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来是他
殿外的风雪有些大,卫德贵见众人离去,原地上还站着刘继元,他拍着大髦上的灰尘,卫德贵过去立即拱手道:“卫德贵见过皇子,皇子的大髦脏了,要不老奴的这一件给皇子殿下。”
刘继元还沉浸在方才刘继恩的轻蔑中,他望着刘继恩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时候他猛然间听见有人对他行礼,他转过头来,见卫德贵问候,他当即也拱手道:“卫大官不必了,这大髦灰尘拍一下就好了。”
卫德贵见刘继元如此彬彬有礼,心里头还是感到非常高兴,他不再说什么,而是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入了寝殿。
忽然间风雪袭来,刘继元打了一个喷嚏,他拍了怕大髦上的飞雪,然后抬头看了阳春殿屋檐上的冰柱子,那些冰柱子仿佛尖刀一般,随时都要从屋檐上掉下来一般。
他紧了紧自己外层的貂皮大髦,随即转头他看到阳春殿的门开着,也就顺手将殿门给关上了,接着他就回了自己宫外的府邸。
阳春殿内,内侍卫德贵一直守护在刘钧的身旁,过了许久后,他忽然间感到头有一阵眩晕,四肢无力,整个人昏昏欲睡,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他忽然间看了一下房间内,只见铜盆子内的石炭有些熄灭的样子,那些炭火的表面显得有些发白,他刹那间想起石炭致人死亡的传闻,这屋子断然是密闭着,他想到。于是乎他立即跑去窗户旁,只见窗户紧闭,他就知道方才自己为何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了。
他打开窗户,风雪从外面吹了进来,雪花奔腾而来,擦在他的脸上,一股疼痛感。冷却让他一阵紧醒,殿外的风雪持续吹了进来,卫德贵顿时感到非常清醒,他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已经没有方才的那种昏睡的感觉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居然就是一个预谋,今日要不是他及时发现,恐怕他和刘钧都会死在阳春殿内。
龙榻上,刘钧双眼紧闭,他的面色忽然间显得十分苍白,要不是卫德贵听见细密的鼾声,估计他还以为躺在床上的那个就是死人了罢。
卫德贵见刘钧睡得很熟,他就一直侍候在一旁。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方才自己都如此昏沉沉了,而皇帝刘钧还是一个病人,方才也是吸入了一些石炭气息,万一有个好歹,自己的生死也会弄进去。他当即赶去了翰林医官院去请御医前来。
邓去疾道:“多亏了卫大官,陛下若是在多吸上几口,这病情就越发严重了,还好发现的及时,没有大碍。”
“那好。”卫德贵松了一口气,若是在自己照顾刘钧的时候出了差错,他这条命要随时给皇帝陪葬的,“有劳刘御医了。”
……
风雪晋阳城内,郭无为坐着驴车缓缓地回了府邸,郭府门口郭骑云一见自己父亲回来了,他当即迎接上去,然后道:“爹爹,孩儿又从老乞丐那儿收到一封信函了。”随即他将信函交给了郭无为。
郭无为正纳闷,忽然又收到了信函,上一次他就对对方长春堂的身份非常疑惑,这一次他又收到了对方的来信,也不知对方究竟让自己打算做什么。
郭无为拆开信函,见信函内写着一句话:今明二年,大宋北伐,诸事已备。
郭无为被这封信函给吓了一跳,他赶紧将信函收到自己的袖口内,然后对着一旁的郭骑云道:“勿语,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父子知道,其他人都不要告诉他们,你明白吗?”
郭骑云道:“爹爹,你给孩儿取名勿语,就是让儿子少说话,多看事,孩儿自当谨遵教诲。”
“不错,这才是爹爹的好儿子。”郭无为脸色有些微红,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脸色一下子有些发白,他压低声音,然后嘱咐道:“记住你在大宋开封武学之事千万不要让人知晓,也绝对不会提及,要不然我郭家就会被朝廷满门抄斩的。”
郭骑云站得笔直,那是他在开封武学学到的,在开封他是一名特种兵,这件事情赵匡胤是知道的,而勿语一词也正是他当了特种兵之后才被冠以的一个字,此刻他想起了郭无为的教诲,明白自己父亲的处境,他当即道:“是,爹爹。”
“唔。”郭无为与郭骑云道一道去了自己的书房,一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今日阳春殿内刘钧说的那番话,他不知道刘钧是否察觉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毕竟身为一个皇帝,暗中定然会有一些密探扎根在自己的府邸四周,他的一言一行或许也收到了监视。
父子二人在书房内谈论了许久。
屋外的雪花也渐渐地开始小了下来,而北风却更加肆虐了,屋檐上已经开始挂下来了冰柱子,大概有人的一条手臂那么长,如同一柄柄尖锐的箭矢直插地面,当人经过之时,随时都会抬起头当心屋檐上的冰柱子是否会掉下来。
陶然居的门口,那几盆菊花早就被老八给转移到了内堂中来,内堂中老八围坐在榻上,周围则点着开封而来的蜂窝煤以及一些松木炭,内堂还点燃了一些吴越运来的东海木松膏,整个屋子内一片香气环绕。
此人就是那个老乞丐,他换上了一身商人打扮的服饰,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精明,他道:“八爷,信函已经送到,下次我们应该在何处联系?”
老八胡康熙睁开眼睛,他道:“下次让他直接来陶然居,毕竟他那个郭府不能随意去人,我们的人被人发现了就出现大麻烦了。这刘钧手下自然也是有人在这京城当中,也只有这陶然居商肆茶馆之地才不会让人发觉,同时也好闭人口舌。”
那人道:“是,八爷。”
“对了,长青。”
“八爷还有甚么吩咐?”胡长青问道。
“明日上午让他来一趟陶然居,我想亲自见见郭无为。”
“好的,八爷。”
郭无为正纳闷间,当夜又收到了另外一封信函,他看完之后,就放在铜盆内直接烧掉了。
次日风雪渐停,街道上来往的百姓也少了不少,陶然居门口也比往常清静多了。
“陶然居,好名字。”郭无为抬起头,看了一下牌匾上的那些个字,然后迈着脚步走入了里面。
直接走到内厅堂口,一个穿着竹织青色交领长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初看上去以为是一个商人,可实际上郭无为并不这么认为,郭无为一见那人便道:“你就是老糊?”
胡康熙拱手道:“鄙人正是,昨日实在是叨扰郭相公了,今日居然让郭相公亲自来我陶然居一序。”
“不敢。”
“郭相公心里一定会认为这是多此一举罢。”
郭无为一走进这一所陶然居,他就注意到了此地虽然处于市井之地,沾染了一些商贾的气息,可在这内厅内却没有一丝铜臭的味道,给人一种高雅恬静的感觉,而且空气中有一股松木的味道,让人的心情甚是舒畅,“就该如此谨慎,我那宅邸也不安全,这陶然居一般市井之地,想必他们也不会注意到的。”
胡康熙抬起手,微微一笑道:“郭相公果然心思缜密,实在是让老糊我佩服。”
“今日别的不多说了,我们就开门见山说说看如何?”
“郭相公果然是个直快人,那好我们就开门见山如何,希望接下来请郭相公不要吃惊。”
老八立即吩咐小厮上了一壶雨前龙井,然后端了上来,吩咐郭无为坐在软榻上,一起品茗。
郭无为见小厮端上来的是琉璃杯,那琉璃杯的纯色透明度直接跟水一般澄澈透明,而那水中的碧绿色茶叶正缓缓地随着水而缓缓上升,然后倒立悬浮在水面上,宛若一根根的细针,郭无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茶叶,在他的印象中,茶叶一般都是煮着喝得,而不是泡起来的。
“郭相公,请品尝一下这杯茶水?”
郭无为端起茶杯,然后小酌了一口,只在舌尖感到轻微的苦涩,不过味道还真的不错,倒比那些煮茶喝的要高雅多了。“此茶甚好,不知出自何处?”
“吴越国西府钱塘那儿,名唤龙井,这是上次一个贵人出使那儿送来的。”老八说完,也喝了一口,陶醉道,“此茶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若郭相公有兴趣,我这里就赠一些与你。”
“这怎么成,君子不夺人所爱。龙井还是留给八爷罢。”
“不。”随即老八从小厮那儿拿来一罐茶叶,然后递给郭无为道,“此茶是那个贵人上次出使西府带来,指名要给郭相公的,相公就收下罢。”
“哦?贵人?不知贵人是?”
“郭相公,贵人不便出面,但是贵人有一句话要让我转交于你。”老八顿了顿,然后就不说了。
郭无为见对方不接下来说话,他忙问道:“何话?快说。”
老八微微一笑,道:“贵人道:郭无为乃我大宋忠义之士,是我大宋的功臣,身在汉营心在宋。”
“身在汉营心在宋?”郭无为听了这个评价后,心里头懵了,他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一个这么形容自己的话,他觉得那人就是自己的知音,能够明白自己所受的苦,他陷入了深思当中,一个能够明白自己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寥寥无几之人。
老八见郭无为听了这句话,他并没有多说甚么,他只是在观察对方的表情,按照他的观察,对方是被这句话给感动了。
郭无为却抬起头来看着老八,他觉得对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不过毕竟对方不肯现在告诉自己,也是有些担心罢。
不过老八那儿却道:“贵人道:说出来也无妨,只要郭相公保密就行了。”
郭无为见老八这么说,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既然多方要告诉自己,也不怕自己泄密,或许人家根本就不担心自己泄密。
老八凑近了郭无为耳边,简简单单说了几个字,让郭无为怔住了,他一下子也不敢相信。
“原来是他。”
第十章 暗风
陶然居内厅内,铜盆子内的蜂窝煤还在燃烧,香炉内东海的松木膏散发的味道让人越发冷静。
郭无为从老八那儿听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越发震惊,郭无为没想到今日所谈论的都是重大的机密,是以当他听完之后,深思熟虑下,便答应了对方。
既然都是为大宋效劳,又何分父子呢,在赵匡胤那一边,枢密院职方馆的周全与惠璘与自己联系,而长春堂这边他又搭上了魏王这一条线,何况魏王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王爷,将来即位成为皇帝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过郭无为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立即道:“八爷,我那儿子曾在开封武学学习,可否让我儿子为长春堂效劳,为主上效命?”
“这个……”老八一听郭无为想让自己的儿子加入长春堂,为主上效劳,他心里还是非常震惊的,思考片刻后,老八道,“我想主上听了也会非常高兴,既然郭相公如此,我现在就去信一封飞鸽传书给主上。”
郭无为拱手道:“有劳八爷了。”
老八对郭无为道:“郭相公,接下来汉国朝廷的事情就交给郭相公处理了。”
郭无为:“此事交给无不为即可,主上与八爷尽管放心就是了。”
郭无为与胡康熙商议了许久之后,眼见日近正午,郭无为见时辰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恐会让人起疑,他立即起身告辞回自己府邸去了。
……
此刻晋阳皇城内,刘继元一夜都在青楼,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皇宫的消息,他从青楼买醉出来后,回到自己的府邸。
外面的风很大,屋内已经引燃了炭火盆子,室内一片温暖。他脱下最外面的锦衣貂皮,想起亡妻段氏的灵柩停在大厅内。
他又唤了府上小厮,换了一身素色长袍,去了灵柩那儿。
整个府邸一片肃穆,仆役们都在忙活着丧事,他缓缓地走向了厅内段氏灵柩那边,灵柩旁服侍段氏的那个丫鬟正带着哭腔,抹着眼泪往盆子里面烧香火等物。
刘继元见丫鬟婉儿哭得梨花带雨,他听了心里头甚是厌烦,于是乎他上前直接一个巴掌过去。
丫鬟婉儿捂着嘴巴哭着越发厉害了。
“贱婢,哭甚么哭?”
丫鬟婉儿不敢回答,她忍住不哭了。
“滚——”
婉儿不敢得罪自己主子,她立即遁走了。
灵堂内只剩下刘继元一人,他发呆似的注视着灵堂。段氏的灵堂布置地十分气派,与外面世界的雪花极为匹配,只是刘继元一想起刘钧让他丧事简单办理,他的心底就一股无名火油然而生。
刘继元傻笑着,他拍着灵柩自言自语道:“素娘,你死的太冤了,究竟是谁害死了你,是不是那个郭后,我一看她就不是甚么好东西,等日后我登基当上了大汉的皇帝,我一定要亲自勒死她。”
“哈哈,素娘,昨天我干了一件坏事,哈哈,等老皇帝一死,这皇位一定是我的,素娘你死的太早了,我登基后,不,朕登基后就封你为皇后。哈哈哈。”
刘继元如同得了魔障一般,自言自语、疯疯癫癫地说了很长时间,直到过去了许久,他都没有听到从皇宫里面传出的一丁点儿消息。
怎么可能?刘继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阴谋并没有得逞,他苦笑了良久,直接在灵柩棺木上重重地一拍,“哈哈,老不死的居然还没有死。”随即他忽然间觉得自己的阴谋是不是被人看穿了,还是其他,刘继恩一想到这样,他的心就越发不安起来。
“不,皇位一定是老子的,他刘继恩休想得到。姓薛的果真不是好东西,老子薛.利是个祸害,刺杀我娘亲,儿子断然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我登基后一定要杀了郭后。”刘继元在心里暗暗发誓,重重拍着棺木,那只右手虽然被拍的肿了起来,可是他依旧是毫无察觉,疼痛只会让他激发更大的杀戮。
他看到自己妻子的棺木躺在灵柩内,忽然间他灵机一动,立马唤来一个几个仆从,打算将棺木给打开。
那几个仆人一听刘继元的吩咐,立即怔住了,忙道:“皇子使不得啊?”
“这有甚么,我想看看里面的死人究竟如何了?”
“皇子,人死为大,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刘继元呵斥道:“快开棺,否则死的就是你们了。”
“是。”府上的仆从知道刘继元的脾气,只要恼怒了他就没有好下场,他们此刻也不得不依照刘继元的命令开始去取开棺的工具了。
棺材已经被撬开,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是以并无尸臭味传出,可如此还是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死尸味道,里面的死尸差不多躺了半个多月了。
刘继元不耐烦道:“你们退下罢。”
“是。”仆从们不敢违抗刘继元的命令,做完一切之后立即撤走。
刘继元说完,他冷冷地探去棺材内,只见里面一层锦绣缎花被子盖着,亡妻段氏躺在下面。
刘继元掀开被子的一角,只见段氏面色全白,隐约有尸斑……刘继元看了一会儿,差点就吐了,他急忙侧面不看,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一连反复之后,刘继元胆子已经渐渐大了起来。
“不过就是死人有甚么好怕的?”刘继元说完,拿来一张凳子,随即抬起脚跨进了棺材内。
灵堂内只传来一阵粗喘声。
刘继元浑身的力气已经抽去,他仰躺下来,他要考虑以后要走的路。
他若是要结交朝廷的大臣,首先要结交的就是朝廷中的郭无为,而据宫中内侍道父皇曾经在郭无为面前抱怨身为太原尹的刘继恩资质平平,没有治理朝政的经验。
郭无为曾也没有在父皇面前说他好话,刘继恩也在私下里常常怨恨郭无为,是以二人是走不到一块儿的,他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登上皇位的希望又大了不少。
“郭无为,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登上皇位?”刘继元一想到这个,他脑海就开始思考郭无为的一切,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改日一定要去郭府拜访。
……
而另外一边,刘继恩府邸内,刘继恩并没有像他弟弟那样野蛮,他比较冷静地多了,只是他对刘继元并无好感,他们虽然是一母同胞,可父亲却不是同一个,一个姓薛,一个姓何,二人却如天生仇敌一般,恨不得对方死。
刘继元的性子他从小到大已经看惯了,此人骨子里面就是一个暴虐、易怒之人,要不是他是自己的弟弟,刘继恩也不会如此照顾了,只是在皇位面前,刘继恩也怕父皇会冷落自己,而选择自己的弟弟刘继元。
汉国的皇位,只有一把,刘继恩认为在他们几个继承人当中,自己是长子,也是太原尹,主持晋阳事务,将来皇帝一死皇位也一定是属于自己的,只是当今汉国,朝政大权握在郭无为大臣的手上,刘继恩觉得自己若是要登上皇位,就必须铲除朝中郭无为一党,这样他才能安然无恙,否则大汉只知道郭无为,不知道有他了。
刘继恩一想起郭无为,就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杀了郭无为,只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
天色已经入暮,北方晋阳城内,气温已经到了零下,街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守城的将士,他们还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在冰天雪地里守护这一座坚固的城池。
城头,无数火把已经在空气中照亮了,每隔几步都有几个士卒站岗,而在城墙上,汉字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此刻一个穿着明光甲胄,头戴红缨帽盔的年轻将领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他的面目甚是英武不凡,周围将士一见此将,便拱手道:“见过刘将军。”
“不必拘束,我刘继业不过是一个匹夫罢了。”此人原名姓杨,名重贵,其父杨信,曾任(后)汉的麟州刺史。如今他唤刘继业,因为弱冠之时即跟随刘崇,为保卫指挥使,以骁勇远近闻名,被刘氏赐名。此人屡立战功,迁升建雄军节度使,多次立下战功,每次都能取胜,(北)汉国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叫做“无敌”。
刘继业看着面前诸将,问候了几句,随即他继续在城楼上巡视,等巡逻完京师的东、南、西、北城门后,他才会回府休息。
子夜过后,刘继业终于忙完了一切,他适才回府。回府后,折氏正在儿子刘延朗(杨延昭,本名延朗,后改焉)讲前方的一些打仗的故事,这九岁的小家伙一直不停地央求自己的娘亲讲爹爹英勇作战的故事,而长子刘延玉还在城楼上戍守。
听完之后,刘延朗道:“爹爹果然是无敌啊。”
忽然之间,刘延朗房间的门被推开,然后刘继业道:“甚么无敌,你爹爹怎么无敌了,是你娘将爹爹编排地无敌了。”
刘延朗一脸惊喜:“爹爹,你回来了。”折氏喜道:“哟,无敌回来了。”
刘继业道:“取笑了。”
刘继业看着面前的折氏,他心里十分激动,为娶了这么一个妻子而高兴,而折氏是折德扆之女,在刘继业的心目中,折氏性敏慧,虽为女流之辈,可尝佐自己立战功,不愧是贤内助与女将。
折氏微微一笑,随即对自己的儿子道:“朗儿,还是早点歇息罢,明日一早开始继续勤学武艺与兵法。”
刘延朗道:“是,娘娘。”
刘继业虽然面上高兴,可折氏还是能够知道枕边人心底在想什么。
折氏道:“官人是在担心南国么?”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刘继业感叹道,“如今宋国控制了南北,不久就会兵发汉国。”
折氏反问道:“汉、宋一战,官人觉得胜算如何?”
