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后处置
林仁肇已经策马悄悄地跟随在那些士兵的后头,他打算在夜深人静之处,将那几个士兵给做了。
前头的那几个士兵并不知道后头跟着林仁肇,今夜的一切让他们有些恐惧不安,那个林仁肇居然杀了好几个吴越国的士兵,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挑战,他们几个打算去军中告状。
那几个吴越国的士兵对江宁府金陵城内的布局并不知道,又加上夜晚,他们越发分不清方向,此刻已经走入了一条隐蔽无人的巷道。此巷道幽深无人,他们几个便稍事一屁股坐在地上,慵懒地看着四周的夜色。
他们休息了片刻后,隐隐约约听见微弱的马蹄声从远到近地传了过来,几人一下子便惊得从地上踉跄起来。
这马蹄声在深夜如同催命符一般,“哐哐”的声响如同丧钟一般敲响着,使人听了有些死亡的感觉。
一盏茶不到,马匹上的男子已经策马奔跑过来,右手手里握着一把长朴刀,他锐利的眼光早就见到这一切了,站着的吴越国士兵,也一下子感觉迈不开腿一样,他们紧张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往后退去。
林仁肇道:“你们几人休走!”
几人大叫着:“爷爷饶命。”
林仁肇策马过来,那几个吴越国的士兵逃命不及,被林仁肇胯下的马抬起的马蹄直接踢翻了在地上,抱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林仁肇从马匹的包裹中掏出许多绳子,跳下马来,然后一个个将他们绑了起来,打算交上去军法处置。
他将几个士兵全部绑上了,然后将这些士兵全部连成一条线,他自己则是骑在马上,背后则牵引着这几个吴越国的士兵,形成押送犯人的这样一个情景。
在半道之上,他忽然遇上了赵德昭、商浩斌以及杨光等人,就将这件事告诉给了赵德昭等人。
赵德昭一听,脸色有些愠怒,对于一个国家的民心而言,吴越国士兵军纪不严,在破城的时候巧取豪夺、淫.人子女等这样的行为会让一支军队乃至一个国家彻底失去民心,此刻他道:“这些犯错的士兵必须严惩,他们的行为给我们带来的是不可预估的损失,若不惩处,不然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林将军你做的对,只是私自处理有些欠妥了些,很容易给人留下把柄。”
林仁肇听赵德昭这么说,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不过既然自己私自杀死了那些犯错的士兵,他早就豁出去了等待军法处置。“殿下能这么做,是天下百姓之福,只是我林仁肇办事莽撞,愿意接受殿下的处置。”
“林将军,你先起来说话,只是吴越王那里有些不好办,不过我会尽量给你个满意的答复的。”赵德昭看着林仁肇,随即他对马匹后面那几个吴越国士兵道,“你等几个,有无犯了秋毫之事,若有,本王定会以军法处置。”
“殿下饶命,我等不过是进了百姓的家,拿了几个铜钱。”说完,一个士兵指着自己的衣袖口子。
赵德昭走了过去,然后努力地掏了掏那个士兵的衣袖口子,只见从里面掉出七八个铜板,随即赵德昭又搜了一下其他几个士兵的口袋,也发现几个铜板,但是数量并不多。
赵德昭忽然道:“你等如此,也算是偷盗、抢劫,所以活罪一定要受,每人就挨个二十军棍。”
“谢谢殿下。”这些吴越国的士兵差不多要跪倒在地上,他们对赵德昭的这个处置十分满意。
“好了,我会让林将军将你们送到你国国主那里,然后当着国主的面执行。下次若是还有士兵犯错,无论是谁都要严惩不贷。”赵德昭这么做,也是提醒吴越王钱俶,让他好好管管手下的士兵,切莫发生类似的事情,至于隐含在背后的含义,这得让钱俶好好体会思索一下。
接着赵德昭等人则去了皇宫,而林仁肇带着这些士兵去了吴越王那里,执行了赵德昭的命令。吴越王钱俶看魏王如此行事,心里头也是一惊,随即有种吃了苦果憋在心里的感觉,二十军棍下去,如同打在吴越王钱俶的脸上一般,顿时让钱俶有些脸色不自然,一旁的林仁肇看到了,忽然间觉得魏王的这个决定看起来是在教训士兵,实则是在打钱俶的脸,或许是在提醒他。
不过随即赵德昭让林仁肇传达给钱俶的一句话,让钱俶有些吃惊,“下次若是还有士兵犯错,无论是谁都要严惩不贷。”
林仁肇从钱俶那边出来之后,他原本感觉钱俶会处置他,可是钱俶并没有任何表示,只处理自己麾下犯错的士兵。
林仁肇走在金陵城中,今夜是他最欣慰激动的一日,他望去城中,眼下金陵城内,一片喧嚣,到处都是调集的军队,他们手中举着火把,正赶往金陵的几座城门口。
其余的宋军、吴越军以及汉军士兵们依旧在街道上奔袭着,城中的各处官邸、军营等地已经差不多一下子被占领了。
为了避免损失,林仁肇携带的虎符再一次地发挥了它的作用,对方的唐军士卒还在熟睡中的都已经做了俘虏,见虎符如同见天子,唐军不加抵抗后,便放下了武器。
林仁肇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陈府,见一下陈乔。他听说上一次陈乔差一点要上吊而死,眼下他不知这个消息传到陈乔耳中会如何。
他的两只脚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陈府门口,今日的陈府门口一片寂静,门口紧闭,并没有仆人守护在门口。
这个院落显得有些冷清,林仁肇走上前,两手在门口敲着,隔了很长时间,才听见里面的动静,适才是陈府的管事陈史超。
“林将军,如此晚了,怎么来了?”
“我有事情要见陈夫子。”
管事陈史超想关门了,他知道陈乔的脾气,他道:“阿郎已经睡下,要不明日再见。”
“今日之事十分要紧,要不先让我入内。”
管事陈史超没有办法,便让他入内了。
沿着老路,林仁肇直接去了陈乔的房间,陈乔房间内的烛火还点亮着,自从他辞官后,睡觉的时辰一般拖在后半夜,他也是因为辞官一事而感到后悔。
林仁肇在门口敲着,陈乔听见响声,便直接开了门。
陈乔还在怪罪林仁肇,是以一见面还是有股火.药味道,“你怎么来了?”
林仁肇便直接三言两语道:“我有要事与夫子商议,夫子还是请我入房间谈谈。”
林仁肇已经坐定,接着便将今夜之事告知了陈乔。
陈乔一听,呆若木鸡,两只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仁肇,苦笑道:“哈哈,大事已定。大事已定啊,岂是人力可改,哈哈哈。”陈乔笑的时候,一脸惆怅,一颗心已经滴出了血和泪来。
“我知夫子心性,是以则来府上一趟,也是担心夫子做傻事。”林仁肇这么一说,自然指的是上次上吊未遂之事。
陈乔摇着头苦笑:“我若是再如此,恐将让世人笑掉大牙,连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尊严都没有了。”
“陈夫子,若是不想为官,我自会跟殿下说说,我知殿下或许会即将开学院,夫子不如去教书。”
“做个教书匠也好。”陈乔暗暗道。
林仁肇与陈乔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
……
礼宾院内,王朴等人听闻消息,便立即动身赶往皇宫,与曹彬、潘美、李汉琼、杨信等人汇合。
整座皇宫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曹彬等人便去了昭庆殿中,殿内的李从庆依旧没有起色,此刻已经跟植物人差不多了,这样的活着或许就是对他最好的结局罢。
看到李从庆如此,曹彬等人便直接开始骂了起来,至于处置李从庆,现在则是暂时放在皇宫内,等宋军北归之时再一同押送去开封,交给官家处置。
曹彬等人清楚地知道随着金陵城不费吹灰之力被三**队攻占,江南之战或许要告一段落了,这样子对征战沙场的将士以及天下百姓而言就算是一件幸事了。作为江南之战的主帅,江南的一举一动他都写成信函,然后通过驿站传到京城开封。
王朴等人已经风尘仆仆赶来,在皇宫门口碰见了赵德昭等其余人。
王朴、董仲彦、曹璨、小贵子见到赵德昭的时候,便拱手道:“见过魏王殿下。”
王朴则问赵德昭:“殿下,你果然没有失踪啊!”
“本王又不是小孩子,怎会随意失踪?”赵德昭笑了笑,也许是久未见他们,此刻边走边去昭庆殿的路上,赵德昭的嘴巴一直不停道,“如今江宁府已被三**队攻下,接下来要交代的事情便是战后的军务政务。”
王朴挤了挤眼睛,然后探问道:“老夫听说李国主现今在开封!”
赵德昭点点头:“李煜的确是在东京,父皇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昭庆殿内,眼下李从庆已经成为一个废物,想必林仁肇那边也不会放过李从庆的,明日这江宁府倒是非常热闹啊。”
王朴道:“这也是,此事毕竟是唐国大事,不过现在不是了。”
“老师,我们现在就去皇宫,还有一大堆战后事务要处置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朝议
隔了一日,这一日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一轮红日冉冉东升,照亮了秦淮河畔的金陵城,不过今日的气温有些炎热,空气中的水汽也很少。
对于所有人而言,江宁府已经彻底归入了宋、汉以及吴越军手上,金陵城内唐国的百姓们已经知道了这一消息,更多的是震惊,因为前天夜里基本上都是兵不血刃展开的,城里面的动静倒是很小,只是那些吴越国的士兵犯下的一些罪行,让他们有些害怕,幸好第二日那些宋**队的军官开始出面解释这一切,然后又派人在街上挨家挨户慰问,宣扬他们宋皇的对敌政策,他们倒是可以勉强接受。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要交给韩熙载以及那些文臣了,对于处理国家大事,这些文臣是最擅长的。今日乃是安抚百姓、宣布废帝以及处理战后之事,而今日的朝议也是为了让唐国百姓更好地接纳外来者。
故此,今日一早,便有唐宫内的黄门内侍去城中通知各处唐国官员,商讨一些战后政务。
正午过后,朝议在光政殿内举行,此刻在殿内所有的官员都穿着正式的官服,此次而来的还有三国将领以及随军出征的官员,是以所有人都挨个地在殿内站着,饶是如此,宽敞的光政殿倒是全部挤满了人,找不出一丝空地儿。
如此正式的宽袍朝服,而殿内又挤满了人,随意一动,就挥汗如雨,让官员们都热得想脱下身上的衣衫了,而他们的心中也等得焦急,今日商议战后内政,大部分都是关于唐国的事务。
今日主持朝务之人乃是王朴,王朴的资历在所有官员中的资历最老,两朝元老,曾为宰执,此时此刻,只见他的表情十分严肃,看着底下官员们的眼神也是目光如炬。
站在殿内的其余官员也朝着王朴这边看来,他们见到的是王朴眯着一双眼睛,仔细地打探着众人,似乎想看清楚每个人的内心,窥见他们的想法。
这些大臣们也是将目光转向王朴,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今日朝议的内容,他们自然知道,这几日在大街上,街市上茶楼酒肆内老百姓谈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战后唐国的问题,这个问题也亟需解决。
只是在这一点上,王朴认为如今名义上虽然铲除了李从庆,看似一切打算将(南)唐的国政归还给李煜,可是大宋将领们都心知肚明,李煜等家眷如今都在京城,官家到时候也定不会随意将战争的果实随便拱手让人的,那些(南)唐士子阶层之人的想法真是幼稚,归政给李煜,这简直就是政治上的小白的想法,这个恐怕在这个殿内有一些官员也是这样认为的罢。
王朴正襟危坐着,很快朝议就开始了,众人这才抬起焦躁的眼神又看着王朴。
王朴清了清嗓子,开始道:“如今叛逆李从庆已被拿下,奸佞业已铲除,只是这唐国事务糜烂,亟需处理,今日便是要商议此事,还望诸位开诚布公坦诚相待,有话便说。”
官员也是各抒已见,对于唐国接下来的关注度也是非常的高。
赵德昭一直站在一旁,听着王朴等重臣商议,因为王朴昨夜与自己商议了一整夜,他今日说的内容赵德昭都知晓。
何况自己忽然间出现在了光政殿内,也有一种让唐国官员感到一股阴谋的味道,毕竟几个月前,魏王赵德昭曾经在皇宫失火前后突然消失在了皇宫内,只是此事,众唐国官员一致都没有问起,也一直讳莫如深。连王朴他们口中解释的也只是模棱两可,直说那是魏王洪福齐天,避居在外头,这才躲过了李从庆的杀戮。
一开始,便是李煜亲笔信函以及龙凤玉佩为证据,呈送给那些唐国官员看,这些官员一看李煜的亲笔信函以及龙凤玉佩,便开始对伪帝李从庆指指点点,痛陈李从庆因为皇位弑兄篡位的罪责,将李从庆骂了个狗血淋头,若是李从庆没有昏迷,估计此刻早就将他千刀万剐。
赵德昭却在一旁看着这些唐国官员的表现,他心里一阵鄙夷之色,当初李从庆篡位,这些官员倒是为了荣华富贵依附李从庆,如今李从庆成为了阶下囚,这些官员便开始脱离李从庆,转而痛斥他们的主人。
光政殿内陷入了一场骂话中,此次以唐国为主,叛逆李从庆是被告、李煜君臣是原告,其余三国反倒像是仲裁的法官以及陪审团一般,完全给原告以及被告制定罪责一般。
紧接着,便有加盖了李唐国玺的李煜诏书以及宋皇的讨贼檄文颁给众官员看。
官员们心知肚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不该说,一些唐国的官吏此刻倒是没有什么话好说,而且王朴说的极为在理,字字句句也步入心坎中。
曹彬、潘美等将领也只在一旁听王朴这么说,他们充当的基本上是个看客与维护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
……整个朝政持续了整个上午,最终倒是出了一些结果,不过都是一些明面上的事情,只有那些暗地里的事务,都是自己人商议。
当下,安抚便是最有效的手段,对于唐国的政务、军务而言,文官则由韩熙载、龚慎仪、徐铉等人为重,他们在唐国士林间的名气也大,处理唐国的政务;武官这边禁军则交由林仁肇,其余则交给呙彦、马承俊、卢绛等人处理军务。
至于陈乔,在唐国士林间的名气也大,既然陈乔不想在大宋为官,赵德昭也不好勉强,改日若是大宋新开书院,倒是可以让陈乔在书院当个学究,其余如陈乔一般的官吏也得到了如此的待遇,总算没有浪费他们的才干。
对于安抚百姓,依旧沿用在句容、溧水那样实施的新政策,这一条政策在发布下去后,也让江宁府百姓的抵触心理减弱了,他们也更加拥护宋皇颁布的政策。
至于废帝一事,则交给林仁肇他们,林仁肇的手上有李煜的诏书、玉佩等,他有一个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再此之下,直接废掉了伪帝,迎回李煜,韩熙载等官吏也装模作样地派去了迎回李煜的仪仗队,此刻也开始出发去了到开封水泥驰道上。
只是李煜如今在开封,他自然是永远也回不了江宁府了,这一点林仁肇早就知道,他不过是给天下人做个样子看看。至于李煜的归顺并国之事,还得过些日子再来交待。
待唐国官吏走后,便是三国间的军政商讨。
至于战后之事,比如这次大宋官家赵匡胤广布檄文,三**队也开始一部分先回了国内,还有这次请(南)汉与吴越国相互出兵之事,赵匡胤早就想好了,他觉得还是给一些经济上的便利,譬如两国开放市场,宋国给吴越国提供修建水泥驰道,连通从润州到杭州的两地线路,这样也会方便两地的交通……其余也会稍微给吴越国一点甜头,至于(南)汉国那边,植廷晓倒是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这是三国间的事情,并没有唐国官员在场,整个三国将领商议的时候,钱俶的脸上倒是有一丝不自然,他隐隐约约地听出了曹彬话中的意思,看样子土地是不可能从唐国那头拿到的。
钱俶忽而又想起那夜赵德昭带给林仁肇的话,心里头就越发不是滋味了,将士出兵征伐,横扫疆场,难免会出现军纪不不严明的事情,可是赵德昭却吩咐那些偷盗百姓财物的士兵每个人领受二十军棍,这等同赤.裸.裸打自己的脸皮,这次自己亲自率领吴越军北上相助,已经有了天大的功劳。
何况眼下战争也胜利了,钱俶想得到更多的利益支配,至于宋国方面打算出人力修建从润州到杭州的水泥驰道,钱俶也不知宋国这个打得是什么主意,若是此道打通了,对于吴越国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是以相争不下,钱俶心里想的是趁此机会占领常州等地的一些唐国领土。
宋国这头自然并没有答应吴越国的请求,一是大义上这一场征唐之战,是讨伐伪帝,匡扶正统之战,战后还要扶立李煜,并没有涉及到了土地;若是涉及土地,自然还有一个汉国也要插手进来,只是这一次植廷晓倒是十分镇定,并没有任何邀功请赏一类的动作;再者若是都割了唐国的土地,等于养肥了汉与吴越国,这样对大宋未来的部署也是极为不利的。
一直以和善著称的钱俶,这一次却是怒气冲冲,直接出了光政殿而去,往自己的营地上走去,后来闻讯而来的赵德昭便直接赶去了钱俶安置在城内的地方,赵德昭倒是想知道一向文弱的钱俶怎会如此坚定。
不过一想到钱俶的表现,忽然间赵德昭想起了历史上那个劝钱俶归顺大宋的高僧延寿,高僧延寿乃徳韶之法嗣,钱俶信佛,热衷佛道,是以若是一个得道高僧对钱俶说了归顺一事,钱俶自然也会考虑的,只是赵德昭也不知高僧延寿现在在何处。
……
第二百二十章 分歧
战后,江宁府便一直处于三**队的管辖下,他们都在江宁府内等待着宋皇的一纸诏令。
八日后,六月下旬的时候,曹彬飞速送来的书、信通过水泥驰道火速送往了开封府,与此同时,赵匡胤也收到了枢密院职方馆的密报,随即他便遣了宫内的内侍去门下中书、三司等官员那里传旨,次日又在长春殿商议军务。
消息传得很快,此刻在东京开封府,赵匡胤、赵普、薛居正、沈义伦、赵光义等已经知晓了江南的战事,宋国的百姓也知道了南方的战事,街道上行走的百姓,他们将腰杆也挺得直直的,茶馆酒肆间都在议论此事。
此刻长春殿内,中书门下、三司等官员已经陆续到了,他们边说边笑,脸上全部露出了笑容,眉飞色舞间便一直在谈论江南战事,他们知道自江南一战后,以宋国主导,联合(南)汉、吴越出兵以讨伐伪帝李从庆为名,迎回国主李煜的名义,兴兵讨逆,如今便一举攻下了江南,今日召他们前来就是为了南方的事务。
此刻赵匡胤一身圆领暗色云纹龙黄袍,头上只戴了一顶幞头小帽子,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长春殿内。
见赵匡胤终于到来,众人立即高呼:“参见陛下,恭喜我大宋凯旋。”
赵匡胤高兴地点点头,将腰杆挺得直直的,接着赵匡胤道:“诸卿,想必你们想听说了南方战事,如今李从庆已被押下,唐国国内的一切也正在安抚当中,这是曹将军以及王太师传来的江宁府商议后的结果,张德钧,你念一下给众人听。”
“是,陛下。”张德钧拿过奏疏便念了出来,殿内赵普他们也在细细听着王朴他们的处理结果,只要通过了皇帝以及赵普他们的复议后,便可以按照王朴他们的来实施。
眼下他要处理的便是唐国,如今唐国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赵匡胤就在等一个机会,然后将整个唐国并入大宋的版图中来,至于封赏这一点,赵匡胤打算交给赵普去办,这一点倒是不急。
只是提到吴越国的表现的时候,底下的赵普、薛居正、沈义伦、赵光义他们的脸上便有一些愠怒表现出来了,曹彬他们在奏疏以及信函中无一不说此问题,而吴越国的问题也成为摆在众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只见赵普从座位上起身,然后拱手道:“陛下,吴越国虽然奉陛下诏书讨伐李从庆,可是在攻下江宁府的那一夜,吴越军在城中所行之事却违背了仁义道德,这是要陷百姓于水火之中,听闻这次吴越国又对战后的一些措施颇有微词,是以臣觉得陛下可下诏一封,言辞锋利,直接痛陈吴越国.军军纪问题,让钱俶难堪。”
赵匡胤听了赵普的话,点了点头,只不过他让赵匡胤直接下诏痛陈吴越国.军,这样做他不知道会不会有弊端,赵匡胤问赵普道:“赵书.记,如此做,会对我两国关系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的。”
赵普摇摇头,一一对赵匡胤道:“江南诸国中,(南)唐国实力最为强大,眼下已经差不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了,而(南)汉国是我大宋的属国,其余的吴越国与泉、南(漳)州也是我大宋属国,如今南方的战事差不多结束了,陛下还需担忧么,臣记得陛下曾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吴越国他们迟早还是要并入我大宋疆域的。”
赵普说的话,一字一句,字字铿锵,击打在众人的心头,使人一听精神百倍,气血翻腾。
赵光义对赵普说的话赞同,却对赵普此人有些反感,此人自从上次与自己在暗地里面较量了一番后,他就一直看不顺眼,只是赵普在自己皇兄面前如此得宠,荣辱不衰,他不知该如何做。而赵普与赵德昭之间也很融洽,虽然他是开封府尹,主掌开封府的事务,可是他觉得自己却不如自己的侄子赵德昭那么有才华,不如赵普那些有手段,事到如今,他想得是如何才能在朝堂上与之抗衡,在暗地里培养自己的亲信。
赵匡胤也是心动,不过眼下大宋要把战略目标转向北方,至于吴越国放到后面收拾也不迟,喜爱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可不想因为走错一步棋而扰乱接下来的整个布局,是以他思忖一二,随即点头道:“赵书.记说的不错,看样子我大宋是要准备接下来的战斗了。”
薛居正也站了起来,只是他的心中有一丝顾虑,是以他满面愁容道:“赵相公大体上所说的方向不错,只是吴越国毕竟是我大宋属国,陛下若是直接一纸诏书下去,这钱俶不知道会如何想。步步紧逼之下,钱俶会不会越过我大宋,直接与辽国勾连?”
