂下,写着‘积善酒肆’四个黑体大字。夜晚灯笼点亮时会更加明亮醒目。
虽然已是中午时分,但一向热闹的积善酒肆还是显得有点冷清,或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官员都不愿出来吃午饭,很多人都带了食盒,在官房内自己解决午饭。这使酒肆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裴矩一般中午都会回府吃饭,再小睡半个时辰,他年事已高,朝廷对他已经没有什么考核要求,上朝下朝都随意。
但今天他却破天荒地带张铉来到酒肆,请他喝一杯酒,他有重要事情和张铉细谈。
“刚才圣上和我谈了你的事情!”
在酒肆二楼靠窗的位子,裴矩给张铉满了一杯酒,淡淡问道:“你知道今天述职对你而言是多么重要?”
“卑职感觉。这不是述职,而是一次审查。”
“你说得没错,是一次非常严格的审查,我们把这种审查戏称为奈何桥,走得过,你能重新投胎,走不过,你就将沉入地狱。万劫不复!”
“有这个严重吗?”张铉端着酒杯沉吟一下问道。
“圣上登基以来,这种述职一共只进行了三次。一次是杨素的相国述职,一次是李渊的述职,你是第三次,杨素的相国述职没有能通过,圣上觉得他有异心,被撤去尚书令实职。改封司徒,同一年病逝,事后证明圣上的怀疑是正确的,七年后杨玄感造反,至于李渊的述职倒是通过了。封太原留守。”
“那卑职的述职算通过了吗?”
裴矩笑着点点头,“你表现得比李渊好,而且你没有关陇贵族这个背景,所以你要比李渊的述职更成功,圣上对你很满意。”
张铉松了口气,苦笑道:“我当时太紧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其实细想一想,很多理由都站不住脚。”
“圣上只要一种感觉,理由是否站住脚并不重要,你的年轻让圣上觉得你不是一个老奸巨猾之人,你给他的感觉很好,当然,真正让你通过述职的原因,并不是今天你说了什么,而是你在青州做了什么,灭徐圆朗、孟让、左孝友,全歼张金称,扫清孙宣雅、王薄,战功赫赫,这才是关键,明白吗?”
张铉点了点头,他又问道:“既然卑职通过了述职,是不是可以回北海郡了?”
裴矩注视他片刻,摇了摇头,“我很遗憾,没有能替你争取到返回北海郡。”
张铉心中一沉,他愿以为自己通过了审查一般述职,杨广就能放心让他继续呆在北海郡,没想到最终结果还是回不去,张铉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失望之色。
“其实也不是坏事,你通过了这种严格述职,也就意味着你正式打破了高升的阻碍,这也是你的述职迟迟没有进行的缘故,圣上一直在考虑你的安排。”
尽管将获得高升,张铉还是失望地暗暗叹口气,又问道:“那我下一步会去哪里,江淮吗?”
裴矩喝了一口酒,微微笑道:“你猜得很正确,你将去江淮剿匪,对付杜伏威,军队还是你的北海军,编制扩大到两万,军权由你全权掌控,不过按照惯例要派监军。”
如果要对自己派监军的话,那就意味着他的新官职将要和裴仁基齐平了,他升为虎贲郎将才四个月又要获得提升,简直是罕见的神速。
不过张铉却高兴不起来,他在北海郡付出了太多的心血,那里已渐渐成为他的根基,他却要离开北海郡,这种遗憾和失落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这时裴矩又给他到了一杯酒,笑道:“我记得朝会前给你说过,一般大臣离开长期做官之地,都能推荐一两名属僚继续任官,这是一种不成文惯例,圣上需要安抚你,相信你也有这个机会。”
张铉心念急转,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自己可以继续遥控北海郡呢?
他连忙道:“我推荐韦云起为北海太守,现任北海太守王运谦可调为琅琊郡太守,裴公觉得可行吗?”
裴矩想了想道:“我和云起相知多年,他的能力出任太守绰绰有余,能力不是问题,问题是韦云起只是你的幕僚,并非朝廷任官,让他直接出任太守恐怕制度上通不过,圣上也不会答应,能不能退一步,让云起出任郡丞,这样助力就小得多,你觉得呢?”
作为相国级的吏部尚书说出这番话,那基本上就十拿九稳了,张铉并不在于王运谦,事实上王运谦也是他的人,关键是他要让韦云起继续掌控北海郡,这样他在北海郡的战略才能继续实施下去。
“那这件事我就拜托裴公了!”
裴矩呵呵一笑,“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其实裴矩比谁都了解张铉不肯放弃北海郡的心思,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看得出天子对张铉的器重,也看得出张铉的未来,如果大隋不乱,张铉就是第二个宇文述,如果大隋混乱,那张铉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裴家的利益。
裴矩是家族之主,而且年事已高,他必须要替裴矩的长远考虑,本来他是想用王世充来取代张铉,但自从王世充血洗齐郡之事发生后,他便意识到王世充残忍狠毒的一面,他绝不能把裴家托给这样的人。
看来看去,还是张铉最合适保护裴家利益,这时裴矩又想到了与张铉的联姻之事。
上一次因为张铉拒绝和裴家联姻,使裴矩对张铉十分不满,差点和张铉翻脸,现在他还是想再提联姻,毕竟婚姻才是最可靠的保证。
而且这一次裴矩打算拿出诚意,把嫡孙女许给张铉,裴矩又给张铉倒了一杯酒微微笑道:“圣上还提到了你的婚事,他希望你能早日成家,你要明白婚姻的重要,有了婚姻子嗣,才能保证你走得更高,上次......”
张铉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了,再含糊就会得罪裴矩了,不等裴矩说到联姻之事,张铉便抢先道:“不满裴公,晚辈已有婚约!”
“啊!”
裴矩吃了一惊,他缓缓道:“莫非就是那个传闻,卢家?”
张铉点点头,“不是传闻,确实是晚辈决定迎娶国子监祭酒卢公之女。”
虽然裴家背景更深厚,但他张铉绝不能成为裴家的傀儡,这是个原则问题,就算是裴家嫡女也不行,况且卢清对自己情深意重,他又怎么能伤害她、辜负她?
裴矩心中失望之极,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颗最好的棋子。(未完待续。)
第396章 苏威心思
入夜,崇业坊卢氏府宅,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府宅的台阶前,几名随从翻身下马,上前拉来了车门,相国苏威从马车里笑呵呵走了出来,这时,等候在门口的卢庆元连忙迎了上去,躬身施礼道:“晚辈卢庆元参见老相国!”
“你父亲可在?”
话音刚落,苏威便瞥见了站在府门口等候的卢倬,他显然是怕被别人看见,才不好出门迎接,虽然谨慎可嘉,但这也太谨慎过头了,着实没有必要。
苏威便笑着走进了府门,“贤侄,这么晚来打扰,不会见外吧!”
“哪里!哪里!世叔的光临令寒舍蓬筚生辉,侄儿高兴还来不及,世叔请!”
卢倬不知道苏威为什么今晚来拜访自己,虽然父亲和苏威关系很好,但自从父亲十年前因病退仕后,他们基本上没有了往来,而且自己在朝廷任职已经一年多了,也不见苏威怎么理睬自己,怎么这段时间苏威对自己特别关注,卢倬着实想不通。
他请苏威到了贵客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卢倬让人上茶,苏威轻捋雪白的长须笑道:“今晚我是特地来祝贺卢贤侄。”
“祝贺?”
卢倬不解地笑问道:“我喜从何来?”
“祝贺贤侄将喜得佳婿!”
卢倬这才明白,苏威是为张铉而来,连忙又问道:“能不能请世叔详细说一说,侄儿还是一头雾水。”
“就在今天下午,圣上正式做出决定,将封张铉为左卫将军,历阳通守兼江淮六郡征讨使,加御史中丞衔。这就是四品将军了,而且是掌江淮实权的将军,怎么能不恭喜贤侄呢?”
卢倬一下子愣住了,他也听说今天上午张铉遭到最严厉的述职,由圣上亲自出席审问,他多少有点担心。没想到下午就反转了,张铉被高封,着实让他想不到。
“想不到吧!”
苏威语重心长道:“如此年轻就升为将军高位,还成为地方大员,明天消息传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想招他为婿,贤侄,要抓紧啊!”
苏威之所以特别关心张铉和卢家的联姻,倒不是因为他关心张铉。而是他关注裴矩,官场上自有竞争,世家之间也有暗斗,苏威当然知道裴矩一心想招张铉为裴家之婿,他也看出了张铉未来的上升势头,苏威很担心一旦裴家拥有张铉这颗军事棋子,实力将大增,对关中士族不利。
苏威虽然也很希望张铉能成为苏家之婿。但他心里明白,一旦张铉和卢家的婚事黄了。那么张铉一定会选裴家之女,不管是他主动还是被迫,而不会考虑苏家。
所以与其张铉被裴家拉走,还不如坐实张铉和卢家的联姻。
另外,卢家是河北士族,而且是各大士族中比较弱的一方。苏威和卢家关系密切,甚至还有联姻(卢倬的叔父卢泰之妻就是苏威的族妹),一旦苏家和卢家结盟,张铉也就自然偏向苏家。
也正是以上这些缘故,苏威对张铉和卢氏的婚姻特别热心。一心想撮成这门婚事,以免被裴家抢过去。
卢倬叹口气道:“我当然希望有张铉这样的佳婿,但相国也知道,崔氏坚决反对这门婚事,我只是有点顾及卢崔两家的关系。”
“崔家为什么反对?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令夫人反对?”
“我夫人倒没关系,因为清儿原本是打算许给崔家,后来婚事没成,世叔应该听说过那件事,就是清儿去北海郡那件事,让崔家很恼怒,扬言如果清儿嫁给张铉,卢崔两家的关系就一刀两段,所以我为这件事很苦恼。”
苏威暗暗摇头,卢慎怎么有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儿子,太软弱了,难怪卢家一直起不来,家主都如此软弱,还能指望别人吗?