刘继业道:“这个……只要汉国上下同心同力,大宋就不可奈何了。”
“官人,我道是不这么认为……”,“……”折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旁的刘继业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
“官人,事实就是如此,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改变的。”
第十一章 孔明夸诸葛亮
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多,呼啸北风也从屋脊上吹落而下,零星的小雪花从天而降,飞扬而起,这个世界越发好看多了。
演武堂,郭骑一身劲装武服,一早就已经拿着一柄长剑在院子内习武,郭无为也在一旁看着,他拍手叫道:“勿语的剑法越来越精妙了,爹爹都快赶不上了呢。”
“爹爹,这剑法是当初在武学内,魏王殿下亲自传授给我们的。”就在此刻,郭骑云的右手持剑,剑芒轻轻点过飞舞雪花,挥剑所在,地上的雪花也在一瞬间从地上零星飞舞起来,他看着郭无为道,“爹爹,此剑法如何?”
郭无为两只眼睛看着郭骑云,站在一旁仔细欣赏起来,越到精彩之处,他鼓手道:“此剑法就爹爹看来,并无任何破绽,在作战之时,也可克敌致胜。”
郭骑云听了十分高兴,就在此刻,门外一个仆人立马进了院子,火急火燎道:“阿郎,有二皇子拜帖。”随即仆人将拜帖交给郭无为。
“哦?”郭无为没想到刘继元今日亲自来府邸拜访了,他不知道那个皇子的城府中弄得是哪一出,当然人家来者是客,身份又很尊贵,郭无为眼下在汉国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想得罪汉国的一些皇子勋贵之辈,是以郭无为亲自出门拜访了。
天空的小雪花还在四处飞扬,门口,刘继元等了片刻,他的头上、身上已经沾染了一些细碎雪花,他心内道:郭无为啊,郭无为,今日你看我这一副三顾茅庐的样子,一定能够被打动罢。
郭无为从郭府大门而出,一丝飞雪飘扬起来,在风雪下,只见刘继元今日穿着一身半旧的朱红色圆领长袍,样子看起来甚是狼狈不堪,郭无为也不知道刘继元今日吃错了甚么药,居然不穿华贵的衣衫前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用布条盖着的篮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郭无为被刘继元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有点类似一个乞讨的乞丐,于是他反问道:“二皇子,你这是?”
刘继元见四周无人,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篮子放到一旁,那篮子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响声,此刻刘继元三下五除二就开始哭诉道:“郭相公,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郭无为十分诧异,他不知道刘继元在做什么,他立即弯下腰,然后将跪在地上的刘继元扶了起来,“二皇子,有话去厅内说,你跪在这儿,让别的居心叵测的大臣见了,还以为我郭无为仗着权势欺侮皇子你呢?”
“唔。”刘继元故作哭腔,他抽噎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两眼汪汪地看着郭无为,心里噗嗤一笑。
到了厅内,刘继元又故伎重演,猛地一下子跪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一旁的郭无为无论怎么劝他他都不起来。
郭无为心里知道刘继元这是装腔作势,可对方毕竟身份尊贵,他表面上还是问道:“二皇子,你这是有何苦衷,要不一并告诉我。”
刘继元见自己装腔作势也差不多了,他立即停止了假哭,然后道:“郭相公有所不知,我与我大哥之间有间隙已经不是一二日了,如今父皇病重,我就怕父皇万一有个闪失,我大哥登基后会对我下手。”
郭无为一副狐疑的样子,他惊讶道:“刘府尹的性子我是知晓的,虽然他在治国上并无可堪之用,可他也不会下得去这样的手啊?”
刘继元道:“没想到郭相公对我大哥的评价如此差,不知道日后若是我大哥登基,郭相公的这句话会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面?”
郭无为一阵苦笑,他摇摇头,没有多说甚么。
对面的刘继元已经站了起来,然后问道:“郭相公认为我那大哥有治国之才么?”
郭无为没有回答,此刻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刘继元的心思,他只觉得刘继元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跟自己耍心思也斗不过自己,他道:“这一点还是让陛下怎么抉择,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郭无为一字一句敲击在刘继元心头,刘继元心里虽然有些愤怒,但是面子上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他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郭相公,你知晓我那大哥并无治国之才,我曾经听他在人前抱怨过郭相公你呢,郭相公如今权倾朝野,连我大哥这样的人他都要忌惮,更何况其他大汉臣子呢,我那大哥郭相公心知肚明,只是嘴上并不好说出来,他还说他登基之后,就要废了郭相公。”
“当真?”郭无为一听,面色有些不自然,他还是第一次听刘继恩在背后这么说,何况刘继元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他在大汉朝野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权势可以直接废立皇帝了。
在五代十国这个时代,只有实权才是最牢靠的,一般握有实权之人大多都打算称帝,更何况眼下汉国国主刘钧病重,明里暗里也有一些人眼红妒忌自己的权势,有落井下石、反唇相讥的小人数不胜数,他们也在时时刻刻看着自己倒霉。
对面的刘继元见郭无为苦皱着眉头,他猜到郭无为其实是那么在乎自己的权势的,自古以来权臣的下场都不好,郭无为要么废帝自立,要么被人攻讦,成为阶下囚,是以在刘继元看来,郭无为如今要做的就是组织自己的大哥登基为帝,与自己同流合污,至少他现在才能保证郭无为的安全。
若在以前,郭无为倒是会如同刘继元这样考虑,如今郭无为并不会这么做,他的靠山只有一座,那就是宋国。
就在这一刹那,精明的郭无为已经定计一二,将来若是皇帝驾崩,他的继承人就会在刘继恩与刘继元二人中产生,只是如今这二人却在暗中斗得死去活来,而在继承人的问题上,他郭无为也是一个微妙之处,若是自己强行以权力干涉,这皇帝由谁做都可自己决定,是以除了汉国刘钧是最有权势的,他郭无为就能排行第二。
而在屋外,郭骑云也在暗暗偷听当中,听了之后他也是不屑一顾,这刘继元如此做作,当真要比那个榆木脑袋更加榆木脑袋,如此做作之人将来若是扶他坐皇帝的位置,我郭家恐怕会死的更惨,郭骑云心里鄙视道。
“郭相公请看。”厅堂内,刘继元此刻已经坐在了位置上,他掀开篮子上的那块布,然后露出里面的一筐子物事,瞬间就让郭无为的面色起了波澜。
这个篮子虽然普通,可在里面居然放置了不少的金银黄白之物,郭无为也没想到刘继元居然在一个破旧篮子内放置了黄白之物,他却连正眼都没有瞧一下,这些物事不过是身外之物,比起天下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郭无为拱手道:“多谢皇子抬爱,不过我并不爱此物,还请皇子原物奉回。”
刘继元原本兴高采烈的一张脸,此刻已经抽搐起来,他没想到郭无为是个软硬不吃之人,看样子这些黄白之物根本就没有打动郭无为。
刘继元见郭无为一本正色,他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他反问道:“郭相公若是嫌少,我府上还有不少,改日郭相公有空,可以去我府邸坐坐。”
郭无为心里已经嗤鼻,心道这刘继元果真是个无耻之徒,平日里也是花天酒地,这样的人倒是要比刘继恩差不多,刘继恩顶多是治国平庸,而刘继元则是一个昏庸之辈。
只是郭无为一想到自己在汉国还有大事要做,他立即道:“若是皇子日后有难,我定会襄助一二。”
“哦?”忽然刘继元听见郭无为的这句话,他心里那副失望的样子瞬间有了希望,他道,“若是郭相公肯帮我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郭无为面上微微笑着,而在心底却早就将他比作孔明夸诸葛亮,这不是自己夸自己么,他在汉国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倒是可以利用刘继元一二,越聪明越自以为是之人,死的也会越惨。
对面的刘继元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他此刻面上甚为高兴,随即见戏码演的差不多了,能够得到郭无为的一个承诺就差不多了,于是乎他拱手道:“今日郭相公一句话,日后我刘继元若是有难,也就不顾生死了,只要郭相公出手,刘继元日后当给郭相公一个繁花似锦的前程。”
郭无为也是拱手一迎,顺势而道:“二皇子过重了。”
刘继元看着屋外的风雪道:“风大雪大,郭相公请保重。”
郭无为也拱手道:“多谢二皇子关照老臣。”
“郭相公,我府邸还有丧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
不知道刘继元的人,还以为刘继元是在礼贤下士,知道刘继元的却觉得刘继元这么做就做作。
刘继元刚刚踏出屋外,只见郭骑云走了过来,他看着郭骑云微微一笑,“云哥儿好。”
郭骑云作揖道:“勿语见过二皇子殿下。”
刘继元已经走远,此刻郭骑云已经到了厅内,他见到郭无为站在地上,蹙眉思索了许久,此刻他开口道:“爹爹打算怎么做?”
郭无为这才听见自己儿子在问他,他道:“爹爹知道自己在做甚么,这刘继元不值一提,到时候用的好,就是一颗不错的棋子,用的不好倒是会引火烧身,反倒是刘继恩那儿,要做的少些。”
“爹爹说的极是。勿语明白。”
郭无为久久地看着郭骑云,他猛然间抬起头,深沉道:“勿语,我们现在做的还有许多,爹爹有一件事情放在心底许久,今日要跟你说一下。”
“爹爹但说无妨。”
……
良久之后,只听见屋外雪花簌簌而下的声音,屋子内铜盘内石炭淡蓝色的火焰正闪闪跃动。
父子二人抬起头,望着南方。
第十二章 识大体
整个北方都在飘雪之中,开封也不例外,魏王府在风雪中渐渐被白雪笼罩,空气中也飞来一只个头比一般鸽子还大,毛色灰白相见的乳鸽,落在魏王府后院,扑棱棱一下,飞进了赵德昭的卧室。
赵德昭取下密函,关于汉国的一切已经全部都在纸条上,他将纸条放在铜盆内烧掉了。
当夜,在魏王府的一处密室内,这里是赵德昭每次商议机要之事的地方,此刻长春堂开封总堂的重要人物已经全部到了密室内。
这样重大的商议,在乾德年间算是大的了,杨濛杨澈兄弟、老九、万松、杨光等人都在密室内。
这间密室都是用水泥建造而成,是以密闭性能非常好,隔音效果也不错,赵德昭原本打算在自己府邸的地下建造一条密道,但是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若是这样做,他觉得实在是低估自己的实力。
此番商议,均是围绕攻打晋阳而作准备,密室之内,点了许多盏油灯,在密室东北角的墙上挂着一幅北方形势图,夏州、晋阳以及幽州每一个点,每一个面都被标志地甚为清楚,地图上山川、地势、县城等只要一眼望去,就能完全印在自己的脑海中。
而在地图不远处,那一幅比地图更为详细,此刻已经被制作成军用沙盘,大气磅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不同势力范围也被插上了不同的旗帜。
这是一次例行商议,老八他们在晋阳城蛰伏地太久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忘记使命,今天白天从晋阳传来的消息给了赵徳昭满心希望,让他意外的是郭无为也顺势与长春堂联系,而他的儿子郭骑云则是加入了长春堂,这也正式表明郭家父子投靠了自己、为自己效劳。
密室内,只听赵德昭道:“诸位,今日将你们召集来此,为的就是汉国之事,如今北方才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一块心病,在接下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将目标放在北疆,今日晋阳八叔业已飞鸽传书,伪汉朝廷中郭家父子已经暗投我长春堂,我等可以借此他们的势力打开大门。”
万松道:“主上得了郭家父子的助力,也可快速瓦解伪汉朝廷内部的势力。”
赵德昭看着万松道:“义兄说的极是,伪汉内部并不稳定,参差不一,各个势力也蛰伏其中,他们心思各一,也是非常容易瓦解的。我们要做的都是情报上的搜集,至于其他的我们暂时也不要去想。”赵德昭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看着墙角的那巨大的军用沙盘,然后又道,“诸位请看,这伪汉国内的地势已经全部展现在沙盘上了,这样对我们而言就一目了然了。”
万松等人凑近了看着,他们脸上皆为一副疑惑的样子,而那巨大沙盘给人感觉一副将众生都操控在手上的感觉。
杨濛道:“若真如此,日后行军打仗也就方便多了。”
其余众人也是点点头,他们看去他们主上赵德昭的脸上一片敬畏的表情。
商议进行了许久,众人也是点点头,赞同他们主上对北方之策。
屋外风雪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后半夜的时候,众人适才从后门离去。
……
北方,上京城内,雪已经将这座城市覆盖了厚厚一层,在整个北方冰天雪地中,上京巨大城池之下,给人的感觉显得十分荒凉。
上京皇宫内,被装饰得富丽堂皇,地上面铺着厚厚的貂皮,就连床榻上都铺着貂皮,其他物件也是用金玉制成,整个以一副奢华的样子。
耶律璟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自从登基之后,反对他的人就有很多。
今夜,他穿着一件虎皮大衣,最外面罩着一件紫貂皮大衣,整个人慵懒地躺在貂皮铺成的木榻上,右手拿着一大碗金玉做成的酒碗正在喝着,酒浆琼液从他的手上流了下来,将他的衣衫弄得尽湿,耶律璟摆弄了自己的衣衫,然后不悦道:“快烧火。”
一旁的侍卫正低头地往铜盘子内添着柴火。
耶律璟喝的酒的度数并不高,而且他常年酗酒,身材有些肥胖,味觉神经已经对这种低度酒并不过敏,此刻他的头脑还是非常的清醒。
耶律璟抱怨着,自从辽国内乱开始,上京城的酒也贵了不少,而且越是他国的酒就越是价格昂贵,而耶律璟喝的酒也不是度数最高的,他嚷嚷道:“朕要喝宋国的美酒,这酒真是不爽。”
一旁,正熊熊燃烧着三个铜盘子的木炭,侍从并没有理睬,他一点点在铜盘子添加着火炭,他抬起头看着眼睛一张一合的耶律璟,背过头去阴笑着。
耶律璟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有些糊涂,他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两只眼皮子也开始耷拉着,他手上的金玉酒碗一下子从他的手中滑落下来,落在地面上的貂皮地面没有发出响声。
耶律璟两眼一闭,整个人仰面躺着睡着了。
一旁侍候的侍卫此刻见耶律璟已经睡着,他赶紧放下炭火,将目标锁定在床上睡着的耶律璟,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耶律璟身上的调兵虎符。此刻他的手在耶律璟的身上摸索着,他熟练地脱光了他身上的衣衫,耶律璟身上的赘肉一下子因为衣衫除尽,而露出白花花臃肿的肥肉。
侍卫稍后才在他的贴身内衣内找到了契丹人调兵的虎符。
“找到了,藏得还真是隐蔽,害得我找了这么久。”那个侍卫暗骂一声,抬起头狠狠地踹了一下耶律璟的胸口,将虎符收入自己贴身衣兜内后,他这才直接用一床大被子将耶律璟盖上,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一副样子,离开了现场。
侍卫从皇宫内离去,拿着虎符而去,半夜的时候北方呼啸的风雪还在下着,侍卫离去之后则直奔城南。
城南的一间客栈内,虽然已经打烊了,可在客栈内烛火一直亮着,石家兄弟还没睡着,他们都在盘算着皇宫内的事情到底做的如何了,石家兄弟等了许久,此刻门外有一人敲打着门,在寂静黑夜中显得十分醒目。
石家兄弟拆下了木板,只见一个穿着侍卫服饰人已经到了门口,石家兄弟立即将他迎进来了。
石延熙见到此人,拱手道:“杨统领,事情做得如何了?”
那名被称为杨统领之人,他穿着一身侍卫的服饰,在昏暗烛火下他的背.影已经背拉得很长,他十分刚健的一副样子,两只眼睛看着石家兄弟,然后拱手着作揖,此人正是杨赞。
杨赞道:“你等放心,事情已经办妥,调动契丹人军队的虎符也在手上,到时候主上命令一下,在朝廷攻打伪汉之时,将契丹人的军队调离边境。”
石延熙赞叹道:“此计甚妙,看样子主上已经成竹在胸,我石家的血海深仇也可以报了。”
杨赞拿着那一块虎符,紧握手上,道:“只要将契丹兵调离开去就已经完成了任务,等伪汉一灭,我们就将目标定在契丹。”
“甚好。”忽然间从楼上走下来一个黑衣蒙面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英气,那人走到杨赞与石家兄弟身旁,停住了,那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气息。
杨赞瞪大眼睛,他闻到了那股清香,他不可思议道:“冷舞,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嗤笑一笑,然后从脸颊上将蒙着的黑巾拿了下来,只见在杨赞与石家兄弟面前的乃是一个绝色女子,用花容失色、倾国倾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形容她是恰好不过的了,她的一笑让三人瞬间神魂颠倒,特别是杨赞。
那名唤作冷舞的女子一副怒色,道:“我怎么不能来,我与契丹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次就是为了杀契丹狗而来。”
冷舞一想起契丹二字,她就恨得直咬牙,她好友一家都被契丹狗蹂.躏至死,在杨赞等人看来也是合乎常理,只是对方毕竟是个女子。
杨赞一字一句,面前的这个女子他十分关心,也曾不止一次对她表示爱慕了,可是对方却并没有表示,杨赞的一颗心有些受伤,不过毕竟是他关心之人,是以他关切道:“冷舞,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不是你们女人能够掺和的。”
冷舞一副坚持的表情,她倔强道:“这些年我在上京开设青楼楚馆,为的就是掩人耳目,隐藏在青楼内,报仇雪恨。”
石家兄弟看着杨赞与冷舞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一个劝着,一个却坚持自己的想法与做法,他二人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是以二人乖巧地闭上了嘴巴。
杨赞还是敌不过冷舞的要求,最终也无奈地赞同了。
冷舞看了看杨赞手上的虎符,问道:“你们接下来如何做?”