沈义伦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道:“这一点倒是不必担心,吴越国虽然与辽国也有来往,可毕竟不如唐国那样,直接联合辽国,南北夹击中原王朝,巩固江南的地位。吴越若是早就与契丹人勾结,他们也不会处处受唐国置肘,至于与契丹人勾结的那是唐国,眼下唐国战事结束,钱俶他们不过是想从中分取一杯羹罢了,只是对于土地一事,我大宋自然是不会给的,而且此次出征打得就是铲除奸佞李从庆的旗号,并不是灭一国,若是将唐国的一部分土地割让给吴越国,那么正义之战也变成土地之争了。不过,臣认为倒是钱财若是他们需要,可以给他们,至于那个修建水泥驰道一事,这点很好,将来等唐国纳入大宋后,这一条驰道就发挥了作用了。”
赵光义一直默不作声,一直在心中搜肠刮肚地思考,此刻他也从座位上起身,道:“皇兄,诸位相公说的都有理,我大宋不妨派遣使臣出使吴越国,吴越国势必会以礼相待,而我大宋也可趁机观察吴越国国内的动静,到时候吴越国若是做出什么动作,我大宋也可以借题发挥了。”
赵普听见赵光义这么说,赶紧转过头来看着赵光义,其余的官员也是看着赵光义,他们觉得出使吴越国也是一件好事,既可以安抚吴越国,又可以借此机会打探吴越国的虚实。
从大局出发,出使乃是上佳,此刻赵匡胤从龙位上望下去,问殿内的官员道:“不知何人可出使吴越国?”
赵光义听见这句话,他心里已经跃跃欲试,他希望得到一个出使的机会,好好在赵匡胤的面前表现,至于其他的,赵光义也有自己心里的打算,此刻他目光炽热地看着赵匡胤,忽然间朗声道:“皇兄,不如这次让臣弟前去吴越国,臣弟保证圆满完成出使吴越国的任务。”
赵匡胤点点头,既然赵光义想出使,他也觉得这也是一个锻炼赵氏子弟的一个机会,是以脸上满心欢喜,点头看着赵光义。
赵普听见赵光义向皇帝推荐自己出使,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自从上次与之有过不愉快之后,两人之间在朝廷之上也是面和心不合,在政务上也有许多分歧,赵普想了一会儿,忽然间灵光一闪,之间他拱手道:“陛下,晋王如今执掌开封府的大小事务,这开封府离不开晋王的裁决。臣倒是觉得不妨让魏王去,如今魏王正好在江宁府,从江宁府至西府,此去路途也近,或许钱俶他们此刻还在江宁府了不是么?”
这个时候,赵光义听见赵普这么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忙瞪了赵普一眼,心里的怨恨逐渐加剧,一张脸色也变得极其不自然,难以掩饰,他极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可是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赵普在自己皇兄心目中的地位难以撼动。
赵匡胤坐在龙位上,已经将底下赵普与赵光义的一举一动全部看清楚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赵匡胤也略知一二,东京城的风吹草动,逃不过他的眼睛,朝廷的武德司也在暗地里监视官员的一举一动。
此刻赵匡胤面上一派镇定,心中却计较了一番,一个是自己的皇弟,掌管开封府事务;一个是自己的霸府臣子,大宋的相公,二人如同左膀右臂一般,丢了那一支都不好。
紧接着赵匡胤的一句话,让赵光义晦暗的眼神还是射.出一道光亮来:“晋王还需主持开封府的一应大小事务,虽不能出使吴越,眼下也与赵书.记一起拟定这次江南出征将士们的封赏之事。”-*
赵光义一听,觉得还是能够在封赏一事中见缝插针,与政见不合的赵普共事,也好趁机恶心一下赵普,想明白了这一层,他便也压制住了心中的不愉快,他急忙道:“谢陛下。”
赵普有些皱眉,他抬头快速看了一下赵匡胤,只见赵匡胤面色十分平静,对着自己也是微微一笑,他心里计较或许这是陛下要让自己与晋王和平共处,他急忙道:“是,陛下。”只是心里头确实不是一个滋味,却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
赵匡胤对着赵普与赵光义道:“希望你二人给朕一个惊喜。”
第二百二十一章 南下的福船
如今江南一片太平,大宋的南进之路似乎顺利了不少,长春殿商议后,当晚赵匡胤就在开封皇宫内集英殿内设宴款待了李煜家眷。
李煜家眷战战兢兢地赴会了,李煜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当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赵匡胤宴请他们的用意……果然,丝毫没有提前要放李煜家眷会江南的打算,除此之外,赵匡胤又在宴会上指示赵普等人明里暗里指点李煜的出路,一片好言相劝,让李煜颓然之下已经认清楚了如今天下的局势。
大唐完了,李煜强颜欢笑,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肚子里灌起了酒浆玉液,窅娘也低头看着自己的男人,如怨如诉。
一番糖衣炮弹、大宋恩威并施之下,李煜终于对大宋称臣,亲自上表一封,去帝号,择良辰吉日,慰天地祖宗,将整个大唐天下并入大宋疆域。
一顿宴席,让江南最强实力的唐国名存实亡,等待的也只是李煜的献土归顺。
……
江宁府,叛逆李从庆已经被宋军押送去了开封,随同的还有李延年,李从庆的命运也等待赵匡胤的裁决。
抱怨利益分不到多少的吴越王钱俶带领了吴越国的军队暂时先回了西府,这个时候他率领麾下的吴越军差不多已经到了常州。
曹彬、潘美、李汉琼他们未等到赵匡胤的诏书,便一直都待在江宁府,而赵德昭出使唐国的使臣便要开始返程了,原本赵德昭打算让周嘉敏一起回开封,可是周嘉敏娇羞之下说等下聘礼再说,赵德昭明白她的意思,女子从夫要的就是一个名分,赵德昭高兴地点点头。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赵德昭去圆寂寺的时候,问起那儿的方丈之时,方丈就把高僧延寿跟他的关系说给赵德昭听,赵德昭高兴之下,打算让方丈充当南下的说客,安抚住钱俶的不满足的心,随即在赵德昭的安排下,方丈坐上了一条去吴越国的商船。
六月底,访唐使臣已经到了扬州,这一日的天气有丝酷热,没有微风吹来,船上白色风帆虽然张开,可是靠着前进的乃是人力的划桨而去,这艘船是车船与客船结合起来的船只,只适合在内河航运,无风逆流的时候,靠着三十二个车轮用人力踩踏而行,如今无风,只能以人力踩踏为驱动了。
过了扬州,沿着漕渠,他们继续北上着,此时此刻,前方一条官船上面插着宋国旗帜,看这样子似乎就是开封南下的官船,也叫座船。两船相见,便停下了踩踏车轮,两艘大船船只正一点一点地靠上了。
船上的官员见到对面船首上站着的那个少年正是魏王赵德昭,官员立即让船上的船工将挂板架在两船的船舷上,然后步行过赵德昭使臣的船只上。
此官员乃是鸿胪寺的官员,他看见赵德昭便一抖袖子,拱手道:“臣见过魏王千岁,千岁是回京城么?”
“确实,江南之行已经圆满完成,此去开封正是回京戍职。”赵德昭随即问他,“李寺丞是要去江宁么?”
“正是。”鸿胪寺丞随即吩咐一个仆从拿过一个小盒子,随即递给赵德昭,“臣这里有有一份诏书是陛下让臣呈送给千岁的,陛下已经下诏让千岁这次是访问吴越国了。”
赵德昭拿过盒子,随即拿出圣旨看了起来,看完后他立即装上盒子并封好,“劳烦李寺丞了。”
过后,赵德昭又问起了开封最近发生的一切,那个鸿胪寺官员便将李煜献土归顺一事告诉给赵德昭,赵德昭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心里头也踏实不少,整个人才嘘了一口气,暗暗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看来一切都没有白费。”
嘴上道:“如此,将来我大宋必定一统天下。”
那个鸿胪寺官员当即回了自己船上。
“陛下让我们去访问吴越国,吩咐下去,到了扬州后,我们不走水路,而走海陆,先去上海港口看看上海的船只建造如何了?”赵德昭随即将圣旨的意思告诉给了董仲彦他们,只是这次又是自己出使,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样子,自己目前差不多成为一个外交大臣了,这样也好,若是出使吴越,他好抽空去富阳一趟,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指挥船只前行之人便引吭道:“来人,掉头,南下。”
出了内河,已经到达了长江口,远处河道、海岸上的大小船只都多了起来,如同蚂蚁一般密集,那船只大小不一,外观也不同,都是船工、工匠们智慧凝结的结晶,也多亏了大宋朝廷在各地港口设置船坞,大力发展内河、海运,如今造船技术也有了极大的改进,民间与官府都在制造船只。
官营作坊打造战船、漕船等,民营作坊打造商船、游船。
自攻打唐国,大宋便逐渐控制了整条河道,船只畅通无阻,一些物资都可通过黄金水道运送而来,日后也必将为大宋海上丝绸之路奠定基础。
赵德昭他们出使所用的客船看上去虽然有些高大,可是并不是所有船只中最高大的,此刻一旁的小贵子则指指点点地看着远处的那些船只,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刻不停地问着赵德昭与商浩斌这个怪人。
赵德昭指着那儿道:“远处就是上海港了,我们到达上海港口后,就要换艘海船。”
到了上海港口,宋国使臣下了一路乘坐的客船,许多官员并没有见过高地巍峨的海船,如此巨大的船舰,如同一个巨无霸,统治着海面,不过没有坐过海运船只的官员也在担心半路之上会晕船。
“殿下,那艘船是?”顺着小贵子指点的方向,赵德昭拿过千里镜,开始往远处看了起来,一旁的商浩斌也是惊呆了脖子,虽然他见惯了后世的远洋大船只,可是在古代,这样的船只算的上是最大的了,它就如同楼层一般高,而且还是海船。
赵德昭神色严肃道:“哦,那是福船。”
福船是一种尖底海船,以行驶于南洋和远海著称,它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在小贵子眼中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甲壳虫一样。
船上都有大小两个锚,行船中也有探水设备。
此刻,宋国使臣已经登上了福船,赵德昭查看了一下福船,这艘福船,统计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兵士,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
赵德昭迫不及待地登上了最高处的那一层,他东看西看,检验着船上的一切,他发现这一层上面,火炮已经装置了整个一层。
他走到船的船舱上,居高临下,臆测着弓箭火炮向下发的情景,然后又拿出千里镜,对着对面港口的一艘战船做假想敌,按照他的推演,此船在战争中便能压制对方的船只。
一旁的商浩斌也看了起来,如同一个武器专家一样,审视着,嘴里里面又冒出许多怪异的词汇,让小贵子他们越发听不懂。
“?”
商浩斌走到福船的前头甲板上,仰头而去,只见在烈日下,福船首部高昂,又有坚强的冲击装置,他猜想若在乘风下此福船便可以犁沉敌船。
赵德昭站在顶层上,他拍着两侧的护板道:“果然是巨无霸,此船多用船力取胜。这样的船只就应该在深海中航行,纵横海洋。而且此番出使也正好给吴越国的君臣看看,我们大宋是如何的强盛。”
商浩斌点点头道:“此船正好,据我估计吃水应该有个四米的样子,海上作战便能无往不利,我大宋也可称霸整个东方。”
其余众人已经看呆,都在船上东看看、西摸摸,然后臆测着将来海上发生的大作战,又站在赵德昭与商浩斌的身旁,听赵德昭与商浩斌二人在谈论福船以及战争。
福船如此巨大,而魏王他们谈论的甚是高远,让大宋的文臣们有些悍然,他们随着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看去,整颗心已经被惊动了。
这幅地图真是庞大,那上面描述的则是无边无际的水面,也有许多的国家,大宋在上面的只是一角,这地图已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了官员的眼中,可绕是每一次看,他们的心中都有一股莫名的冲动,真希望这天下都是大宋的。
福船已经出发,到了海面上。巨大的风浪一个劲儿地吹来,发白的海面上,浪花也开始四处飞溅,一下子从海水上面跳脱到了甲板上,海上颠簸,没坐过海船的人已经扶着桅杆等物,或者直接躺在甲板上望着晴空。
小贵子扶着桅杆,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一直在擦着嘴角吐出的秽.物,“殿下,这船会不会?”