苏威冷笑一声,“崔召虽然是博陵家主,但他未必能在家族一手遮天,为了自己儿子的一点面子,他就要断崔卢百年之交,你觉得崔家别的长老会同意吗?”
苏威在最关键处点拨了一下卢倬,卢倬猛然醒悟,崔氏家族的真正大权是掌握在长老会手中,崔召根本做不了主,自己居然把他的恐吓当真了,卢倬暗暗惭愧,他连忙深施一礼,“侄儿当局者迷,多谢世叔点拨!”
苏威见他醒悟,心中暗喜,又微微笑道:“婚姻总要有媒介,我估计张铉还没有找到媒介,要不我来做这个媒,贤侄接受吗?”
卢倬更是欢喜,如果苏威肯出面,崔召再不满也要给面子,这时卢倬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施一礼,“世叔可出面,小侄感激不尽。”
无论如何,苏威要深度介入这门婚事,而且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他想了想又道:“我会找个机会暗示一下崔召,贤侄先不要急把这件事告诉他。”
“侄儿明白,侄儿会听世叔安排!”
........
苏威返回了自己府中,此时夜已经深了,但苏威却没有睡意,他还在考虑张铉之事,今天下午他看到了中书舍人的拟旨,其中有一条是加御史中丞衔,这就意味着他可以监督地方官府,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掌握江淮军政大权,再联想到燕王杨倓正在江淮巡视,圣上提升张铉的意图就很明显了,就是为诸君上位做准备。
将来燕王登基,张铉就是拥立之臣,前途将不可限量,虽然苏威想在张铉和卢家的婚事上做点文章,提升苏家在张铉心中的地位,但仅仅靠这件事显然是远远不够,他必须要继续加码才行。
想到这,苏威吩咐下人道:“去把七郎给我找来!”
苏威口中的苏家七郎便是他的族孙苏定方,英雄会后,苏烈在祖父苏威的安排下进了越王府,成为了越王杨侗的千牛备身,苏烈目前就住在苏府中,他还没有休息,听见祖父召唤他急忙匆匆赶来。
苏定方走进祖父书房,跪下磕头道:“孙儿拜见祖父!”
“起来吧!”
苏威温和地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苏定方站起身,垂手站在祖父面前,苏威问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张铉的关系很好,是这样吗?”
“孙儿和他一见如故。”
“那这些天你见到他了吗?”
“回禀祖父,孙儿昨天刚和越王殿下从长安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和朋友见面。”
“你不说我倒忘了。”
苏威虽然是想让苏烈走越王路线,但现在苏威又有点改变主意了,看来圣上是选择燕王为继承人,那孙儿应该靠近燕王才对。
他略略沉思一下道:“张铉很快要去江淮剿匪,我希望你也跟随他一起去。”
苏定方一愣,“祖父不让孙儿再跟随越王殿下吗?”
“跟随越王殿下可以让别的兄弟替你,但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应该在沙场立功才行。”
苏定方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连忙跪下,“孙儿愿意去沙场立功!”
苏威微微一笑,“明天你去找他,顺便替我送一封信给他。”
“孙儿遵命!”
.......
就在苏威对孙儿苏定方敦敦教导之际,崔文象也匆匆赶到了父亲的书房,书房的窗子开着,大片光线透进院子,从院子里可以看见父亲在房间里负手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门口下人见他到来,刚要大声禀报,崔文象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父亲的沉思。
崔文象轻轻推开房门,他没有惊动父亲,而是垂手站在门口,过了片刻,崔召若有所感,一回头看见了儿子,不由笑道:“我儿几时到来,我竟不知?”
“孩儿刚到,父亲找孩儿吗?”
崔召点点头,一指座位道:“坐下吧!”
崔文象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他不知道父亲这么晚找自己有什么要紧事?
“再过几日你就要上任了吧!”
“孩儿后天去吏部取官函,然后随时就可以出发了。”
“想不到你也为县令了,这对你继承家主之位很有利,要尽快干出一番政绩,把名声打出去,明白吗?”
“孩儿明白!”
崔召找儿子来并非是说这件事,他沉吟一下道:“你昨天好像对为父说过,李清明要去北海做官,是和张铉有关吗?”(未完待续。)
第397章 升官之议
崔文象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当时父亲没有关注这件事,他就没有深入说下去。
“回禀父亲,正是张铉推荐,据说他掌握北海郡的军政大权,可以推荐清明。”
崔文象有点不太明白,父亲怎么会忽然问道这件事?
崔召沉吟一下道:“今天发生一件蹊跷之事,裴蕴的孙子来找我,说有祖父一个口信,希望我阻止张铉和卢家的联姻,我着实不太明白。”
崔文象却没有想那么深,他心中暗喜,如果自己娶不了卢清,他也绝不希望张铉能娶到,他连忙小心翼翼问道:“父亲觉得哪里蹊跷?”
崔召哼了一声,你还没有想到吗?裴蕴根本不在洛阳,他能传什么口信?这必然是裴矩借裴蕴之口来说。
“父亲,孩儿倒听说过一件事,似乎裴蕴有意把孙女许配给张铉,但后来不了了之了,说不定他现在还有这个想法,所以不希望张铉娶表妹。”
“你是听谁说的?”崔召急问道,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是孩儿从王历口中得知,他和裴家几个公子都很有交情,是他泄露给孩儿,就在不久之前,当时我们正好说起张铉在琅琊郡剿匪之事。”
崔召有点明白了,必然是裴家想招张铉为婿,但张铉又似乎想娶卢倬之女,所以裴家恼火,希望自己出面来破坏这门婚事。
虽然崔召因为面子问题而坚决反对这门婚事,但他却不想被人利用。
当然,如果是裴家求自己帮忙,倒也可以考虑,但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另外,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反对这门婚事?用崔卢两家关系施压。就算能压住卢倬,也未必能压住老家主卢慎,那老头子比谁都精明,崔召竟一时沉吟不语。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其实这句话反过来也可以说。叫做知父莫若子,崔文象十分了解父亲,他猜到了父亲的心思。
也是崔文象一心想破坏这门婚事,急中生智,他便立刻想到了关键之处,便低声提醒父亲道:“父亲如果想反对这门婚事,不如从姑母那边做做文章。”
一句话提醒了崔召,他怎么把自己的妹妹忘记了,她可是卢清的母亲啊!她完全可以反对这门婚事。一旦反对成功,也可以得裴家一个人情。
想到这,他立刻铺开一张纸,他要给妹妹写一份信,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明天替父亲去见一见姑母,给她送一点她最喜欢的余杭莲子,再顺便替为父送封信。”
“孩儿遵命!”
......
次日清晨,张铉正在院子里练剑。一名亲兵匆匆走来,在院门口禀报道:“启禀将军。外面有一个年轻人找,说是将军的朋友。”
张铉收了剑,笑问道:“是谁找我?”
“他说姓苏,和将军一起参加英雄会。”
张铉顿时大喜,这是苏定方来找自己了,他连忙将剑交给亲兵。快步迎了出去。
大门口,苏定方笑容可掬地向张铉行一礼,“张大哥,好久不见了。”
张铉忽然想起,英雄会后他竟不知道苏定方的去向。还有其他的人情况他都一无所知,这让他顿觉自己的情况方面远远不足,这样可不行,京城发生了什么风吹草动,自己都应该了解才对。
张铉的走神只是一瞬间,他立刻回过神,轻轻给了苏定方肩窝一拳,笑骂道:“臭小子,我在京城十天了,你才来见我!”
苏定方挠挠头,“小弟一直不在京城,昨天才回来,听祖父说你在,我才赶过来。”
“原来如此,看来我错怪贤弟了。”
张铉笑着拍拍他肩膀,“进屋再说!”
张铉将苏定方请进屋,又让亲兵端一壶冰镇凉茶过来,笑道:“昨天客栈掌柜给我送来不少冰,放在瓮里镇冰茶,来!喝一杯解解暑。”
张铉给苏定方倒了一碗冰凉茶,又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是祖父告诉我兄长的住址。”
苏定方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张铉,“这是祖父给兄长的一封信,请兄长过目。”
张铉微微一怔,苏威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自己的住处只是在兵部备了案,难道苏威去兵部打听过了?
他接过信,打开看了看,顿时大喜过望,信中苏威建议让自己族孙苏烈跟随他去江淮剿匪,这等于就是给自己添了一个得力大将,他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贤弟现在在做什么?”张铉笑问道。
“我现在是越王殿下的千牛备身,虽然越王殿下比较器重,兄长也知道,这种侍卫每天其实无所事事,听到你们的剿匪事迹,我就恨不得插翅膀飞到青州去。”
张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你跟我去江淮,打仗的机会很多。”
苏定方兴奋得脸都红了,“昨晚祖父说起让我去江淮一事,我兴奋得一夜未睡,恨不得明天就启程出发。”
“咱们不急这一时。”
张铉又笑问道:“其他人怎么样,我是说英雄会的其他人,他们现在如何?”
“其实我知道也不多,李玄霸现在是天子驾下的威猛将军,天子出巡,他就在龙驾之前,确实很威猛。”
张铉眉头轻轻一皱,那自己怎么没有在龙舟上见到李玄霸?
“其他人呢?”张铉又继续问道。
“伍云召跟随大将军陈棱在陇右一带剿匪,据说屡立战功,已升到雄武郎将,魏文通现在跟随宇文化及,颇受宇文化及重视,也升为了雄武郎将,宋老生在屈突通军中,史怀义还是跟随张瑾,具体担任什么军职我不太清楚,不过宇文成都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宇文成都暂时跟随云定兴,鱼俱罗下狱后,他也被调回了京城,我在进京的半路上遇到他。”
这时,苏定方又低声笑道:“听说将军要迎娶卢家之女,是真的吗?”
“这个.....你这么知道?”