杨赞道:“一切还得听从主上吩咐,如今灭汉才是首位。”随即他看了看面前的冷舞,心头一丝顾虑,他又道,“我最怕的就是你一下子冲动起来,破坏了主上的计划。”
冷舞怒道:“我岂是那样不识大体之人。”
二人暂时不说话,只听屋外飞雪的声音,隔了片刻后,杨赞道:“我希望你是个识大体之人。”
第十三章 狠毒与变态
冷舞已经走出了客栈,消失在黑夜中。
客栈内,只剩下杨赞与石延煦、石延宝兄弟二人,三人相视而笑,柜台上的一本线装书内大多都是一些关于辽国的密报。
长夜漫漫,三人聊了许久之后,就各自分散,掌柜上的灯花已经结成一个硕大的灯果。
杨赞从客栈内出来后,就一直在街上走着,不久之后他来到了天雄寺那边。
雪中的天雄寺越发显得庄严、宁静。
天雄寺内,僧人们早就已经入睡了,寺内却唯有一人睡不着,他就是小沙弥清惠,杨赞到了天雄寺之后,在墙角处等候着。
丑时的时候,清惠才出面。
清惠潜伏在天雄寺已经好几年了,他负责搜查的就是皇宫内的一些机密,耶律璟虽然嗜杀,但是他崇尚佛法,所以在上京城修建了不少的佛寺、佛塔,而天雄寺每年也要在耶律璟的生辰的为他举行生辰典礼,今年的生辰典礼马上就会在年底举行了。
据清惠道:辽国内一些契丹贵族势力倒对耶律璟有些不满,辽国境内的贵族势力也是蠢蠢欲动,欲借此良机刺杀耶律璟。
耶律璟死活对于杨赞以及大宋而言无所谓,只是耶律璟一死,辽国的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断然是会出现许多新的势力的,因此杨赞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以防上京城的异动,而他们也要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对手耶律璟,以免他被那些势力暗杀。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候,清惠要做的就是这些了,当然清惠的实力并不足以保护耶律璟,他们手上还需要其他势力的助益。
此刻,清惠挠着耳朵,听着杨赞说着。
杨赞道:“我的人手是帮不上忙的,倒是黑衣统领那儿能够帮助到你。”
清惠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诉苦道:“黑衣统领尚在辽东,等过段时间他们才会到达上京城,这段日子还要劳烦杨统领你们了。”
“那也好,明日我的人马会潜伏在天雄寺附近,会注意周围的动静的。”杨赞获知了一点消息后,立即从天雄寺撤走。
......
当夜在皇宫内,耶律璟依旧躺在床上,他的头仍旧是一阵眩晕,他看到金玉制成的酒碗掉在地上,他见一旁心灵手巧地仆从正在炉子炕内添加火柴,他叫嚷道:“该死狗奴才,将地上的酒器拿起来给朕。”
那个仆从点点头,放在柴炭,然后弯腰去拿地上的酒碗。
耶律璟道:“拿酒来,给朕洒上一碗。”
“是,陛下。”那个仆从转过身,趁着耶律璟没有看见,他忽然低头看了看右手手腕内的那把匕首。
耶律璟急道:“狗奴才,还不快将酒拿来。”
仆从见耶律璟发火,他忙将袖口放下,然后快速从酒壶内斟了一碗。
酒碗被仆从十分谨慎地端了过去,仆从不敢抬头看着耶律璟,生怕被这个魔头给端倪出细节。
耶律璟见酒碗正在端来,他忙过去去接,正端在手上低头喝着。
忽在此刻,仆从眼明手快,一下子从袖口之中抽出匕首打算刺向耶律璟的脖子处。
由于刺客的力道、方向不对,那一把匕首刺过去却被金玉酒碗给挡住了。
金玉酒碗被匕首刺得叮咚响,耶律璟忽而意识到那人是个刺客,他将手上金玉酒碗朝着刺客掷过去,身子便往后夺去。
耶律璟起身的时候,忽而发现自己上身没有穿衣服。
刺客见金玉酒碗朝着自己这边飞来,他忙躲开,然后不遗余力地继续用匕首刺杀。
耶律璟拿起榻上的衣服,边躲边挡着。
那衣衫被匕首“刺啦”几声,划破了几道长口。
那把匕首的刀锋擦过耶律璟的手背,一丝嫣红的血从耶律璟手背上流淌了下来。
耶律璟吃痛叫嚷一声,随即将快速用衣衫将伤口给裹住,破损的衣衫上都是鲜血,“你是谁?为何要刺杀朕?”
那个刺客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行刺,手上的匕首如同灵活的蛇身一般,朝着耶律璟这边砍过来。
屋内的动静极大,可是屋外的侍卫早就已经被那个刺客给杀了,是以耶律璟情急之下的大喊大叫,根本就没有作用。
耶律璟过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刺客给算计了,此时屋内,一个躲,一个追,屋内的器物装饰等也被全部弄乱了。
今夜耶律璟酒喝得太多了,而且先前杨赞下的蒙汗药的效用还残存在耶律璟的身上,是以耶律璟跑了很长时间,他的体力已经渐渐地支撑不住了,何况的身子本就肥硕。
耶律璟已经累了,他被穿着仆从衣衫刺客逼到了角落。
刺客冷笑一声,他见耶律璟已经动弹不得、无处可躲,他冷笑道:“耶律璟,没先到你也有今日,今日还不乖乖交出虎符,然后受死。”
虎符,耶律璟这才搞清楚他是来盗取自己的虎符的,只是虎符他一直放在自己的内衣里面贴身保护,方才自己醒来后才发现自己是赤着身子,而那衣衫内倒也没有见到虎符的影子。
耶律璟疾呼道:“虎符不在朕身上,不是早就被你们取走了么?”
刺客一听,却恶狠狠道:“胡说,耶律璟狗贼,你快将虎符交出,否则性命不堪。”
耶律璟毕竟是契丹人的皇帝,他身上的一股威势依旧显露出来,他道:“虎符确实是不在朕的身上。”
“哼,那就先杀了你,我再慢慢找。”刺客手中的匕首已经刺了下去。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跳出一个穿着黑衣的九尺大汉,他的身材跟头牛一般健壮,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屋内。
刺客以为是自己的同伙,但是他还是决定先确认一下,他问道:“你是谁?”
九尺黑衣大汉不由分说,直接从手上飞出一把铁索连起来的大锤,然后砸向那个刺客。
刺客被突如其来的大锤给吓坏了,他赶紧纵身一跃,往一旁躲去。
铁齿大锤如同灵活的蛇身一般,在屋外游走起来,对面的那个刺客虽然躲得快,可心里头却滴出了汗水,心道:“此人如此力大无穷,我虽然躲过去了,可时间一长,我还不得死在那个蛮牛手上。”
刺客往窗户那头瞄了一眼,窗户被风给吹开了。
九尺大汉却意外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知道那个刺客要从打开的窗户那里逃出去了,他早就提防了这一点,是以他将铁齿大锤往窗户那边靠了靠。
刺客一看,眼下只道是已无生路可逃,他原本瘦削的身子也藏不了多少力气,跟那蛮牛硬拼之下,也不会得逞。
九尺大汉,忽然间将力气提高了一点,手上的铁齿大锤已经砸去了那个刺客。
刺客被铁齿大锤砸中了一条大腿,只听到骨头“咔嚓”一声,那刺客大叫一声,躺在地上弓着身子,眉头紧皱不堪不断哀嚎着。
九尺大汉见刺客已经被击中大腿,那一条大腿已经完全骨折,此刻他便要抽身离去。
空荡荡的屋外,只剩下二人,一旁的耶律璟见刺客躺在地上哀嚎,他急忙壮着胆子走了上去,一脚将刺客手上的匕首踢飞了。
“叫你牛,叫你盗朕的虎符。”耶律璟一脚高高抬起,然后朝着刺客的右手踩了下去。
“啊——”刺客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整个人昏死过去。
耶律璟还不解气,他觉得虐人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他适才注意到自己的上身没有穿衣服。
虐人有千万种,他忽然新生一个毒计,他看到地上躺着的刺客,急忙将刺客身上的衣物全部扒掉了。
刺客此刻已经赤.身躺在地上。
耶律璟看去那人,忽然间感觉自己的脑子内一阵血脉喷张......各种古怪的念头在他脑子内闪现出来。
“男人与女人又甚么不同?”
......耶律璟平躺在刺客上面,忙活了一阵,他适才觉得有些累了,他还不解气,于是乎拿起远处地上的匕首。
他仔细端详了起来,这匕首在他手上俨然成为了一把操控命运的匕首,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一刀下去,那刺客成为了一个太监,血溅在了耶律璟的脸上。
“哈哈哈。”耶律璟淫.笑着,他抓起地上的那个断裂的物事,仔细端详起来,忽然间他觉得非常恶心,然后他快速将那物事扔到了火盆内,过后不久,一阵烧焦羽毛的味道传了出来。
耶律璟探了一下地上那个刺客的口鼻,忽而发现那人还存了一丝气息。
“也罢,将刺客交给侍卫他们。”
第二日,刺客醒了过来,他适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大腿的存在了,而他下面前后却是一阵疼痛。
刺客被审问已经叫不出声音了,整个人也成为了一个血人。
耶律璟到了监牢内,问周遭侍卫道:“刺客,招了没?”
“陛下,刺客已经招了。”侍卫凑过耶律璟的耳边慢慢说了起来。
“哦,原来是他们这一伙人?”耶律璟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走向了那个刺客。
“你们先下去,朕要在监牢内单独和那人谈谈。”
刺客被一丝不挂地吊了起来,耶律璟瞧去那刺客身上的累累血痕,他皱起了眉头,当他看到昨日他的那个杰作后,他开始大笑起来。
刺客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剩下的只有用眼睛瞪着耶律璟了。
耶律璟抬头望去下边,那儿血渍已经凝结,若是换做他人早就死了。
“刺杀朕,你命有几条?可惜是个没根的男人。”
刺客还是瞪着,无力反抗。
“哈哈。”耶律璟走近了那刺客,他的手已经摸了上去,那打得皮开肉绽的肌肉,摸上去的触感在耶律璟的手中跟牛肉差不多。
耶律璟肆无忌惮地摸着,他只要一想起辽国如今的乱世,他就开始疯狂,眼下他已经成了病态之人,对着那个刺客厉声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朕的,你们休想拿走,想拿虎符,你们休想。”
那刺客眼睛朝下瞪了一下,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被如此折磨,而且眼下他早已成了一个废人。
“那些刺杀朕的人都该死。”耶律璟凑过刺客的耳边,连连笑着,忽然间他加大手上的力气,狠狠地掐着断裂之处。
刺客低沉地惨叫一声,整张脸色已经变白,浑身上下全部都是汗水。
刺客的这副样子,在耶律璟看来甚是享受,他又故伎重演。
监牢内的铁链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在不停地颤抖着,刺客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遭受了千万只蚂蚁钻心刺骨,他已经不能颤抖了,任由耶律璟的摆布。
......
第十四章 上京喋血夜
监狱内,耶律璟的面色扭曲起来,此刻他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刺客在耶律璟的蹂躏之下已经发不出任何喊声,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仿佛都被撕裂一半。
耶律璟笑骂连连,接着用刺客的匕首割下了对方的舌头,然后刺瞎了对方的眼睛。
刺客遭受了非人道的待遇之后,在痛苦绝望中死去,面前的死尸却让耶律璟激发出了更大的兽性。
铁链在空气中剧烈地摇晃着。
不久之后,尸体的肢体也渐渐僵硬起来。
偌大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监牢内,只听见耶律璟疯言疯语道:“你们让我死,那我偏偏就让你们活着生不如死。”
回声袅袅不断,让戍守监狱外的那些狱卒听了也是害怕,他们也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辽帝。
耶律璟进去的时候衣衫穿着体面,而出来的时候,他的衣衫上沾染上了不少鲜血,最外面的那件左衽衣袍敞开着,亵衣的衣带也没有系上,下面的裤腰带一半都在外面挂着,上面还留着一股粗野的味道,亵衣里面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肚子。
经过狱卒身边的时候,耶律璟瞪了那些狱卒一眼。
监狱的气氛甚是诡异,狱卒吓得不敢抬头看着耶律璟。
接着耶律璟也派出自己的刺客,他打算将那些对他皇位有威胁之人暗中处理掉。
入夜之后,在上京城内的街道上,四周的积雪尚未融化,屋檐下白天融化的积雪在夜晚渐渐凝结成了一根根粗.大的冰柱子。
在寒冷的夜晚没有多少人愿意在外面的街道上走着,就算在其他时候,街上早就没人了。
在上京城,所有人都在恐惧之中,他们害怕,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
在上京城活下来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半夜的时候,耶律璟派去之人悄悄地出现在了上京的街头,如今他们出现的是城北,那里大部分都是契丹贵族住的地方。
离天雄寺不远处的一条巷道内,黑衣人正拿着刀出现在此处,他们在此地伺机已待。
他们按照上头的吩咐,今夜开始有计划的进行第一次屠戮计划。
他们来到巷道内,为了隐藏行径,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并没有带火把,四周漆黑一片,这样子也更适合杀戮。
一户大门紧闭着,门口则戍守不少的守卫,即使是在风雪夜里,他们丝毫也不懈怠。
而在此刻,不少黑衣人突然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个宅邸前,门口的守卫见到一群黑衣人前来,他们立即道:“你等何人,为何擅闯此处?”
黑衣人并没有答话,他们受命与他们的皇帝陛下,既然是皇帝陛下亲自下的旨意,他们就会坚决地执行,是以他们拿着手上的刀剑,以及手中的弓弩,先是用手上弓弩一阵射杀,之后再用刀剑相拼。
弓弩在黑夜中已经张开了屠戮的钢牙,在这个寒冷夜晚,空气中只听见许多兵器交割碰撞的声响,随即朝着门口的那些个侍卫那里射了过去。
戍守门口的侍卫一见有弓弩飞来,他们迫不及待地拿着手中的兵器开始抵抗。
刀始终是快不过箭矢的,后头的黑衣人也越聚越多,一阵弓弩齐射之后,门口只剩下零星几个存活者,而在门背后又有源源不断地守卫从出来抵抗。
黑衣人手中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火油,随即往府邸门口浇上去。
黑衣人抽出火折子,点燃准备好的火把,然后将火把全部抛过去。
猛火油瞬间被点燃,门口的死尸也在一瞬间成为引火之物。
火已经将府邸门口烧成一片,尸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黑衣人这才意识到他们似乎用错方法了,他们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是以黑衣人只留了几个在府邸门口看守,其余人等全部去府邸的四周小门附近去了。
......
而在上京城城北的另外一边,此刻在另外一条街道上,这里是连接城南、城北的一条道路,今夜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还在远处,尚未到桥上,方向则是朝着城北而去。
桥下的河流内到处都结上了冰块,而在冰块四周,则悄无声息地埋伏了不少的黑衣人,冬天的夜晚十分漫长,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已经隐藏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听见了远处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他们握在手上的钢刀已经越握越紧了,他们屏住呼吸,只觉得周围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了。
马车快要经过桥头的时候,忽然间从桥底下蹿出不少黑衣人,一齐地指向那辆马车。
车上的马夫紧张地立刻拉住缰绳。
“驭——”马夫拉紧了缰绳,然后惊恐不安地看着面前这些黑衣人。
“兀那赤儿,到底发生何事了?”车上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那个马夫话没有多少两句,只见对面一个黑衣人已经拿着刀砍向了自己的脖子。
只见喉咙口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印子,在那一道颀长的口子上,一道血光四溅开来,马夫惊恐地望着对方,然后身子疲软地倒在了马车座位上,他死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车子里面的人只听见咚的一声,随即他撩开车帘,见马夫一身血污,躺倒在了车子前头。
他吓得赶紧退回马车车厢内,不过黑衣人并没有放弃猎物,过了片刻后,车上的那个男子也惊恐地死在了对方的刀下了。
杀戮在黑夜中继续进行着......
次日一早,上京城的硝烟还在燃烧,打更的更夫路过城北天雄寺附近的一条航道的时候,忽然间他看见遍地的焦尸以及残缺不全的尸体全部倒着,他吓得扔掉了手上的锣鼓。
“来人啊,死人了。”更夫将他看到的一切全部汇报给上京当地的府衙。
上京府尹之后迅速将此事告知给了辽帝耶律璟。
耶律璟在奏疏上看到上京府尹通知的奏报后,他却拿着其中一本奏疏道:“哈哈死的好,纵然你们发现了上面蛛丝马迹,你们也不会随意上奏的,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干的。”
耶律璟哈哈大笑着,一旁的近侍却依旧安安耽耽地服侍着,似乎丝毫都不在意耶律璟口中再说什么。耶律璟继续喝着酒,他虽然丢了虎符,但是他也杀了不少反对他的那些人。
死的这些人当中有一些都是一些辽国的契丹贵族以及世勋子弟,这些贵族的死让耶律璟感觉自己的皇位也稳固如山了,朝廷在调查此事上,也只是对此非常愤怒。
杀戮事件在整个上京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半夜的时候,也不敢有人出去了,他们生怕自己被人砍了。
而在城南那儿,杨赞等人也听到了上京风声,他们倒是无惧,毕竟他们做的也是黑夜当中的事情。
事后,他们也从蛛丝马迹之中调查到了此事是耶律璟所为。
客栈内,冷舞发出一声哂笑:“这个耶律璟果然是替我们除去了不少契丹贵族啊。”
其余三人也是点头笑着,笑过之后,冷舞一派急切的样子,她问道:“对了,主上是否有消息,我们这儿什么时候才能办事?”