赵德昭站在船上,并没有一丝不适,“放心,此船到了大海的深处,自然也能抗击风浪。”海上的船只要抗风浪,是以尖底呈v字形,便于破浪前进;身扁宽,体高大,吃水深,受到横向狂风袭击仍很稳定;船体有密封隔舱,加强了安全性。
前进破浪的船只,此刻正受风浪的袭击,正因为它的底板和舷侧板分别采用两重或三重大板结构,且船上多樯多帆,便于使用多面风。
……
七月上旬赵德昭他们已经到了吴越国的西府。
此刻,钱塘江水上面,浪花继续朝着河道里面涌来,船只上的浪花已经四处飞散,赵德昭刚好在欣赏着满江水的风景的时候,一大朵浪花已经飞溅起来,将赵德昭的衣衫弄都有点湿湿的,赵德昭立即去了船舱,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衫。
不远处,西府港口上岸边停靠着许多船只,沿海入港口的船只此刻已经进入了河道,这里的船只也是非常的多,密密麻麻挨近着,望不到边际。
小贵子指着远处道:“殿下,我们到了,码头上已经有官员出来迎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吴越事
乾德五年(967年),当下宋国使臣的福船靠岸,吴越国的官员出来相迎,赵德昭一行人便去了凤凰山下西府城。
西府的一切都让赵德昭非常感兴趣,从街道上的商市就可以看出这里的繁华了。前世他就是一个杭州人,如今再临此地,心潮澎湃,今夜他暂时与宋国使臣一起待在驿馆中。
赵德昭与商浩斌一直都在驿馆的房间内谈论着,二人一直在计较一件事情,也不知圆寂寺方丈到了灵隐寺没,见过高僧延寿了没?不过虽这么想,但赵德昭还是相信在历史上钱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亲.宋党。
“今夜要联系叶十七他们。”当夜,赵德昭便以飞鸽传书传递消息。
次日一大早,夏日的阳光早就移到了此处,赵德昭也早早起来了,一大清早就有蝉鸣唱响声将他吵醒了,他赶紧起来,手执宝剑在院子里练起剑来。
练完剑后,赵德昭打算去钱塘湖(西湖)边逛一圈,随行的有商浩斌与小贵子。
五代十国时期,钱塘湖的景色就已经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虽然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景点,可胜在原始。这一日赵德昭他们便是要去楼外楼那里(长春堂在西府的一个据点)。
到了钱塘湖边,远处湖边一幢三层建筑拔地而起,此地就是楼外楼,只见楼外楼门口的一个帮闲见到赵德昭,便点头示意,随即往街道上跑开了。
赵德昭、商浩斌与小贵子三人已经在楼外楼内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里坏境清幽,一面八屏的沃雪梅花屏风环绕四周,雅间里面又点了一炉檀香,香气异常扑鼻,三人闭目冥想。
隔了一会儿,街上忽然间来了一个穿着交领素色长衫的少年人,他手里并没有拿着东西,一到了楼外楼里面,他便东张西望,见到了要见的人之后,他便起身上了三楼。
此人正是叶十七,见到赵德昭三人,他便走了过来,坐在赵德昭的对面。
四人边吃边喝,叶十七此刻便开口道:“少主,城内的消息都打探清楚了,请少主放心,这次已经铲除了对少主不利之人,而且上次少主要找的高僧延寿就在灵隐寺内,与圆寂寺方丈已经见过面了。”
赵德昭一听,心里有丝期盼,他反问道:“十七,方丈那边怎么说?”
叶十七探过头来,低声道:“少主,方丈也在灵隐寺内,不过方丈交待这次要请少主亲自去一趟了,他打算亲自给少主一个解释。”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晌午过后我就亲自就走一遭,想那延寿法师乃是一代高僧,佛法悟能,在整个天下间也大有名气。”赵德昭对坐着的三人道。
估摸半个时辰,叶十七说完,便转身从座位上离席,之后出了楼外楼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晌午过后,天气有些酷热,没有一丝风。三人从街市上买了三把油伞,便顶着日头前去灵隐寺。
此去灵隐寺的路有些远,三人又雇了当地人的驴车,一路上又东张西望地注视着四周。
到了灵隐寺,三人将驴车停靠在远处的山门口,便径直入内了。
灵隐寺果然是一间大寺,香客众多,挤都挤不进去。
恰在此刻,一个青布衣衫的小沙弥从灵隐寺山门内走了出来,他见到来的赵德昭三人,便对着三人道:“哪位是赵施主?”
“小师父,我就是。”随后赵德昭三人便在小沙弥的领路下,去见方丈和高僧延寿。
方丈早知道赵德昭他们昨日就已经到了西府,便一直在后山竹林凉亭内等候。果然不久之后,就见到远处有赵德昭三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往凉亭处而来。
四人相见,便拱手相迎,方丈也知赵德昭来意,便让将赵德昭一直想知道的告诉给了他,赵德昭一听,也知道高僧延寿的意思。
佛家讲究的是普度众生,天下安宁,最不喜便是杀戮,若能以自身之力,成就天下太平,那就是自己的无量功德了,赵德昭心内思忖着高僧延寿自然也期望这么做。
待得片刻后,竹林深处一阵风传来,在炎热夏季一阵清爽,此刻一年老僧人从远处竹林中走了过来,他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袈裟,右手手中握一串佛珠,施施然地从远处而来,一见此人,赵德昭便猜到他就是一代高僧延寿了。
老僧延寿,一副宝相庄严,给人一股宁静、智慧的感觉,他见到面前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之时,就隐隐猜到他就是魏王赵德昭了,延寿淡淡一笑,双手合十道:“老僧延寿见过赵施主,想必赵施主就是大宋的魏王千岁罢。”
看见高僧延寿,赵德昭松了口气,他拱手道:“弟子德昭见过延寿法师,佛门净地并没有魏王赵德昭,只有弟子与大师。”
延寿一听,观其言行,他心道魏王如此亲近,随即他便微微笑道:“如今天下百姓思归,老僧虽是方外之人,可知当今之世,世道人心,陷溺已极,只期自私自利,置道德仁义于不顾,几于无可救药。然天下不治,匹夫有责,倘人各兴起,负此责任,各各守分安命,知因识果,孝亲敬兄,敦笃宗族,严教子女,俾成善良。十数年间,世皆贤人,贤贤互益,必召天和,尚何天灾**之有?是知阐明因果、善教儿女,为天下太平之根本。”
赵德昭听高僧延寿一派正义警醒之语,业已明白了延寿的意思,他拱手再作了一揖,“天下分裂久矣,如今百姓思归,一派清明,此事多谢方丈了。”
此刻高僧延寿却道:“不过此事还需缓缓来,老僧会在适当时机与之一言。”
赵德昭心领神会,他拱手道:“弟子明白,劳烦你了。”
过了几刻后,三人起身告辞。
……
当日晚宴,吴越王钱俶便在王宫内接见了宋国来使。
钱俶一身交领淡黄色长袍,正襟危坐,高坐在龙椅上,笑容可掬,见到宋国使臣,他显然已经忘记了一丝不愉快,但大宋毕竟是中原大国,也是吴越国上贡的宗主国,是以一应接待、礼仪做得十分周到,并无一丝疏忽,怠慢与漏洞。
赵德昭等宋国使臣说给钱俶的条件也是十分丰厚,虽然其中并没有涉及一丝领土,可是钱俶也道这次是宋使亲自出使来吴越国,上国亲授,钱俶却也能勉强接受。
大殿内,宋国与吴越国两方的使臣正襟危坐,在这个时候,双方已经坐定,都在期特着。
至于宋国使臣对吴越国君臣提出在西府、明州、温州设置市舶司,钱俶这一点便问了三司的官员,三司主管财赋,这个市舶司他们也在泉州、兴王府听见过,是以也将原先的告知给了钱俶。
钱俶一听,他微微皱着眉头,当初宋国使臣出使(南)汉,(南)汉都城兴王府【广州】也设置了市舶司,他问先后问赵德昭以及三司官员市舶司的作用。
市舶司在唐朝的时侯就已经设置了,在那个时侯就已经发挥出了作用,只是唐亡之后,市舶司便已废弛,是以钱俶并不是不知道市舶司的作用,但他却故意问宋使,因为他心中有一些担忧,他不知道设立了市舶司对吴越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听以钱俶有些犹豫不决。
见钱俶一副狐疑的表情,坐在下面的赵德昭就已经按耐不住,他立即将设置市舶司的好处全部跟钱俶君臣说了一遍。
听赵德昭这么一解释,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这么看来,设置市舶司倒对吴越国而言,利大于弊,而且钱俶手下的三司大臣倒也没对市舶司提出异议。
算盘每个人都会打,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了,吴越国本身就坐拥东南沿海,华商以及蕃商都有,各种商品货物全部聚于此,是以商业发达,若设置市舶司,规范商人,抽取一定的商税,朝廷也会增加商议,只会让吴越国的经济更加发达。
赵德昭认为大宋只抽取其中一成税收,这样对大宋来说也有利,毕竟市舶司关税的利润是丰厚巨大的,并且吴越国作为大宋的附属国,也要年年上贡,对于大宋而言这样也算赚到了。
所谓市舶司,也就是以贸易的船舶征收关税,代表宫廷采购一定数量的舶来品,管理商人向皇帝进贡的物品,对市舶贸易进行监督和管理。
既然吴越君臣都没有异议,那么赵德昭便思量着从袖囗之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
赵德昭手执圣旨,吴越君臣便开始接受旨意。
赵德昭宣布了此番宋皇对吴越王以及吴越军的封赏,赵匡胤封吴越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及其余一些给吴越国将士的赏赐。
至于市舶司这一方面,赵德昭要先上奏给赵匡胤之后再定夺。钱俶那里也同意了赵德昭的请求,双方人马已经谈成了协议。
一切就绪后,这个时侯赵德昭思忖:现在这些差不多了,只差火侯,到时侯就让高僧延寿出马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三角帆船
在西府待了大概七八日的光景,那西府的西湖龙井,赵德昭也带了不少,全当运上了福船,若等赵德昭一回京城,赵德昭便有许多事情要做,毕竟开封才是他的大本营。
这几日,沿海夏季便有台风,整个西府一直笼罩在风雨当中,一二日后,天气方放晴。
雨水一停,钱塘湖上的水汽沿着白堤、涌金门一直吹进了吴越王城,吹进了赵德昭的心里,西府城内外,楼外楼以及江南白家的产业在西府已经发展超过了赵德昭的预料,作为酒楼兼情报搜查机构,大量的关于吴越国的情报全部通过此地传递开封凉城客栈。
三日后,七月中旬样子,此番出使吴越国的任务也完成地差不多了,这一日赵德昭等宋国使臣便坐上了来时的福船,去的时候也带去了一些吴越国的特产。海货鱼贝、茶叶、丝绸、锦缎、油料、木材等等,随行的船只也有吴越国的海船,但是长度比起来要比宋国的福船短一些,基本上都是一些运送商品的海船。
小贵子指着远处的那艘船道:“殿下,那船好似鸟一般。”
“那是鸟船!”在浙江沿海一代,鸟船便是这里的一种海船,其船首形似鸟嘴,又因鸟船船头眼上方有条绿色眉,故它又得名绿眉毛。
宋国使臣全部都上了码头,赵德昭眺望江水,只见钱塘江水依旧涛涛东去,总是无情,非人力可改,它总是按照它的轨迹流着,人这一辈子不能踏进一条河流,这让赵德昭感概到下一次来西府,高僧延寿说要等到合适的机会,对此赵德昭晓得,只是他能肯定的是,下一次他若是到西府,估计此地应该成了大宋的国土了罢。
赵德昭他们的福船,沿着来时南下的一条道儿,趁着东南风出了海湾,便一直沿着沿海而北上,在福船上待久了,宋国使臣已经没有像上一次那么晕船了,海面上的海船很多。
南下、北上这是一条海运商道,一路上便有大宋登州水师的船只为那些商船护航着,这些龙骨大船能抗海上风浪,也是大宋海上的远洋船队,其中也有海外国家的番邦而来的船队。
赵德昭通过千里镜观察,在他们船体的后面出现了一些与到大宋等东方船只不一样的船体,赵德昭一看,大概十余艘的海船船队,而在那些海船背后,才是大宋海上的船只。
小贵子他们在开封并没有看见过这样奇怪的船只,因为开封处于汴河,这些船只进入不了内河航运,到了内河都换成了大宋的内河船只,此刻连那些没有见过大食人船只的宋国使臣也连连惊叹着。
“殿下,这些船是?”使臣们知道魏王赵徳昭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便一一问道。
赵德昭抬起头,指着后头的那些三角帆船道:“那些是大食(唐、宋对阿拉伯人称呼,宋代文献多作大食)船队,其船自然与我大宋船只迥异,不过此船的速度倒是有些比起我大宋海船稍快一些。”
“哦?大食人的快一些?”小贵子嘟哝着嘴巴,其余董仲彦以及宋国使臣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他们的见识中,他们一直以为大宋的海船比较快一些,不过这毕竟是海船。
“那是三角帆船(阿拉伯语,马卡布),可逆风行驶的三角帆船。”此刻商浩斌在一旁沉吟道,他自然知道那些船只,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大宋的船只才是最好的,“我大宋的战船才是世界上最好的。”
小贵子看着远处,只见那些船,整个船体用木头建造,船头与船尾皆呈尖形,船体上竖有一至三根桅杆,桅杆的顶端挂着三角形的风帆,与横帆不同的是,它可以在船的横位上做幅度大得多的转向,甚至可以与船的长轴成一线。
不过大宋的帆船并不直接迎风,而是横向且稍倾斜地面对迎风面。这样能够使船只即使在逆风的情况下仍然能够高速前行,无需像西方帆船一般降帆。
如今是逆风,后方的三角帆船已经转动三角形的风帆,船员们先向一方转,然后再转向另一方,象盘山公路一样沿“之”字型蜿蜒向上。
不久之后,后面的船只已经赶上了,三角帆船最前头的一艘船上,此刻站着一人,他远远地看见了前头福船上的赵德昭,大声呼喊着。
赵德昭隐隐约约听见了喊声,他转过头来,便朝着声音的源头而去。
只见一个满脸都是络腮胡子的粗犷胡人汉子,下身穿一条黑色波斯式样的灯笼裤,上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件土黄色白色相间的马甲,外罩一件白色的斗篷,这完全就是一派阿拉伯人传统服饰的打扮,此人一脸笑容,正朝着他这边极力地打着招呼。
两船开始离得很近,阳光照在白色的风帆上,光线使人一阵眩晕。赵德昭勉强地半睁着眼睛,他观察了许久,才从对方隐约的面庞轮廓以及神色中上窥见一二其人的样貌,随即他猛然想起此人是谁了。
许久未见,他已然知道那是骆驼,只不过因为岁月以及常年的奔波,二十多岁的人,倒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
骆驼喜不自禁,此刻两只海船相接,已经开始并行起来,骆驼从三角帆船上拿下一个跳板,然后抵在两艘船上。待跳板稳定后,他立马沿着跳板,快速地走到了赵德昭这一艘画着鱼眼的福船上,随即一个跳跃,跳到赵德昭的福船上。
因为是在人前,是以骆驼便按照正常的礼节拱手道:“骆驼见过魏王千岁。”
赵德昭看着骆驼,难以置信道:“骆驼,你不是待在马达加斯加那里么?”
骆驼摘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他的头脸面,并用宽大的袖口扇了一下风,随即道:“殿下,骆驼已经命手下开辟了那里的航线,而且最近货物居多,我大宋海船不够多,是以这次乘坐的船只也从当地大食人手中购买了一些。”
其次,骆驼又道:“船上有许多那里来的货物,正准备送回开封,殿下可以看看那些货物能卖多少价钱?”
“唔,那正好,看过之后价钱差不多就出来了。”赵德昭说完,直接走到跳板上,然后从福船上这一头,走到对面的三角帆船上去了。
对面的三角帆船,据赵德昭估计下来,应该有十丈那么长,载重三、四千料那么多,不过这也是估计,赵德昭也不知道准不准,不过想起三角帆船的优良性能,赵德昭便估摸着下次让大宋船务局的大臣们将三角帆船的优良性能运用在大宋的船只上。
赵德昭迈着轻盈的脚步已经走到了船舱,这个船舱比较小,只见在船舱内堆放了不同的货物,他细细看了一下,有来自东非的象牙、玛瑙、犀角、豹皮、鸵鸟羽、香料等一些死物,被分门别类、整齐得码放着。
赵德昭拿起一个象牙,此象牙十分纯白,成色也甚好,在阳光下闪现着一些光泽,随即他又拿起一颗玛瑙,也在阳光下观察着,至于其他的,他用手摸了一下手感,发现都不错,他便点头道:“这些物事倒是可以卖些好价钱,几十到百贯之间不等。对了,骆驼,其余船上还有其他物事么?”
骆驼又指了指三角帆船身后其余几艘,他道:“殿下,其余船上还有活物,比如这昆仑奴(黑人)、麒麟(长颈鹿)、斑马等。”
“原来如此,昆仑奴那些健壮么?若是健壮,等到了京城,便献给陛下他们。”
“是。”
这个时候,商浩斌也从福船上走了过来,他到了货舱后,便见一整舱的货物码放着,若在后世,象牙、犀角、豹皮等属于高端奢侈品,也属于禁止被盗猎的物品,一经发现就要被销毁,可是如今,只要价高者便能得到。
这么一船货物,运到开封卖掉了要多少钱,乖乖,商浩斌看得眼睛都直了。
就在此刻,一旁的赵德昭看着满舱货物,点头笑道:“骆驼,等到了开封,将我大宋的丝绸、茶叶、瓷器、木器、玉器、铜器、铁器、石炭、金银器、骨器、书籍等物全部运上船只,再往大食销去,这又得大赚一笔了。”
一旁的骆驼已经笑得乐开了花,他那张二十多岁看上去有些沧桑的脸,此刻皱得跟朵菊花似的。
赵德昭与商浩斌二人查看完货物后,便又借助跳板,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这一段时间,赵德昭一直都在思考事情,眼下大宋虽然没有完全统一江南,可在赵德昭以及大宋君臣的眼中,江南其余几个国家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南)汉实际上已经掌握在赵德昭的手上,至于吴越国,则臣服于大宋,而且吴越国地少将寡,全赖沿海的经济支撑着,吴越国先主订立的保境安民的国策延续要了钱俶这一代一直在沿用着。
这一次,他们回开封则沿着海岸线,并不走长江内河,福船一路北去,往登州港而去。
八月初,赵德昭一行人已经到了登州。
此刻,登州码头,码头上下已经停靠了许多船只。
第二百二十四章 归降
船队已到登州,登州府这里已经是一片繁华之地,登州港口附近到处停靠着海船,样式特别多,有来自许多国家的船队。
如今,让所有人称奇的是整个登州码头全部是用水泥建造而成,附近也有大大小小船坞造船厂等一起都聚集在此处。
见到船只靠岸,码头上的帮闲已经围拢了过来,好几个穿着短褐黄布衫的帮闲围拢了过来,一见赵德昭他们从福船上下来,便嚷嚷道:“官人,需要四轮马车么?”