“我还是听祖父说起,我祖父很愿意做你的媒人,如果兄长有兴趣,祖父请你中午去吃顿便饭。”
张铉有点明白过来,苏威让族孙跟随自己,又热心撮合自己的婚事,他分明是在笼络自己,不过苏威是关陇士族的重要人物,张铉也愿意和他交往,扩大自己的交接面。
想到这,张铉欣然笑道:“既然如此,晚上就打扰你们苏府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疾奔而至,紧张地说道:“将军,圣旨来了。”
........
这两天,朝廷内的小道消息几乎都被张铉的消息占满了,先是疯传昨日张铉的述职,十大问题针针见血,兵部尚书卫玄就差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打算拥兵造反?
就算李渊那场黑暗述职也没有这么紧张,问题也没有尖锐,级别也没有这么高,对一个中级别的虎贲郎将如此兴师动众,也是朝廷上罕见的一幕了。
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所有朝官都认为,张铉进京应该是获得表彰和奖励,对他扫灭琅琊郡的嘉奖,但事实上,朝官们没有看见看见对张铉和他部下的表彰和嘉奖,却只有严厉的审讯,众人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张铉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僭越之举,触动了天子的逆鳞。
种种迹象表明,张铉很难度过这一关,虽然有不少同情他,觉得朝廷赏罚不公,但更多人却幸灾乐祸,认为张铉是咎由自取,年纪轻轻就连升数级可不是好事啊!从政经验严重不足,这不,报应来了。
‘当官哪有这么容易,宦海水深,稍不留神就翻船,这个张铉少年得志,太猖狂了,是该教训教训他!’
这是很多长年不得志的官员们的感概,张铉在短短一年内的屡次提升着实令他们眼红,所以张铉稍有挫折,他们就恨不得张铉被拖到菜市口斩首,才能一解他们心头嫉恨之火。
但也有不少明白之人知道张铉被严审未必是坏事,李渊被严审后升为了太原留守,在某种程度上,这种严审往往是升官的先兆。
今天上午的另一个震动朝野的消息完全证明了这一点,圣上下达了正式旨意,封张铉为左卫将军,历阳通守兼江淮六郡征讨使,加御史中丞衔,另外赏赐参加收复琅琊郡战役的所有将士钱二十万贯,黄金一万两,绢五万匹,立下大功的五十四名将士皆官升一级。
朝野上下几乎都沸腾了,这是当今天子登基以上来所封最年轻的一个将军,只有二十五岁,如果说虎贲郎将还只是一个中层将领,还不够引入瞩目,那么一旦升级为将军,那就是高层将领了。
一时间,张铉成了整个朝廷瞩目的焦点,人们议论纷纷,探查他的后台背景,寻找他的仕途履历,体悟他的升官秘笈。
很快,这种议论从朝野蔓延到了民间,整个洛阳城都在议论这个年轻的江淮主将,其中最让人感兴趣是他居然还没有成婚,这让无数的世家名门为之心动。(未完待续。)
第397章 婚姻大事
在崇业坊一家卖冰饮小食店内,几名客人正喝着刚从冰窖中取出的冰镇酸梅汤,吃着粘稠的莲子藕粉浆,唾沫横飞地谈论着朝廷发生的大事。●⌒UU小说,www.uu234.com
这时,一名长相甜美的圆脸少女跑到小食店前,拿出一把钱,笑嘻嘻对掌柜道:“大叔,给我来一壶冰镇酸梅汤,多放点冰!”
笑容和善的掌柜显然和她很熟,笑问道:“阿圆,你们卢府难道还没有冰窖吗?”
“卢府倒是有冰窖,但没有你这里做的酸梅汤好喝,做不出那个味道。”
“那是,肖氏酸梅汤可是我祖父传下来的,不是我自吹,洛阳没有几家能和我这里相比。”
掌柜兴致很高,笑道:“你等着,我屋里一桶应该冰好了,我去给你打新鲜的。”
“嗯!我等一会儿。”
掌柜进里屋去了,店铺外面太阳毒辣,阿圆躲进了堂内,坐在一只小胡凳上,听大堂上几个乡邻吹牛聊天。
“你说的这个张铉不就是英雄会的三强之一吗?仅次于李玄霸和宇文成都,我还记得他武艺超群,连李玄霸都吃了他的亏,他居然被封为将军了,不简单啊!”
阿圆的心猛地一跳,他们居然在谈论公子,她连忙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听他们说话。
旁边一人撇撇嘴道:“一个将军有什么大惊小怪,又不是大将军,当初宇文成都被封为将军,我看也没有这么招摇,大隋有几十个将军呢!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你知道个屁!”
最先说话的人提高了调门,“我在说将军吗?我在说江淮六郡招讨使,这可是封疆大吏,懂不懂什么叫封疆大吏?”
这时。掌柜从里屋出来,将一只葫芦递给阿圆,“好了,赶紧拿回去吧!里面的冰要化了。”
阿圆跳起来便向卢府跑去,她要告诉清姑娘,公子就在京城。还升了大官!
........
从北海郡回来后,卢清便和母亲处于一种冷战状态,母女二人皆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很少在一起吃饭,卢夫人恨女儿跟随张铉去了北海,破坏了卢崔之间的联姻传统,而卢清而怨母亲不顾自己的感受,强行让她嫁给她所以厌恶之人。
卢清此时正坐在绣房内精细刺绣一幅牡丹初放图,她是那么全神贯注。以至于管家婆出现在内室门口她也没有发现。
马幼婆轻轻咳嗽一声,卢清一抬头,俏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进来做什么?”卢清起身怒斥道:“给我出去!”
马幼婆阴沉着脸说:“我是奉夫人之命——”
“出去!”
卢清愤怒之极,她竟敢擅自闯进自己的内室,她走上前将马幼婆推了出去,重重将门关上。
马幼婆在门外又羞又急,高声喊道:“崔公子来了。夫人让你过去,我话已经传到。姑娘不肯去就与我无关了。”
马幼婆转身怒气冲冲下楼去了,她一遍走一边骂几名丫鬟,把心头怒火都发泄到其他丫鬟身上。
卢清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本来好好的心情都被马幼婆的传话毁坏了,不用说,母亲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让自己嫁给崔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还一点都没有醒悟,早知道这样,自己干嘛要回来?
这时。楼梯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卢清还以为马幼婆又跑来了,怒道:“你还来做什么?”
“姑娘,是我!”门外却是阿圆的声音。
卢清松了口气,连忙开了门,低声埋怨她道:“死丫头,你跑出去做什么,那个马巫婆刚才闯进了内室!”
阿圆吓了一跳,“她来做什么?”
“她当然是来传母亲的话,不过被我赶出去了。”
“难怪我看见她满脸怒色在骂人,姑娘,有好消息!”
阿圆急不可耐地将她听到消息告诉了卢清,最后她欣喜道:“居然没想到公子这些天一直在洛阳,还升了官,整个京城都在谈论他。”
卢清却高兴不起来,张铉在京城为什么不来找自己,而且父亲也没有告诉自己,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卢清郁郁不乐地坐回位子,阿圆看出了卢清心中不快,连忙安慰她道:“我觉得这时候公子回来肯定是有特殊情况,所以他没有时间来探望姑娘,而且老爷肯定也知道他在京城,说不定他们已经接触过了。”
卢清沉思片刻,小声道:“阿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姑娘要我做什么?”
卢清轻轻咬一下嘴唇道:“我想让你替我送封信。”
........
卢夫人对女儿原本只是生气,怨恨她跟随张铉私奔,破坏了卢崔联姻,所以她一直赌气不理睬女儿,但如果说她还想着和崔家联姻,那确实有点冤枉她了。
她心里很清楚,既然女儿跟随张铉去了一趟北海,崔家无论如何不会再接受她为儿媳,这门婚事也不可能再实现了。
当然,她也不想把女儿嫁给张铉,且不说张铉没背景没身世,仅把她女儿拐走一条就足以让她对张铉心怀怨恨。
不过,让卢夫人奇怪的是,崔家怎么会极力阻挠女儿嫁给张铉一事?甚至兄长崔召亲自写信给自己,这件事和崔家有什么关系?
卢夫人当然也知道张铉带走自己女儿确实触怒了崔家,但也不至于到明目张胆干涉卢家嫁女的地步,他们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报复。
女人特有的直觉让卢夫人也察觉到了什么?
“文象,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为何要写这封信给我?”卢夫人扬了扬手中的信,目光严肃地注视着侄儿崔文象。
崔文象自然是奉父亲之令来给姑母送信,其实他很清楚父亲为什么会加码反对这门婚事,是因为裴家的压力和诱惑,崔文象并没有提醒父亲这样做的后果,相反,他内心渴望着破坏这门婚姻。
张铉帮助李清明和崔元翰所表现出的权势深深刺激了崔文象,他恨不得张铉在一夜之间名誉扫地,但这似乎又办不到,那么让张铉得不到所爱的人,也同样让崔文象深感满足和刺激。
“姑母还不明白吗?”
崔文象阴阴笑道:“张铉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们崔家的利益,或许崔家将站在张铉的对立面,我父亲不希望卢将和张铉走得太近。”
“胡扯!”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卢夫人回头,只见次子卢庆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堂下,她惊讶地问道:“庆元,你怎么......”
“孩儿给母亲见礼!”
卢庆元向母亲行一礼,目光又冷冷地注视着崔文象,“我不明白张铉和崔家有什么利益纠葛,张铉之前是青州大将,现在又被封为江淮招讨使,江淮和博陵郡有关系吗?退一万步,就算张铉在哪里惹到了崔家,为什么要拉卢家来垫背?卢家有什么义务和崔家一起敌视朝廷重臣?”
卢庆元所说的朝廷高官其实并不是指张铉,而是指相国苏威,连苏威都要给张铉做媒,崔家却要插手反对,让卢家去得罪相国,怎么能让卢庆元不深恶痛绝。
崔文象没想到卢庆元会这个时候出现,他不由有些尴尬,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法,干笑了两声,“姑母,侄儿没有这个意思?”