杨赞摇摇头,道:“主上倒是没有下命令,长春堂的整个任务都是依照朝廷的意思来的,大宋要先灭伪汉,然后才将矛头对准辽国契丹人。是以,冷舞还是等伪汉灭了再说。”
“是我唐突了,抱歉。”冷舞略带歉意,两只眼睛看着面前杨赞。
杨赞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冷舞,冷舞忽然间感觉自己两边的面颊有些微红,粉扑扑的面颊看在对面的杨赞眼中有些暧昧,她看了杨赞一眼,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杨赞也见冷舞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他浅浅的一笑,感觉自己脸色也有一些发烫,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唯有情感才是最真实的,其他的一切失去了也无所谓了。
“赞哥哥。”
“冷舞。”
一旁的石家兄弟,看着面前的这二人,他们心里有些嫉妒,可人家毕竟是互相钦慕对方,石家兄弟这才心底有些宽容。
眼下他们最希望的就是给家族复仇,杀了契丹狗。
杨赞与冷舞从客栈出来后,去了城北的天香楼,天香楼是一家青楼楚馆,它背后的老板就是冷舞。
莺莺燕燕们并不知道幕后老版就是冷舞,他们一见到一个女子身旁跟着一个青年,他们一下子将目光注视到那个青年身上。
杨赞一见这些女子上来,他将头转向一旁,在冷舞耳畔道:“还是换个地方罢。”
神舞见杨赞如此,她抿嘴一笑道:“怕甚么,我也是女子。”
杨赞憋嘴道:“这终归不好。”
“青楼是最安全的地方,下次还是在此处商议事情罢,青楼人多这背后哪一个不是在上京城南呼风唤雨的势力,我们若要掌控一切,就要探听这里的一切,才是料敌与先。”
杨赞在冷舞耳边一吹,道:“好一个料敌与先,冷舞想得不错。”
冷舞感觉自己的耳朵边上酥酥麻麻的,她不好意思低语着:“赞哥哥,你夸人家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就在此刻,楼上传来一声惨叫声,“不好了,有人被杀了。”
第十五章 替罪羊
一听天香楼上有命案发生,冷舞作为天香楼幕后的老板立即赶着上楼去了,一旁的杨赞也尾随上楼。
门口挤满了不少看客以及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娘子,冷舞凑过头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瞪大着眼睛,裸.露着上身仰天躺在床上,他的嘴唇一片青紫色,有血渍从他的口鼻眼中流了出来,此刻看去面色苍白,一旁的一个青年男子探去死者的口鼻,无奈道:“这人已经没有气息了。”
“死的是谁?”杨赞问那个瑟瑟发抖,缩在厚厚被子下面的一个青楼小娘子道。
那小娘子只是不停地抽噎、抹着眼泪,她吓得一直待在尸体一旁。
“真是晦气。”冷舞瘪了瘪嘴巴,苦皱着眉头,她是天香楼幕后的老板,可是如今却在这里出了命案,让她有些无力与捉急,幸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天香楼幕后老板这件事情。
杨赞也是大感晦气,据说天香楼已经派了人去上京府衙传唤衙役以及仵作前来验尸,至于天香楼也暂时被清场封锁了。
冷舞神色低落,一旁的杨赞也是看在眼中,他低声安慰道:“冷舞,既然这里被封锁了,一切都在风口浪尖上,我们只能暂时离开此处了,日后再拿回这儿,好不好?”
冷舞一听杨赞如此说,她叹了口气,道:“一切但听赞哥哥的。”
冷舞说完,立即与杨赞二人抽身离开此处,在黑夜中,不断地有契丹士兵调拨军队往天香楼而去,整齐地挎着步子,在清冷的夜空中甚是响亮。
杨赞与冷舞相互看了一眼,冷舞转过头来,与杨赞一同走在巷道内,冷舞的声音有些颤抖,她道:“契丹人死的好,只是我那天香楼内那些姊妹不知如何了,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死的是个契丹人,我方才从天香楼内的一些清客那里听说了一些,只是这个人物的派头有些大,估计这一次明的不行,要来暗的。”
冷舞忽然间拱起手来,她的一字一句在空气中显得甚是有力:“若是她们有难,还要请赞哥哥帮忙。”
杨赞一脸正色地看着面前的冷舞,随即他将头凑着往冷舞的脸颊上而去,“冷舞的事就是杨赞之事,何况那些人也是我大宋的敌人。”
“唔。”冷舞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脸上吹过一阵男子的气息,随即她也将脸颊凑了上去。
从天香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冷舞与杨赞二人也回了城南石家兄弟开的客栈内。
冷舞对杨赞非常放心,半夜的时候,杨赞身旁已经聚集了不少黑衣人,他们全部都屏住呼吸看着杨赞。
杨赞吩咐下去一些事情,也交代他们去做。
不久之后,黑衣人也消失在了客栈内。
……
自从上京城发生了一系列杀人事件后,那些契丹贵族之间倒也有些偃旗息鼓,从这个力度看来,他们自然也猜到了那是当今大辽的皇帝耶律璟所为。
在城北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府邸内,这里的宅院显得并不十分高大气派,门口戍守的侍卫也并不多,他们在门口守护着,守护里面高贵的主人。
暮色之中,在后院的一间独立阁楼内,里面的烛光还亮着,一片黄色圆晕从纸窗户内透出来。
阁楼内,只有一个五旬男子在那儿翻阅着书籍,他有些发白的胡须,头上则是戴着一个乌黑色的圆毡帽,鬓角已经有一丝丝银白色的发丝,他左手拿着一本书籍,右手则在慢慢翻阅这本书。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他合上书本,正思考最近上京城内发生的一切事情,这上京城的一切都已经疯狂了。
血和泪已经够多了,而辽国国内的形势却一年比一年糟糕,这个五旬男子一片哀叹,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当年在火神淀,耶律阮被杀,耶律察割叛乱,那一年他是右皮室详稳,手握皇族精锐部队皮室军。他开始召集诸王,后来拥立了耶律德光长子寿安王耶律璟为帝,杀死了叛臣耶律察割。……后来,他被耶律璟封为北院大王,总管山西事务。此人就是耶律屋质,字敌辇,契丹皇族,如今已是五旬老翁。
耶律屋质无奈地摇摇头,他明白在辽国国内的那个隐患一直就没有消散过,在这个漩涡下,契丹皇族贵族之间内部争权斗争自从太祖后期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此耶律屋质也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之心。
在大辽朝廷之内,耶律屋质的权势算是最大的了,而且他也是深谙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之道,在几朝几代之间混得是风生水起,倒也不会干那些得罪人的事情。
是以在耶律璟的心中,耶律屋质明白他远比其他人要重要的多,当年扶立耶律璟登位之人当中就有自己的功劳,若是皇帝要动他耶律屋质,就是与整个契丹贵族的势力宣战。
对于耶律璟、对于大辽而言,耶律屋质也是一个领兵征战之人,是以他是一个能文能武之人,所以这一点耶律屋质倒是并不担心,若是耶律璟作出任何对辽国不利之事,他就会对耶律璟采取一些措施。
耶律屋质望着屋外漆黑的世界,他并不知道在天香楼内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这个疯狂的耶律璟到底会作出甚么疯狂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很累,不久之后,府邸的老仆已经在催了。
吹熄了烛火后,整个府邸才完全地静下来。
……
天香楼没有被封锁,只有服侍那个契丹男子的那个小娘皮被传唤到了上京府衙。
死的是个契丹男子,虽然不过是一个契丹普通男子,可在契丹人眼中一个汉人若是在上京城内行凶,要比偷盗还要严重。
最近死的人太多了,上京府尹的心里头也有一些焦急,皇帝那边虽然并没有让自己查出杀害之人,可是自己的心里头也明白,若是自己再也找不出顶替之人,估计皇帝就会怪罪下来,他是知道耶律璟是个怎样的人。
替罪羔羊,上京府尹的心中忽然间想到这个词语,不过他抬起一副猥琐的面孔,然后在那个小娘子身上打量了起来。
府尹依照审案的程序下来,问道:“你为何要杀人?”
“冤枉啊……”这个小娘子用契丹话解释起来,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颗颗大汗珠,她极力地摇摇头,然后开始抽噎起来。
府尹听了有些不可思议,他狐疑道:“哦?你会我们契丹人的话?”
那说着契丹话的小娘子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上京府尹,一副魅惑的样子,然后用她楚楚动人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那个上京府尹道:“大尹,奴家的耶耶就是契丹人,只是在对乌库一战后,战死沙场,后来奴家因为失去唯一的亲人后,才不得不委身为奴,从身楚馆的。”
“哦?”府尹听了那小娘子一番话,他不禁道,“可是那人确实是死在你身旁的,这你又作何解释?”
那个小娘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府尹道:“这个奴家不知,我们契丹女子性格豪烈,怎会在床笫上杀人?”
“哦?”那个府尹的一副脸色已经发亮,他感觉面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契丹女子骨子内发出一股狐.媚诱.惑人的气味,他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他浑身上下感觉有千万条虫子往底下钻来钻去。
府尹惊堂木一拍,挤眉弄眼了一阵,随即道:“既然你无罪,那就暂时押入监牢罢。”
那个契丹小娘子已经被押入了监牢,她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然后战栗紧缩在墙头,瑟瑟发抖着,不过在所有衙役离去之后,这个契丹小娘子却猛然间抬起头,然后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墙角,嘴角却上扬着。
那个府尹离开大堂后,立即起身去后院房间换了一身燕居服饰,然后动身又去了监牢。
府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偷腥的猫一般,无奈身下活儿似乎不顶用,可是这一次的情况却让他感到春风一般袭来,夏日一般狂躁,这一次他倒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从大堂要监牢,府尹花了半盏茶的工夫。
见到了契丹小娘子的人后,府尹加快了脚步。
那小娘子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开始低低抽泣起来,随即又提高了哭泣的声音。
府尹已经到了监牢的门口,他的身子紧紧地贴着监牢的木栅栏上,一只脚也跨进了监狱内,然后他侧着头朝里面观望着,却见那个小娘子哭得甚是厉害,他出声安慰道:“小娘子别哭。”
她低头抽噎着,听见府尹唤他,她抬起哭花的脸,道:“奴家都在了这监牢内,死恐怕是迟早的了,奴家怕,奴家怕死,可人不是我杀的啊!”
“小娘子莫要怕!”府尹徐徐道来,“这生或死,不是小娘子决定的,是我决定的。”
“哦?”小娘子听见府尹这么道,她一张脸抬起来看着那个府尹,渐渐地停止了哭声,继而反问道,“府尹这是说小娘子无罪么?”
“这个,要看小娘子指明一些案情的关键。”府尹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已经爬上了对面那个契丹小娘子身上,他嘴角也流出了一丝口水,随即他拿起钥匙,开了监牢的大锁。
沉重的大锁在空气中发出一丝沉闷响声,对面那个契丹小娘子却是一副疑惑不解样儿,她似乎意识到了甚么,整个人往后面退去。
府衙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他的身子已经靠近了那个契丹小娘子的身上,咸猪手也四处搜索着。
他急忙解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粗野长毛的胸膛,天气虽然冷,可是他却觉得异常燥热,身子底下也异常坚挺。
“此地不宜,还是去官人房间罢?”
“那好。”府尹点点头,随即拉着那女子的手赶去房间了。
房间内,灯烛尽灭,还是稍微能见到一点微光。
“官人弄疼奴家了。”
“哈哈。”
府尹正待撕.扯对方衣衫,忽然间他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只见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胸口,他燕居服饰上出现一个血洞,血水沿着半件敞开的衣衫而下,染红了他的胸膛。
坚挺之物也被狠狠踹了一脚,似乎断了。
黑夜中,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契丹小娘子,却见那女子一副冷冷的样子看着他,然后朱唇贴在自己耳边道:“死在陛下手上算是你的福气,这样子也可为那些人的死找个借口了。”
府尹听见这句话,他惊疑地瞪大了双目,血水快速留下,那契丹小娘子却将府尹的手紧紧地扣住匕首。
第十六章 凛冬已至
第二日,黎明东升,丫鬟们已经照例去房间给府尹端水洗面去了。
大门推开的一瞬间,只闻见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腥味,其后不久,丫鬟们进去之后,见一个男子头朝下耷拉在床上。在那男子躺的地方,那一床缎花被子上却渗出了血渍,血液一直流淌在了地上。
丫鬟们上去凑近的时候,一个胆子极大的丫鬟立即将男子从床上推开,只见男子却是上京府尹,此刻却成了个死人。
他死在自己的房间内,上身衣衫袒露,床头凌乱。
“啊——”丫鬟们吓得扔掉了手上端水之物,丫鬟们立即出去叫衙役去了。
衙役们也急匆匆而来,去给死者收尸。
衙役以及仵作发现上京府尹的面色苍白,两只眼珠子一直往外瞪着,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不过他手里紧握的匕首却在告诉他人,他是自杀的,而在他的尸身一旁,却发现一封认罪书,在信函内,他承认了最近在上京发生的一系列命案都跟他与死者有关。
府尹的认罪书,已经通过京城官吏传递到了耶律璟的耳朵里,耶律璟对此并不意外,因为一切都是他做的,他不过是将自己的手给洗干净了罢了,他自认为将阴谋诡计玩的炉火纯青,可是朝堂之中还是有人看清楚了他的意图,只是并没有人揭穿罢了。
耶律屋质原本还自认为自己了解耶律璟此人,可是今日上京府尹的自杀认罪,让他越发觉得这其中存在巨大的猫腻,府尹绝对不是自杀的,他清楚对方的为人,此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据说那晚他还亲自去天香楼押送了一个妓.女回来,而且还有府邸的几个下人依稀看见在他房间内发出阵阵呻.吟挣扎之声,只是一夜过后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惨剧,是以耶律屋质认为那个府尹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罢了,被人死后栽赃了。
只是耶律屋质并不打算揭穿耶律璟的阴谋,对于一个皇帝而言,皇权才是最紧密相关的,威胁了皇位皇帝才会除去这个臣子,是以从这一点来看,耶律屋质并不认为耶律璟做错了,只是死的高官贵族确实太多了,对于大辽内部的稳定而言,其实是有害的,只是耶律屋质沉默地久了,久而久之他也懒得去管这些。
至于其他大臣只是听风是雨的,他们在乎的并不是真相,而是宁静与安全。
自打府尹死后,上京城倒是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此刻松了一口气,他们认为暴风雨已经过去,即将到来的应该就是晴天。
然而晴天不再,雨雪天气倒是加重了不少,北方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突然间奇袭南下,它吹过之处到处都是三尺厚的雪花,雪花与寒潮共同夹击之下,北方草原上的牛羊也冻死了不少,牧民们全靠天气吃饭,一瞬间失去了生活来源,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做。
其他的牧场也遭受了同样的下场,久而久之那些生活不下去的草原子民便开始打草谷。
凛冬已至。
北方游牧族人也开始南下肆意侵扰,这个时候在上京城内,耶律璟也是感到头大,上京城内已经平静下来,然后在这个时候,却在北方各族之间爆发了冲突。
战争再次打响,灾民也不断增多,整个北方也遭受了很大程度上的破坏,耶律璟不得不出动更多的军队前往各地镇压,可是效果并不明显,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叛乱。
然而凛冬还在持续。
长春堂的密探加上飞雀,他们的行动一直都在暗地里面进行着,从辽国的最北端、最南端以及东西两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身后还有那些零星的商队在辽国境内。
这一段日子,商队也开始销声匿迹,他们全部南撤,为的就是避免北方的冰雪与冲突。
……
幽都府进入了隆冬腊月,在北方飘雪的季节内,所有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城外在荒地里,萧思温带着自己的家将以及三女儿萧燕燕正在此处狩猎,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面狩猎,这是契丹人最神圣的时节,一年的冬猎便在此刻已经展开。
萧燕燕胯下的白马,是乃是上等千里驹,毛发间纯白无瑕疵,萧燕燕亲昵地唤它“白雪”。
白雪是匹母马,可是性子却极其地粗野,当初萧思温也是怕女儿难以驯服这匹烈马,可是最终,萧思温却发现这匹烈马也被女儿驯服了。
在雪地里,白雪在雪花的飞舞下,载着它的主人,轻舞地跨过北方的冰原。
冰原上一片雪白,远处的山林在大雪之下成为一道高大的屏障。
远处有一个小黑点缓慢地窜进了山林中,萧燕燕凭借自己锐利的目光,一下子看见了那个移动的点,那个点似乎听到了萧燕燕朝着自己跑来的声响,忽然间那个点加快了步伐,往林间窜去了。
冰雪飞舞着,白雪更胜似白雪,而白雪身上的红衣女子也显得十分火辣,如同一支寒梅在冰雪里绽放。
红妆随意一裹,英姿飒爽的萧燕燕登时从箭囊抽出一支箭矢,她拉紧弓弦,右手手指头食指处戴着一支铜指,随着那弓弦发出清脆一声,那箭矢便朝着远处一个小黑点快速移动。
萧思温见女儿出手狠辣,完全竟不似一个女子,仿佛更甚一个契丹沙场男儿,他心底倒是有股落寞,若是燕燕是男的就好了,随即他瘪了瘪自己的嘴巴,心道:是男是女不都是自己女儿么?
箭矢已经射中了目标,那个小黑点也一下子躺在地上,竟然不动弹了。
萧燕燕见猎物射中,她立即催促胯下白雪,往小黑点奔去。
雪地上,白雪纵情狂奔,一个红衣女子飘然而至。
却至近前,几十步的样子,萧燕燕的一副得意脸色忽然间讶然失色,她忽然发现地上的小黑点是一个瘦弱男子,只是在那个男子的背后横插着一支箭矢,那一支箭矢正是自己射中的。
那人躺着,在雪地上流下了一抹血渍。
萧燕燕见自己害了人,她立即从白雪身上下来,然后走到那个男子身旁,她伸出右手往那个男子的鼻子处探了口气,她这才暗自庆幸那人还有一口气留着。
她朝着远处的萧思温喊了几句,萧思温这才注意到女儿的话语中带着一点惊恐的样子,他赶紧驾着马而来,他不知道女儿发现了什么。
“耶耶,我射人了!”萧燕燕做错了事情,如今却一副害怕的样子,她指着雪地上面朝下躺着的人,言语之中有些畏惧。
萧思温已经到了此处,他见地上躺着一个男子,而从这个男子的穿着以及头发来看,此人应该是个汉人,他看了女儿一眼,然后不屑一顾道:“此人不过是个汉家平民子,死了就死了,况且看这幅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萧燕燕却道:“耶耶,这个毕竟是女儿害了他,女儿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带回府上救治,至于生死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思温见女儿依旧坚持,他摇摇头道:“燕燕,他不过是个汉人,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是个奸细,那不就是救了一条狼么?”
