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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侯皓月     天宋武功txt下载     天宋武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调粮

    一行人从雄州驿站出发后,一直往北行走。

    最近一段日子以来,空气中依旧十分干燥,一丝要下雨的征兆都没,赵德昭等使臣所过之处所见到的到处都是干裂的土地、断流裸露的河床以及面色饥黄色的百姓,可见这次干旱带带给百姓的生活甚是痛苦,赵德昭亦是庆幸现在两国没有大动干戈,否则伤害最深的就是百姓。

    三日半后当赵德昭等人到达郴州地界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行人已经到达宋境。

    此地为郴州。郴州,地控岭南,岭北的一道重要关口之一,这里地势险要,是南来北往的一个重要城池之地,既是“兵家必争之地”,又是“人文毓秀之所”。

    郴州东界江西赣州,南邻广东韶关,西接湖南永州,北连湖南衡阳、株洲,素称湖南的“南大门”,一个咽喉重地,如今已经被控制在宋军手上,宋国在此地设立了郴州军,驻守边防此地,等于牢牢掌控了四通八达的郴州,不过如今汉国已投降,唐国与泉南陈洪进也依附大宋朝廷,郴州无虞也。

    一行人到了郴州城门库的时候,郴州刺史预先已经收到了魏王殿下的书信,这几日一直都在准备着。今日他正好准备在城门口已经魏王他们,而另外一旁仪仗队伍也准备地十分充分,到处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郴州刺史未及魏王下马,便上前欠身道:“臣郴州刺史拜见魏王千岁,千岁回国,下官特意在此略备薄酒饭菜,静候千岁大驾光临。”

    “刺史客气了!”

    在郴州刺史以及郴州都监一干人的带头下,宋唐使臣两拨人已经去往郴州刺史府邸。

    菜肴已经摆了几桌,而且在赵德昭看来并不丰盛,不过赵德昭现在倒是并不关心酒菜问题,而是这灾荒以及百姓的生活问题,据他所知郴州这边已经开仓赈灾了,只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郴州刺史这心中也是有些为难,他看着魏王的眉头紧锁,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以为是自己的待客之道准备不足还是怎么了,所以他也一直干等着,看着这不知道魏王眼中过意地去的菜肴还是过意不去的,他也一直犯苦中。

    赵德昭心中一直在想郴州粮食短缺一事,看来这个时候粮食的产粮还是提不上去,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粮食消耗总是有缺口的,他并没有责怪刺史招待不周或是救灾不力,看着郴州城以及一些地方如此,他这心里头总是有些悲戚。如今郴州粮食短缺,各地因为灾害田地一片干涸,快要成熟的稻谷都枯死了一大片,老百姓颗粒无收,各县的官吏也不知如何收取粮税,今年的秋收都是一个问题了。

    不过他初来郴州不知郴州这儿的情况,等过会儿他再问刺史他们。

    刺史以及郴州一些地方官员一直都在干等着,堂堂的魏王没有开口说话,他们自然也不好随口说话,这是官场规矩,而且官员见魏王依旧是眉头紧皱,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就在此刻,伶俐的小贵子假装倒酒,然后经过赵德昭的跟前,小声地提醒着,赵德昭适才见屋内所有人都在等着吃饭,便苦笑道:“开宴吧。”

    宴会已然开始,赵德昭与刺史以及一干官员随便叨扰了几句,拉了拉郴州城内的军民以及治安等情况,又聊到了郴州的风土人情,倒是并没有提到灾荒。

    这大宋的官场他还是知道一些的,在大庭广众下有些事情是提不上来的,如今对面又坐着唐国的使臣,毕竟有些话只能对着家里人说,一些丑事说出去只会让外人笑话,因此一切等宴会结束之后,赵德昭再去找刺史他们叙话。

    赵德昭啜了一口酒,此酒十分浑浊,而且度数很低,想必是土法所制造的酒,不过他忽然想起当前郴州的情况,也就将酒给饮下了。

    赵德昭并不介意,这反而说明这郴州刺史是个识大体之人、知百姓疾苦之人,若是换了别人估计早就趁机机会巴结上了,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而这些酒菜全部都是从百姓那儿压榨你的,你却放心地吃将下去,到时候你若是吃个甚是痛快,那么百姓也被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给压榨地痛苦不堪。而且这恰恰是因为统治者的喜好,让那些官员也迎合你的喜好,做一些媚上欺下之事,到最后吃苦的还是百姓。

    赵德昭对着郴州刺史微微一笑,那刺史不知为何也只好尴尬地抱之一笑。

    宴会已经结束,刺史也已经安排好了住宿,唐国使臣便去歇息去了,董仲彦几人则在等候着魏王的话,赵德昭让他们先去歇息。

    屋外,知了因为天气燥热还在叫着(皓月是农村人,我住的房间靠着一棵柳树,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知了还在叫,真是蛋疼啊!),听得人这心中也有一些烦躁不安。