儿子的无礼让卢夫人脸一沉,怒斥道:“庆元,休得对兄长无礼!”
既然卢庆元出现,崔文象就无法再说下去了,反正父亲的信已送到,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他起身告辞道:“侄儿不打扰姑母了,告辞!”
卢夫人点点头,“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侄儿一定带到。”
崔文象又向卢庆元拱拱手,快步离去了,卢庆元也不送他,冷冷望着他背影远去。
“庆元,你为何对你表兄如此无礼?”卢夫人极为不满地斥责儿子道。
“我不知道舅父给母亲写了一封什么样的信,但文象说张铉威胁到崔家的利益完全是无稽之谈,一个是河北世家,一个是在青州领军的大将,会有什么利益冲突?
而且母亲或许还不知道,今天上午天子下旨,封张铉为江淮六郡招讨使,已经是将军了,轰动了朝野,这是大业以来最年轻的将军,还是掌控江淮的封疆大吏,这样的女婿卢家还不要,会被别人耻笑的,母亲!”
卢庆元越说越激动,他今天得到了李清明和崔元翰被张铉拉过去的消息,也得到了张铉被封为江淮六郡招讨使的消息,着实令他感到震惊。
他这才明白昨晚为什么苏威会来拜访并拉拢卢家,完全是因为张铉,苏威是想拉拢张铉。
卢庆元就恨不得让张铉马上就娶自己的妹妹,他赶来给母亲说这件事,不料却遇到了崔文象向母亲进谗言的一幕,着实让他恼怒万分。
卢庆元一口气说完,心中顿时畅快了很多,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对母亲很无礼,他连忙躬身道:“孩儿只是阐述事实,绝非对母亲无礼,请母亲恕孩儿失态!”(未完待续。)
第398章 苏府赴宴
若是往常卢夫人早就对儿子的无礼态度大加怒斥了,就算是一炷香之前,她也会为儿子的无礼大发雷霆。
但出人意料的是,卢庆元的无礼并没有让卢夫人恼火,她满面惊讶,不敢相信儿子说的话,好一会儿,她才迟疑着问道:“你是说,张铉被封为江淮招讨使了?”
卢庆元心中顿时生出一线希望,难道母亲对张铉被封为江淮招讨使也有兴趣了吗?
他连忙点点头,“是今天上午圣上下旨,封张铉为左卫将军,江淮招讨使,带御史中丞衔,主管江淮军政大权,实际上就是和郭绚一样的封疆大吏了。”
卢庆元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母亲其实很势利,卢夫人之前对张铉很嫌厌,无非是认为他出身不好,不是世家子弟,归根到底她是觉得张铉官卑职小,配不上自己女儿。
可现在张铉居然成了像郭绚那样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卢夫人开始有点心动了,这一刻,兄长对她的嘱托渐渐被抛之脑后,崔家的利益也似乎不再是那么重要了。
.......
苏威的府邸位于天街东侧的尚善坊,是一座占地约八十亩的大宅,苏威在大隋当了近三十年的相国,栽培桃李无数,在官场人脉深厚,堪称大隋第一重臣。
不过让人诟病的是,苏威的长青不倒也和他左右逢源,善于见风使舵有关,他从不会激烈反对天子的意见,更不会当面顶撞,甚至他也不会和当权者冲突,
当然。苏威有自己的见解,也会不平而鸣,但他的问题是不会坚持到底,固执己见,遇到强硬反对或者发现天子不满,他就会怯懦退让。由此他也得到一个‘官场不倒翁’的绰号。
尽管如此,苏威在朝廷还是有着崇高的威望,他的态度对很多朝廷重大决策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铉也深知苏威的重要性,因此,苏威借族孙之口请他吃午饭,他也欣然来赴约了。
书房内,苏威正和次子苏均闲聊着朝廷的热点,和裴矩一样,苏威因为年事已高。上朝下朝对他已经没有太大的限制,因为今天中午请张铉吃饭,他便早早从官房回到府中。
“父亲是担心张铉不来吗?”苏均见父亲有点心神不宁,便笑问道。
“他能否来苏府赴宴很重要,如果他找借口不来,那我就可以确定他是裴矩一党,也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可如果他欣然前来。那就说明他没有成为裴家的党羽,只是稍微倾向裴矩而已。”
“可是....他明白来与不来的重要性吗?”
苏威笑着点点头。“他一定很清楚!”
“父亲,孩儿真不太明白---”
苏均犹豫一下问道:“张铉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为何圣上如此重视他,短短一年之内连升三级,居然当上江淮六郡招讨使。不止是孩儿,很多人都感到困惑,这是为什么?”
苏均的话代表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困惑,隋朝毕竟是世家权贵把持的王朝,等级意识根深蒂固。一个没有资历、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居然在短短一年内屡获升迁,让人怎么能不惊讶,让人怎么能不困惑?
苏威捋须淡淡道:“如果是在十年前,谁告诉我某人将得到这样的升迁,我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但现在我不会。”
“这是为什么?”
苏威瞥了儿子一眼,“均儿,难道你还看不出,大隋已经岌岌可危了吗?”
“这.....孩儿知道现在税赋形势不妙,但说已经岌岌可危,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
苏均又连忙道:“孩儿绝对没有说父亲的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苏威倒没有生儿子的气,他摇摇头道:“那是因为你们站的位置太低,看不到全局,你知道这两年朝廷为什么取消太守入京述职了?因为没有几个太守会进京了,总是这样那样找借口请假。”
苏均吃了一惊,“父亲是说,朝廷已经控制不住地方了?”
“那是当然,圣上想加强对地方官府的控制,所以今年科举扩招,往年录取百余人,今年录取两千人,结果呢?朝廷任命的地方官有几个能真正上任?很多县出现了两个县令,两个县丞的荒唐局面,现在朝廷真正能控制的地方就是河洛地区,如果再发生一件大事,那么朝廷就会对天下完全失控了,你说现在大隋还不岌岌可危吗?”
苏均愣住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所以圣上才会用能打仗的张铉,不论资历背景,让他去平定江淮之匪,是这样吗?”
“也不完全是,这其实是一次利益交换,张铉替朝廷收复了青州,使青州成为朝廷除河洛之外又一块能控制的地区,所以朝廷用已经失控的江淮把张铉从青州置换出来,这其实是笔好买卖,张铉得名,朝廷得利,你以为圣上会做亏本生意?”
苏均这才恍然大悟,“孩儿明白了,圣上用张铉去扫平江淮,然后再置换,让张铉去河北,比如封大将军,幽州都督等等,是这样吗?”
苏威欣慰一笑,“吾儿总算明白过来了。”
这时,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下人在门口禀报:“启禀老爷,张将军来了。”
苏威大喜,连忙对儿子道:“替我接他去餐堂,我马上就来!”
“孩儿明白了!”
苏均起身快步离去,苏威这才站起身,两名侍女连忙进来给他更衣。
张铉跟随苏定方走进了苏府,一路上只见各种亭台楼阁,流水潺潺,各种绿树环绕,尽管是盛夏也不觉得炽热,倒有几分清幽,令人胸中暑气顿消。
“不错,果然是一座美宅!”张铉由衷地赞道。
这时,苏均快步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行礼道:“欢迎张将军来鄙府做客!”
苏定方低声给张铉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叔,现任大理寺丞。”
“原来是苏二叔,晚辈张铉有礼!”
苏均已四十余岁,论年纪和辈分确实可以当张铉的叔父,但以张铉的身份却主动自称晚辈,这着实让苏均心里感到舒服,他呵呵笑道:“不敢当,请张将军随我来。”
他又对苏定方道:“定方,你也一起来!”
张铉被请到贵客餐堂内,这里是苏府专门请客吃饭之地,布置得十分奢华,厅堂宽大,白玉为席,摆放了五张金丝楠木小桌,两边站着几名美貌如花的侍女。
位子已经安排好,苏均请张铉先坐下,侍女们给他们上了冰镇酸梅汤,张铉喝了口冰甜的酸梅汤,看了看五张小桌,只见每张桌上都有一面玉牌,也就是说会有四个人陪同自己用餐,除了苏威、苏均和苏定方外,还有一人是谁?
正想着,只见从院门走进一群人,被簇拥在最前面的老者,正是主人苏威,他穿一件细麻白色禅衣,头戴平巾,虽然须发皆白,但精神却很好,满脸笑容。
在他身后却跟着一名中年美妇,美目如画,面若秋月,虽然已到中年,却有一种成熟而不失优雅的韵味,她穿一件宽袖长裙,肩披红帛,乌发如云,闪烁着璀璨的珠翠。
张铉连忙起身行礼,“晚辈张铉参见苏相国!”
“让张将军久等了,今天老夫备了几杯薄酒,请张将军一叙,感谢将军赏脸,请坐!”
“老相国请!”
众人纷纷落座,苏威又笑问道:“我记得将军表字叫元鼎吧!”
“正是!”
张铉欠身答应一声,这时他发现那中年美妇居然坐在自己对面,苏均反而坐在下首,他心中有些不解,这女子是何人?
苏威笑着给他介绍道:“这是我的次女二娘,目前守寡在家,府内府外,都是由她来打理。”
苏二娘笑着向张铉点点头,“久闻张铉将军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这个中年美妇是苏威的女儿,守寡在家,张铉却一时不该怎么称呼她,苏威善解人意,笑道:“我们上下都叫她二娘,朋友也这样称呼,元鼎也叫她二娘便可!”
“原来是二娘夫人,失敬!”