“狼?”萧燕燕转而道:“耶耶,救活了是一回事,若是奸细,耶耶不也第一时间将他掌握在自己手上么?”
萧思温见自己说不过女儿,他点点头道:“先救了再说,其他的回去再说,只是此人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处,确实是十分诡异,还是先抬回去救治了再说。”
一声长笛在空旷的雪原上已经响起,远处契丹武士已经驾着马狂奔而来,那些都是与萧思温同行之人。
萧思温府邸之人已经快速将此人送上了马背上,然后转回去送到城内的萧府。
雪花还在继续下,幸而此人福大命大,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三四日后,那人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力气,只是此人如今却瘦骨嶙峋,一直躺在幽都府萧府内静候休养着,萧燕燕隔三差五也时不时地去看看被自己射中的那人。
那人一副其貌不扬、老实巴交的样子,萧燕燕也依稀从那人口中知道他是汉人商队中的一员,走商队南撤的时候被其他部族的人给劫财了,他也只要
萧燕燕端了一碗伤药进来,她见那人正睁开眼睛打量着推门进来的自己,她赶紧将药材端至床头,随即带了歉意道:“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伤了你。”
“多谢恩人,若不是那日被小娘子射中,估计我早就饿死或者冻死了。”
萧燕燕问道:“对了,不知你怎会出现在城外?”
那人却道:“我是从北方逃亡过来的,原本在辽国做生意,只是天气严寒,正与商队一起南撤,可孰料半道之上却被其他部族给抢了商货,这之后想必小娘子也知道了大概了。”
“唔。”萧燕燕点点头。
......
那人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努力地回忆了那几日发生的事情,随即喝了药之后这才继续养伤。
是从北方逃过来的,若不是那日被自己射中,估计他早就冻死了,是以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萧燕燕摇摇头苦笑着。
......
这一段日子,萧思温也知道了北方的状况,如今幽都府的情况也并不比辽国其他的地方要好,幽都府靠近宋、辽边境,而在涿州、易州那儿,情况确实是要幽都府要好上不少了,那里是宋国境内,此刻宋国虽然也受了雪灾,但是官府民间安排地却非常好,他们事先已经从江淮等地运来了粮食,而且灾后也处理地非常的好。
这一切让萧思温的心里头有些失望与愤怒,他在一点点地看着对方成长,而自己却束手无策,这一切不就是因为辽帝昏庸不堪么,如今的大辽已经被耶律璟搞得有些乌烟瘴气,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迟早有一日辽国就会像那些江南小国一样成为大宋砧板上的鱼肉。
萧思温这几年也在暗中观察这大宋这个对手,他发现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对手,如今却已渐渐庞大起来,尾大不掉,将来也不知这大辽会如何发展。
而且最让他疑惑的他发现女儿萧燕燕回幽都府后,时时刻刻都在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据甲、乙护卫说来,倒是在开封府救过自己女儿与丫鬟的一命。
姓赵,名昭,这个名字?姓赵,比自己女儿也大不少,如今在开封,姓赵的估计大宋的皇族或者赵匡胤的亲戚了。
不对,这个名字断然不是真的,如今在开封倒是有一个人,他就是大宋魏王赵德昭。
“赵德昭,一定是他。”萧思温心内默念着,五味复杂。
第十七章丑媳妇见公婆
大雪将整个开封装点地银装素裹,周长几十里的城墙上宋军士兵们依旧笔直地站在城墙上方,在冰雪下他们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风吹着大宋旗帜,猎猎作响。
魏王府内
赵德昭并不知道这个时候有人在背后念叨他,他只觉得今早的温度有些低,空气中雪花依旧在飘着,在出门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赶紧紧了紧宽松的衣袍,将头整个缩着。
他最近在长春堂这里收到了北方的消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冷空气让北方大部分地区普降大雪,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季节,北方本就不稳定,现在游牧族人们的草场又受了灾,牛羊畜牧以及人都冻死不少,对于他们而言这个就是灾难了。
尽管如此,赵德昭也知道自己不能改变多少,人在自然面前本就很渺小,再说这是寒潮,对于北方的打击也大了不少,就连开封城内,一些作物也冻死了不少,幸亏占城水稻解决了一些百姓的口粮问题,今年刚刚种下的土豆、玉米、西红柿等这些作物也稍微带来了一点利润。
赵德昭正思考间,忽然间一个不防,被人从后面蒙住了双眼,他猛然间嗅道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道,那是一种特殊的香味,他早就猜到背后之人了。
“周姊姊,我知道是你。”赵德昭将手抬去那人的手上,然后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不玩了。”身后女子立刻松开青葱嫩手,将手蒙在自己的眼睛上赌气着。
赵德昭转过头来,只见周嘉敏今日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襦裙,上身一件淡红色的对襟蝴蝶袄子,一双无辜的眼神朝着自己看来,偶然间还用双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又一点点松开手指缝隙来看,佯装抽泣。
“女为悦己者容。”赵德昭脑海中蹦出了这几个词语,他道:“周姊姊今日穿的真好看。”
“只是好看,没有其他么?”
赵德昭笑道:“周姊姊不管穿甚么都好看。”
“我娘娘说男人的嘴巴比吃了蜜饯还甜。”周嘉敏嘟哝一句,然后松开了手凝视着对面英俊的少年。
赵德昭这个时候道:“后院的梅花开的正好,今年不知为何,提前了不少日子。”
“唔。”周嘉敏将手伸了过来,有些不自然地握着赵德昭的手,偶尔间还抬起头,看了一下,又转过头去。
魏王府邸后院,远处的一抹红色已经跳脱出来,与白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一支寒梅悄然无息间,已在冰雪下绽放,它从墙角伸出妖娆的身姿,在冰天雪地显得英姿飒爽。
“殿下,披风。”小贵子拿着两件披风而来。
“一件就够了。”赵德昭不怀好意地笑着。
“唔。”小贵子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适才见到一旁的周嘉敏,这才猛一拍脑袋,暗自戏谑道,“我真是个榆木脑袋。”
赵德昭将披风抖开,随即二人便撑着披风在雪地里走了起来你。
周嘉敏脸一红,嗔怪道:“你啊,真坏。”
赵德昭望着迎风绽放的寒梅,道:“周姊姊,你看那梅花多美。”
“这腊梅果真好看,与那白雪形成了景致。”
二人正在雪下漫步,赵德昭转过头看着周嘉敏,周嘉敏被赵德昭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弄着那件衣裳,随即努嘴道:“昭哥儿,我这一身新装,可好?”
赵德昭浅浅一笑,揶揄道:“周姊姊穿甚么都好?”
周嘉敏担忧道:“可是今日要入宫,我怕?”
“周姊姊莫怕,一切有我呢。”赵德昭拍了拍胸脯,对面的少女的眉毛已经舒展起来。
周嘉敏捂着嘴巴,调笑道:“都甚么时候了,还叫人家周姊姊?”
赵德昭道:“是是是,女英。”
周嘉敏娇羞道:“官人。”
“嘿嘿。”
周嘉敏狠狠地掐了赵德昭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下面硬邦邦的物事儿,周嘉敏脸色一红,手立即抽去,而一旁的赵德昭却幸福地惨叫着。
随即,一个车夫从外面跑了进来,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恢复了神色,那车夫并没有发现异状,他禀道:“王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王爷与周小娘子是否现在就出发。”
今日按照赵匡胤的吩咐,赵德昭便要携着周嘉敏入宫,魏王府的马车上准备了一些从江南而来的特产,江南的龙井、丝绸、陶瓷以及其他用品也全部装上了车子。
临近夜晚,街道上却不减繁华,马车也从魏王府出发到了城北的皇宫。
周嘉敏这是第一次到开封的皇宫,她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一双手在绿色的襦裙上怎么放都感觉不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嘉敏拉开车帘,随即将头从车厢内伸了出来。
远处的皇宫并不高贵,与周围的民居已经浑然形成了一体,大宋的皇宫并不奢华,都是前朝的皇宫稍微翻新一下,比起历朝历代的皇宫差得太远了。
面前的皇宫给周嘉敏的感觉比起江宁府的皇宫要简单明了多了,周嘉敏抬头望去,雪花在天空悠扬而下,她的心情有些紧张。
马车到了宫门口,因为皇帝的吩咐马车可以出入皇宫,是以到了内廷,他们的车子适才停下。
已经入夜了,宫内的灯烛依次点亮了起来,将原本的宫殿衬托出一副神秘的样子。
“我怕!”
“不要紧。”一旁的赵德昭紧握着她的手,可是赵德昭的心中也是有些忐忑,虽然自己前世娶过妻子,可是此刻却比入洞房的新郎官还要急切。他望着一旁的周嘉敏,周嘉敏已经娇羞低头,两抹红晕在她的脸上说明了一切。
此刻马车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雪花已经小了,久候在内廷的内侍行首张德钧也是一脸笑意地迎接赵德昭与周嘉敏入宫。
去福宁殿的路并不长,可绕是如此二人心中却有些紧张,周嘉敏的一张脸虽然被冻得发白,可在赵德昭的眼中却显得有些白嫩。
福宁殿内,却早已挤满了皇室的家长们,特别是皇子赵德芳,因为年幼,一张好奇的脸时不时地凑近赵弘殷与杜氏耳旁,听他们说些听不懂的事情。
赵德芳一时半刻也坐不住了,他接二连三道:“阿奶,甚么是结婚?是不是结婚了就有孩子了?”
“阿爷,怎么还没来?等得芳儿花儿都谢了。”赵德芳学着赵德昭说着话。
“芳儿长大了也可以娶个小娘子过门了,然后生子,有娃娃可以抱了。”赵弘殷、杜氏在一旁揶揄着笑道。
“魏王到,周小娘子到。”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只听得殿门外一声高呼,接着便见到一男一女从殿外进来了。
赵德昭挽着周嘉敏的手已经进门了,因为要给赵弘殷他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是以二人今日行礼甚是恭敬。
赵弘殷见到嫡长孙已经带着孙媳妇进门来了,他忽然间心中有些感慨,一眨眼的工夫自己的长孙都到了娶妻生子的时候了,自己业已是一个白头老翁,他感慨道光阴已逝,岁月不再,一旁的杜氏、贺氏以及赵匡胤等人也是这么一副感慨。
唯有皇子赵德芳却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他好奇地瞪着面前那个给自己阿爷、阿奶行礼的一个少女,他道:“这个姊姊长得真好看。”
一旁的皇后贺氏一听,急忙对赵德芳道:“芳儿,以后这个姊姊就是你嫂嫂了。”
“唔,芳儿知道了。”赵德芳一脸无辜的样子,朝着贺氏吐了一下舌头。
一旁的杜氏却道:“芳儿觉得这个姊姊如何?”
赵德芳方才还是一副乖巧的样子,转而间却伶俐起来,他一双乌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一刻不停地打量着面前的周嘉敏,不久之后眼睛落在周嘉敏的身上,他笑道:“这个姊姊长得真好看,芳儿长大后也要娶姊姊这样的美人。”
一旁有些拘谨的周嘉敏一听,倒是有些笑逐颜开起来,反而不似方才那样拘束了,她也笑着。
福宁殿内,赵匡胤等人皆在看着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
“真是一对璧人啊,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个时候,一旁的晋王赵光义开口了,他笑嘻嘻地对赵德昭与周嘉敏说着,只是说话的同时,他的一双眼睛却朝着周嘉敏看了起来。他早就听说周后有个姊妹,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如今一见,果真不假。只是如今,美人却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的侄子赵德昭的。
赵光义今日来,不过是想一睹周嘉敏的风姿,却见今日果真不假。赵光义的脸上也有一抹红润,只是他是对那个周嘉敏的一副爱慕。
赵德昭转过头来,见自己的三叔如此,他心底也是嗤笑一声,俄而他想起历史上的那个结局,他心底冷冷一笑,他明白赵光义心里在想些甚么,如今自己是魏王,他倒是不能像历史上那样,若自己的近况不好,恐怕自己也会重蹈历史上的那个悲剧。
“借三叔吉言了。”赵德昭道。
赵光义也是笑脸相迎,二人皮开肉不笑的笑着。
第十八章 师出有名
福宁殿一聚,赵匡胤也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至于接下来的婚事则交给礼部等开始准备起来了。
数九寒冬腊月,天气也越来越严寒,日子已经到了乾德六年(公元968年)正月初。
这一段日子,枢密院也在调集兵力,等寒冬一过,春天一来,他们就开始打算北征攻汉。
在北方,冰雪与寒冬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北方的温度也降到了最低。
这段时间,大宋朝廷自此开始也接二连三收到了北疆各地受灾的情况,特别是今年,一场巨大的寒潮袭来,使得北方汉、辽二国应接不暇,而且国内的粮食又供给不上,这样子反而加重了汉、辽两国的受灾情况。
汉、辽的这等情况,也让赵匡胤看到了机会,他打算等冬天过去。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开封街头风雪骤停,城门上的火把也依次熄灭,空气中的冷气使人寒颤。
大宋将士们虎视眈眈地站在城门上戍守着东京开封府,他们早早地备上了厚厚的冬衣,由于天气寒冷,将士们呼出的气一下子结成了碎雪花一般的晶体,滑落在冰冷的铠甲上。
此刻远处一大队人马忽然间朝着陈桥门靠近,在清冷空气中便能听见细细的马蹄声从远处越来越清晰地传来。
天色越来越亮了,城头上的士兵往下望去,城门远处,一队士兵奔袭而来,他们手上持着的火红色的宋军旗帜。
这是队宋军。
这支队伍已经靠近了开封陈桥门,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黑马而来,他乃是控鹤军的军官荆嗣。
“驭——”荆嗣策马狂奔至城下,未及片刻朝着城头守将喊来:边疆告急,契丹人南下打草谷了。
陈桥门上的守将一见对方是控鹤军的军旗,他认识那个少年乃是荆嗣,于是乎立即吩咐将士开启城门。
护城河上的浮桥缓缓下降,与地面平行,身后的卫康见浮桥放下,也立即驱马而至。
当下荆嗣、卫康等人未待浮桥完全放下便踏上浮桥,立即策马从女墙这一边入了城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开封街道上有些清冷,早起的更夫见到一队宋军在街道上策马狂奔,便退让一旁,等宋军过去之后,他才继续打更。
……
卯时一刻,长春殿内,自收到荆嗣的边关奏报之后,赵匡胤便召集枢密院的一干官吏进宫商议。
他们方才从府邸出来,此刻天色大亮,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开封府尹赵光义也组织一些百姓在街道上除雪。
方才内侍传召,枢密院枢相以及其余官吏也听说了北关扣急的消息。
这一次的辽军南下打草谷,想必也是因为北方受了灾,大辽地方也供应不起军队的补给,是以南下跨过宋、辽边境,悍然掳掠大宋边关军镇百姓的粮草与财物。
契丹人公然南下,想必他们的军队补给的军粮也不够了,只是如今积雪为化,天气依旧寒冷,大宋若是打算北征,还需要一些时日准备。
此刻在宋、辽边境,契丹人已经公然南下,大宋君臣的心中倒是一致认为,这一次让他们吃一次苦头。倒是灭亡辽国,大宋心底倒不认为现在凭借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行之。
一旁的赵德昭默然站在身侧,他感觉倒是非常疑惑,看样子有些历史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历史上的宋、辽之战恐怕要提前了,不过看大宋如今官员脸上的反应,他们倒是并不惧怕契丹人的危害,只是若是等冬天过去再行出兵,胜算还要大些。
不过眼下契丹人公然南下打草谷,也给宋军北上找了一个出师有名的借口。
当年,若不是辽军手下将士纵兵掠刍粟,中原人民不堪忍受,奋起反抗,使辽军在中原难以立足,耶律德光也不会撤军北返,死在半道上。否则的话,辽军估计早就入住中原了。
二十年前,受到打草谷的影响,开封老一辈、上一代的百姓还时常记得那情形。
如今契丹却纵兵大掠,又要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满朝文武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且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会同十年,947年)的情况了,契丹人竟然悍然自筹给养掳掠民间粮草。
这一次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这是一场战斗,一场捍卫大宋领土国家主权的战斗。
……
正月初八日,天气比前几日要温暖多了,开封城内也是和风一片。
东京的前期准备已经完成地差不多了,他们这一次只要求打退契丹人的入侵即可,让契丹人认为宋军不过是想保持宋辽间的和平罢了,大宋眼下首要的还是进攻汉国,以灭亡汉国为主。
这一日,皇帝赵匡胤正式御驾亲征,随行军队主要是禁军,曹彬、潘美为行军正副都监,石守信为西京洛阳府留守,而东京开封府留守一职则交给了魏王赵德昭。
禁军诸军,殿前诸司,虎捷军、龙厢军以及武学特种兵也派上了战场,随行的还有医官院的一些医官作为出征的军医。
禁军从陈桥门而出,两旁的大宋百姓箪食壶浆地守候着,他们望着大宋禁军,心里甭提有多自豪了。
一些百姓听了这次去打契丹,他们在道旁高喊道:“大宋威武,杀了契丹狗。”
百姓翘首以盼,一些百姓的思绪还飘荡在二十年前契丹人攻入开封的一刻,契丹人烧杀劫掠,无所不干,激起了他们的抵抗,如今契丹人南下打草谷,这些百姓自然而然期望大宋胜利。
眼前大宋禁军将士的衣甲鲜明,队伍甚是齐整,步伐也是一致,这样的军队从骨子里看就是一支强军、一支铁军。
与此同时这些年轻的士子以及目睹过契丹人杀戮的百姓,他们也想加入大宋禁军,上阵杀契丹狗。
有几个妇人女眷看见了队列中武学的特种兵后,她们叫了起来,这些人中有他们的亲人,如今却要上阵杀敌,女眷们自然期望他们建功立业而归。
“卫郎,可不要冲在前面啊,躲后面点......”一个小娘子从道旁冲了出来,然后拉着卫康的手道。
“我控鹤军不是孬种,我卫康也不是孬种,放心吧,隐娘,我会保护自己的。”卫康拍着自己的胸脯,一旁那个叫聂隐娘的小娘子将卫康搂得更紧了,眼睫毛上有一丝泪珠划过。
“卫郎。”
身后的荆嗣赶了上来,见一个小娘子搂着卫康的脖子,然后道:“弟妹放心,有我荆某在,卫平安可不会轻易死的。”
聂隐娘松开了卫康的脖子,脸上一抹红晕闪现而过,随即道:“卫郎保重。”
说完,聂隐娘小跑回了百姓队伍中去,两只眼睛一直看着缓缓从陈桥门而出的大宋禁军,尤其是禁军中那个少年郎。
卫康则顺着禁军的队伍,缓缓前行,他此刻看着荆嗣道:“哼,荆大头,谁要你保护,我卫平安到底也是受过武学特种兵训练。”
荆嗣不服气道:“自从阿爷死后,我一直苦练武艺,杀过的人要比你学的知识多,我们战场上见分晓,到时谁杀的契丹狗多,谁就是老大。”
“哼,走着瞧。”二人赌气着。
在禁军前头,他们的皇帝赵匡胤坐在一匹黄龙高马上,手持镔铁长棍,精神抖擞,一双浓眉龙目望着京城的百姓,他高昂道:“我大宋将士、百姓们,这一次契丹南下,我大宋将士会为你们保卫家园,你等放心即可。”
一旁的曹彬、潘美以及其余将领也一并道:“我等誓死为大宋效命,为陛下效命。”
赵匡胤听了,龙颜大悦。
赵德昭今日也去送别,原本他也想去,可是赵匡胤却将留守一职交给赵德昭,东京留守却是代天子执政,是皇权的象征,管掌宫钥及京城守卫、修葺、弹压之事,畿内钱谷、兵民之政皆属焉,其意思也是不言而喻,赵德昭也是受宠若惊。
赵普转过头看了赵德昭一眼。
一旁的晋王赵光义掌管开封府的事务,也不过是个亲王爵位领从一品,也就是说自己还处于自己侄儿的下面,到时候也要将开封府的一应事务上报给赵德昭。
赵光义的一张脸色稍微有些难看,只是如今朝廷出兵北上,他也只能暂时强压住心底的妒忌与不服。
赵普见赵光义如此,心底有些自得,当初的一番暗中较量,二人也不分上下。
禁军已经离去,百官还在原地,赵德昭见百官都在原地,他道:“诸卿,陛下出征这段日子,全赖仰仗诸位了。”
……
晋阳城内,寒风簌簌,晋阳北方虽然有山脉阻隔,可是位于北方的这座坚城内,人们还是会感到十分寒冷。
皇宫匍匐着,在阳春殿内,炭火一直不间断地燃烧着。
刘钧这段日子的病情倒是稳定了许多,这也得益于他听到幽都府萧思温派人南下去宋境打草谷有关。
契丹人打草谷,那是年年有,不过今年北方受灾实在是太严重了,晋阳城内也因为天降大雪,冻死、饿死者甚多,刘钧也是担心这点,所以他才稍微减免了一些晋阳附近百姓的一些赋税,可其他汉国境内他倒是无计可施。
刘钧现在只求契丹人能够拖延宋国一段子,最好他们之间来个两败俱伤,这样大汉也能从夹缝中慢慢图强,只是自己的身子有些虚弱,而他也心知自己身子或许拖不了一年半载的样子了。
最让他担心的还是自己死后的皇位继承人问题,刘继恩无治政之能力,而刘继元根本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其余几人虽是自己养子,可与自己而言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皇位岂可传给他们。
一旁的内侍行首卫德贵用手轻轻地拍着刘钧的背后,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刘钧问一旁的卫德贵道:“卫大官,你说太原尹与检校太尉这二人中何人适合些?”