“暂时不需要,后面的船队他们需要。”赵德昭摇摇手,他们在登州不过是下港查看一下登州水泥弛道修建的情况,不过在登州当地百姓的介绍下,如今弛道去往开封的已经铺设完成,此刻在阳光下如同一条白色的玉带一般环绕着,甚是干净整洁。
其次赵德昭又查看过问了当地百姓,打算让船上的王朴他们一起下车,再换乘四轮马车归京,这一次他们则要体验一下到开封的水泥弛道。
“小贵子,你去叫六辆四轮马车来。”随后小贵子又跑到那一帮帮闲的跟前,然后雇佣了六辆四轮马车,宋国使臣全部上了四轮马车。
至于骆驼他们,因为三角帆船船队载货比较多,是以他们将三角帆船上的货物分一批由四轮马车运送到开封,至于其他一批则要在黄河口换一批内河平底船,再送到开封。
尽管如此,船上货物还是运下来了好几车,骆驼便招呼几个帮闲,雇佣了不少的车子。
只见一架接着一架的四轮马车从远处奔驰而来,绕着码头连成了一条直线,其他船上的商人一见便也惊呆了下巴,他们难以相信这些三角帆船上載有如此多的货物。
帮闲已经帮忙弄好了几十车,接着又有不少码头一百个民夫们帮忙从船上卸载一批货物。
装货花了大半天,骆驼郑重其事地看着装好的车子,对马夫道:“你们跟着前方的那六辆车子,直接送到开封。”
“是。”一时间,几十辆四轮马车齐聚在码头上,其余船队也暂时找不出这样的车子了,其余船队的商贾也拜托帮闲也在城中牙人们那里打探多余车子的下落。
四轮马车沿着水泥弛道,一路平缓快速地朝着开封而去。一路上,沿途所见的都是水泥弛道,沿途一些重要的建筑物也全部用水泥建造而成。
四轮马车快速地离开登州,此刻业已到了登州郊外,赵德昭等人探出头来,只见建筑物快速地从窗口略过,消失在后方。
一路上,四轮马车并没有出现任何颠簸,车马经过一片片绿油油的麦地以及种植占城水稻的田地之时,只闻到高低起伏的农作物在夏日烈日的烘焙下散发清甜的气味。赵德昭忽然间猛嗅一口,青草气息混着阳光的味道,使人心旷神怡。
此时此刻,赵德昭的心早就不在此地了,他的一颗心已经飞往了城外的如家,也不知从美洲运送而来的马铃薯、番薯、西红柿等大宋百姓从未见过的农作物,现在已经在城外的如家开始试种,赵德昭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农作物长势如何了,是好是坏,有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他的心头甚为焦虑、着急,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早日飞抵开封。
商浩斌也瞪大了双眼,高低起伏的碧绿色浪花让他一阵晃眼,满眼的绿色也让他疲惫的双眼一瞬间倍觉舒畅,恍惚间,眼前的场景让他感觉回到了后世天朝,只差大平原上机械化操作了。
他转头对赵德昭抱怨道:“德昭,你个好小子,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了,怎么以前都没听过呢?”
赵德昭的脸色迎上了他的脸色,只见他的面色一脸笑意,他转头对着商浩斌道:“哈哈,好东西太多了,一下子我也记不清,等到了京城,还会有东西会让你吃惊的,这里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冰山一角,那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商浩斌的思绪遥望着,远处奔腾的黄河在向东流去,可是下一刻车马经过黄河边,商浩斌眯起双眼,却指着那条黄河道,“你说这条黄河怎么这么清澈,不那么浑浊呢,真是奇了怪了?”
赵德昭一听商浩斌的话,他并没有感觉多大的疑惑,他道:“这并不奇怪,也多亏了朝廷颁布的禁伐木、护林的诏令,同时若要砍伐树木,则需要多种几棵小树,我大宋朝廷自从实施了这一条法令后,各地对山林破坏的程度比之往常减轻了不少,总算没有对黄土高原造成极大的破坏,而建造屋舍也多了水泥这一建材。”
商浩斌恍然大悟,他点点头道:“如此甚好,甚好,你做的好,这样下去的话,日后水土流失等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会有一个蓝天绿地,人间天堂。”
其余车上的董仲彦,王朴等人倒也在一旁暗暗听着,按照这样下去,王朴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宋天下就会是一个太平天下,生活在大宋土地上的百姓也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百姓。
四轮马车继续前行,加上地上都是水泥弛道,是以一路上前行都是平稳加速,后方的四轮马车也紧紧跟随,如同带队的蚁群一般,黑压压一片,连起来差不多有个五六里的样子。
到了开封附近,这一条水泥弛道与汴河平行着,河水里面的船只随着波涛起伏也随行着岸边的四轮马车一起往开封而去。
“马上就要到开封了。”中秋节前一天,赵德昭等人终于到了开封郊外,前去报信的军士也去了福宁殿中。
福宁殿内,赵匡胤见到奏报后,立即让鸿胪寺官员出城迎接。
马车已经在外城门口停下了,所有人全部下车,开始在城门口等候。
商浩斌虽然前世也和赵德昭、段小楼、武凌清三人一起游过开封,可那时候他们到的是一千年后的开封,一千年后那个时代的一切已经褪去了历史尘埃的味道,也被历史河沙湮没在地下,留下极少的名胜古迹,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重建与复制的,完全体现不到这个时代的风韵。只有在宋词、东京梦华录、水浒传里面可以窥见一斑了。
可是如今这一切已经从书籍上面走了出来,古色古香地呈现在了商浩斌的面前,是以让他按耐不住激动神色,大喊大叫起来。
一旁的赵德昭一行人也很久没回开封了,每一次见她都感觉完全是一副不一样的魅力,如今却宛若仙子一般呈现在众人面前,让他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眼前的开封城楼巍峨壮观,禁军将士如同雕塑一般,站立城楼上,城楼上的宋军火红色国旗也随着大风飘扬。
街道上,宋人行走在城内外,衣袖飘飘,摩肩接踵,昂然间也可窥见一股宋人的自信,让赵德昭想到一句话,“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思故乡。”
过了一刻的样子,鸿胪寺官员在刘翰的带领下,乘坐开封公.交快速赶到了赵德昭他们面前,周围的老百姓听说访问江南的使臣已经回京了,也快速地围在了赵德昭他们乘坐的四轮马车周围。
现场被挤得水泄不通,赵德昭等官员们便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吩咐小贵子他们将一些物事比如茶叶等暂时送到魏王府,吴越王钱俶送的贵重物事则送到皇宫内。
赵德昭以及随行之人全部下了马车,百姓也被围在一旁,韩匡嗣、韩德让一家人以及其余跟赵德昭有关的人也聚在百姓的队列内,刘翰等鸿胪寺官员人拱手而立。
稍后在人群的簇拥下,赵德昭、王朴等人便入了宫,司天监已经择了良辰吉日定于明日在明德门外进行李氏的投降典礼。
……第二日中秋节,这一日也是唐国国主李煜降宋的日子。
卯时一刻,霞光万丈,李煜一身普通官员的装束,跪伏在朱雀门口。
李煜虽然心有不甘,可是天下大势如此,如今(南)唐国势已败,李煜即使有能力也无力回天,他遥想以前,在他即位前一年,其父李璟已经因国势衰危而称臣于宋,减制纳贡了。自己即位后,也只能采取消极守业的国策。纵然自己心中有心改变,可是却无法力挽狂澜,最终臣服于大宋。
李煜仰起头,苦笑一声,过往之事如今已经随风飘散,只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执念,因为今日乃是投降仪式,是以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一旁的清源郡公李仲寓虽然年纪幼小,可是身为皇族子弟他还是有些感触的,不过他并没有多大的伤怀,一旁的窅娘也跪伏在地。
阙前,大宋禁军身披红衣,头戴红巾,衣甲鲜明,军容威严地站立一旁,卯时开始明德门城楼上的鼓声次第而来,接踵而至,火红色的宋国旌旗蔽空,随即一片庄严肃穆的场面。
明德门上的几尊红衣大炮傲立城头,全身系上了大红绸布条,隔了一会儿,在火炮手的下令下,对着上空“轰轰轰”的接连响了起来,使人震耳欲聋。
李煜等在场的所有人尽管知晓了,可还是被炮声给怔住了。
这是大宋的威严,天朝上国,任何小国都不能轻视它的存在,唯有匍匐在它的足下。
卯时二刻,明德门前已经站满了满朝的文武官员,内侍行首张德钧已经拿了皇帝的圣旨而来了。
李煜随之跪伏受旨,授袭衣、冠带,身后李氏皇族也亦步亦行之,一路之上,大宋官员陪同在一侧,朝着崇元殿内步去。
到了崇元殿,皇帝赵匡胤已经升殿,今日他身着衮衣和冕、杏黄袍衫,以玉装红束带,皂文靴,一应大典也是按照最尊贵的而来。
“跪~~~”随着张德钧的一声公鸭嗓,李煜家眷已经在朝堂上跪了下来。
……
“拜~~~”
……
“行礼~~~”
……
“礼成~~~”
接着赵匡胤下让以李煜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安国公。
其子清源郡公李仲寓为右千牛卫大将军。
……九月初九日,(南)汉主“刘鋹”献土北归,赵匡胤以“刘鋹”为左监门卫上将军,封彭城公。
自此江南大部分,基本上都已经掌握在了大宋手中,除了臣服于中原大宋王朝的吴越国与泉州陈洪进。
第一章 校雠与活字印刷
九月底,一条从江宁府而来的客船经过虹桥后,便停靠在了城南的汴水码头。
船只靠岸,船工已经拿了跳板,架在码头上。随即从船上走下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襦裙,上身一件碎花对襟长衣,衣袖的两端则披着一套淡红色的披帛,只见这个女子轻抬绣花鞋,从船舱内走了出来,她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码头上的那个一个少年,自船到码头前她便一直紧盯着码头上的人。
身后的另外一个穿着粉红色襦裙,淡黄色对襟长衣的少女,则对着那个女子道:“周姊姊,殿下都在码头了,可是我怎么不见我家二蛋哥?”
“兴许是有事?对了以后在人前,切莫叫商小哥儿叫二蛋。”周嘉敏对着张芃芃道。
“唔。”
码头上,少年见到少女之后,便冲着她笑,“周姊姊,你来了?张小娘子你也来了?”
“唔。”周嘉敏从跳板上下来,走到了码头上,赵德昭便眼睛呆呆地看着周嘉敏,周嘉敏嗔怪一声,“你怎么这么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赵德昭挤眉弄眼道:“这哪有不好意思的?”
“周姊姊与魏王殿下是一对天生的璧人。”一旁的张芃芃调戏道,随即她忽然想起甚么,则失落地看着**的二人,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商浩斌便已经驾着一辆四轮马车前来,张芃芃的眼睛见到商浩斌的时候,也一下子闪现激动,随即低下头去,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商浩斌挥挥手道:“都请上车,午饭去广味楼用膳,我已经唤了武凌清前来。”
周嘉敏以及张芃芃看着周围开封热闹的一切,一路上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座城池,一路上则问长问短,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用过午膳之后,赵德昭便吩咐几个小厮陪周嘉敏、张芃芃二人去开封逛逛,至于赵德昭、武凌清与商浩斌三人则坐在原位,一同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首要之事便是书籍与活字印刷术,至于封赏一事,前几日,宰相赵普与晋王赵光义则办得不错,南征的将士们都得到了所要。
唐宋时期,国内便有官方藏书(公藏)、私家藏书、书院藏书、寺观藏书四大系统。
赵德昭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将天下的书籍全部重新整理一遍,然后教人攥写排版,在大宋的各地也广开藏,让全天下的百姓、士子们也可窥见这些珍藏的书籍,其余二人便点头示意。
赵德昭想起了当初在江陵府,黄州刺史孙光宪便收罗了不少的书籍,自己也在一旁参校修订,有时候也对手抄书进行校正勘误,此为“勘书”。这修书之事实在是甚为庞大,所需士子、鸿儒工夫也大。
这一趟回开封,孙光宪也带来了不少的书籍,进献给朝廷,而且大宋自从并(南)唐、(南)汉国疆域之后,赵匡胤下令从江宁府、兴王府皇宫史馆、舍人院以及其他子库、私人藏书那里调集了许多书籍送到开封,共计十几余万卷。
赵德昭与武陵清、商浩斌告辞后,便回了宫。
……
崇政殿西北角,迎阳门内后苑中,绛霄楼(即太清楼)内,赵匡胤、赵德昭父子驻足于此,此楼内堆放着经、史、子、集、天文、图画等抄录三馆(昭文馆、集贤院、史馆)所藏之书,跨入楼内,只见楼内的藏书很多,却比不上江宁府的藏书。
赵德昭对赵匡胤说道:“江南李氏,自李朝伊始,便开始校雠书籍,至李煜登基之时,江宁府内,‘家至户到,咸慕置书;经籍道开,文武并驾’藏书风气,以至于江宁府‘宫中藏籍万卷’,是以江南藏书,为天下冠。”
赵匡胤听了点点头道:“昭儿,此番平定江南,我大宋得金陵藏书十万余卷,分布三馆及舍人院。其书多雠校精审,编秩完具,与国本不类,至于汉国虽然书籍少,也大多都是孤本,这次定让翰林书院、舍人们好好校雠一番。”
二人见绛霄楼内的翰林官员、舍人们、士子已经内侍们都在搬运整理书籍,他便和赵匡胤二人一起去了上书房。
赵匡胤的上书房桌子上的一角则放着一只柴窑(柴窑是五代十国皇帝周世宗柴荣的御窑,据记载创建于五代后周显德初年河南郑州。但是至今尚未发现实物及遗址)出炉的瓶子,此瓶名唤玉屏翠,从色泽上看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滋润细媚有细纹。
不过现在赵德昭的一门心思,当在活字印刷之上,等解决了此事,他也要想想历史上的宋代五大名窑(汝、官、哥、定、钧),让大宋的瓷器传扬整个世界。
此刻,赵匡胤已经到了御桌前,二人正在计较如何行事。
藏的之事,也是国之大事,赵匡胤这几日也一直在思考中。不过雕版的价格太贵,每页的书籍都要雕刻一个版本,雕刻一个版本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工夫,所需的时间也是好大,而整理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籍所需的工夫这样子算下来要几年工夫了,还有万一错了个字,整块雕版都没用了,除此之外还需保证此雕版的完整,工匠们的劳作。
是以赵德昭便将活字印刷这一秘术上呈给赵匡胤,赵匡胤一听,手里头拿着一枚玉印章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印着,他让张德钧拿来几枚玉印章在印奁内蘸取了一些印泥,试了一下,澄心堂纸上便出现了一整排清晰的印章拓印,随即赵匡胤便明白赵德昭说的法子了。
“这李煜果真是个妙人啊,澄心堂纸真不错,此纸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冠于一时,当然还有昭儿的活字印刷也是不错,若问世,则天下间修书越发简便,书籍价钱自然也便宜许多。”
赵德昭听见赵匡胤如此盛赞,他脸一红,此法并非他所想,他道:“爹爹谬赞了。”
此法果真不错,是以赵匡胤便让将作监李清与魏王赵德昭二人一并负责活字印刷之事。
至于李煜,这一次也一并参与此事,归于二人下首,其余如韩熙载、徐铉、徐锴以及江南士大夫、士子也一并加入了校雠当中,朝廷也派了各地的鸿儒等人入京,与大宋翰林官吏一并修书。
修书、校雠等事已经开展。
至于活字印刷还在瓦子坡将作监内试验当中。
这一日,秋高气爽,在瓦子坡一带。
至于为何不用木材,赵德昭借鉴了历史上毕昇的想法,毕竟有上一世的经验在,赵德昭也担心木材纹理疏密不匀,刻制困难,木活字沾水后变形,在使用过程中,会出现木活字沾水后变形,以及和药剂粘在一起不容易分开等原因,是以赵德昭也同毕昇一般,没有使用木活字。
而泥活字因为成本低,用料随意,成为一种被使用的材料。
工匠们按照魏王赵德昭吩咐,先用胶泥做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识字的工匠们已经在毛坯上的一端刻上反体单字。
赵德昭看去的时候,只见那毛坯上字划突起的高度像铜钱边缘的厚度一样。
因为这一次乃是试验,是以上面的字都是一个“一”字。
它们被整齐得码放起来,搁置在一块板上,中间也有间隔,随即被推进大窑内准备进行烧制。
石炭、木炭混在一起,此刻已经点燃了,而窑口已经被堵上,窑口附近的温度也一下子升高了。
烧制的烧窑工匠便要更加自己多年的烧窑判断什么时候才能烧制完成。
而在烧制的时候,窑内的温度极其重要,这时候则叫火候,火候过低,烧制的容易脆;火候过高,则那些毛坯活字就会一下子就会裂开缝隙,影响使用。
烧制这些比烧制瓷器掌握的火候更要困难,而且烧制的时辰也不需要有烧制瓷器那样长。
石炭已经烧完,等温度降下来后,工匠们才打开窑口,拿出烧制的毛坯字。
等出来后,赵德昭便先看看这些木活字的成色以及耐劳度等。
随即他让工匠们开始试验一下木活字的效果,工匠们便挑选了成色以及耐劳度等不错的泥活字。
工匠们已经带来了铁板、药剂等。
工匠们先在泥活字与铁板之间敷一层药剂,此药剂乃是用松脂、蜡和纸灰混合制成而成。
因为都是同样的字,所以排版很简单,不一会儿,泥活字已经全部排在了带框的铁板上,与药剂极好地粘连在了一起。
排满一框就成为一版。
工匠们已经将此铁板拿到煤饼炉上烘烤着。
等药剂稍微融化,工匠们用一块平板把字面压平,药剂冷却凝固后,就成为一块稳固的版型。
赵德昭看了一下,他觉得十分满意,一旁的工匠也在等待奇迹发生。
将作监李清已经拿来了雪白的澄心堂纸作为书籍的纸张试验。
工匠们拿来了徽墨,与澄心堂纸一样,以及歙砚,这些都是出自歙县。
工匠们用刷子在板上刷上徽墨,随即覆盖上澄心堂纸,用石料板砖挤压。
工匠们掀开纸条,只见雪白之上已经出现了方方正正的楷体,虽然全部都是“一”字,可这毕竟是大宋历史上第一次用活字印刷术出来的。
赵德昭立马让内侍将这一章纸条传送到赵匡胤福宁殿的内书房那里。
“你们做得很好,这是我大宋第一张活字印出来的纸,意义也是非凡,我定会让陛下好好奖赏你们的。”
这些工匠们知道这意味着甚么,是以他们全部跪伏在地,口中喊道:“多谢魏王千岁,多谢陛下。”
“你们起来罢,别动不动就跪了。”
印完以后,工匠们又用火把药剂烤化,用手轻轻一抖,活字就可以从铁板上脱落下来,再按韵放回原来木格里,以备下次再用。
福宁殿内书房内,赵匡胤看见纸上印刷字的时候,就问了内侍,随即他龙颜大悦,提起御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大宋乾德五年将作监御制。
活字印刷术的成功,为书籍的修订、传播奠定了很大的基础。
于此同时,借助活字印刷术,朝廷的编篡整理书籍也加快了速度。
这一段日子内,开封百姓、士子到处可见街头出现陆续间多了几家书坊,这几家书坊都是朝廷幕后开设的几家,他们的活字刻板都是通过将作监那儿提供。
大小娘子们路过书坊,也入了这书坊内,她们拿起书架上的《红楼梦》、《白蛇传》两本书,然后翻开扉页看了起来,一个小娘子猛然间嗅了一口,道:“这本红楼梦与白蛇传上面的字真是清晰,好像是刚印出来的呢,上面满满的都是书香味呢。”
另外随同的几个小娘子也拿起书来嗅了一口,道:“果真如薇娘说的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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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坊是古代出书卖书二合一的书店,诞生于唐末五代,北宋以后在大街小巷盛行。书坊书架上是市民“喜闻乐见”的实用医书、生活用书、世情小说、八卦小报、科考复习“指南”等,这表明北宋时期商业活跃,市民阶层。
感谢神冷舞、绝声悼武、爱笑的宋营的打赏!