二娘后面还加上夫人,众人一起会心地笑起来,这时清幽的丝竹声响起,一队端着酒菜的侍女翩翩而来,给每张桌子都上了酒菜。
和裴蕴府中请客一样,苏威的酒菜也不多,每人面前只有四五碟小茶和一壶酒,但非常精美,俨如一道道艺术品,令人不忍下箸,酒也异常醇厚,甚至比天寺阁酒楼的葡萄酒还要醇厚甘美。
苏威看出张铉并不太明白自己请客所上的菜,便笑着解释道:“菜不多,但每一样都比较少见,同州的苦泉羊羔,会州鹿舌,波斯的君达菜,新罗白球,还有张掖烤羊肉配名贵的阿魏,这些都是民间看不到的菜肴,是宫廷之菜,元鼎不妨尝一尝!”
张铉听得一头雾水,这些他都闻所未闻,不过他品尝以后才明白过来,原来君达菜是甜菜,新罗白球是一种白色的小圆茄子,阿魏是胡椒,他不由哑然失笑,点点头道:“果然是与众不同!”
苏威端起一杯酒又笑道:“定方是我苏氏家族中的佼佼者,却一直没有出征机会,这次将军要去江淮剿匪,老夫就把他交给你了,希望他在将军帐下能奋勇杀敌,早立军功!”
张铉看了苏定方一眼,点点头道:“相国请放心,一定会有苏公子立功的机会!”
这时,坐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苏二娘微微笑道:“张将军应该知道我父亲愿意替你为媒妁之事吧!”(未完待续。)
第399章 巧遇阿圆
张铉脸微微一红,连忙欠身对苏威道:“多谢苏相国为卑职操心。↑UU小说,www.uu234.com”
苏威笑着摆摆手,“我也是听张大帅说过,他将是你的媒妁和主婚人,但遗憾的是,他现在无法回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暇顾及此事,所以我主动担起此事,元鼎不会嫌老夫多事吧!”
“当然不会,晚辈求之不得。”
“那我就越俎代庖了。”
苏威很高兴张铉能痛快地答应,他喝了口酒又缓缓道:“其实圣上对你最大的遗憾,就是你还没有成家,你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吗?”
张铉声音略冷,“如果我有一个儿子,且留在京城,我的官职会升得更高,相国是这个意思吗?”
苏威缓缓点头,“话虽然有点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意思,成家立业关系到你的前途。”
这时,一旁的苏二娘嗔道:“父亲,这话让人太难接受了,张将军娶妻生子难道就是为了高升吗?”
苏威呵呵笑了起来,“我说话不当,罚酒一杯!”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张铉歉然一笑,又问道:“我们就事论事,我也知道将军没有什么亲人,不过操办婚事的话,需要在男方家里进行,张将军觉得是借用我的府邸呢?还是另觅府宅?”
张铉压根没有想过这次回京会面临成婚之事,不过想想也不应该再拖下去,至于府宅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当然他也可以借用苏府。
但这样一来,会让人觉得他已是苏党,且不说他和苏威并没有这样的交情,就算有他也应该回避。尤其不能在这些细节方面得罪裴矩。
张铉笑了笑道:“我一直很想在京城买一栋宅子,但在京城买宅太难,要么是不合适,想要的又没有,这也算是我的一个心病。”
张铉含蓄地拒绝了苏威的建议,在苏府为他举行婚礼。怎么可能?他和苏威无亲无故,就算借用张须陀的府宅,也不会在苏府成婚。
张铉的婉拒使苏威心中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笑问道:“不知将军想要一座什么样的府宅?说不定我能帮帮忙。”
张铉想了想道:“首先要在洛水南面,其次占地大约五亩左右,稍大一点也无妨,另外最好七八成新,能够不需要怎么打理就可以入住。最好树木多一点。”
苏均笑了起来,“张将军这个要求可不低啊!”
坐在对面的苏二娘却若有所思,她沉思片刻笑道:“或许真有这么一座宅子。”
苏威也惊讶地问道:“真有吗?”
“父亲忘记了吗?麦孟才有一座别宅想转让,他上个月还来找个父亲,问父亲有没有兴趣。”
苏威顿时想起来了,他对张铉笑道:“是麦铁杖将军的儿子,我好像曾经夸赞过他们麦家的别宅不错,上个月麦孟让就来找我。说他想卖掉那座别宅,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说让我考虑一下,结果就忘记了。”
苏威又问女儿,“已经过去一个月,那宅子还在吗?”
苏二娘笑道:“既然他征求父亲的意见,而且父亲还没有答复,我想应该还在。”
张铉大喜。“我能去看一看吗?”
苏二娘点点头笑道:“如果将军有时间,明天我可以陪将军去看一看。”
张铉略微一怔,跟随一个寡妇去看房,旁人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自己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想那么多?再说苏定方也会和自己一起去,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欣然点头,“那就麻烦二娘了!”
........
午饭后,张铉便告辞离开了苏府,他同意由苏威为媒妁,替自己前往卢府提亲。
张铉自己也没有想到婚姻之事来得这么快,他没有一点准备,婚事筹备、房宅,甚至连陪同自己前去迎亲的人他都找不到,直到离开苏府,张铉才感到了一丝紧张,是不是应该再等一等。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他急不可耐,和上次去裴蕴府中吃饭一样,他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必须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张铉带着几名亲兵催马向南市方向奔去。
离南市还有数百步,他已经看到了天寺阁酒肆的金字大招牌,就在这时,张铉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张铉一回头,只见一辆很普通的租赁马车迎面驶来,车窗上一个小娘正兴奋地向自己招手,正是几个月未见的阿圆。
张铉连忙勒住战马,片刻马车奔近,阿圆从马车里下来,万分欢喜道:“公子,我正要去找你!”
“你去哪里找我?你知道我住哪里吗?”张铉不由笑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估计你应该在南市仓库那边。”
张铉这才想起,自己在南市似乎还有一座空置的店铺,他几乎忘记了此事,也是多亏阿圆提前。
“看来真的巧,我不住仓库那边,我住在另外一家客栈,幸亏你遇到我了,否则肯定找不到我。”
“公子,我给清姑娘送封信。”阿圆连忙取出信递给张铉。
张铉接过信,指着不远处的酒肆笑道:“进去坐一会儿,给我说说你们回京后的情况。”
张铉带着阿圆来到天寺阁酒肆,在二楼靠窗处找一个位子坐下。
张铉点了十几个菜,让亲兵在旁边一桌吃饭,他稍微吃了一点东西,这才打开卢清写给自己的信。
信中卢清委婉地问他是不是京城的事情很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去看一看卢清,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应该让她知道,自己也一直在惦记着她。
张铉心中着实感到一丝歉然,实在是他为了是否能回青州一事而担心,竟顾不上去卢府探望一下卢清。
信的最后,卢清提到崔召威胁她父亲,不准卢倬把女儿嫁给自己,否则将会严重影响崔卢两家百年交情,她父亲为此事感到很揪心,她也担忧不已,担心父亲承受不住压力。
看完信,张铉心中暗暗恼火,他没想到崔家还在干涉卢清的婚事,他克制住心中的怒火,问阿圆道:“卢府中还是夫人做主吗?”
“很多人都说卢府是由夫人做主,但我自己感觉也不完全是夫人当家,夫人因为有崔家为后台,所以老爷也常常让着她,不想和她争执,我觉得真正大事还是由老爷做主。”
“那清姑娘担心什么?”
阿圆摇摇头,“我不知道姑娘在信中写什么,不过我估计姑娘是担心崔家会从中作梗,因为夫人在姑娘回去后就明着说过,只要有她一天在,只要有崔家在,姑娘就休想达成心愿。”
停一下,阿圆又低声道:“我出门前听说崔文象来找过夫人,也就是他的姑母,结果卢公子冲进去把他痛骂一顿,听在场的丫鬟说,好像就是为清姑娘的婚事。”
张铉慢慢喝了口酒,他着实不解,崔家为什么要破坏自己和卢家联姻,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崔家为了出口气那么简单,崔氏毕竟是河北第一世家,为发泄心中怒火而得罪自己,这不是一个世家应有的气度,这里面必然另有蹊跷。
“公子,那我们该怎么办?”阿圆担忧地问道。
张铉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已经烦请苏相国替我去卢府提亲,另外,明天我要去看宅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阿圆欢喜得差点跳起来,她的俏脸笑开了花,“我这就回去告诉姑娘这个好消息,老天开眼,姑娘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阿圆一刻也不想再耽误,甚至连她最喜欢的酥油脆皮鸭也顾不上吃,起身就走,张铉见她心急如焚,便一招手,叫上一名亲兵,让他护送阿圆回卢府。
阿圆匆匆走了,张铉慢慢吃了口胡饼,只觉心中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做,却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做起?
.........(未完待续。)
第400章 京城买宅
次日一早,苏定方和苏二娘依约来到了客栈,张铉已等候多时,三人寒暄几句便沿着市东街向东南方向而去。UU小说,www.uu234.com
“张将军,我昨天已派人和孟公子联系过了。”
马车窗前,苏二娘对张铉笑道:“那座房宅还在,他今天特地请了半天假在宅子里等我们。”
“孟公子知道是我想买宅子吗?”张铉笑问道。
“他知道,我给他说过了,他既然专门为此请假,就说明他不反对卖给将军,房宅各方面都不错,只是占地十亩,不知道将军能否接受?”
张铉欣然点头,“五亩是最好,十亩也不妨,如果是二十亩,就有点太招摇了。”
苏定方颇有点怕苏二娘,他一直不敢吭声,这时他终于忍不住嘟囔道:“以大哥现在的职务,住二十亩宅也完全不逾规,哪里招摇了?”
“小三!”
苏二娘杏眼一瞪,“将军是你上司,你怎么称呼呢?”
苏定方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张铉笑着拍拍苏定方肩膀,“只要不在军营,叫我大哥也没有关系。”
“这臭小子从小就不讲规矩,到处惹是生非,这次他来京城,他娘让我好好管束他,不能让他随心所欲,必须先给他定好规矩才行。”
“二姑,我还好吧!哪里惹是生非了。”
“你小时候那些臭事我还记得,要我说说吗?你五岁时在族祠做了什么?”