卫德贵低眉顺眼恭敬道:“陛下,这个老奴不知,老奴一心服侍陛下,这朝政以及陛下的私事,老奴实在是不清楚。”
刘钧一听,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没有说话,一旁的卫德贵的身子有些战栗,他并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否让刘钧满意,但是他心里头对刘继元要有些好感。至于那个刘继恩,他完全是个榆木脑袋,怪不得对于朝政之事完全不开窍。
刘钧有些心烦意乱,“卫大官,你下去罢,让朕静一静。”
卫德贵一听,便关上门退出了阳春殿。
第十九章 未遂
殿外有些冷,今日是正月十三日,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看上去很美好,只是这冷风吹过来,吹得卫德贵身上一阵冷,他赶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将手放进袖口,打算撤回自己休息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抬脚之处出现一个身影,卫德贵抬头一看,只见是刘继元迈着步子往阳春殿而来。
卫德贵拱手一拜,道:“德贵见过二皇子殿下。”
“卫大官无需多礼,请起。”随即刘继元问道,“父皇这病情如何?”
卫德贵恭敬地回道:“回二皇子殿下,陛下最近身子可行,只是这夜来咳嗽有些增多,也老吐痰。”卫德贵说完,看了刘继元一眼。
刘继元一听,他久久地吸了一口气,随即拱手道:“唔,有劳卫大官照顾了,烦请通告一声。”
“这......”卫德贵把刘钧的话给刘继元说了一遍。
刘继元一听,无奈地摇摇头,作揖道:“今日不行,我明日再来。”说着,他便转身离去。
“殿下慢走。”卫德贵低着头作了一个揖,等刘继元走远后,他适才抬起头,然后看着刘继元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片刻后,一阵冷风吹来,卫德贵刚想抽身离去,却猛然间迎面撞上了刘继恩肥硕的身体,此刻对面的刘继恩正怒气瞪着自己,一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样子。
卫德贵知道刘继恩的性子,是以他并没有抬起头,而是低着头拱手道歉:“老奴不知太原府尹驾到,冲撞了还请太原府尹恕罪。”
“卫大官......”刘继恩表面上虽然恭敬,可在卫德贵看来却是一个下马威,他问道,“父皇现在如何?”
“太原府尹,现在陛下刚刚睡下,陛下希望不要任何人去打扰。”卫德贵说着,斜着眼睛看了刘继恩一眼。
刘继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卫德贵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从卫德贵方才出来的阳春殿而去。
卫德贵拦在前头。
“让开,狗奴才别挡道。”刘继恩提起脚,往卫德贵腰部这个位置踢去。
卫德贵吃痛一声,他捂着自己的腰部,整个儿在地上打滚来去。
刘继恩一眼都没有看,甩开身子,直接往阳春殿而去。
此刻刘继恩已经推开了阳春殿大门。
殿内的刘钧被一阵推门声吵醒了,他松开睡眼,斥道:“是谁打扰了朕的清梦?”
随即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子挤了进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养子刘继恩。
“继恩,你这么来了?”刘钧问道,他对他的养子们并不满意,此刻他心里则是一阵鄙夷之色。
刘继恩将刘钧问自己,他立即甩甩袖口,低着头拱手:“继恩见过父皇,继恩也是担心父皇的病情,这才入宫探病而来。”
“继恩我儿,今日父皇累了,谁都不想见。”刘钧摆摆手,打算清净一下让刘继恩出阳春殿,可是刘继恩却并未有移动步伐的样子,而是一直站在原地,不打算出去的样子。
“继恩,你这么了?”躺在龙榻上的刘钧提高了嗓音,脸上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突然在这个时候,刘继恩反问道:“父皇,不知你对继恩如何看?”
刘钧也不知刘继恩今日为何这么问自己,他怔了一下子,随即道:“继恩是我大汉的皇长子,也是太原府尹。”刘钧话说了一半,又开始咳嗽起来。
此刻对面站着的刘继恩却摇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道:“父皇,我听宫内的人说父皇时常在郭相公面前抱怨继恩治政无方,不知道父皇是不是按照那些宫监那样?”
刘钧一听,气血翻腾,他怒道:“你,你这个逆子,居然敢窥探宫中机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治国方面你确实是没有经验,朕百年之后又这么会放心将江山交给你呢?”
刘继恩一听,他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他亲自从刘钧口中听见的,如今他却心生怨恨,恨不得躺在龙榻上的刘钧早一日死去。
现如今,皇位对于刘继恩而言,就好比获得新生一般,而皇位的魔力也吸引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在那一刻,刘继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阴冷一笑,瞪着刘钧。
刘钧从刘继恩的脸上以及眼睛肿看到了嗜血、杀戮的味道。
“父皇。”刘继恩一步一步地朝着刘钧病榻上而去。
刘钧因为病痛缠身,力气早就失去了大半,见刘继恩往自己这边而来,他的手在被子里面一阵乱找,似乎想找到一个防身的武器,可是并没有找到。
刘继恩往龙榻上而来,他压低身子,如一条恶犬一般扑在刘钧身上,他的一双手已经紧紧地掐着刘钧的脖子,刘钧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了,他嘶哑道:“逆……子。”
“哈哈哈。”刘继恩阴笑着,他的身子如同一条虫子一般蠕动着,身下的刘钧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刘钧的双脚在被子里面乱蹬,盖在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在地上。
刘继恩觉得自己再深入一步,刘钧一定死。
两人面对面紧紧地贴在一起,刘继恩似乎从中找出了一丝乐趣,刘钧越是挣扎,他越是狂野。
他觉得胯.下那人此刻已经成为他的猎物,任凭自己摆布,他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他才不管身下是男是女人,被征服的一切才是最爽的。
刘继恩发泄着,他觉得自己身下一片悸动,往日的仇恨一下子宣泄出来,身下的刘钧只得瞪着一双眼睛。
……可惜刘钧不是女人。
这个时候,刘钧的双手在后面摸索,随即他似乎在枕头下找到一个尖锐的物体,他费劲力气狠狠砸在刘继恩的后脑勺。
刘继恩吃痛一声,紧紧掐着刘钧脖子的双手已经松开了,他往自己的后脑勺摸去,一阵暖流从自己的头上流淌了出来,他凑近了往眼睛面前一看,才发现是血。
“你——”刘继恩不管自己已经流血,他觉得现在他更要杀了刘钧,否则刘钧若是活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死的。
刘继恩这个时候松开刘钧,随即从地上捡起一床大缎花被子,朝坐在龙榻上的刘钧抛去。
刘钧方才透了口气,这个时候被刘继恩突如其来肥硕的身子以及被子盖住了身子的正面,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而刘继恩却跨.坐在刘钧身上,四肢全部压在刘钧身体上面,就是抵住不放。
身下的刘钧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而在上面刘继恩因为失血有些多,眼前一黑,身子侧翻晕了过去。
刘钧恍惚间,只觉得上面的刘继恩似乎往一边而去,他这才感到一丝生机的存在。
他拉开被子,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养子刘继恩就躺在自己身旁,浑身上下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刘钧啐了刘继恩一口,随即他艰难地从龙榻上起身,然后跌跌撞撞、披头散发地从阳春殿内出来了。
殿外寒风烁烁,刘钧身上只穿了件亵衣,他感到自己身上一阵严寒,而在四周并没有多少人。
刘钧苦笑一声,踉跄着身子,此刻他脚下被门槛勾了一下,整副身子往前倒去,他感到浑身一阵疼痛,他的膝盖等处已经都布满了伤痕。
他起不来了,只能像狗一样在地上爬了起来。他觉得若是等刘继恩一醒,估计他也就逃不出这儿了。
是以,刘钧不顾形象地爬了起来。
刘钧爬了一阵,力气已经没有了,忽然间他眼前一黑,直接趴在地上睡着了。
而在另外一边,卫德贵感觉自己的腰间传来巨大的疼痛,他从地上挣扎起来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路上卫德贵一边在心底咒骂刘继恩,一边又在盘算日后之时,若是刘钧一个突然驾崩了,卫德贵也要投靠新君,如今卫德贵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刘继恩,别怪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卫德贵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度扭曲起来,他看面前的那一堵白色墙体。
……
醒来的时候,刘钧十分虚弱,而在身旁却站着另外一人,他看了一眼之后又晕了过去。
“卫大官怎么不在?”郭无为今日打算入宫,却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了昏倒在地上的刘钧。
郭无为吩咐几个内侍将刘钧搬回了阳春殿,却在阳春殿内发现头部流血的刘继恩,郭无为也是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该如何,随即他吩咐内侍将刘继恩移到了另外的殿内。
之后,刘钧拉着郭无为的手道明了一切。
郭无为也是百感交集,他没想到看似老实巴交的刘继恩居然作出如此这等弑父弑君的行为,而且上次他不知一次从他人口中听说了刘继恩要端了自己,“陛下,此事已经非常明显了,陛下还是早点下决定罢。”
刘钧长叹了一口气,道:“免了他太原府尹之职,圈禁府上,禁足。外人不可与之来往。”
“是。”
“……”
刘继恩被免,圈禁府上的消息在晋阳传遍了。
宫中,卫德贵得知之后,他的心头一阵激动,刘继恩被圈禁,这也遂了他的心,这样子也算间接报了自己的仇恨,只是一想起刘继恩被禁足,卫德贵恨不得他被千刀万剐,只是……这一刻,他想起了刘继元。
不久之后,卫德贵便遣了一个亲信内侍去了刘继元的府邸。
而在宫外,在郭无为的府上。
郭骑云在这个时候,已经从街上回来了,他到了府邸之后,见郭无为正坐着驴车而归。
郭骑云跑了过来,跑到驴车旁,郭无为此刻正好从驴车上下来,他道:“爹爹,我在街头已经听说了……”
郭无为一脸警惕之色,他压低声音道:“此事纯属机密,为父方才从宫内出来,怎么一下子都传遍了宫外,也不知是何人泄密了?”
“这……”
郭无为苦苦思索着:“不知道是何人?”
过后不久,长春堂那边也来了人,郭无为立即将来人引到后院。
……
而在刘继元的府邸上,刘继元正忙活着其亡妻段氏的丧礼。
他从府邸刚刚出来,府邸外便来了一个宫中内侍,说是卫德贵手底下的人,刘继元接见了内侍后已经知晓了此事,他并不知道刘钧为何会免了刘继恩的太原府尹一职,但是刘继恩被圈禁府邸,让他拍案叫绝。
刘继元看着装扮素朴的灵堂,心内道:“这样也好,我的对手就少了一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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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汹涌澎湃
正如郭无为所料的一般,在刘继恩被罢官禁足之后,刘继元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太原府尹,百官从这里也看到了一个政治上的信号,皇帝百年之后储君之位就一定是新任太原府尹刘继元的。
朝廷之中百官也开始站起位子来。
自刘继元成为太原府尹之后,这一段日子,刘继元在行为治政上面以及与百官之间倒是恭敬有为,相处和谐,刘继元这么做也在百官的心中树立了一个非常不错样子。
眼下的晋阳城表面上看起来甚是一片安宁祥和,而皇帝刘钧也在休养身体之中,二子的这副表情让他觉得非常开心,病情也好了差不多了。
而在皇城幽森之处,在城南刘继恩府邸上,屋外的几棵枣树全部光秃秃一片,院子内也落满了灰尘,府邸的仆从也被遣散了不少,这里要比往日里还要冷清不少。
此刻寂静屋子内,一身丝绸白衣,已经分不清纯色了,此刻业已凌乱不堪,而那人一头黑发披散在肩头,松乱蓬松,他的头时而抬起,时而靠在一张趿拉的木凳子上,摇头晃脑,神志不清,不知正在做什么。
此人正是刘继元,自从那日没有害死自己的父皇之后,他的精神一下子发生了崩溃,只见他目光呆滞,两手倒垂在身后,比一个老僧打坐还要难看,口中胡言乱语喊道:“平身,哈哈,都起来罢。”
“哈哈,朕是皇帝。”
“哈哈哈,皇位是我的——”
屋外,徐徐而来脚步声,已经靠近了这所屋子,靠近这一所屋子的时候,那个脚步声已经停住了。
此人正是刘继元,只见他正从屋外栅栏之处经过,一个看守刘继恩的将士见太原府尹穿着一身便服而来,他赶紧拱手道:“末将见过太原尹。”
“起来罢,陛下让你看守此处,最近这里是否安全?”
那个士兵抬手继续道:“太原尹,此地安全,即使他是装疯卖傻,也逃不出此地。”士兵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刘继元。
刘继元徐徐道:“如此甚好?看他的样子估计是被撞坏了脑袋,这样我也放心了,你继续在此地监视,若有风吹草动,一并去我府上告知。”
刘继元只在屋子外面看了一会儿,在屋外萧瑟的风吹着,使得刘继恩的宅邸显得有些幽森,他见里面的刘继恩并无任何异样,站了一会儿他就调转回头。
夜色如漆,在郭无为的府邸的密室中,郭无为与老八他们已经在了此处,郭无为的疑惑也通过老八他们解开了。
郭无为道:“哼哼,原来是他们。”
“他们,他们的命也被掌握在我长春堂的手上。”老八胡康熙道,“如今我大宋已经出兵北上,不久之后就会跨过黄河,这北方之地迟早是要回到我大宋的怀抱的。”
一旁的郭无为道:“八爷,我们若是要攻打晋阳,可以采用挖地道之术,然后引水或者埋炸药在坑道内;而要引水,则引水至此,先将城池浸泡几日,然后再让城墙晒上几日,这样经过风吹日晒之后,城墙方才会崩塌。而且只有我才能熟悉这一条城墙。”
郭骑云道:“爹爹不要忘了,用炸药,则瞬间即刻摧毁城墙,大宋禁军便可直接进入。”
老八道:“郭相公应该知道,晋阳城是一座坚城,若要强行攻城,我大宋就要着实费一番工夫。而方才云哥儿已经说出了此问题的关键,如今我大宋军队拥有火药,自然是要发挥火药的威力。”
郭无为点点头,“这个老夫差点就忘了。”
......