第二章 是敌是友?
乾德五年(967年),农历十月初远方的晋阳城内,在黑夜中已经看不清楚方向了,下半夜,星光黯淡,月色深沉,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味道。
在城西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人来往,这里的屋子基本上都是松木搭建而成,不过并不突出,整条街道上只有这一家的屋子特别奇怪,它是按照江南式样建造而成。
此建筑上悬一块匾额,用飘逸草书写就,名曰:陶然居。
“陶然居”三个字,取白居易的“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其中的“陶然”二字为名。
而在门口的确是摆了几盆白色黄色相间的菊花,白天的时候下过雨,晚上天气晴了,主人家适才搬出屋子,此刻正热闹地开着,散发一股清甜的香味。
陶然居内,一间屋内盘坐着一个瘦小身子的中年长衫者,他的四周点燃了一个香炉,此刻正散发出一股檀香的味道。
榻上一旁的桌子上则放了几本来自宋国开封的活字印刷印刷好的几本书籍,其中就有《红楼梦》、《白蛇传》、《山海经》以及其余几本书籍。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松鹤竹纹饰样子的交领长袍,鼻子上有些红彤彤的,典型的酒糟鼻,至于其他的长相外表倒是极为普通,一入了人群就找不出来,不过从看他的打扮来看,跟商贾一般无二。
此人正是老八,名唤胡康熙,以贩卖白酒为业,白酒名曰糊涂酒,故人称其人为“老糊”。
胡康熙此刻正在陶然居内闭目休养,忽听得屋外有个声响,胡康熙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诡异地打量着四周。
屋外有动静,只见他快步从榻上下来,然后走至窗户前,推开窗户见到屋子边枝头上蹿出一个白色的身姿。
那只鸽子腹部有些灰黑,体型有些肥胖,跟其他的鸽子长得不一样,胡康熙确定那是从开封来的。前几日他才放飞去开封,今晚便急促而归,想必开封有大事吩咐。
开封铁定有消息。
只见鸽子跳将下来,在地上走走停停了一会儿,然后飞入半掩着的窗户,发出的声音不大,胡康熙弯下腰,随之拿起地上走来走去的鸽子,一并取下鸽腿上的信函。
他细细读了起来,不过让他惊奇的是:这一次,长春堂新任的主上要对汉国动真格了。
自从大宋灭(后)蜀、平定(南)唐,又让(南)汉归顺之后,大宋南方的危机已经解除了,眼下便是要对北方动武了,(北)汉国刘钧便是首当其冲,大宋势必要一举北上,拔除了这颗钉子。
恐今、明二年内,开封必有动静。
而作为长春堂晋阳分舵的舵主,胡康熙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一方面是激动,是拭目以待;另外一方面也是深感责任重大,一举一动都不敢稍微失了差池。
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监视晋阳的一举一动,并汇报给开封,与此同时也设法除去一些郭无为身边的小人,这次任务便为郭无为护驾保护。
……
晋阳的皇宫并不大,内部的陈设也十分陈旧,皇宫在深沉的月色下显得十分得破旧,足以可见这个国家的弱小了。
殿内,刘钧躺在龙榻上,他张开干燥皲裂的嘴唇,在内侍行首卫德贵的服侍下,一口一口地喝着苦药,喝了没几口,刘钧就全部吐了出来。
刘钧猛烈地咳嗽着,他随手抓起那个瓷器制成的汤匙,狠狠地砸去地面。那汤匙碎成几片,不足以让刘钧出一口恶气,他啐了一口道:“可恶的赵匡胤,朕与你势不两立!”
“陛下,稍安勿躁。”卫德贵拿起手绢,擦拭刘钧吐得乱七八糟的药水,并轻轻地拍打着刘钧的后背。
“你下去罢,让朕一个人静静。”
“是。”卫德贵随即走出殿门,轻轻地阖上了门,然后走出殿外,随即他又往殿内一瞧,冷笑一声,然后回过头,袖口一摆地大步迈着,朝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殿内,刘钧眯起眼睛,他一直在想着事情。自南方开战以来,他便时刻关注着南方的战事,刘钧本以为赵匡胤定当会顾忌北方契丹人,不敢那个时候南下伐唐,可是自从大宋南下伐唐的战争发生过后,刘钧便日日痛彻心腑,恨不得拆了赵匡胤的骨头,喝赵匡胤的血。
他忽然间想起今日白天的事情。
白天里天空中下着阵雨,四周热浪一下子变得冷静下来,刘钧才稍稍觉得自己烦闷的心情舒缓下去,可是过了不久,门下侍郎、平章事兼枢密使的郭无为紧急入宫,将枢密院厚厚的奏疏全部呈送刘钧御览。
“陛下这是枢密院的奏报,请陛下御览。”郭无为已经将南方的奏报一一呈送到汉主刘钧的御台前,郭无为随即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郭卿慢走。”刘钧见桌上摆着许多奏折,他便眯了眯布满血丝的眼睛,随即一封一封地翻阅着。
一封未看完,刘钧的心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使自己喘不过气来。
他的面色变得阴沉,可是他并没有停止翻阅奏疏。
一封接着一封的奏疏已经翻阅完毕,刘钧忽感自己错失良机,可他又无可奈何,汉国的实力十分羸弱,从宫中不奢华的装饰间便可窥见。
偏殿的一座屋顶便是因为雨水的冲刷已经倒塌,而汉国手头紧,汉国上下则将财政全部用作了防守与作战中,是以宫殿并没有修饰地富丽堂皇。
刘钧自诩自己是个治国明君,对待百姓也仁德,可他却无可奈何,伐周伐宋的失利,让汉国受到中原王朝的伤害越来越大。
忽然间他喉咙口一甜,身子便从龙座上直接歪倒在地上,顺带将一些奏疏全部落在了地上。
奏折落地声,让殿外的内侍行首卫德贵一下子听见了,他里面推开殿门。
只见汉主刘钧躺在地上,身上散乱压着一些奏疏。
“陛下。”内侍行首卫德贵将奏疏拨弄到一旁,只见刘钧的圆领常服上有斑驳的血渍,刘钧的嘴角也是血,他立马刘钧扶到龙椅上,掐了掐人中。
刘钧已经缓缓地醒了过来,卫德贵大喜之下,又去唤了御医前来。
刘钧想着事情,一直斜靠在床头闭目休神,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伤心事,一股火气又生了起来,他拿起丝帕堵在自己口上。
拿开一看,一口嫣红的血迹遍布丝帕。
“朕百年之后,江山该交给谁呢?”养子刘继恩与刘继元资质平平,又是睚眦小人,义子刘继业倒是可行,只是他是一个武将,至于其他养子,刘钧根本正眼就不看。
屋外的虫鸣声在低低吟着。
……
夜半,城东郭府上,郭无为一身绛色中单长衫,他左手手虚扶着坐在软榻上,右手手里正拿着一封从开封而来的信函。
郭无为亲启信函,那一张雪花白纸上开始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小楷。
一字一语间透视着深厚的含义,如滴水石穿一般力穿纸条。
他的手指轻轻地弹着这一张纸条,最下面则是排的十分整齐的一排小字,似乎这一排小字。
这最后的字,不是写上去的,而是印刷上去的,这或许就是大宋将作监新发明的一种活字印刷术,其实郭无为是从赵匡胤的书信中知晓此事的。
坐于郭无为身侧之人,他穿着一身商贾的服饰,此人正是来自枢密院职方馆的官员,此刻他却一副商人的打扮,翘着二郎腿,头一直转着看着郭无为的方向,似乎在等待对方的答复。
郭无为折起信函,收入信封中,随即对着那人点头道:“抱朴已知,请陛下放心。”
“郭相公还是将此信函烧了。”
郭无为随即将信函拿到烛火上,那信与信封便一齐着了起来。
待燃尽后,那人微微一笑,接着便从软榻上起身,“郭相公,有事来正义坊,告辞。”
那人出了郭府,便往正义坊的方向而去。
等那人远去之后,另外一些夜行者,方才鬼鬼祟祟地从墙角一侧出来,然后顺势爬进郭府低矮的墙角,步入这座汉国宰相的府邸内。
郭无为刚要回房间歇息,便见几个夜行者围聚在他的身旁,他们的身上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面上蒙着厚厚的黑巾,使人看不清他们的面色。
郭无为一见他们,他好歹也是一个武夫,更是不会惧怕身侧多了这么多的黑衣人,他镇定自若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我府?”
为首黑衣男子,一见郭无为,便挥手让四周几人撤去一旁,随即他拱手道:“抱歉了,我等对郭相公并无恶意,只是过一段日子晋阳要出大事,是以上头有人要我等在暗中护卫相公的安全。”
郭无为笑道:“今夜你等擅闯我府,我怎可安全?”
那人复又拱手而立,“郭相公说笑了,不过今日我等前来,不过是跟郭相公打个招呼,这汉国马上要不太平了,若是相公有需要,可尽管去陶然居,我等定会襄助一二。”
郭无为反问道:“陶然居,那不是卖酒的地方么?”
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随手递给郭无为一块牌子,道:“这是信物,下一次若是有事直接去陶然居。”
“告辞。”那人转身,周围的几个黑衣人也一道撤去。
等人消失在郭府后,郭无为一直站在他们消失的原地,手里拿着一块铜牌,阴面有只狮子,阳面则刻着“长春堂”三个特别的字体,郭无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体,只见其字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痕迹,真是让郭无为有些摸不准头脑,对方究竟是谁。
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
第三章 无疾而终
一夜过去了,郭无为都没有合眼,他头上的一些白发在颤抖着,仿佛在烛火中显得有些沧桑,烛火燃烧了许久,早就熄灭了,而他却一直坐在坐榻上发呆,整个人在漆黑夜中坐着。
他仔细想了想今晚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郭无为心道:五代十国这个乱世持续地太久了,将九州的元气也快消耗了个精光,这段时间不仅仅是大唐灭亡后的几朝几代的数十年,如今天下角逐也渐渐地走入了征途,决不能中断,是以郭无为相信他的好友,大宋官家便是能担负起这个使命。
此刻黎明已经降临,屋外的世界也是啾啾鸟叫声响起。郭无为心潮澎湃,他仿佛看到了东海的巨浪,北疆的骏马、西陲边地的苍鹰,南方的山水。
此刻门外有一个人正在敲门。
“爹爹,你醒了么?”此人正是郭无为的儿子郭骑云,字勿语,如今已经十八岁,随即他道,“门口一个老乞丐,交给孩儿一封信,说是给爹爹你的。”
“勿语,将信放到门口罢。”郭无为说着从起身从榻上走了下来,然后到了门口。
他从地上立马捡起了信函,便在门口就看起了信函。
信函中的内容,郭无为大概也知道了。这封信是昨日那伙黑衣人捎带给自己的,信函之中倒是言明了一些利害,“是从大宋来的,跟官家也有密切。”郭无为从信函上面判断出来这几点。
随即郭无为点燃蜡烛,信函在火光下已经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不久之后,他吩咐府上丫鬟拿来牙刷、牙膏以及洗面水等物,他打算入宫见刘钧去了。
郭无为并不知道,其实昨夜刘钧也是一夜未眠,今早方才在内侍的服侍下已经睡着。
等郭无为去见的时候,内侍行首卫德贵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复杂,郭无为见到刘钧已经睡下,他只好在偏殿等候。
......
而在北国,十月的天气有些清冷,幽都府,昨夜的一场细雨,使得地面上积起了一层水渍,如今阳光虽然已经升起,可是空气中还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散不开似的。
此刻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朝着幽都府府衙而来。
一个中年契丹武将骑着马从远处街道上奔袭而来,到了幽都府府衙附近不远处,就下了马,牵着马来到府门口。
门口一个汉人武将见到那人,拱手道:“见过萧留守。”
那个契丹武将正是萧思温,他高高的颧骨上面,挂满着忧虑,头上戴着的一顶黑色雪貂帽子因为沾了一些露水而显得有些黑沉沉的,瘦削脸庞也挂着无奈的笑容。
“有劳了,将这马好生照料便是。”
就在此刻,后面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一个穿着一件契丹男子式样的左衽、圆领窄袖的长袍的一个少女骑着一匹刚健白龙马从远处而来。
这一匹白龙马,乃是一匹良驹,可日行一千,夜走八百,马通体上下无一根杂毛,毛瑟柔软如丝,亦如白雪。
萧思温看着远处的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女,反问道:“燕燕你怎么来了?”
萧燕燕嘟哝着嘴巴道:“燕燕见耶耶从上京而来,特在幽都府府衙等候耶耶,要不是耶耶手下的甲乙护卫告知,女儿还不知晓呢?”
“燕燕,你先回府上,耶耶今日有机要军务要与诸将商议,今日上京留守高留守也来了。”萧思温刚刚从北方而来,今日打算在幽都府府衙内商议军政,如今北方战局糜烂,南方的大宋又相继平灭了唐、汉,是以萧思温驻守的幽都府便感到了来自南国的威胁,他最担心的就是大宋国没有了后顾之忧,便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北方的两个国家。
“是。”萧燕燕调转马头,马蹄声不绝,朝着萧府而去,她虽然是个女子,可也清楚萧思温所担心的是什么,不过自从从开封返回幽都府后,萧燕燕的心里便时常记起那个开封城内的赵昭。
“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萧燕燕比赵德昭小两岁,按照汉人的习俗,她年已及笄,按照汉人的习惯,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不过他是宋人,我是大辽契丹人,这以后该如何自处呢?”萧燕燕想起自己耶耶的态度,她就猛然间摇摇头。
“我是契丹人,又不是汉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我草原上的儿女并不有用。不过他娶妻生子了么?”