苏定方不敢吭声了,这个姑姑从小就常常教训他,着实令他害怕,惹不起他躲得起,苏定方就恨不得立刻跟随张铉离开京城前往江淮作战。
麦府的别宅位于南市东南的嘉善坊。这座坊由于坊门不对南市,因此受南市的影响比较小,坊内十分安静,不像别的坊那样运货马车往来不绝,也没有熙熙攘攘的劳工,看得出坊内居住的人大多家境殷实。街道整齐,绿树成荫,房宅错落有致。
一进坊门,张铉便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紧靠南市,却没有受南市的影响,堪称闹中取静。
“张将军,这座坊内住了不少高官,看见那座大宅了吗?”
苏二娘指着前面一座被高墙包围的大宅笑道:“那就是大将军张瑾的宅子。距离麦家别宅不远。”
原来张瑾的府宅也在这里,张铉点点头,他又看了附近几家府宅都很不错,至少都占地二十亩左右,估计也是朝廷重要大臣的府宅。
这时,他们来到一座占地中等的府宅前,“到了,就是这家!”苏二娘叫停了马车。马车在大门前缓缓停下。
张铉打量这座府邸,确实比旁边几座府宅都要小一点。因为是别宅的缘故,正门也不大,一棵高达约五丈的大槐树矗立在大门背后,仿佛一把巨伞般遮挡住了大门,看得出这座府宅翻新没有几年,至少有八成新。
这时。大门开启,一名年轻男子快步走了出来,只见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说话声音如洪钟一般。“夫人来了,孟才有礼!”
原来他就是麦铁杖的儿子麦孟才,张铉知道麦铁杖是大隋出了名的猛将,可惜战死在辽东,他儿子虽然武艺上远远比不过父亲,不过相貌外表上还是能看出他略像父亲。
麦孟才继承了父亲宿国公的爵位,又封勋官光禄大夫,但他的实际官职是右屯卫虎贲郎将,也是年轻一代比较有为的大将,不过他更多是世袭父荫,并非象张铉那样靠自己的本事拼出一条仕途。
“张将军,久仰了!”
麦孟才又向张铉拱手行一礼,眼中充满了钦佩之色,他是张瑾的部将,在英雄会上败给了魏文通,对于张铉能杀到第三名,他心中更是十分敬佩,所以他听说是张铉想买宅,便立刻欣然答应了。
张铉见他态度十分诚恳,也连忙回一礼道:“令尊威名张铉早已如雷贯耳,只恨不能跟随他左右。”
张铉这话说得很漂亮,不仅夸赞麦铁杖威名,同时他也参加了高句丽战役,对阵亡在辽东的麦铁杖自然会深有感触,无形中就拉近了他和麦孟才的关系。
麦孟才心中感动,连忙摆手道:“各位请进吧!”
他带着众人走进了府中,和所有的大宅一样,正前方是一面影壁,绕过影壁,一片葱郁之色迎面扑来,五株杏树长得格外粗壮茂盛,几乎变成了一片小树林,一座座建筑便掩映在绿树丛中。
“这里是正堂,两边是侧堂,可以安排贵客堂和普通客堂,院子很大,可以搭棚子举行宴会。”
麦孟才一边走一边给众人介绍,他指着两侧横廊道:“从走廊过去各有一扇门,通往东院和西院,目前东院空着,西院是下人房,也基本上空着,请跟我去后宅。”
他带着三人向后宅走去,苏二娘笑问道:“孟才,你下面还有两个兄弟,怎么想到卖这座宅子,留给兄弟不好吗?”
麦孟才笑着解释道:“我们家宅子倒不缺,主宅在正平坊,老家还有一片大宅,另外长安那边还有一处别宅,卖这处别宅其实是我母亲的意思,我母亲想在老家买一座庄园,但手中现钱不足,只能变卖一些家产,别的东西都舍不得卖,就这处宅子暂时没用,所以母亲就决定把它卖掉,买庄园的钱就够了,别的东西也就不用再卖。”
他又一摆手,“我们去内宅看看。”
麦孟才带着众人向内宅走去,这时,苏定方低声对张铉道:“我听说这座宅子其实是麦铁杖买给一个心爱的小妾居住,麦铁杖阵亡后,他小妾也不久病故,但不是在这座宅子里去世,是在娘家病故,而麦夫人憎恨这座宅子,所以才要卖掉。”
张铉暗暗恍然,难怪这座宅子的风格十分雅致,建筑的隐蔽性处理得很好,原来是给小妾居住,不过这种风格他倒也喜欢,收敛而低调,房子的质量也不错,家具齐全,只需稍微收拾一下就可入住了。
张铉已经看中了这座宅子,便笑道:“孟才兄,不用再看了,这座房宅我很喜欢。”
麦孟才呵呵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去大堂坐坐。”
几人回到大堂坐下,一个很削瘦的小丫鬟给他们上了茶。
苏二娘笑道:“孟才,张将军是爽快人,我愿意居间,既然张将军愿意买这座宅子,你就开个价吧!”
麦孟才沉吟一下道:“这座宅子母亲让我卖五百两黄金,不过是张将军要买,又是苏相国介绍,我就便宜一点,四百五十两黄金,包括宅中所有物品,还有五名下人。”
京城本身就一宅难求,居然还是十亩宅,尤其这么好的地段以及房舍,卖五百两黄金绝对不贵,而且还非常便宜,就算卖千两黄金也会有人抢着买,张铉心里有数,他笑了笑道:“五百两买下它我已经太赚了,我不能占这个便宜,我出八百两黄金买下它。”
麦孟才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怎么能多要将军的钱,这样吧!就五百两黄金,这是当初我父亲十年前买它的原价加上前年翻新的费用,双方都不吃亏,将军觉得怎么样?”
张铉摇摇头,“话虽这样说,五百两黄金能在京城买这样一座宅子,我觉得还是占了大便宜,心中有愧啊!”
苏二娘在一旁笑道:“没见到你们这种买卖房宅的,卖家拼命降价,买价拼命涨家,和别人反过来了。”
麦孟才轻轻叹息道:“卖宅子也要看人,这是我母亲的嘱咐,卖宅子不为赚钱,但也不能随便卖,这一个多月,很多人都想来看宅子,都被我婉拒了,我母亲听说是张将军要买,她便毫不犹豫答应了,一文钱不涨。”
“这是为何?”旁边苏定方不解地问道。
“因为张将军在击溃高句丽大军中立下首功,替我父亲报了大仇,使我父亲在九泉下能瞑目,就凭这一点,这座宅子送给张将军也无妨,可就怕张将军不肯受。”
张铉心中感动,缓缓点头道:“我就接受孟才兄的美意,这座宅子我五百两黄金买下了。”
麦孟才欣然道:“那我们一言为定,成交!”(未完待续。)
第401章 新宅旧铺
隋朝房屋买卖的手续并不复杂,写一份契约,双方和居间各自签字画押,然后三方去官府质证,由官府询问后同意转让,原房契作废,然后开出新房契,官府和房屋新主人各一份,另外再交税金和居间费,房屋买卖就成立了。
但这只是对于一般民众的房屋买卖,对于官员之间房屋买卖则简单得多,至少不用三方同去县衙,可以委托家人或者中间人代为办理。
张铉和麦孟才达成共识后,剩下的事情他们就不必过问了,苏二娘自然会帮他们办妥,包括房契过户、黄金交割等等事项,完全不用他们操心。
众人先后告辞离去,只有张铉一人还呆在自己的新房宅中,尽管法理上这座房宅还没有交割,尚不属于张铉的资产,但事实上麦孟才把钥匙已交给了张铉,他们一诺千金,这座房宅已经属于张铉。
张铉一间房一间房的细细打量,虽然他在北海郡益都县也有一座官宅,但眼前这座宅子似乎更让张铉有家的感觉,白墙黛瓦,小桥流水,绿柳成荫,假山池鱼,幽静的石板路深处是一簇茂密的竹林,
数丈高的土坡上修建着一座精致的八角小亭,山丘上种满了桃树和李树,只露出小亭一角。
无论怎么看,三亩大的后花园都是一座精美绝伦的园林,主人的卧室是一座独院,有七八间屋子,两边还各有一座小院,由小门和主院相连,一边是主人的内书房,另一边则叫侧室,也就是男主人小妾所住之地。
尽管之前这是麦铁杖小妾所住的宅院。但房宅本身并不是给她设计,应该还有更早的主人。
张铉从后宅走出来,后宅大门旁却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他向张铉躬身施礼,“小人徐天参见新主人!”
“你是这座宅子的管家?”张铉打量他一眼问道。
“小人正是,原莱主母前年回了关中娘家。小人便一直留在这里看守宅子。”
“哦——”
张铉点点头,“听说这座房宅的原主人已经病故了?”
“是!她是麦老爷的爱妾,身体一直不好,麦老爷在辽东阵亡后,她伤心欲绝,回娘家没多久就听说病故了,这座宅子一关就是三年。”
张铉还记得麦孟才说过,这座宅子还有五名下人,也一起归自己了。估计麦孟才给他们都说过了,张铉想了想道:“你把这座宅子里所有人都找来,我有话要说。”
管家匆匆去了,不多时,五名下人陆续到来,三女两男,除了管家外,另一个也是老者。他是花匠,负责房宅的树木花草。
三个女人。两个是厨娘,一个三十余岁,长得又白又胖,另一个年纪稍大,应该是管家徐天的妻子,还有一个削瘦的小丫鬟刚才上茶时张铉已经见过。
“这座宅子三年来都是由你们照管吗?”
众人胆怯地对望一眼。都点头答应,张铉看了五人一眼,又道:“你们也知道,这座宅子麦公子已经卖给我,我是谁想必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说一句,如果想离去,我放你们自由,如果不想离去,我会给你们的工钱加倍,以后就安安心心住在这里,明白我的意思吗?”