多日后,在黄河北岸渡口,自正月初八日赵匡胤率领禁军出了开封城后,此刻禁军已经过了黄河,身后的五万军队全副武装,他们押送了不少的粮草,运粮的这一条道路也是水泥建造而成。
而且他们这一次押送的粮食中,也有一个风干的肉制成的腌肉罐头,全部封装在竹筒内,另外也有一些风干的菘菜、土豆片、番薯片等等混在这些粮食中,确保这些将士们获得足够的营养。
而且将士们的北上也背着一个背包,这是新设计的一款军用背包,因为时间紧迫,并不是每个将士的身上都背负这么一种背包的。
宋军望着后面封冻的黄河,在黄河南端的则是东京开封府,而在宋军的北方二百里外则是辽军他们的地方。
据前方斥候禀告,如今北方的辽军主要是从幽州那里而来,人数大概是在三万左右,大部分都是萧思温手下的。
对于萧思温这个对手,赵匡胤还是有些知道一些的,当年周世宗北伐打退了萧思温的军队,若是周世宗没有病重,当年幽州南北估计早就在周军手中了。
此刻赵匡胤对着身旁的曹彬、潘美诸将道:“此一战,我大宋只可击退萧思温的军队,至于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要与辽军周旋,我们只要切断辽军对汉军的补给,然后就是晋阳一战了。”
说起晋阳一战,其中当年大部分攻打晋阳的一批老兵的情绪有些激动,就连皇帝赵匡胤回忆起当年晋阳一战役,他这心里头也有些激动,当年周世宗带领手下的赵匡胤等大将,在晋阳一战的时候面对高大的晋阳城铩羽而归,如今宋军又踏上了当年周军攻打晋阳晋阳去的路上。
还有一些当年在晋阳一战役中的老将,如张永德等大将,如今见到宋军的实力要比当年的周军的实力更加强悍,他们心底也有些憧憬,仿佛此刻大军已经置身在了晋阳城下。
赵匡胤综合大宋军队的实力,他参考了一下当前的形势,然后道:“全军加速进军,今夜务必过了十里外的高坡。”
一月份的北方,天气稍微有些温和起来,赵匡胤与随军将士便一起去了固定的驻扎地点。
这里的地方高低不平,总体而言还是够平坦的。
夜明星稀,乌鹊南飞。
宋军开始在此地开始结阵自固,所有大军营帐呈一个品字形铺开。
营地内,将士们也开始升火造饭,整一座营帐被炊烟缭绕起来。
皇帝赵匡胤一身圆领长袍已经在中军营帐内坐了起来,身旁的曹彬等诸将也站立一旁,看着中军行辕内一款款巨大拼凑而成的巨大军用沙盘。
沙盘将河东、河北的所有地势全部囊括了起来,沙盘上也实时标志了双方的动态。
曹彬拿着斥候的奏报,有些哀愁道:“契丹人到了易州、宁州、瀛州、莫州等边境几州,这几个州因为靠近幽州较近,遭受契丹人骚扰要严重多了。”
“契丹人真可恶,伤我百姓,夺我百姓财物,实在是可恶至极啊!”
“诸位切莫动怒,如今我军北上第一要务就是击走契丹人,我们还是要先对付伪汉国。”
“不知如何商议?”
这个将士说的是当年周军攻打瓦桥关所采用的战术,“末将认为不妨从独流口经过,然后逆兵西进,我大宋便可禁军益津关,击退敌军。”
“末将觉得独流口此地有些困难,虽然防守人数足够,可是却也被动,再者契丹人是不会重蹈覆辙,再犯第二次失误的。”
“......”
这一场战争关于大宋军队早日对阵汉国,结束北方一带的割据,影响巨大,若是要早日结束北方战乱,大宋这一边就要做足准备,眼下击败辽军就是第一步。
半夜的时候,呜咽苍劲的号角在夜空下已经响了起来,宋军这边的阵营之内也在防备着。
......
易州城外不远处的一条河边上,这里是辽军的营帐。
月明星稀下,河边的营帐内倒是显得甚为热闹,许多辽军将士们正在搬运一些物体。
这些都是从易州等地那里而来的辎重,比如粮食、牛羊、布匹等,这些战利品都是从那些无辜的村民那儿抢夺而来,此刻正装上箱子,通过马车一箱一箱地运往北方。
萧思温等辽军已经到达了此处,如今打草谷南下也是他们迫不得已之处,今年冬季若不是发生大范围的饥荒、牛羊冻死无数,萧思温也不是很赞成这一种掠夺百姓的方式。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的天下,但是为了生存下去,萧思温也不得不这么做。
从易州城外出发的马车的车轱辘,在地上压出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印子。
萧思温从营帐内出来,见到辽军将士们的脸上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这心里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愁,随即他吩咐裨将让帐下大将全部去往中军营帐内商议军务。
此刻在辽军的行军行辕中军大帐内,萧思温披着一身铠甲坐在营帐内,他语重心长道:“这一次,我契丹人打草谷南下,要及时撤退回去,否则等宋军北上,我们要想撤回幽都府,恐怕也会费一番周折了。”
就在此刻,忽然间从军帐外来了个斥候,一入内就禀告道:“报,宋军已经从开封出发。现已过了黄河。”
萧思温等诸将一听,他们立即明白这个斥候话中的含义。
萧思温问道:“甚么?宋军北上了,领兵之人是谁?”
斥候提高声音道:“宋国的皇帝亲自出征。”
“赵匡胤。”萧思温一听,倒吸了一口气,当年他也在那一战中见识了当年的宋军将领赵匡胤的厉害,“从一个将领到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此人现今如何,若是再遇上,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
说话之人乃是女里,他道:“萧将军,他赵匡胤又如何,这一次不若我们捉去赵匡胤,然后逼迫宋国称臣。就像当年石敬瑭一样。”
“石敬瑭是石敬瑭,赵匡胤是赵匡胤!”萧思温抬头看着女里,对于女里,萧思温有种天生的厌恶感,他觉得此人就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除非我们真的捉去那赵匡胤,可是这一战我们并没有占上风,所以说我们先将战利品运回幽州之后再行商议。”
女里这段日子以来发现萧思温子啊处理事情上有些畏畏缩缩的,他觉得萧思温是个软弱之人,是以他对萧思温有些鄙夷,此刻他质问道:“留守怕了么?不过是区区一个赵匡胤罢了。就算是赵匡胤亲自来了又如何,我军未战就开始怯敌,是否是低估了我军的实力了呢?”
萧思温听了连连苦笑,他摇着头,暂时也不想多说什么,如今在军中他的分量足够大,就算女里有任何抱怨,他们也会听从自己的建议的。
女里见萧思温没有多说什么,他求助地看著周围其他的将领。
就在此刻,忽然间从军帐外来了一人,萧思温转过头,其他诸将也看着他。
第二十一章 静夜思
那人身着一身明光宝甲,面目有些白净,下巴上蓄着短短的胡子,整个人显得有些高大挺拔。萧思温一见此人,立即喜上眉梢道:“韩隐,你来了!”
“韩隐见过萧留守,诸位。”说话的这个将士,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军帐内瞄来瞄去,他的行为显得有些放浪不羁,不过他对萧思温显得有些恭敬,对于其他人他倒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此人正是耶律斜轸,字韩隐,契丹族,于越耶律曷鲁之孙,萧思温对此人极其重视,他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他知道此人有治理国家的才干,在外表上虽然有些放浪,但是其人的气量与才干却是不可限量,他原本打算向辽皇耶律璟推荐此人,可是如今辽帝如此,岂不是大才小用。
随即耶律斜轸脱下头顶的头盔,露出髡发,他立即拱手道:“韩隐方才易州城内出来,听说了宋国派军北上之事,不知留守可知?”
“斥候已经将消息告诉我们了。”女里冷冷道。
萧思温鄙视了女里一眼,他道:“我等方才在军帐内商议撤兵北还之事,不知韩隐认为我军是否应该北还?”
耶律斜轸一听,神色显得有些拘谨,他在军中待了也有个好些年,军队中之事他也知道一些,是以他快速地思考了一下,随即拱手道:“诸位,且听我一言,眼下我军虽然南下打草谷,所获甚多,但也消耗过多,阵地不稳固,此地极为空旷,不适合防守,我认为我军要北归,在幽州休养一阵才好,至于宋军他们暂时也不会立即出现在易州,等到我军在幽州休整完全的时候再出击,那个时候才是最好的时候。”
军帐内其余人听了也是点点头。
萧思温一副赞许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耶律斜轸,他道:“韩隐说的对,在这个时候我军先回幽州休养生息才是明智之举。”
女里则是瘪嘴道:“若是如此,岂非是我等怕了他们宋人不成,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打了我大辽将士们的脸面了么?萧留守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你们说呢?是不是呢?”
“这是事实,如今情况即是如此,又何必逞强呢?”
“一时的退让岂是软弱,如今南下已是违抗了皇命,若将我辽军葬身此处,皇帝恐会降罪我等,如今这个关头就得如履薄冰。”
“此话不妥……”
“萧思温,你不是打过败仗么?败军之将怎可言勇呢?”
“你,你这是对老夫的污蔑!”萧思温的胸口感觉像是堵上了,随即他立即反击,哂笑道,“女里,你能,你能打胜战么?”
“我?”女里被堵噎着,说不出话来,他并没有任何战绩。
萧思温瞪大双眼看着女里,他回道:“哼,这次南下也是老夫一力促成,这何时北上也是老夫说了算的。”
“你……”女里刚要说话,他转过头注视着对方,却见其他人并没有在听他说话,女里的一副脸色立即变得有些惨白,他感觉周围没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仿佛所有人都跟萧思温同穿一条裤子似的。
“好啊,你们!既然你们都觉得他对,那我也无话可说。”
此刻,萧思温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女里在众目睽睽之下觉得丢了脸面,他毅然地起身,然后走出了军帐。
坐在位置上的萧阿不底朝着离去的女里瞪了一瞪,随即呸了一口道:“切,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还当自己是人。”
这个时候军帐内诸将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女里在军帐外听见了这句话,他并没有转过头来,而是手指头暗暗地掐进了肉中,肉中也渗出了一丝丝的血水滴在地上,随即他不服气地走远了。
女里出来后,正打算回自己的营帐内休养,忽然间迎头撞上了来此地的高勋。
高勋一身圆领长袍,外面罩上了一件水貂皮的外套,他在耶律贤的府邸上见过女里。
女里抬起头看了高勋一眼,恭敬抬手道:“见过高枢相,高枢相怎么有空来这里了?”
高勋道:“我有要事要见萧留守。”
“萧思温?”女里冷冷道,“他们都在军帐中,高枢相还是尽快去罢。”
“多谢。”
高勋已经走远了,女里却板着一副脸色,今日之事让他甚为愤怒,他也想找个机会报复萧思温。
他觉得自己有些孤立无援,在朝中他也不知道要依靠谁。
“我该去找谁呢?”女里怔了怔,一边思考,一边往这营帐内走去。
女里忽然间想到朝廷中一人,此人现在就在上京,只是女里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仪仗他。
而在营帐内,萧思温,耶律斜轸以及其余诸将刚要撤离营帐内,忽然间却见高勋而来,几人一见高勋,立刻拱手:“见过枢相公。”
萧思温问高勋道:“不知道高枢相今日为何事来?”
高勋满脸无奈,最近他一直都在处理上京城的事情,上京城内发生的事情也让他有些匪夷所思,死了这么多的契丹贵族以及世勋子弟,高勋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命运,如今耶律璟忽闻幽都府萧思温忽然间南下打草谷,对于此事耶律璟十分重视,是以耶律璟他特派了高勋南下,此刻高勋苦皱着脸色,哭诉着:“陛下已经知道你们擅自离开幽都府来宋国了,这不,陛下震怒之下亲自派我出上京,至于其他的,待会儿我要与萧留守亲自谈谈。”
萧思温环顾四周,随即道:“你们都下去罢!”
耶律斜轸以及其余诸将业已全部都退出了军帐。
整个大营帐内,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萧思温与高勋二人。
萧思温隐约知道耶律璟心中的意思,他这是对自己不放心,是以这次派了高勋南下,只是他还是故作惊讶,问道:“哦,高枢相,陛下怎么说?”
高勋摇头道:“陛下一向来好胜心切,就让我等出来监军,让你们南下进攻宋国。”
“进攻宋国?”萧思温满脸写着疑惑的表情,随即他压低声音,反问道,“他真这么说?”
高勋不容置喙道:“确实是。”
萧思温有些愤怒,但是对方毕竟是大辽的皇帝,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硬皇帝,若是违背了耶律璟,他萧思温轻则丢官,重则掉命,他猛然间吸了一口气,良久后他还是对高勋道:“可是如今却要我军与宋军硬碰硬,这是伤根基之事,为何不先回幽州,等出暖花开在说?”
“我也是这么跟陛下说的,可是陛下不听,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高勋抬起头,军帐上面被风吹得抖了起来,他继续道,“你也知道最近北方之事搅得陛下有些手足无措,陛下就像疯了一样,他在朝廷与地方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萧思温感觉有些好笑,“他一向如此,将国家治理得一塌糊涂,若不是他,我大辽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烂摊子么?”
高勋压低了声音,他道:“这句话可只有在私下里说说!若是传到他的耳中,你的官运、性命可就……”
萧思温的手指头敲着桌面,“连牢骚都不能发,高枢相啊,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胆子小了不少啊!”
“胆子?能当饭吃?”高勋道。
萧思温显然有些激动,他手机敲击桌面的力度也增加了不少,“哼,这上京城发生的事情不就证明就是他做的么?人在做,天在看,若天道违背了,老天还会庇佑他么?”
“这不是你思虑之事。”
“那又如何?”
高勋无可奈何地看了萧思温一眼,他觉得萧思温的怒气有些过头了,如今不是伤和气之时,此刻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吼道:“好了,现在不讨论这种事情了,我们还是谈论一下布兵一事!”
萧思温双手叠加在自己的胸前,身子往后边靠了靠,然后道:“布兵,那也好,既然耶律璟做了决定,那我就遵从到底。”
高勋长吁了一口气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过现在看你也应承了,这样也好。”
“……”
……
高勋与萧思温在军帐内商议了许久。
到了一月下旬的样子,在这个时候,东京开封府,万家灯火在黑夜中显得甚是明亮,一缕春风从城墙上吹过,宋军的旗帜也在风中飘逸。
赵德昭今夜在韩德让的宅院内,名曰雪庐。
雪庐的一旁,墙角的一点绿色已经在黑夜中绽放着,屋内点点的烛光下,赵德昭与韩德让二人坐着。
自从赵匡胤带领禁军北征,赵德昭成为东京留守之后,韩德让等人也在暗中成为赵德昭的潜邸谋臣,在开封的政务以及一些军务中也提出了自己的谏议。
对于宋军攻打伪汉,韩德让对此倒是非常赞成。
按照估计,现在宋军已经快要到达河东、河北之地了。
此刻的天气也渐渐地从寒冬冷漠中变得温暖起来,北方的冰雪也开始渐渐融化了。
而在提到辽国的时候,韩德让却异常兴奋,“如今辽军南下打草谷,若是攻打我大宋,这城镇他们攻得下来,攻得下就攻,攻不下就绕道继续南下。他们从来不怕被人断粮道似的。众所周知,辽国出兵规模大得吓人。据说这次他们南下并没有后面运粮草。”
赵德昭道:“我大宋这次最多只打辽国三个月。”
韩德让道:“是以,我们要断辽军的粮道。在辽国的作战中,后方运粮补给和打草谷一样,应该只是辅助手段,他们的武器用不着补给,每人的身上随身只带四张弓,四百枝箭就足够了。”
“原来如此,多亏韩兄提醒。”
韩德让道:“这次山南、山北十六州倒是暂时不去追回,日后我大宋自当与辽国契丹人之间有此一战。”
“韩兄说的极是,待伪汉归并,出兵山南、山北十六州的日子也到了。”下一刻,赵德昭却有些担忧,他道,“只是……河东之地,自古险峻,易守难攻。我虽在开封,可我的心却在河东、河北。”
“殿下或许是过分担忧了,若在半年前,这情况估计很难,可是现在却容易多了。”
赵德昭听韩德让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反问道:“为何?韩兄有何高见?”
“殿下,韩某高见倒是没有,唯有拙见,心中只有一腔热血要报效给朝廷,殿下可知这伪汉朝中的局势?”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不知韩兄指的是?”
“夺嫡与党争。”
“党争,这个韩兄却是指的是?”
“郭无为与其他伪汉朝臣,如今郭无为炙手可热,这朝廷之中但是有些许不满郭无为之人,他们虽然表面上依附郭无为,可是实际上却是魑魅魍魉,各自为营罢了。”
“河东不知道现在如何,可能正看着我大宋与辽国之间的斗争,对于他们而言,在夹缝中生存,一点点强大起来才是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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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北上易州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农历二月,北方的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河流里面的冰川也在慢慢消失融化之下。
这一日,晨曦从地平线上起来,在晨曦笼罩下,这里的世界都被一点一点地照亮了。
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在田野上面行进当中,他们身后的队伍大概有个三四里长的样子,从天空上往下看,就好似一条长龙在移动一般。
只见这一条长龙当中,旗头官拿着火红色的旗帜,耀武扬威地走在前头,他们的手中平举着宋字大旗,迎风招展,身后则是整齐跨列的马匹,马蹄声传出金属声音。
装备精良铠甲的士兵昂首挺胸地走着,队列中的赵匡胤也与曹彬、潘美诸将边行军边商议行军的计划。
如今他们正在朝着易州城靠近,即将到达宋、辽边境。
他们的面前是一条河流,河流上的冰块也随着河流移动着。
冬天的芦苇荡有些衰败,杂草在江畔两侧枯黄地叠加着,给人一种苍凉的感觉。
如今已是初春时节,河流两岸的灌木丛中倒是隐约可以见到三四只兔子,灰黑色的影子在跳跃着。
荆嗣、卫康、曹璨、李继隆、呼延赞、石保兴、贺令图、高处恭、高处俊、潘惟德、潘惟固、潘惟清等小将正骑在马上,其中几个眼尖的小将见到灌木丛中有异动,立即从箭壶内抽出箭矢,朝着灌木丛中灰白色移动的点射去。
“射中了!”曹璨高兴地叫了起来。
“我也射中了!”呼延赞道。
另外一边,李继隆也射中了一只,至于其他小将则是动作慢了一拍。
“大家加油,等入了易州城,杀了契丹狗!”石保兴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
“杀了契丹狗!”其余几个小将也高兴地叫了起来,他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曾在武学发过誓过精忠报国,为大宋争光。
坐在黑马上面的赵匡胤望着冰雪消融,正缓缓奔腾而去的河流,他听见后头队列中的武学那几个小将在高声叫嚷,他龙颜大悦对曹彬、潘美诸将道:“我大宋有此青年才俊,实乃我大宋福气!”