那边,萧思温则转过身子,迈步往府衙内走去。
萧思温作为幽都府留守,一直都在关注南朝宋国以及契丹国内发生的事情,只是因为辽国内乱,辽皇耶律璟也不得不加派兵力对乌库部、高丽等进行征讨,这几番下来后,辽国国内也在发生微妙的关系,而戍守幽都府的萧思温长叹一声,他们原本可以趁着南朝对江南一战借此出兵,可惜的是萧思温的出兵建议却被驳回了。
府衙大厅之内,已经挤满了戍守幽都府的诸将,其中有北院与南院的一些契丹将领以及汉族将领。
自从耶律贤莫名其妙地被人毒死后,女里便从了军,他觉得害死他主人耶律贤之人必是当今辽国皇帝耶律璟,自从耶律璟登基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耶律璟害死契丹皇族勋贵子弟的便数不胜数,这一点女里非常清楚。
不过虽然耶律贤死了,可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耶律只没。
前段日子,耶律只没在皇宫内与宫人私通,耶律璟听闻大怒,榜掠数百,刺一目却未实施宫刑,耶律璟也是考虑到了辽世宗后代男丁只剩下耶律只没一人了……耶律只没自此之后便一直过着小心翼翼的日子。
……至于其他如耶律屋质、耶律贤适等人,虽然嘴上并没有说,可是心里头他们也是对当今的耶律璟并不满意,自从耶律璟登基的这几年,所有人都惶惶不安地生活在他的淫.威之下……不过今日商议的乃是幽都府的军防,诸将都在布置着。
萧思温见众人都站在两侧,每个人的心头似乎都是心事重重的,是以他便道:“自宋相继平定南方后,我辽、宋两国便以东起泥沽口,西沿拒马河流域的信安军、霸州、容城为国界,我大辽骑兵以幽州为点,虽可仪仗山前七州与山后九州,进可直捣河洛,退可据山河之险。可是万一某一天忽然间辽、宋开战,这幽都府便是首当其中,日后这郊外高粱河也会成为主战场,不知诸位可有何想法?”
队列中,女里直接道:“萧留守是不是高估了宋军的实力,虽然他南方已经差不多平定了,可是我大辽兵多将广,又有骑兵,这大宋怎会一下子北上呢?而且眼下,宋国并没有北上啊?”
“萧留守担心的也是,大宋自建立后,便一直秉承周世宗的遗志,如今江南大部皆臣服于大宋,西北各族也是以宋国马首是瞻。”说话的这个人是上京留守高勋,他是个汉人,也是南枢密院的枢密使,总领汉军事,在应历初年又被封为赵王,是以他在这几人当中的地位甚高,也曾任幽都府留守。
他见诸将都紧皱着眉头,他道:“若是大宋日后北上,如今我幽都府首要的便是防守,诸位都应该知道这幽都府郊外多空地以及淤地,不如疏通那些地势低洼地方,用以种稻,这样子也可充实我幽都府的粮草辎库。”
高勋提出的这个中稻法子,让林邪(林牙)耶律昆有一丝不解,他一直对汉人有些反感,高勋乃(后)晋北平王高信韬之子,后来投降了辽国,而且高勋位高权重,乃是耶律璟的心腹,所以不得不防,此刻他反问道:“高枢相,幽都府郊外多隙地,可是万一这些粮草被宋军得到呢?又假设京叛,官军何自而入?”
高勋笑了笑,“林牙想得未免太……”
“……”
耶律璟的旨意当中便是让他们待在幽都府不得妄动,是以萧思温他们也不好擅自做主张。
……商议最后,他们也没有好的办法。
ps.假设
1历史上高勋参与了萧思温、韩匡嗣、女里、耶律贤等人谋弑穆宗的行动,但是景宗即位之后,该政治联盟也因为政变的成功而分裂成了帝后两党,两党为争夺统治大权而展开了激烈的斗争,首先,萧思温之死是出于景宗的指使,由高勋、女里等人派人暗杀。而之后,萧后借助韩匡嗣家族的力量,杀高勋、女里等人,使景宗失去了倚靠力量,大权最终落入萧后之手。
2高勋参加了景宗谋弑穆宗集团。因此“景宗即位,以定策功,进王秦。”景宗即位后,其集团随即分化为帝、后两党,其中帝党成员有高勋、女里等人,而后党成员则有萧思温、韩匡嗣家族及耶律贤适等人。萧思温由于是萧后的父亲,且为夺权集团的核心成员,因而立即被任命为北院枢密使,随后又兼北府宰相,这实际上是景宗不得已之举。
第四章 新改变
在活字印刷术的助力之下,还有数不清的朝廷官员以及各地大儒、士人,也有来自原南平、武平、蜀、汉、唐官吏也在这一次的编纂、整理、校讎当中……大宋朝廷编纂、校讎的工作加快了不少。
如今开封街头的书坊内已经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书籍,它们被朝廷称呼为线装书,这是一种新书籍。除此之外,蝴蝶装、包背装、卷轴书籍越发流行开来。
用活字印刷术印刷的书籍一出,价格也比原来的一些书籍价格稍低,文人世子、达官贵人家的女眷们也争相到书坊购书,因为价格便宜,倒是那些原来买不起书籍要去别家学究等处借阅书籍的贫寒学子,也凑钱买了本自己喜欢的。
崭新的书籍,浓香的油墨以及那整齐排版的楷体小字,这几日在书坊内逗留的人群也是络绎不绝,据说能够买到新出的《三国演义》,还是各种装订版本的限量版的,是以争抢的人极多,差点要为其打架了,幸好巡城的禁军经过,否则在东京开封府又成为一次流血事件。
一度这本书被炒出了天价,大概要个十三四贯的样子,而且还是大字版,分上、中、下三册,封面由金箔打样,包以占城、三佛齐等诸国进贡的犀牛皮、鳄鱼皮而成,书名以及序、注由当今官家以及王朴、韩熙载、徐铉、徐锴等撰文……是以收藏价值很高,朝廷也在书籍这一块上面收了极高的税收,为大宋的国库增加了一笔收入。
而在此刻,如意斋外面来了一个穿着儒雅圆领薄衫的官人,结伴同行另一个,则是那官人的女眷,她下穿一条淡绿色襦裙,上罩一件淡红色的对襟长衫,面若桃花,足底为三寸金莲。
二人正是李煜以及他的妃子窅娘。
李煜等人虽然在开封,但是行动并不受阻,这几日李煜与窅娘在街上看到的是大宋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李煜在开封待惯了,耳濡目染多了,从最开始的痛苦悲愤之情,而到如今他心底亡国的痛减轻了不少。
一旁的窅娘也并无多大的哀怨,作为亡.国之君的女人,他们享受到的待遇并不差。
窅娘最喜在勾栏瓦里面听曲,最近新出了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剧,回回听了窅娘都抹了好几次泪水,只可惜她想亲自为梁祝献舞,可惜这里不是江宁府,也没有金莲台,更多的是自己是一个亡.国的妇人。
李煜今日来此书坊为的就是新出版的三册《三国演义》,可是李煜探听之下,听闻新书已经售罄,眉头紧锁。
看李煜一副求书心切的样子,那书坊卖书老板听了摇摇头,“官人还是等下次的普装版罢。”
李煜苦笑一声,对一旁的窅娘道:“今日来的迟了,这书都抢完了,下次去魏王府叨扰求书罢。”
这次窅娘不再娇羞了,而是直接道:“官人,既然如此,下次去魏王府看,不过这一次奴家倒想听曲,听街人士子道那梁祝真真好听,官人要不也听一回。”
李煜道:“也罢,今日书是买不成了,那就依窅娘的罢,不过窅娘你不是听了好几次了么?”
“官人见笑了。”窅娘娇羞噗嗤一笑。
李煜说完,就陪同窅娘去了京城里面的天台曲苑听曲去了。
在街上走着的不止有李煜夫妇,还有其余唐国的以及汉国的君臣们,二娃子与小环他们表面上的身份虽然是汉国刘鋹夫妇,实际上他们都是长春堂的人,要不是真正的刘鋹已死,二娃子才不愿意顶替他人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今日他们几人也在开封街头,如今的开封街头比往常热闹多了,街上有来往的四轮车子、板舆以及其他交通工具,来往的行人也多,来自藩国的商队也行走在开封这座城池当中。
各色各样的,都在街头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际,还有从汴水码头上运来的货物也送外京城中的各处商家,幸好街道甚是宽敞,发生拥挤的概率也低,可饶是如此,也时常拥塞不堪。
或许是二娃子在兴王府待久了,对开封的变化也是感到非常震惊,一旁的小贵子今日倒是给他们做向导。
小贵子指着开封街头发生的一切,介绍道:“在开封,你若是累了,可以直接找辆四轮马车或者开封公交坐坐;在开封,你若是渴了,走个十几步就有茶肆,里面有来自各地的茶叶炮制的茶水,只要你有钱,喝的起就行;在开封,有平坦的水泥道路,无论刮风下雨,道路都极少泥泞,鞋子也不用经常换;在开封,有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好听的……”
就在此刻,远远地推来了一辆车子,在车子一端布条状的大旗上写着“冷饮”二字。
那店家一路高嚷嚷,此刻已经在二娃子他们前面十几步外停了下来,只见街头围上来不少百姓。
“冷饮,冷饮……”
听见招呼声,四面八方聚集了不少百姓上来,围在那辆推车旁边。
二娃子好奇地看着面前聚拢的百姓,他不知冷饮二字是何意思,故问道:“小贵子,你说那是甚么?”
小贵子顺着二娃子所说的地方看去,那一侧的路边正是卖冷饮的货,他回道:“刘使君,那是冰激凌,是殿下发明的,时下的一种消暑解渴的好吃的物事儿……有好几种口味呢,比如羊奶味的、豆沙味的、石榴味的等等。”小贵子口齿伶俐地介绍着,眼睛时不时地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卖冷饮的铺子。
二娃子也看懂了小贵子的意思,如今自己一行人又累又渴的,那冷饮却恰好为他们解渴。
二娃子索性道:“既然如此,你们就都去那里,今日我请客。”
不等二娃子说罢,小贵子的腿已经迈去了人群中,回头道:“多谢刘使君赏赐。”
……
此刻,在城外的一间别墅内,当初赵德昭送给武凌清的一栋别墅内,赵德昭、武凌清以及商浩斌三人正坐在客厅内,虽然段小楼并不在京城,可四人之间还是有书信往来。
今日在客厅,三人正在商议一些机械以及枪械制造上面的问题。
众所周知,如今火药已经运用在战争中,在此番征战江南的战役中,火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它大大地加速了战争的进程。
不过在枪械这一方面,因为现在的一些锻造、冶炼、提纯等工序还达不到后世的要求,所以研制出一把优良性能的火枪还是有难度的。不过火绳枪倒是可以一试,只是赵德昭对其性能并不满意。
三人都知道,制作火绳枪的过程非常复杂而且缓慢。
桌子上放着一把火绳枪.模型,这个模型看上去十分粗糙、简单,简单到一些零件都是用木头或者普通材料拼装而成,因为是模型,是以只是作为一个参照物。
赵德昭凝视着桌子上的模型,只见在火绳枪.模型结构上,有一弯钩,是用金属制作而成,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
火绳枪发射时候,并不方便,这些赵德昭他们都知道。
引发火绳枪需要火绳,还需要携带许多绳子,是以极其不方便;在作战之时,若遇天气潮湿,火绳极其难以点燃;
引燃的火绳也极其容易暴露自己的目标。火绳枪的精准也差,百米内的目标倒是能够射中。
火绳枪操作步骤也是复杂,需要完成好几个步骤,中间还需不断点火绳、清理药锅、装引燃火药、摇动药锅、盖药锅、吹药锅、转枪、放叉架、打开火药袋、装填、取出通条、反转通条……可见操作火绳枪的步骤极其复杂……敌我双方若是交战,射手需要快速敏捷地调整好一切,前排装药,后排则开始射击。
……结论是火绳枪不行,接着他们又转到了燧发枪以及其他枪械上,燧发枪不需要火绳,正因为火绳的弊端,才诞生出燧发枪这一火枪。
燧发枪,它的原理是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在枪管末端附近的传火孔处有一个击打的砧。射击的时候,士卒只要扣动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打在火门旁边,碰撞产生的火花则会推进火药。
不过燧发枪里面的零件制作有些复杂,则需带锯齿的钢齿轮、链条、弹簧、击锤等,这些零件又细又小,需要精通机械制造的机械师才能完成,而眼下世界上基本上找不到几个。
它的复杂程度虽然比劳力士机械手表简单,可在这个时代还是有些复杂的。
于此同时,它的造价也相当昂贵,所用的材料要求也高,不过可以一试。
赵德昭三人知道在这个时代并不能造出与后世一样的火枪,但他们可以参考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各种火枪的利弊,先研制出一款适合这个时代的火枪,等以后让军器监慢慢研制发展。
至于枪管,也就是枪膛内,究竟要滑膛还是线膛,这个还得让军器监、铁器监先去试试工艺。
滑膛,也就是枪管内没有膛线,而线膛,则是在枪管内设置了膛线。
有线膛的火枪,子弹在发射的时候,会随着枪管内的线膛高速旋转,而且螺旋形的膛线要比直线形的射击精准度高,不过工艺要求也更为复杂,现阶段很难。
赵德昭三人知道,有膛线的枪管要比没有膛线的枪管精准度高,它发射的速度也快。
是以三人商议了许久之后,结合各部分枪械的一些优良点,以及结合现有的锻造、冶炼等工艺,正打算重新设计一款适合当下使用的枪械一类。
如今军中,需要并不多,赵德昭也并不打算所有的军队一下子全部装备上,当下只在精锐军中使用。
三人聊了一会儿,就拿来江南澄心堂制作的优良白色宣纸,用新制作的炭笔,铺陈在梨花木制作的大木桌子上,开始尝试一笔一笔地描绘出它的样子。
就这样,直到午夜时分,四周灯烛全部点燃,三人则边绘制,边探讨,删删改改了不少细节,细节很重要,一丝一毫地不能分了差池。
宣纸也被用了不少,地面上扔掉了不少的被绘制过的宣纸素稿,赵德昭三人手中的炭笔也用掉了两三支,三人的手上全部沾染上了炭笔的污.秽,两只手以及肩膀脖子等也累得半死。
次日,黎明初升,三人适才松了一口气。
“ok,完成了!”
三人各自拿着自己手上的作品,然后对比了一下。他们打算休息一二个时辰,随即再将素稿中各自的优良拼接在一起。
第五章 火枪图样
即至上午时分,太阳光十分灿烂无比,照亮了整栋别墅,射入了窗明几净的玻璃中,这种玻璃已经被将作监提纯了无数次,如今如同水滴一般澄澈,光线直接穿透了玻璃,照射在那几张桌子上的宣纸上,那宣纸如此白净,上面漫反射的光芒也差点亮瞎了赵德昭三人的眼睛。
别墅内,三人凝视着“杂交”在一起的作品,此刻白色宣纸上已经诞生出一把适合当下的一款枪械,虽然样子其丑无比,可是还是花了赵德昭三人不少的心血,它结合了各个时代枪械的优良性,也参考了当前大宋铸造、冶炼、锻造的实际情况是,虽然不能跟21世界著名的枪械比较,却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武器。
三人长吁了一口气,凝视桌面宣纸上的成果许久,随即轻吐了腹中浊气,赵德昭突然道:“今夜广味酒楼不见不散,共同庆祝这个伟大的时刻,为我们日后的大宋干杯。”
“自然。”商浩斌与武陵清舒缓了各自的疲惫,然后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道,“我们二人实在是太累了,我们先去睡一觉,接下来就交给你这个魏王千岁了,你去将此物付诸实践罢。”
“那好,我先回宫了,晚上酒楼不见不散。”赵德昭从别墅出来后,就去了宫中请旨赵匡胤,准其命军器监研制。
如赵德昭预期所料一般,福宁殿中赵匡胤点头答应了,他已经见识到了火药被改进所释放出来的威力,在这一次江南作战中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还是跟往常一样,赵匡胤放心大胆地将此类武器制作教给军器监研制,至于督造之人还是交给儿子魏王赵德昭,赵德昭的这次江南之行,让赵匡胤这个当父亲的颇为满意,也让赵匡胤刮目相看。
让赵匡胤感慨的是,如今自己儿子的个头超过了自己,婚姻大事也差不多可以提上来了。这一趟江南之行,让赵匡胤意外的是,赵德昭给自己找了儿媳妇,而且还是个美女,重要的还是一个才女。
“昭儿,如今你业已长大成人,为父为你感到高兴,这次出使江南你功不可没,为父本该现在立你为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德昭聪明地回道:“这,爹爹,立太子乃国之根本。这个昭儿可是不敢妄议。”
“昭儿!你啊。”赵匡胤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在赵匡胤眼中,赵德昭已经算是一个完美之人,太子之外对他而言有跟没有都没有区别,在百姓官员心中已经将他当做大宋嗣君看待了,而他另外一个儿子赵德芳,现年七岁,现在宫学学习四书五经等,有时候学习太极拳,赵匡胤久久地看着赵德昭,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他记得在赵德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随即他道:“昭儿,芳哥儿有空就交给你了,学业等诸事务也一并交给你了。”
赵德昭见赵匡胤如此说,他明白意思,是以打包票道:“爹爹,自我回京后,也许久未见芳哥儿了,还请爹爹放心,芳哥儿之事一切包在昭儿身上。”
赵匡胤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笑道:“昭儿,下次挑个日子,让女英入宫一趟,好让你阿爷、阿奶他们也瞧瞧。”
赵德昭的半张脸已经涨的通红,听见赵匡胤如此说,他回道:“是,爹爹。”
说罢,赵德昭就去了军器监魏丕那儿,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后了。
军器监门口,赵匡胤亲笔书写的军器监三个大字立在门口的一块石碑上,也象征着朝廷对军器监这个地方的重视。
而在军器监内,工匠们一如往常一般如火如荼,他们都在各处忙做各种工程器械等军器,他们亲昵地称呼这一切为了大宋的发展更好发展而忙活着。
自从魏丕成了他们军器监的主掌官吏,魏王赵德昭成为督造官后,工匠们感到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不错了,至少他们不必像以前那样奔波而赚得钱极少。
如今他们一心一意为大宋效命,在军器监内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且若是他们有了对这些军械的看法,比如提出军器改造,这样也可以额外获得一些奖励。奖励虽小,却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认可与鼓舞。
赵德昭一入军器监,看到了工匠们干劲腾腾的样子,见到他们穿着自己改进过的汉服工作服——蓝色窄袖圆领袍。
这一套蓝色窄袖圆领袍工作服装,是在武悼华夏的建议下改进的,因为要适应劳作,参照了汉服,故此袖口、领口等处都做了改进,也比以往的贴身多了,工匠们穿在身上,感觉非常舒服,没有一丝紧绷的样子。
赵德昭到了工作间,几个工匠话长话短地介绍开来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比如关于特级工匠毛阿三的故事。
这个故事在军器监流传最为广阔,也非常地鼓舞人心。
工匠毛阿三是个心灵手巧的工匠,他在军器监已经干了十年,这十年来的薪资,统共只能购买开封城外的一间小屋,如今这一年多以来,他对军器监内设计的军器上提出的自己的看法,其中有许多还被军器监采纳进去了,是以军器监魏丕上奏朝廷,也为像工匠毛阿三这样的工匠奖励了不少的财货等。
毛阿三高兴地感激涕零,从此之后干得越发起劲了,如今他在将作监的地位已经仅次于魏丕了。
毛阿三的这一番努力,众工匠们都看在眼里,这一番下来,也带动了其他工匠的积极性,他们也看到了一丝盼头,他们盼望着日后他们也会过着如毛阿三一样幸福的生活。
在毛阿三的带领下,这些工匠的积极性也提高了不少,他们的日子也远比之前的好过多了。
赵德昭刚刚与工匠们小谈片刻,魏丕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魏丕见魏王已到此地,他不好意思地摆弄他那件淡蓝色窄袖圆领袍(圆领短褐短衣上衣),蓝色这种颜色他觉得有些太过明艳了,他喜欢穿素色的服饰,见魏王来此,魏丕适才收起尴尬表情,他忙拱手道:“魏丕见过殿下。”
“魏卿,多礼了,我今日有一份图纸,你去唤几个匠人行首来,一同看看新设计的图稿。”说完赵德昭从袖口掏出一份白色宣纸图样,然后给魏丕看。
魏丕接过宣纸,立即拿到桌子上,随即徐徐铺展开去。只见一杆长条形的物事陈列在宣纸上,那个物事的图样他曾经见过一次。
魏丕的眼睛突然间瞪得大大的,不过并不如同往常那样听到的惊讶,自从军器监改进了不少武器以及新研制出了一些火药出来后,魏丕就对面前的这个魏王殿下甚是钦佩,如今又听闻火器,是以他问道:“殿下说的可是火器!”