管家徐天道:“多谢公子,我们都没有地方可去,会安心留下,只求公子不要赶走我们。”
“好吧!你们先去,等会儿我的二十名士兵会先住进来,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们帮忙。”
众人心中感激张铉,纷纷行礼告辞去了,张铉叫住了管家,徐天向施礼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有不少东西需要购置,这一带你比较熟悉,带我的士兵去买东西,另外,我再让士兵给你一笔钱,物资、食材之类,缺什么你自己去添置,总之,府邸要尽快运转起来。”
“多谢公子,回头我会向公子报帐。”
张铉笑着摆摆手,“报账就不必了,这些小事我信得过你,以后府中有了夫人,这些事情我就不管了。”
“公子.....还没有家室吗?”管家小心翼翼问道。
“暂时还没有,说不定很快就有了,去吧!回头我的士兵会找你。”
“那小人先告辞!”
管家先一步走了,张铉想了想,还有一些事情他也需要尽快做起来。
.........
嘉善坊位于南市的正南,出坊门绕一圈后便到了市场的南大门,距离南大门不到百步,张铉找到了他从前买下的那座店铺,如果昨天阿圆不提醒,他险些忘记自己还有座店铺。
这座店铺买下后便一直空关着,不过张铉决定把它用起来,他需要在洛阳安一个耳目,替自己打探京城的各种消息,他越来越感受到情报的重要。
店铺大门依旧关闭着,众人翻身下马,一名亲兵上前去敲了敲门,片刻,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老人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你们找谁?”
“吴老丈,是我!”张铉笑着走上前。
吴定礼顿时认出了张铉,他激动得上前行礼,“原来是公子回来了。”
“我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没有时间。”
“我也听说了,公子被封为将军了,还有江淮什么官来着,我记不住。”
张铉笑了笑,带领几名亲兵走进了店铺,他打量一下空空荡荡的店铺,又回头笑问道:“有没有谁想租下店铺做买卖的?”
“当然有,隔三差五就有人来问,昨天还有一个大商人来打听,我都对他们说主人不在洛阳,我无法做主。”
“你告诉他们,这座店铺的主人是我吗?”
“没有,公子不让我说,我始终守口如瓶。”
张铉点点头,又问道:“昨天大商人是谁?”
“是太原最大的绸缎商,叫做黄晋,他在西市有店铺,但他想扩大做布匹生意,尤其想在南市做,便看中了我们这座商铺,他已经来过几次了,让我给店铺主人写信。”
张铉很清楚在布行的几十家店铺内,自己这座店铺位置最好,占地最大,如果想做大买卖,自己的店铺最合适不过。
他沉思片刻,商人逐利怕风险,这件事可以商量。
“好吧!你去告诉这个黄晋,我住在北大门旁边的高升客栈内,直接让他来找我,我来和他谈。”
“我知道高升客栈,我这就去通知这个黄东主。”
吴定礼转身刚要走,张铉又叫住了他,“老丈,再问你一件事。”
“公子请说!”
“你侄儿吴刚还在骡马行做事吗?”
“还在!公子要找他吗?”
张铉点点头,“我还要请他帮我照料马匹,如果他愿意,这次是长期雇佣!”
吴定礼的侄子吴刚是一个极为出色的马夫,上次英雄会时,便是他帮众人照料战马,把马匹打理得状态极佳,给张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这次他还肯来帮忙,张铉就准备把他带去江淮了。
“如果将军肯要他从军,那是他的福气,我这就去找他。”
吴定礼匆匆去了,亲兵们都七嘴八舌问道:“这个店铺也是将军的吗?”
张铉笑道:“是啊!以后就会开店了,不过我需要留两个人在京城,就在这座店铺做事,作为情报探子,看你们谁愿意留下来?”
........
不到半个时辰,张铉要找的两个人先后上门了,吴刚二十五六岁,身材不高,但长得十分壮实,小伙子非常憨厚老实,典型的闷葫芦型,他的到来受到了亲兵们的一致欢迎,他们太需要一个出色的马夫照料战马,二十几匹战马不仅累坏了兼职喂马的伙计,而且还病倒了近一半,令亲兵们十分苦恼。
吴刚已经和张铉比较熟悉了,他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便开始检查战马病因,很快就找出了病因,战马喝了过夜的存水,而且马厩通风不好,太闷热了。
接下来便看见他开始动手刷水槽,换井水,开窗通风,精心照料每一匹战马,他告诉帮忙的士兵,战马比人还要讲究干净,水必须干净清凉,环境必须干燥通风,否则,青州马很难适应洛阳的水土。
吴刚很快便赢得了士兵们的信任,大家都放心把战马交给他来喂养。
但在客堂上,张铉和大商人黄晋的谈话却是另一番景象。(未完待续。)
第402章 势利之变
黄晋是并州最大的绸缎商人,和李渊颇有私交,他资本雄厚,目光长远,极具商业头脑。
黄晋一直想杀入布帛生意,现在他一切都准备就绪,唯独在京城缺少一个大店面,这一次他准备把店面放在南市,在考察中,他一眼看中了张铉的那座店铺,无论面积、位置和交通运输都让他非常满意,只是找不到主人,让他又是失望,又是焦急。
虽然又考察了其他几家铺子,但远比不上他最初看中这家店铺,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店铺主人终于露面了。
但黄晋怎么也想不到这座店铺的主人居然会是张铉,他最初暗吃一惊,唯恐张铉不肯答应把店铺转给自己。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张铉居然很愿意把店铺租给他,而且有点唯恐他不租。
“黄东主,店铺我可以给你,而且租金我也可以便宜一半,你想改造、扩大我也随便你,总之,我会给你一切实惠,但在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张铉说到这却停住了,喝口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黄晋是何等精明的大商人,立刻意识到张铉话中的深意,恐怕他是想利用自己的店铺做点什么事吧?
但他们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黄晋不可能再退回了,他知道得太多,现在打退堂鼓似乎已经晚了。
黄晋只得硬着头皮道:“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黄东主当然可以办到!”
张铉笑眯眯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黄东主的店铺一点需要不少伙计,我来安排三个,如何?”
尽管张铉没有说他安排伙计做什么,但黄晋心里明白。如果他答应,恐怕要上了张铉的船,可如果不答应,他又会得罪这个年轻的一方诸侯,这让他一时间有点踌躇难定。
这时,张铉又缓缓道:“黄东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如果不愿合作,我也不勉强,只要店铺没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再去打扰黄东主,言尽于此!”
张铉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黄晋,店铺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他休想置身事外,这就是很直白的威胁了。
黄晋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心中开始有点后悔,但又无计可施,他只是一介商人,怎么可能惹得起风头正劲的张铉。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张铉的贼船,再想下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张铉仿佛很清楚他的心思,又淡淡笑道:“以后我会在江淮一带为官。江淮盛产布帛,如果合作愉快。说不定我还可以略助黄东主一臂之力。”
张铉的软硬兼施终于使黄晋屈服了,他心中暗暗叹口气,也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有张铉的帮助,自己可以从江淮大量进货。并能由此获得厚利。
“好吧!我愿意和张将军合作。”黄晋答应了租赁下张铉的店铺,并接受张铉的条件。
张铉也欣然笑道:“我也知道黄东主和太原李府公的关系亲近,但我相信黄东主会替我们守住这个共同的秘密。”
张铉的意思很清楚,黄晋默默点了点头,“请将军放心。我知道哪些话不该多说。”
“那就好,店铺我就交给黄东主了,黄东主随时可以去打理。”
.......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这两天,卢夫人并没有闲在家中,她出门拜会了很多高官夫人,从她们口中,终于渐渐明白了张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卢夫人出身名门崔氏,对世家名门的身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另一方面,作为崔氏之女,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崔氏,这是她十几年来的心愿。
如果女儿还有嫁给崔家的可能,就算张铉当上大将军也没有用,她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初衷。
但问题是,自从女儿跟随张铉去了北海后,和崔家联姻这扇大门就等于彻底关上了,崔家绝对不会再接受卢清。
既然已无法和崔氏联姻,卢夫人就失去了一半的支撑,只剩下名门世家这一条框框限制着卢夫人的选择。
如果张铉是个一名不文的穷书生,或者是个底层的小军官,那么名门世家的身份依旧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可现在......
当卢夫人彻底了解江淮征讨使、左卫将军是什么地位时,这个名门世家的身份符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利益开始占据上风,女人势利的天性开始在她心中复活。
房间里,卢夫人又一次打开她兄长崔召写来的信,这是今天上午兄长刚刚派人送来,和前天那封信的内容如出一撤,依旧要求她极力阻止张铉迎娶卢清一事。
如果说前一封信让她因心存对张铉的憎恨而有所共鸣,那么今天这封信却使她心中有另一种滋味了。
她慢慢醒悟过来,兄长反对张铉娶自己的女儿未必是崔家的意志,而只是她兄长个人的想法。
而且昨晚丈夫告诉她,相国苏威准备替张铉做媒提亲,并且愿意做男方的征婚人,如果卢家拒绝这门婚事,卢家将得罪相国,所以昨晚丈夫态度很明确,卢家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丈夫的强势,女儿的名声,加上兄长的自私,卢夫人开始动摇了,但更重要是张铉的地位,这么大的利益,她怎么能抵挡得住诱惑?
这时,一名丫鬟在门口禀报,“夫人,客人来了。”
卢夫人顿时从沉思中惊醒,她连忙起身向门外走去,今天一早苏府派人来送信,苏二娘今天上午会来拜访自己。
卢夫人当然认识苏二娘,相国苏威的女儿,前吏部侍郎杜明仲的妻子,卢夫人已经隐隐猜到了苏二娘的来意。
不多时,女管家马幼婆将苏二娘带进了内宅,卢夫人迎了出来,笑道:“二娘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难得今天稍微凉快,便出来走走,自然就想到来拜访阿姊!”