曹彬、潘美等人转过头看着那些年轻人,在这些人当中也有他们的子侄,是以他们听了赵匡胤的话,心里头也是十分高兴,他们一齐道:“这是官家治国有方,如今我大宋国力蒸蒸日上,日后我大宋可一统天下,远超汉唐!”
宋军队列依旧在前行,他们已经加快了速度。
赵匡胤明白如今朝廷调兵北上,时日蹉跎,若是拖得久了,辽人所获颇丰,到时远遁幽州,宋军要想北击就有些困难了,是以他们才加快速度。
快到正午了,赵匡胤下令宋军离河畔五六里外驻扎下来,宋军打算休整一时片刻再赶去易州。
这一条河乃是易水河,在易水河的另外一侧平原上还有一条河流,叫拒马河,它在易州的东侧,易州南下就是定州了。
正午时候,太阳光也已移动到了最顶端的地方,温度也有些渐渐地热了起来。
赵匡胤脱下战袍,拿过用水蘸湿的毛巾擦了一下脸庞,然后自己随意换了一件圆领长袍,俨然一个寻常官吏的装束,身旁则跟着曹彬、潘美等人。
曹彬、潘美也随意地打扮着,并没有穿得很得体。
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易州河畔观察这里的地势。
易州境内,十分之七为山地,而宋军要面对的则是龟缩在易州北侧的契丹军队。
赵匡胤与诸将一边走一边谈论着。
在阳光下,赵匡胤对身旁曹彬、潘美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州以易水为名,这满江水当年乃是燕太子丹送别荆轲之地,如今我等阔别几年,今又到达此处,这易州如今却又如何?”
曹彬的目光有些深邃,他久久地停留在这河面上,当年周世宗北征也是经过此地,如今故地重游,却有一丝惆怅,他道:“官家,据闻那契丹军残暴,掠夺百姓粮食,可怜了那百姓啊。”
潘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忧虑,他指着远处地平线上的一处黑点,道:“官家,那易州城就在远处,可是我听斥候说,萧思温他们并没有北上的任何踪迹,而是盘亘在易州城城北大概三十里外的一处地方,似乎有所动作。”
“如今易州城却被辽军占领,看样子我们的第一战有些困难啊。”赵匡胤猛抬起头,随即拿出千里镜看了起来,“纵使契丹如何狡诈难缠,我大宋一定要打败他们。”
“国华,把你的弓拿来。”
“官家这是要?”
“手有些痒了,试试看弓箭如何?”
曹彬递给赵匡胤一张硬弓,正准备递给他箭矢的时候,赵匡胤却说不要。
赵匡胤拿起强弓,他鼓足劲儿随手试了试弓弦的力道,他手背上的青筋在使劲的时候,已经凸起,那一张弓弦如同紧绷一般,发出“绷、绷……”的声音,其中又有一股暴戾之气。
“契丹人真可恶,这一次他们打草谷居然不走了,正想与我大宋火拼一番么,真是居心叵测,自不量力。”
李继勋道:“官家,末将打算派控鹤军荆嗣去易州。”
“荆嗣,就是那荆罕儒从孙,我也听说了一些,此人确实果敢勇猛,当年识破蜡丸密信一事也算他的功劳。”
“官家夸奖了。”
……
易州附近的州县被南下打草谷的辽军劫掠了一番,虽然契丹人已经退出了易州,但是他们还是盘亘在城北的大山深处,好似随即等待一个机会。
易州城墙上,一身重甲全副武装的节度使孙行友脸色铁青地站在城墙上面,他听着一旁那个长袍圆领官服的官员在汇报城内的情况:“契丹人在咱们地盘上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百姓的存粮也被夺走了不少,而他们却来去自如,对我易州虎视眈眈。今冬雪灾一过,府衙内的粮食也有些捉襟见肘,不知道还能不能……”
“说下去!”
部将的脸色上面都是灰土,他拱手说道:“此番契丹人入关劫掠,劫掠我边关百姓,如今却不走,似乎等我大宋王师北上。”
孙行友怒目圆睁,半张脸已经红了起来,他吼道:“哼,那萧思温是个硬骨头,他一定是听闻陛下亲征北上,想与我大宋禁军决一雌雄,可惜纵然那辽军得了写粮草,可我大宋岂是他拿捏的软柿子?”
这时候,他身旁另外一个部将道:“按照朝廷出兵的日子来看,估摸着朝廷军队快要到易州了。”
就在此刻,忽闻城南瓮城外有几个骑马的将士忽然间驾马而来,那一面火红色的军旗正朝着瓮城这一侧而来,而那旗帜上则写着“宋”字,在萧瑟空荡荡的地方十分显眼。
“是宋军!”眼尖的将士拍手叫着。
而那一对远道而来的士兵,眼下最前面骑马那英武将士猛然间抬起头,看着城墙上的众人高喊道:“孙节使,朝廷大军的援军已经到了城外,在易水河畔。”
节度使孙行友以及其余诸将立即将整个身子踮起来,随即喜道:“果真?”
荆嗣手持符节以及其他能够证明自己的物事,他高喊道:“我是控鹤军荆嗣,这是我的符节,陛下特命我等告诉高节使一声,特命尔等务必固守易州,我大军今夜即刻到达此处,届时陛下有旨意交待。”
孙行友一听道:“臣领旨。”
随即孙行友即刻吩咐几个亲随将士,分派易州东南西北门户,防务本镇,调派兵力,务必要严守此处,谨防契丹人偷袭。
“尔等现今则要夜不解甲,巡视各城门,若在城中发现契丹人的奸细,即刻法办论处。”孙行友明白,辽军这一次的打草谷比以往有些不同,这一次的边关袭扰,他们却在北边原地不走了,恐怕也是想要与宋军打一战罢。
诸将立即抱拳:“诺,谨遵上命。”
荆嗣等人快马原路返回,在半道上遇上了往易州而来的大宋五万军队。
宋军在黑夜中并没有点多少火把,他们也在隐藏自己的踪迹,他们打算给萧思温他们一个“惊喜”。
孙行友等到宋军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夜,城南陆续出现了宋军士兵。
孙行友立即开了城门,皇帝赵匡胤以及一些重要将领全部入了易州城内,还有一些粮草辎重等物已经全部运送北上,补给这座城池。
半夜的时候,另外一支军队河北前营都部署符昭序、前营招讨使张光翰率领相州兵马北上到了易州,他们受皇帝的诏令,统筹易、雄、霸、定、莫诸镇兵马,加强北面的防御,就这样,在易州城外一共集结了共计七万多的兵力。
易州城内,皇帝赵匡胤顶着疲惫,给易州城守将以及一些官吏打气。
灯烛依次被点亮,官员们提起精神在听皇帝赵匡胤训话,气氛显然要比前几日要好多了,毕竟皇帝也亲自出征,鼓舞了他们。令他们惊喜的是,朝廷的援军一来,防守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那虎狼一般的契丹军也如糖衣一般,顷刻间会化为乌有一般。
赵匡胤立即命令底下十几个士兵忙着搬运沙盘,忙活了一阵之后,这才将沙盘全部拼接起来。
立体效果的沙盘已经呈现在易州将领、官吏们的面前,有些人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致的沙盘,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却能亲眼看见,他们也知道朝廷的意图。
沙盘的布置即为清楚。
在易州城的西北,可见一条通途。
西侧关口甚多,从飞狐至蔚州,有两三条道路,一条就是金陂关;一条是小路,不能通车,却能绕过金陂关,插到金陂关与易州的中间;还有一条就是远路了,南下金陂关,到满城,再北上,这一条,是自隋唐以来就有的官道。
如今金陂关握在宋军手下,倒是飞狐却隔着五回岭成为宋、辽间的一条坦然的分界线。
“辽军这一次撤去了金陂关,此关若是一直在辽军手上,它就会对我大宋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围之势,如今我等就要将此关口夺取下来,掌握在我宋军的手上。”赵匡胤说出来的这一句话不容置喙。
军帐内,诸位将士听了之后也是感慨万分,曹彬等人也是久久地注视着“金陂关”这一带。
“金陂关一下,我军可控二河,继而也可沿河溯流而上,攻打飞狐,或者北上攻打涿州。”
ps.
1涞水野三坡,北京房山十渡,在房山张坊分为南拒马河和北拒马河,北拒马河流经涿州,汇入琉璃河,入高碑店为白沟河,南拒马河流经涞水、定兴,汇入易水河,与白沟河汇流后入大清河,归海河,至渤海。
2紫荆关是长城的关口之一。位于中国河北省易县城西40千米的紫荆岭上。为河北平原进入太行山的要道之一。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前”之险。东汉时名为五阮关,又称蒲阴陉,宋、金时名金坡关,后因山上多紫荆树易名紫荆关。太行八陉之第七陉。
第二十三章 金坡关
今夜并无月色,黑夜下易州城内那座刺史府邸中。
赵匡胤,禁军将士以及易州的武将文官们都在府邸内。
下人们拿来了更多的火烛以及用猛火油燃烧的油灯,将这一整座大厅照得通亮。
大厅内,面前的沙盘组装在一起,山川、河流、城镇等,上面显示的一切带给人一种清晰明了的感觉,围绕拒马河以及易水河流上面有一座关口,这座关口就是金坡关。
金坡关由五座小城组成:拒马河北岸的小金城、南岸的关城、小盘石城、奇峰口城、官座岭城。
这五座小城,互成掎角之势,易守难攻,若要破了金坡关,则要拔除其中一二座,使之不能成为纵横之势。
如今战事临近,对于金坡关而言,他们暂时还想不到一个好办法,因为金坡关现在掌握在辽军的手上。
曹彬、潘美等人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望着金坡关内外的情形,他们几个名将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
金坡关一破,北边幽州南边的一道关口也被破了,宋军也可北上攻打涿州、幽州,向西也可进攻飞狐。
赵匡胤记得在离开京城的时候,赵德昭曾经说过金坡关南面以十八盘为险阻,北面近以浮图隘口为门户,远以武州文德县【宣化】、云州【大同】为蕃篱,金坡关以一关雄踞中间,群险翼庇于外,峰叠峦矗,如屏如障,是一处难得的关隘,宋军这次就是要收复拒马河一带,顺势西取飞狐。
只是武州、云州当年乃是石敬瑭这个儿皇帝割让给辽军的,如今都在辽军手上,辽军这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从北边而下,年年侵扰而下。
望着沙盘上围绕金坡关四处的边塞、城镇、山坳等,以及辽军结阵自固,赵匡胤心中有些愤慨,他的手指紧紧地掐着,肉都有些生疼了。
其余诸将也是看到了皇帝愤慨的表情,他们心中也和皇帝一样。
众人一致认为山前、山后十六州若是不收复,宋军还将继续受辽军的侵扰,而今赵匡胤也明白他们的第一要务是要灭伪汉,而不是辽国,是以赵匡胤也平复了良久。
赵匡胤环顾四周,他见到诸位将士都在低头皱眉,若有所思,他徐徐道:“此事还需商议,诸位可有图关之良策?”
大厅内众人正作苦思冥想的样子,这个时候曹彬忽道:“官家,臣认为可用火药攻击金坡关,金石火药极其猛烈,在江南一战中发挥了极大的用途。”
赵匡胤听曹彬这么说,他知道火药的威力确实是十分可怖,也帮助宋军在江南一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刻他道:“金坡关是用土石夯筑而成,土石若用火药倒是能够攻破,只是这次带上来的火药恐怕有些不够,不知易州城内有多余的硝石等类么?”
孙行友立即拱手道:“官家,易州城内造甲坊内倒是有。”
赵匡胤问道:“哦,可有多少?”
孙行友道:“官家,有一千石的样子,不知可够?”
赵匡胤估摸道:“一千石,那是够多了,可以做出不少的火丸了。”
其余诸将道:“一千石,让契丹人灰飞烟灭罢。”
至于配药一事,赵匡胤问孙行友道:“孙卿,不知易州城内造甲坊这里的工匠能否胜任?”
孙行友显得十分拘谨,他的一张脸色一一道:“官家,造甲坊内,倒是有许多工匠、搬运力夫,他们吃喝都在造甲坊内,这一段时日官家若是吩咐,他们也会日夜加紧赶制出来的。”
赵匡胤点点头道:“这就好,这几日我军首要则是打探城外情形,城中一事则要拜托你们了。”
“请官家放心!”
......
自高勋南下之后,萧思温也不得不正面耶律璟的命令,耶律璟的暴戾猜忌性格,萧思温非常清楚,任何违抗者的下场就是死,他萧思温也不得不服从命令。
前几日萧思温在高勋的建议下,则搬师去了易州西侧的金坡关。
金坡关虽然是一座关口,但是关内的布置却是十分严谨,看起来也是滴水不漏,堪称一座堡垒。
只是这关口四处的城墙上看起来有些残破,关口上面驻守的辽军却在嬉笑连连,他们认为躲在了这座关口内就安然无恙了。
萧思温这几日也下令让将士们加紧修复损坏的城墙。
夜幕下,高低起伏的群山间,金坡关被整个包裹起来,金坡关内点点的烛光也星星点点地抖动着,头顶也只有一两颗星星亮着。
下半夜的时候,夜风吹来,山上有些冷,辽军的旗帜被吹得作响。
关口上面,诸将也缩紧脖子,将手缩在长条大袖内。
萧思温到了夜间有些睡不着,今日他从斥候那里听到了宋皇到达易州城的军报。
一日三报,宋军已经到达易州,边塞的压力一下子增加了不少,萧思温倍感压力,可辽军其余诸将那里却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压力。
萧思温豁然起身,猛吸一口冷气。
他对赵匡胤此人越来越有兴趣了。
时光荏苒,恍如昨日,萧思温想起当年周世宗北征之时,自己惨败的情形,不过当年周辽一战,自己率军在冯母镇那一战,辽军人数少于周军,萧思温上奏增援,可耶律璟并不答应。......萧思温觉得自己并没有错,错的乃是耶律璟,若不是自己手底下没有足够的兵力,当年也不会惨败在周军的手下。
“敌众而锐,战不利则有后患。不如顿兵以老其师,蹑而击之,可以必胜。”萧思温还记得当年自己说给诸将的一句话。
现如今,萧思温也觉得这一句话还是可以用在宋军的身上,宋军劳军北征,而自己只要不出金坡关,凭借金坡关的地势险要死守,宋军就不能奈何辽军,何况他们手上还有南下打草谷足够的粮秣,等宋军消耗差不多的时候,萧思温就可以凭借手上的兵力,从关口率军而出,与宋军大战。
这样他也可以完成耶律璟的任命。
萧思温苦思冥想,已然睡不着了,他直接从屋子内出来去往关口处。
这个时候,高勋披了一件圆领长袍急匆匆地小跑出来。
夜风吹来,将高勋的长袍吹了起来,萧思温听见声音转过头见高勋而来,他立即道:“高相公今夜怎么也有兴致出来了?”
高勋将衣服紧了紧,缩着头苦笑说:“萧留守,我担心的就是宋军,所以特意来这里跟你说一下。”
“高相公担心的是?”萧思温狐疑道。
“萧留守可知宋军军中有一杀器?”高勋道。
“高相公说的是那火药?”
高勋点点头道。
萧思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道:“我还以为是甚么,不过是那火药罢了,那物事我辽军不也有么。”
高勋见萧思温丝毫没有一点担忧,他道:“火药,萧留守可不要看轻了此物的效用,此物一经使用,就能穿石裂金,特别是经过宋军改造之后,其效用更大了。”
“哦,果真?”萧思温心里头还是有些不信,火药辽军中也有使用,却常常因为天气潮湿等原因而湿透,只能炸伤一点点而已。
“萧留守若是不信,到时候请拭目以待。”高勋仰起头,一阵夜风猛烈吹来,将他的衣服吹在了地上,他低下身子开始捡起了衣服。
“那也好。”萧思温站在原地抿嘴一笑,他头上戴着一顶圆形毡帽,他将帽子撂下,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关城,一旁的高勋也是猛吸了一口冷气,随即打量起了这座关口。
这次南下打草谷,辽军顺势攻下了金坡关,以此作为据点,徐徐南图,他们出兵劫掠了易州附近几个军镇关卡,所获颇多。
高勋一脸兴奋,他这是第二次来金坡关了,第一次是他投降辽国的时候,那时候他过金坡关的时候,接待他的是耶律屋质,他对萧思温介绍道:“萧留守,此关名为金坡关,关东依万仞山,西据犀牛山,拒马河宽阔的河床横列于长城之北,其形势极为险要,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我知道,高相公。”萧思温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最亮的启明星,良久之后,他长叹道,“天快亮了。”
.......
此刻在金坡关内倒是出现了不少的商旅,他们现在住在关内的一间客栈内,这间客栈名曰:金坡客栈。
客栈内已经挤满了客人,其中有来自各地的商人。
楼上的房间内,一盏昏暗的油灯幽幽暗暗地亮着。
屋子内住着二人,二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却用一个大长条形的枕头隔开。
二人全部都没有睡着,躺在床上和衣而睡,里面那人侧翻身子,朝着外侧那人,一张脸色在油灯下看不清颜色,不知是何缘故,那人显得有些拘谨,又有一些娇羞,时而在床上辗转。
外面那人将身子翻转过来,随即道:“冷舞,你还不睡么?”
里面那人正是冷舞,她也穿着男装,并没有脱下,而外面的那个人则是杨赞,二人前段日子就一直随着商队从上京城南下而来,正巧在这几日到达了关内。
“赞哥哥,我......”冷舞说着,脸色越发红润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稍候,冷舞安然了一会,她压制了焦躁的心,这才道:“如今我等已在金坡关,不知赞哥哥接下来如何安排?”
杨赞长吁一口气,神色安然道:“我们的人都混在商队中,这次一起南下,这金坡关如今在辽军手上,我们的任务就是里应外合,到时候一起破关。”
“不知赞哥哥心底可有大计?”冷舞看着杨赞,低声道。
杨赞起身坐了起来,他道:“辽军这次打草谷南下,所依仗的就是粮食,他们没有补给。若是粮秣辎重出了问题,这样我宋军也就不战而胜了。”
冷舞反问道:“赞哥哥所言极是,我们甚么时候行事?”
“冷舞,就这一二日了。明日我们去茶肆去见黑衣统领。”
“唔。”冷舞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我累了,赞哥哥,我们早日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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