赵德昭点点头,这一切让魏丕越发惊讶,随即魏丕打发小厮去唤几个工艺活做的好的工匠来此。
一盏茶的工夫,工匠们赶到了厅堂内,其中就一些从江宁府而来的工匠,他们也是原南唐军器监的工匠。
只见军器监魏丕与魏王赵德昭一同伏在桌子上,二人正在探讨一种令他们望而生畏的武器,看到魏王与一个身份卑微的军器监谈话,让其中一些南来的工匠感到十分不解。
他们拱手道:“见过殿下、魏监。”
赵德昭正对他们,一字一句毫不含糊道:“你们不必如此大礼,今日唤你们前来正是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也是朝廷私底下研制的,是以你们要守口如瓶,不能将这里的一切都泄密出去,否则就是与大宋为敌,形同叛乱。”
那七八个来自江宁府的工匠拱手道:“俺们这一切都是殿下给的,要不是殿下将我们从江宁府救出来,俺们的日子恐怕也不会过得这么舒适。”
赵德昭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也知道了,我大宋军器监内,欢迎那些有才、肯吃苦耐劳的工匠,即使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工匠,但是只要你有上进心,你就能够得到自己应有的待遇,毛阿三就是你们要学习的榜样。”
面前的工匠听了,全部点头称是。
既然魏王赵德昭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他们也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十分地重。
宣纸已经在桌子上铺开了,赵德昭也参照此图,给面前的众人讲了一些必要的地方,比如各处地方所用的一些材料,在锻造、冶炼中要注意的一些问题,这些都是一些细节。
工匠们刚听的时候有些云里雾里,他们认为这小小一方宣纸上所绘制出来的物事,肯定也是十分简单易学的,可是魏王一遍讲解下来,倒是有许多工匠都不能通晓他的含义、
赵德昭抬起头看着那些工匠,他们脸上狐疑的表情正好解释他们心中的疑惑,赵德昭并不感到诧异,听不懂也是自然,毕竟这个时代本来就不会产生这先进的火枪,他凝神片刻,缓缓道:“这个不怪你们,是我考虑欠缺了,不过第一遍你们听不懂,我自然会说第二遍,第二遍若是再听不懂,我还会继续说下去……一直说到你们都懂为止。”
那些工匠道:“多谢殿下,俺们自然会卖力去学,定不负殿下重托。”
赵德昭对着那些工匠拱手道:“有劳了,若是成功了,你们就是大宋的功臣。”
“殿下折煞俺们了。”
在赵德昭一遍一遍教导下,工匠们用手头不习惯的炭笔,一笔一笔地照着赵德昭图纸上面的图稿描绘着。
他们要熟悉的就是这图样中的每一个细节,将之牢牢印刻脑海中,这样在制作过程中就能熟练地掌握下来。
不过光靠这样自然不行,实践的时候他们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赵德昭交待完这些,就去了城南广味酒楼。
第六章 大宋的目标
今夜,赵德昭在广味酒楼摆开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与武凌清、商浩斌三人便彻彻底底地醉了一回,三人适才猛然道:这样的日子真他.娘的酣畅淋漓。
“祝我们在大宋的日子越来越好,干……”商浩斌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晕头转向,分不清对面的人,他手中的酒杯一下子掉了下来,幸好被眼明手快的赵德昭借住了。
赵德昭与武陵清虽喝了不少,可他二人还是很清醒的样子,二人则摇摇头大笑着。
待到午夜,武凌清已经先回了自己城内的宅院,而商浩斌因为在开封住的地方暂时还没有解决,所以与赵德昭同坐一辆四轮马车回了魏王府。
快到子时了,一见魏王的车马归府,张芃芃便急不可耐地从魏王府门口走了出来,见张芃芃而来,赵德昭立即吩咐让小厮七手八脚将他抬回西厢房,张芃芃在也随去了西厢房。
赵德昭苦笑一声,这商浩斌的酒量是出奇地差。自己虽然喝了许多酒,却也只是觉得有些晕而已,他在小贵子的牵引下,回了自己房间。
半夜之时,赵德昭刚要吹灯入寝,忽然间窗户那边有一个身影掠过,一声动静,让昏沉沉的赵德昭一下子紧醒过来,他立马下床走到窗前。
原来是信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赵德昭立即抓住鸽子,取下信函去掉火漆后,立马读了起来。
这是一封来自北方的信函,火漆上面的“八”字印章代表的是北汉晋阳老八,而长春堂在每个地方设置不一样的方式。
开封的是“九”,不过自从九叔卸任了,他将印章交给自己的义子。
晋阳城内的老八胡康熙也就是自己义父手下的人,他手里头掌握了许多来自(北)汉的动态,在长春堂的运作下,晋阳城内达官贵人、士绅子弟也安插了一些长春堂的密探。
这一次老八来信称:刘钧最近得了病;义子刘继恩与义子刘继元之间在暗地里斗得也是如火如荼;长春堂交给丞相郭无为一封信函,接下来还要看郭无为的反应,至于其他的老八这次信中只字未提。
在历史上,大宋灭亡北汉是一场旷日持久战,而且河东北汉虽然弱小,可是它处的位置确实战略要地河东,大宋建立时候,北汉就年年骚扰边境,宋军便在北境长对北汉以攻为守,一触及北汉这块弹丸之地,往往都会牵动辽国这个庞然大物,是以每次宋军攻打北汉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北汉不亡,辽国不灭,一直都是大宋的心头之患,不过如今这个形势倒是要比历史上的要好多了,不过赵德昭也知道这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在北汉问题上,倒是有些轻松,刘钧在位时期,在辽国问题上,与其父刘旻对辽国的态度不一,他并不像其父那样事奉辽国恭敬,以致于在位后期辽国的援助减少。
而且北汉国内的矛盾也是不少,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刘钧并无子嗣,他的养子刘继恩与刘继元都不是出类拔萃的继承人,而且二子虽然都是同父异母的同胞兄弟,可是面对诱人的皇位,血缘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在北汉官场中,郭无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亲宋派,他是父皇赵匡胤安插在北汉的一枚棋子,在重要的时刻,他也会为大宋谋划的,虽然历史上郭无为被刘继元杀害,不过如今长春堂倒是可以暗中保证他的安全了。
按照历史发展,明年刘钧就会病死,然后北汉会发生一场小乱,新国主刘继恩被侯霸荣杀害,然后郭无为杀了侯霸荣,拥立刘继元为帝,是以赵德昭打算上奏朝廷,让大宋提前谋划明年的对汉之战,然后防备来自辽国那一方。
在辽国问题上,赵德昭眼下采用的便是扶植辽国内其他各族的势力,与辽国契丹人抗衡,让辽国处于内乱当中,除此之外,高丽因为对辽东半岛的觊觎,自高丽立国起一直与辽国冲突不断,争夺丹东国等地,如今见辽国内乱纷争,便趁机西进、北进。
是先攻辽国,还是北汉,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赵德昭认为如今攻打北汉乃是首要,若大宋攻打北汉,辽国是否相助,助益多少,不过赵德昭也隐隐猜到辽国所助益的也并不多,因为眼下辽国也自顾不暇,能出一定的兵力相助算是北汉的幸运了;而辽国,只要一直让它乱下去,消耗它的国力,这一切就看那些乌库部、高丽等辈的努力了。
至于其他方面,大宋的商人以及番邦商人也进入了辽国境内,干起了一些低卖高卖、以次充好的牟利活动,辽国境内的一些奴隶也通过海船被贩往各地地方,如今在流州、泉州、广州、占城地区与国家都可以见到这些辽国奴隶的影子。
辽国的盐铁并不发达,而为了彻底断辽国的基础,一些长春堂下面的密探便化成商人,他们的目的便是彻底搞垮辽国内的经济。
长春堂在上京、辽东、幽都府等地都有自己的经营的势力范围,他们结交当地的官员、士绅,他们不仅会说汉话,还会说契丹语、女真话、高丽话以及其他语言,他们又在在各族之间游走,在这些势力之中根植下来,扩张长春堂的势力。
一个国家,经济是基础。若是经济奔溃了,这个国家再强也会亡国。历史证明了这一切,而辽国就是大宋第一个目标。
看完了信函,赵德昭立即书札一份,喂了鸽子一些食物,送走了鸽子后,然后吹灯入寝。
……
与此同时,在福宁殿中,烛火还在亮着,传出一声接着一声敲背的声响,只听见内侍行首张德钧正在给刚刚批阅奏疏完的赵匡胤捏拿捶背。
而在下首则站着两个穿着官袍的官员,他们二人站直身子,眼睛看着面前的赵匡胤,正朝着赵匡胤汇报一些北方的消息。
两员官吏同属于枢密院下职方馆内,其中一人负责的则是北汉的军务探报,另外一人则是负责辽国的军务探报。
负责北汉的那员官吏正是那夜出现在郭无为府邸上那个穿着商人服饰之人,眼下他刚刚完成将赵匡胤的书信递给郭无为,又传达郭无为给赵匡胤的书信与承诺。
“我与郭兄早年相识,这一点我到放心。”赵匡胤听完那个官吏介绍,又看了郭无为信函,他继续道,“不过职方馆派出的密探要保证郭相公在晋阳的安全。”
那官吏名叫周全,年纪甚是年轻,三十不到的样子,他问道:“官家放心,我等自然会护得郭相公周全。不过,官家打算何时攻汉?”
赵匡胤道:“眼下晋阳之事,我已大概知晓一些,那刘钧病重已经不是一日二日了,他那二个养子,你们也要暗中亲近,安插一些人在当中。至于时机,我想今年商议后,明年或许就可以出战了,到时候还需要晋阳城内的配合。”
周全道:“是,官家。”
而另外一边,则是负责辽国境内军密机要之事的官吏,他叫李辛,年纪足足比周全大了十岁,一副镇定自若、恭恭敬敬的样子,当赵匡胤问起的时候,他侃侃而谈:“回陛下,今朝契丹国内,北有乌库部等大小部族叛乱,东有高丽侵犯辽东、丹东等地,如今战火不休,民心向背,形势比前几年要坏多了。”
李辛说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一副喜悦的表情,整个过程中他的脸色一直都是紧绷的,因为事关大国,李辛与其枢密院职方馆内其他下属对辽国间的一切军务全部仔细探讨过,他们认为辽国是一块难啃的肉,今后大宋在对辽之战也不会一蹴而就,若要收复山前、山后十六州,这个难度也很巨大。
若是按照这样的态势下去,李辛觉得攻辽有些困难,不过在二三年间,辽国境内的乌库部以及其余大小部族,似乎都是一时间突然间崛起,然后与契丹人分庭抗礼,至于高丽,那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
不过现在李辛倒是认为对辽国缓缓图之也是一个选择,李辛并不像其他腐儒一般,认为不去攻打其他族就是高尚的。
因为战争而停止脚步就闭关锁国自称天朝上国,然后让别人都去臣服这个天朝上国,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在契丹人的面前,你越软弱就越会被人欺负,而你自身变强了,才会让别人望而止步。
周全转过头,他听了李辛的话,对赵匡胤道:“官家,李辛说的是,不过如今契丹势力虽削弱不少,可受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个自得之辈往往会折损在自己的心底,我大宋也不要因为敌人弱了,而洋洋自得,不施以酷刑。”
赵匡胤赞道:“施以酷刑,这个词语用的好,对于开封百姓而言,契丹人还是他们心底的梦靥,当年耶律德光入了开封,在开封大肆烧杀劫掠,百姓受苦受累,当年的开封一片哀鸿遍野,而活下来的百姓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份仇恨,开封的百姓几代人都不会忘记。北汉不灭,辽国不亡,都是我大宋的一块心病,是朕心头的一块病。”
李辛拱手道:“陛下说的极是,若是朝廷征募士兵出征,这些百姓的家眷也会极力让自己的家人子弟出征的,老一辈的百姓至今仍旧及得这个仇恨,而分离的骨肉也被契丹人带去了北方,在那儿扎根下来,他们或许表面上选择遗忘,可心底还是或多或少会记得一些苦难的。”
周全道:“辽汉问题,是今后我大宋关键所在,如今江南稳定,大宋则要将目标放在北方。”
赵匡胤见时辰已晚,他有些困了,而且下面的周全、李辛也站了许久,他道:“你们说的都对,明日我自会召集枢密院臣子入宫商议军务。今日天色不早,你们都先回去罢。”
“陛下告辞。”
待二人离去后,赵匡胤道:“张大官,端洗脚水上来。”
第七章 商议北伐
第二日晌午过后,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的大臣陆陆续续而来,今日他们也从内侍那儿听到了官家赵匡胤或许要做好北伐(北)汉国的准备。
众人心道:如今大宋已无南面之忧患,平定了南方,大宋疆土一下子扩张了不少,百姓户数也增加了不少,而在南方他们要处理许多遗族君臣,幸好攻打(南)唐所耗费人力、物力、财力比预计中减轻了不少的损失,而(南)汉也是直接献土而归,避免了直接武力冲突。
赵普、薛居正、沈义伦、吕余庆、赵光义等人陆续到达长春殿内。这一次赵匡胤也让枢密院职方馆的周全、李辛二人参与今日偏殿商讨。
赵匡胤今日已经早早地到达了此处,待大臣们陆续而来,他则道:“今日邀众卿起来,为的是伪汉国之事,如今此国虽未南下,可我大宋北进之时,势必要与此国相争,而辽国也是首当其冲之地,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来听听你们的高见的。”
赵普等人已经全部坐在了长春殿内,北伐一事事关重大,所需粮草、兵力、军器都需要提前安排,因此干系重大,一场战争的胜负都关系于此,是以他们方才就在路上一路思索而来。
赵匡胤见众大臣都在思索,他雄心勃勃道:“诸位,如今伪汉主刘钧病重,伪汉朝廷内明争暗斗,争斗不断,汉国的实力也被削弱不少,这一次我大宋正好可以将目标对准北方,一举攻下晋阳这座坚城。”
赵普问道:“陛下,眼下若是北伐,需要粮草等妥善解决,不知道三司那边统计出我大宋各库状况?”