苏二娘亲热地挽住卢夫人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向内堂走去。
两人在内堂坐下,丫鬟给她们上了绿豆冰饵茶,苏二娘轻轻抿了一口冰茶,舒口气笑道:“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在日头下跑,皮肤有人晒黑了。”
“大毒日头的,二娘在忙什么呢?”卢夫人笑问道。
“不瞒阿姊说,父亲让我协助张将军置办新宅,在嘉善坊买了新宅,我昨天又送去十几名丫鬟仆妇,忙得一刻不停。”
苏二娘说得很轻松,便将话题转到了张铉身上。
卢夫人心中暗忖,果然是为张铉之事而来。不过她此时已经不反感张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这门婚事,她喝了口冰茶,笑而不语。
苏二娘试探了一下,见卢夫人并没有打断自己的话题,心中暗喜,她知道这件事可以继续说下去了,但今天苏二娘来找卢夫人的目的并不是直接谈婚事,她是奉父亲之令来告诉卢夫人一些她应该知道的隐秘,她必须要彻底打通卢夫人这个关节,这门婚事就成了。
“昨天我遇到了玉娘,阿姊还记得她吧!我们还一起去皇阁寺上过香。”
卢夫人当然很熟悉这个王玉娘,太原王氏之女,比自己小一岁,和自己从小就有往来,差点嫁给自己的兄长,但最后嫁给了裴蕴长子裴宣器,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我当然认识她,只是二娘怎么会提到她?”卢夫人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她告诉我一件事,这件事居然和卢家有关,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大姊。”
“是什么事呢?”
苏二娘不慌不忙笑道:“裴家一心想招揽张铉为婿,把裴致致嫁给他,但张铉似乎更喜欢大姊的清儿,我听玉娘说,裴相国特地去找了令兄,希望令兄出门阻止卢家和张铉的联姻。”
卢夫人大吃一惊,腾地站起身,“这....这可是真?”
“这是玉娘亲口告诉我,绝无半点虚言。”
卢夫人慢慢坐了下来,她心中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兄长两次三番让自己反对清儿和张铉的婚事,原来是裴家在背后唆使。
这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差一点被兄长利用了。(未完待续。)
第403章 主动上门
张铉在买宅后的第二天搬进了新宅,换契手续已经办妥,五百两黄金也交付给了麦家,由此,这座位于嘉善坊的宅子正式成为张铉在京城的家宅。
搬进新宅之初总是会乱成一团,张铉买了不少日常居家用品,麦家送来了上百件箱笼床柜等家具,苏家又送来了十几名丫鬟仆妇,这些物品人员如及时雨一般使张铉和他的亲兵们能够安住下来。
虽然家具已经不缺,但张铉并没有住在后宅,后宅暂时被封存,他住在中院的两间屋子里,一间是他的寝房,另一间则是书房。
书房外种了几株腊梅和一棵杏树,巨大的树冠笼罩在屋顶上,使房间里就算是盛夏也不觉得炎热。
此时张铉正坐在自己书房内仔细查看兵部刚刚送来的江淮地图,地图足足装满了一大箱,包括江淮全图和各郡地图以及屡次作战绘制的作战行军图等等,应有尽有。
此时张铉更感兴趣是江淮全图,是绘制在一幅白色的绢绸之上,展开来铺满了整整一张床榻。
就在昨天,吏部批准了他的要求,正式封韦云起为北海郡丞,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离开青州后,他在北海的势力不会被清除。
这时,小丫鬟端一杯茶走进书房,将茶放在桌上,“公子,请用茶!”
张铉端起茶,打量一下这个身体瘦弱的丫鬟,丫鬟名叫小翠,年方十一岁,天生长得又瘦又小,她母亲也是府中五名下人之一,目前是府中厨娘。却长得白白胖胖,母女二人卖身给麦家,现在连同宅子一起卖给了张铉。
小丫鬟聪明伶俐,张铉倒也喜欢她,“小翠,你是哪里人?”张铉喝口茶笑问道。
“回禀公子。小翠是彭城郡丰县人。”
“丰县不错,盛产粮食,怎么会流落到京城为奴?”
小翠低下头怯生生道:“爹爹生病了,卖掉良田治病,最后还是没有治好,我和娘活不去,只得一路乞讨到京城,正好遇到麦家买仆人,我们就卖身进府了。”
“哦!你们在麦家多少年了?”
“四年多了。不过我们一直住在这座别宅内。”
张铉点点头笑道:“你们想回老家吗?”
张铉随口一句话吓得小翠脸色大变,扑通跪下泣道:“公子,千万不要赶我们走,我们真没有地方去了。”
张铉连忙道:“快起来,我没有赶你们走,只是问你们想不想回老家看看?你不想回去给爹爹扫墓吗?”
小翠惊魂稍定,慢慢站起身流泪道:“爹爹去世后就被烧掉了,也不知埋在哪里?回家也没有亲人。房子也没有了,除了这里。我和娘真没有地方安身了。”
张铉暗暗叹口气,只得点点头,“好吧!既然不愿离去,你们就留下来,我不会赶你们走。”
“多谢公子!”
这时,管家徐天匆匆走进院门。在院子里禀报道:“将军,府门外有客人拜访。”
“是什么客人?”
“是一位夫人!”
张铉以为是苏二娘,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对,如果是苏二娘的话,徐管家应该认识才对。
“是哪位夫人?”张铉有些奇怪地追问道。
“好像是卢夫人。”
张铉一下子站了起来。卢夫人不就是卢清的母亲吗?她居然来了,张铉没有一点准备,连忙道:“请她到客堂,我马上就来。”
管家行一礼,匆匆去了,张铉穿得很随意,短衫短裤,脚上穿着木屐,头发随便挽了个结,这样去见卢夫人实在不礼貌,他连忙穿上长衫,小翠又帮他扎上平巾,换了双靴子,这才匆匆向客堂走去。
一般而言,卢夫人作为女眷不应该去拜访别府男主人,不过她是长辈,而且张铉又或许是她未来的女婿,她来见张铉倒也无妨。
卢夫人跟随管家走进府宅,她一路打量这座新宅,宅子不错,环境幽静,建筑精致,虽然不是大宅,但十亩地的房宅在京城也算奢侈了,她不由暗暗点头,财产这一关就算通过了。
卢夫人虽然出身名门世家,但她毕竟也是女人,注重实际是女人的天性,她可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穷鬼高官。
不多时,两人来到客堂,管家请卢夫人坐下,又安排丫鬟上茶。
卢夫人心中有些不安,她今天来找张铉虽然有点唐突,但实际上她又非来不可,毕竟清儿是她唯一的女儿,她需要再深一步了解张铉,才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卢夫人见过张铉一次,张铉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当然,印象不好是有特殊原因,此一时,彼一时,抛去那些特殊原因,她想再心平气和地和张铉谈一谈。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只见张铉快步走了进来,他歉然行礼道:“晚辈参见夫人!”
卢夫人并没有起身,她毕竟是长辈,她向张铉点点头,摆手道:“张将军请坐!”
张铉坐了下来,卢夫人又缓缓道:“不请而来,打扰张将军了。”
“夫人不必客气,有什么事需要晚辈效劳,请尽管开口。”
卢夫人脸色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喝了口茶道:“或许我的话会有点唐突,希望将军不要介怀。”
张铉默然无语,他一时摸不清卢夫人的来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平静应对。
卢夫人暗暗点头,态度还可以,这一点对她很重要。
“请问张将军是哪里人?”
“晚辈是河内郡人。”
“哦!不知令尊是......”
“一介平民而已!”
张铉笑了笑,他又说起了已经连自己都快信以为真的一套托词,“父母去世甚早,晚辈一直跟叔父生活,但前年杨玄感爆发叛乱,叔父和婶娘也不知下落。”
“张将军还有其他亲人吗?”
张铉摇摇头,“所住村庄被烧为白地,几个远房亲戚也死在乱军之中,晚辈已无亲无故。”
张铉的回答虽然不是令卢夫人很满意,不过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早听说张铉没有背景,没有身世,年纪轻轻就能出任将军,着实是异数。
沉吟一下,卢夫人又问道:“张将军读过书吗?”
这也是很重要的条件,假如张铉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她同样无法接受,不过卢夫人又立刻想起丈夫说过,这个张铉学识不错,那应该是读过书,自己多此一问了。
张铉笑道:“叔父家世殷实,曾送晚辈去张氏家学读书。”
卢夫人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是河内张氏的家学吗?”
“正是!”
卢夫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希望,她对张铉最大的遗憾就是张铉不是出身世家,张氏家族是河内郡望,虽然不是天下名门,但也算是有名望的世家,如果张铉和河内张氏有关系,那是最好不过了。
“请问张将军和河内张氏是什么关系?”
张铉看出了卢夫人急切的心情,他完全能理解,反正他的身世也是编出来的,多加一两句话也影响不大。
“晚辈不知道自己和河内张氏是什么关系,叔父一直不肯说这件事。”
张铉回答得十分圆滑,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就让卢夫人更有了希望,她又追问道:“那你们家中没有祭祀吗?”
“晚辈没有参加过祭祀,不过叔父每年新年都会出去祭祀,听婶娘说有很多人参加,男子必须要二十岁以上才能参祭。”
很多人参加祭祀那就不会是小家族,张铉的这个回答使卢夫人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张铉应该就是河内张氏人,或许他是旁支偏房,才没有资格去参加祭祀,她心中暗忖,什么时候有机会去河内郡确认一下,如果张铉真是世家出身,那自己女儿嫁给他也不算委屈了。
想到这,卢夫人的脸色更加缓和了,这时她缓缓道:“张将军能不能给我们卢家一个信物,苏二娘今天来过了,提到了张将军之事,按照卢家的规矩,第一次提亲需要送一件信物,不管成与不成,这件信物都是需要。”
对卢夫人而言,重要的不是张铉的信物,而是她需要借助张铉的信物来缓和她与女儿的矛盾,这才是她今天上门找张铉的真正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