此刻负责三司的官员楚昭辅则回道:“陛下,大宋这几年各地风调雨顺,自从有了占城稻后,各地产量增加不少,而且我大宋也从海外诸国那儿交易了不少东西,这一次从大食那儿来的象牙、樟脑、玛瑙等物也都上呈国库。建隆年间最高有五六百万贯文;如今我大宋增开市舶司,边境又开设榷场、盐榷、马榷、酒榷、茶榷,又为国库增加不少税收。是以,大宋税多,虽然今年我大宋先后灭唐、汉,陛下准许百姓少收一年税收,一年徭役。”
赵德昭点头,继续追问道:“课税甚多,是以北伐无忧矣,不过其他粮食如何?”
楚昭辅道:“江南去年受灾今年已经解决,而且今年朝廷刚在城外试种了一批来自番邦的粮种,魏王殿下说是能提高产量,解决饥荒的一种粮食,前几日臣派人亲自挖取查看了,那地下的果实倒是有拳头那么大小,而且还是一个个的,如今也快到了收获的季节,在大雪前就可以收了。”
“张大官,吩咐人去取一二枚来,顺便将魏王传召到长春殿来。”
“是。”张德钧立即小跑出殿,然后唤了一个小内侍出宫找魏王赵德昭去了。
长春殿内,赵匡胤他们还在谈论着,眼下他们又将问题谈论到了北伐事宜上来。
皇帝的心思,大部分大臣的心底还是有数的,而且北伐一事也事关大宋的国威以及中原正统地位的确立。
北汉处于河东,若不拔除这颗钉子,大宋随时都会受到来自北方的危机。
赵普这个时候道:“陛下,臣还记得当年雪夜那晚,陛下让则平进献的一策,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如今南方诸国大部业已剪除,此后正是北伐,让我大宋实行一统中华之大业。”
“唔。”赵匡胤点点头,作为开国帝王,赵匡胤自然希望开疆拓土,给后人留下一个偌大又强盛的帝国,是以听到赵普这句话,他心底甚是激动,“则平说得是,继续说。”
“陛下,臣倒是赞成北伐之事,不过如今北伐暂无借口,出师无名,可我大宋也应该暗中开始准备一切。”
吕余庆道:“陛下,今我大宋兵多将广,仓廪丰厚,又有朝廷火药、火器加紧研制,我大宋禁军、厢军等兵器铠甲也甚多。”
君臣在长春殿内商议地如火如荼当中,隔了半个时辰后,只见殿外来了一个穿着圆领王服的英俊少年郎,他进殿后立即拱手道:“儿臣赵德昭见过父皇,见过诸位大臣。”
身后的小贵子则带了一个篮子,然后放在了地上,他抹着汗水立即道:“陛下,粮食送来了,都在这儿呢。”
赵匡胤见到一个篮子送来,篮子里面放着各色不一的种植物,他随即从龙椅上起身,然后走向篮子那里。
赵德昭见到赵匡胤走了过来,立即拿起篮子,然后端到赵匡胤的面前给他看。
赵匡胤见到篮子被端了上来,他看去篮子内的那些果实道:“昭儿,这个就是今年种下去的种子么?”
“是的,父皇,这是从海外荒地那儿运送而来的,就在这儿。”赵德昭为了解释清楚,他指着长春殿内挂着的一副世界地图,然后走到了那副地图前,赵匡胤也在后头跟着。
赵德昭指着地图上美洲的那个地方,然后道:“父皇,就是这儿了,这个中间隔着大海,然后需要坐船到达此处,这儿就是这种种子发现的地方了。”
赵匡胤看着地图上的一切道:“哦?这个坐船过去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赵德昭估摸算了一下大概要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他就说给赵匡胤听。
赵匡胤狐疑道:“三四个月时间,这个有些长了,不过这些物事能从那里带回来,也算历经了千辛万苦了。”赵匡胤知道在海上船员们要遭受狂风暴雨,船员们有时候并不一定会适应船上的颠簸,出现一些晕船的现象,所以说能活着回来,并带回了这些种子,赵匡胤心中还是非常满足的。
赵德昭镇定自若,他拱手回道:“是的,父皇。当人在大海中航行,一望无际都是蓝天大海,这种景象非意志力刻苦之人才能体会得到的。”
赵匡胤听了点点头,其余在场的大臣们也是听了也是频频点头,倒是一旁的赵光义却转过头去,一双眼睛内有些冷嘲热讽似的。
随即赵匡胤蹲下身子,然后从篮子内拿出一个物事,他问道:“昭儿,这个粗粗.红红的像地黄的是何物?”
赵德昭介绍道:“父皇,这叫红薯,也叫番薯,此物可以生食,也可以熟食,也可炸着吃,也可炒着吃……”
“这个呢?”赵匡胤放下红薯,拿起另外一个比红薯略小的,表皮上面是淡黄.色的一个果实,他凑近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独特的气味。
赵德昭介绍道:“父皇,这是土豆,也叫它土.蛋.子,此物却只能熟得吃,生吃则会得病,而且若是表面有嫩芽发出来了,也不能吃,有毒,若是表面出现绿色的斑点,也不能吃,有毒。是以熟食才能吃。”
“此物,居然如此毒,还是烧熟了好罢。”当赵匡胤听到“有毒”二字的时候,他吓得赶紧将手上的土豆给扔掉了,土豆在地上开始滚了起来,然后滚到赵光义的脚下。
赵光义看见土豆滚了过来,立即弯下了身子,然后去捡地上的土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从他的袖口掉出一块玉佩,在玉佩掉在地上的那一刻,赵德昭快速地看了一下,他发现那块玉佩熟悉的很,不过赵德昭也并没有太在意。
赵光义从地上捡起玉佩后,又将土豆捡起来,然后交给自己的侄子赵德昭,赵德昭苦笑了一下,随即又介绍其余几样物事,“父皇,这些种子来年的时候只要埋在土地,就能生根发芽,而且产量也比水稻、麦子要高一些。这些对土地的要求也不高,山坡上、黄泥地里都可以栽种……”
听着赵德昭说这些的时候,赵匡胤君臣都点点头,只要能吃,并能提高产量,这样对大宋而言就算是好事。
说完这个,赵匡胤道:“昭儿,今日唤你来除了此事,还有其他事情,想必你在路上也听说了罢。”
赵德昭道:“父皇,方才听张大官提起,说父皇决议北伐,邀诸位大臣来此商议,不知父皇现下商议的如何了?”
“北伐乃我大宋大事,需要谨慎行之,如今也只是商议出了一个大概,具体还需进一步商议。”
赵德昭一脸正色,他拱手道:“昭儿也是赞成北伐,方才也听说了伪汉主刘钧病重之事,这倒并不是甚么大事,只不过若是那伪汉主刘钧病死,太子未立,恐怕那伪汉朝廷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了。
因为那伪汉的皇子刘继恩与刘继元虽说一母同胞,可却私下斗得甚是厉害,伪汉臣子们恐怕也会在这两个皇子间抉择。所以说父皇倒是可以趁此机会北伐,不过这个时机倒是要选对,切勿失去了。”
赵匡胤见赵德昭分析地有理,他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赵德昭,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在想一件事情,就是大宋也是储君未立,不知道会不会步上其他朝代的后尘,他也是这么一想,登时恢复神色,点头道:“唔,昭儿言之有理,不过当下还需讨论兵力、粮草之事,你先坐下罢。北伐是一件大事,诸位若有异议可以提出来,今日长春殿内一块解决了。”
第八章 心思
第八章心思
农历十一月,北方正下着鹅毛飞雪。北方晋阳,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一座坚城拔地而起,在北国飘雪下显得甚是孤寂。
不甚奢华的汉国皇宫内,虽然宫殿内有石炭等炭火烘烤着,可却依旧显得那么寒冷。
这一座殿名为阳春殿,“阳春”二字虽显得春意盎然,可实际上并不显得那么一回事。殿内龙榻上刘钧显得有些消瘦,清濯脸上血色全无,他时不时地捂着一块丝帕咳嗽着,好似要将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汉主刘钧这几日受了风寒,他躺在床上,御医也在一旁,身旁站着郭无为等几个大臣,他们在聆听刘钧的教诲。刘钧说完一句话,又开始咳嗽起来,随即他吩咐其余大臣退下,然后将郭无为一人留下来,他有些话要对郭无为说。
郭无为一脸狐疑,他不知道刘钧为何独自将他留在阳春殿内。
殿门一关,也开了一条缝儿。郭无为却感觉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让人喘不过气来,而那铜盆子内石炭燃烧的火焰非常地旺,淡蓝色的火焰在肆意地跳动着。
郭无为瞧去一眼,只觉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那石炭的味道有些窒息,除非是适应了它气味的人才能察觉不到它的味道,而在窗户的另外一边,则开了一条缝儿,因为石炭燃烧必须要开一条缝儿,人若是长时间待在此处,轻则中毒,重则一命呜呼。
这时候,刘钧适才感到一阵酣畅,他看着面前的郭无为,然后说道:“郭先生,朕这身子骨朕知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朕想问先生一句话,等朕百年之后,先生觉得哪位皇子可以值得托付江山?”
又是这个问题,郭无为见刘钧忽然间一副交待后事样子,他怔了一下,随即他又想到刘钧这几个养子并不出色,最出色的那个养子刘继业倒是可行。
这个问题刘钧不能解决,为何要问自己,而且自古以来,帝王的传承都是靠着皇帝的决断以及嫡长子继承制而来。
刘钧这样问自己,是不知道皇子当中谁人优秀,谁人平凡么?这个显然不是,不过这个问题要回答,也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郭无为怕的就是受到了刘钧的猜忌,因为自己掌握汉国大权,俨然是一代权臣,到时候新君即位,恐怕要受到清算的。
郭无为见刘钧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非常希望能从自己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此刻郭无为收起身子,然后拱手道:“陛下,皇子们的优秀想必陛下也清楚,自古以来皇位继承基本都是立嫡长子,若无嫡长子,则立长子,是以无不为只能这么说了。”
郭无为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慢慢地小了下去,为人臣子不能随意妄加揣测上位者,自古以来这个都是大忌,郭无为也明白这一点,何况自己心向大宋,虽然刘钧对自己有恩,可是刘钧之后呢。
眼下大宋官家赵匡胤才是一统天下的雄主,是他;而面前坐在龙榻上咳得厉害的刘钧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若不是如此郭无为也不会在刘钧身边侍奉这么多年了,对郭无为而言,刘钧是一个好皇帝,治国也有方,只是眼下汉国情况如此,岂可力挽狂澜,汉国这艘船终究是要沉没的;而当今天下,大宋如同朝阳一般,散发璀璨的光芒,威加四海之内,天下咸平。
“看样子郭无不为也变成了一个圆滑之人。”刘钧听了感觉郭无为的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幻不定,他心道,不过他也知道郭无为的心思,所以并没有责怪他,只是他身后的继承人问题却困扰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刘钧叹了口去,他将两只手全部缩回了织锦缎被当中,而阳春殿内的石炭还在继续燃烧,君臣二人却不再言语,郭无为也只是站在原地怔住了。
“郭先生,朕累了,你先下去罢,将我那义子唤到殿内来即刻。”
郭无为松了一口气,殿内实在是太热了,他感觉自己的背后都湿透了,“陛下保重龙体,无不为先行告退。”
“唔。”
郭无为走出阳春殿,一丝风雪从门缝里面吹了进来,雪花四处打转儿,殿内的刘钧却将织锦缎花被子往自己脖子处拢了拢,随即又是一身咳嗽。
“唉。”郭无为心内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关上门,留了一条小缝儿。
郭无为到了门口,只见一干大臣、皇后等女眷以及皇子们都问自己:“陛下,如何了?”
郭无为对刘继恩他们这些皇子们道:“皇子,陛下唤你等入内。”
这些皇子都是刘钧的义子、养子,郭皇后看着这些皇子们,又看看自己的肚子,心里头一阵心酸,为何自己没有给皇帝诞下一个皇子皇女呢,如今陛下无所出,若换做其他皇帝,早就被皇帝打入冷宫了,哪像现在这么自由呢。
若不是陛下念及自己是他的妻子,让自己先后收养二子:一子本姓薛,后取名为刘继恩;一子本姓何,后取名为刘继元。
刘继元妻段氏素来与自己不和,前些日子段氏病亡,刘继元便对自己怀恨在心,认为是自己派人杀了段氏。她伤透了心,眼泪汪汪地看着一旁的郭无为,他觉得郭无为才是自己的仪仗,一个权力的靠山。
可惜皇帝病重,郭皇后心里头有一阵不详的预感,她感觉随时会失去皇帝一样,这不她虽未传召,可是还是偷偷地朝着门缝里面望去。
等到皇子们入了殿内,郭皇后手指狠狠地掐进了自己手背上你的肉中,一丝鲜血从手背上流淌下来,随即她立即将手伸进衣袖内。这些皇子没有一个是亲生的,郭皇后看着这些皇子,心里感到一阵无力,若是陛下殡天,她日后该如何仪仗。
做一个深宫哀寂贵妇,还是被命运玩弄的玩偶?郭皇后的头上已经蒙了一层雪白的雪花,她怔怔地朝着门缝里面望去,心里却感到一丝冰寒。
……
此刻殿内,养子刘继恩、刘继元、刘继钦、刘继文都站在殿内,刘钧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养子,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义子刘继业(后改回原名杨业)并不在此,故他问道:“继业呢?怎么不见他。”
养子刘继恩道:“爹爹,继业还在戍守晋阳城呢,恐怕要晚些回来了。”刘继恩虽然话这么说,可心里头并不畅快,居然关心一个义子,他心里虽然不悦,可面上却如春风般温暖。
“继业,身为武将,戍守晋阳城也是为了大汉,算了晚上在召唤他入宫罢。”
刘继恩与刘继元一听,二人许久未曾一致如此看着对方,二人虽然是同母异父,可却是互相不服对方。
“对了,继元,如今你妻段氏已亡故,守丧期间一切铺张全部废了罢,如今我大汉形势如此,百姓苦不堪言。爹爹这么说,继元可千万不要怪爹爹,你应该能够明白这些的。”
“爹……爹爹,继元怎么会怪爹爹呢?”刘继元一脸尴尬,随即稍稍平复下来,不过听刘钧一提起亡妻段氏,刘钧心里头就不舒服,段氏与养母郭皇后向来不合,二人常常吵得面红耳赤,亡妻病故,不知是不是郭皇后下的手,不管是不是,刘继元都恨死了这个郭皇后。
如今父皇却要自己在亡妻的丧礼上节省开支,这一点也让刘继恩非常不乐意,自己也是一个皇子,应该享有皇子的礼仪规制。薄葬如何能够平复自己心情,这一来二去,刘继元心头越发不快,他看向刘钧的颜色虽然尴尬,可心里头却恨死了刘钧。
一旁刘继恩见父皇如此对待自己的弟弟,他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父皇越是如此,刘继元越是吃瘪,他刘继恩就越快乐。此刻他脸上却一副恭敬样子,然后却道:“爹爹,若是这么做,岂不是让我刘氏皇族脸上无光么,何况大哥的妻子就这么一个。”
“继恩,你是长子,怎么如此说呢,虽说此事……咳咳咳……”刘钧猛烈咳嗽着,随即继续道,“若是我大汉亡了,刘氏的尊严能值当几个钱。如今南国气势汹汹,难保不会趁此北攻。我大汉区区十一个州,百姓困顿,朝廷财税入不敷出,该节俭些就节俭些,钱财是小,可国家却大,你明白么?”
“是。”刘继恩被刘钧斥责了一下,然后收起了心思。
一旁的刘继元见刘继恩被父皇斥责,方才的怒火转而间化为喜悦,至于刘继钦、刘继文那两个废物,倒是不值得自己提点,至于刘继业,他只顾建功立业,征战沙场,不过是一个十足的匹夫,也构不成威胁。倒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刘继恩才是自己登上皇位的一块绊脚石,他不过是碍于母亲刘氏,不然早就对另外一个爹生的大哥下手了。
刘继恩一副本本分分的样子站着,其余的刘继钦、刘继文则是唯唯诺诺,见刘钧答话,则说上一二句,刘钧不说,他们也不说。
此刻刘继元见阳春殿内的石炭还在燃烧着,正发出淡蓝色的火焰,他又看了看不远处隔着的纱幔,那纱幔被风轻轻地吹起,他料想那儿定然是有一扇开着的窗户,猛然间他嗅了一口被石炭温暖的空气,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硫磺味道,忽然间他心里头有了一个毒计。
“让殿外的大臣们、家眷们都走罢,让卫德贵与御医服侍就行了。”刘钧交代了许久,也感到身子有些疲倦,随即他便让那些养子们全部退去殿门外。
因为刘钧的病榻与窗户隔了许久,中间又有纱幔遮挡,适才不能见到窗户那边的情况,刘继元在走出去的时候,忽然间走向了纱幔背后的那扇窗户,他四处望着,疑神疑鬼一般,然后轻轻地合上了那扇窗户,然后又朝着殿门走去。
刘继恩走得快,他已经到了殿门口。见弟弟刘继元不在后面,他并不知道刘继元在做什么,此刻他打算返回殿内去看看怎么了,正在此刻二人相撞,刘继恩肥硕的身子将刘继元撞到在地上。
“你没事罢?”刘继恩道。
刘继元刚想发怒,见这儿是阳春殿,也只是瞪了刘继恩一眼,然后从地上起来,拍拍大髦外的灰尘。
刘继元因为做贼心虚,倒是没有对撞倒一事感到任何的愤怒。
“哼,刘继恩,真是我的好大哥,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尝尝苦头吃的。”刘继元整理一下衣衫,朝着远去的刘继恩的背影心里暗暗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