    待他们走远了,赵德昭适才吩咐郴州刺史、都监二人在刺史府内厅堂讲话。

    刺史让魏王上座,自己与都监二人则坐于一旁,垂训魏王讲话。

    厅堂内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三人却只听见屋外知了苦不堪言地叫着。

    “你们二人切莫拘束,本王又不会吃了你俩。”赵德昭见气氛如此凛然,便笑着说道。

    刺史、都监二人听魏王如此道,便松了一口气,二人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从郴州刺史口中可知,大宋朝廷正从淮南江北、江陵等地各粮仓内调集粮秣物资运往南方,现如今还在半道之上,可能还得等个七八日的样子。可是按照郴州当下的粮食情况,大概三四日的工夫就要断粮了,然而市面上的粮食的价格却同时也在上扬当中。

    郴州刺史与郴州地方官员也想尽了办法,向富户征集粮食,通过买卖手段购粮,可还是不能填补粮食的缺口。而且官员上门从粮商手中收取的粮食价格虽然比市面上低个十几文,可郴州这几年财政基本上都处于亏损中,这也是一笔不小的价格啊。

    刺史、都监二人都摇着头,可赵德昭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七八日,当赵德昭听闻这个日子的时候也为郴州百姓捏了一把汗。

    屋内气氛越发凛然了,这三人陷入了沉默中。

    都监陈琄也在一旁道:“不知魏王千岁有甚么好的法子?”

    这几日陈琄与刺史等郴州地方官吏商量了几日都没有商量出解决问题的法子,如今干旱还在持续,百姓的肚子也正需要填饱中,他与刺史商议之后,也想不出如何解决粮食危机。如今见魏王殿下前来郴州,自然想让他一起出谋划策解决问题,而且他也听说魏王才识绝伦,能解不可能的问题,因此也有些想依赖这位魏王爷解决问题了。

    从北方尚未运来,可是从南方呢?

    赵德昭灵机一动,既然大宋这边来不及运粮过来,可是从汉国那边倒是可行,他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成想这老天爷一日不下雨,一日不能耕种,不过本王倒是有法子,可能需要从汉国那儿弄些粮食过来了。”

    “殿下这是?”刺史与都监二人不知为何魏王会这么说,汉国皇帝那头肯么。

    而在这个时候,赵德昭却道:“你们放心,此事交给本王,三四日光景应该能暂时解决粮食危机。”

    接着赵德昭又把汉国刘鋹献八州率土称臣之事跟这二人一说,这二人一听,倒是觉得事情可行,同时觉得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不少。

    三人已经聊了一个半时辰,这屋内的气氛始终严肃。

    历朝历代粮食都是一个敏感性的话题,如今宋国还要防备北方诸国,大宋要预防北方游牧民族南下,必须得训练大量的士卒,而训练士卒则需粮食,士卒训练越多,粮食消耗也越多。而如今宋国虽然推广了占城水稻,可毕竟一方水土难解八方困境,粮食问题近年来一直都是一个大大的缺口。

    即使到了后世,世界上存在粮食危机的国家还很多,粮食消耗量远远要超过粮食的生产量,即使号称“世界粮仓”的美国也未能幸免,何况是第一人口大国的中国呢。

    二人遂辞别魏王殿下,起身各回府邸。

    夜幕下,屋外的知了仍旧在叫着,赵德昭的心情稍微显得有些舒畅,可他依旧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准备、精神。

    当夜,赵德昭立即令人书信几封,缚在鸽子腿上,待鸽子飞出鸽笼后,赵德昭适才松了一口气,为防万一他又连夜派人骑马南下去南方雄州等地收购粮食。

    从第二日一早到日暮时分,长春堂在(南)汉各地的联络者已经陆续收到赵德昭的飞鸽传书,而在陈洪进的泉南二州境内也有联络者收到了来信。

    ……这几日收到来信的地方一直都在准备调集粮食中,而在北方从宋国江淮运来的粮食也到了郎州这里,正准备调运到南方郴州等地。

    在郴州休养了一日后,唐国龚慎仪使臣遂辞别魏王赵德昭,先行返回江宁府去了。

    而赵德昭也在等待从南方来的粮食。

    又过了三日,赵德昭在郴州待的第五日,翘首以盼的粮食终于从南方运过来了,大概有二十来车的样子,虽然数量上还是不多,可也能缓解几日了。

    郴州刺史见粮食运到了城门口,两目发光,顺手撩起自己的衣衫下摆,亲自在后头动手,推着粮车,又大喊大叫地让府衙内短工、衙役将人粮食运回粮仓,又派人登记造册,安排分发粮食等。

    既然粮食已经差不多运到了,赵德昭等人于次日启程离开郴州,往郎州方向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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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技术

    七日光景,赵德昭一行人已经到达郎州,潘美等人也事先得知魏王的行程,今日特意从西山军营内回来接见魏王。

    这一次让潘美、尹崇珂等人意想不到的是刘鋹居然已经献土称臣。不过潘美、尹崇珂二人心知肚明,自己二人还得继续镇守郎州此地,以待朝廷命令。

    按照皇帝赵匡胤的国策,南方这几个国家最终还得真正并入大宋版图中,而他们届时也可会因为战功而升职加官,因此他们心中毫无怨言,反而希望这一日早一些到来。

    赵德昭等遣汉使入了郎州之后,却见这天气悄然间发生了变化,晚膳用后不久,如今已是申时时刻,屋外的空气依旧沉闷,只不过迎面而来已经有一股冷暖风了。

    而在郎州南方的天际中,却于此刻忽然间一道惨白的光亮闪起,倏忽间滚滚云层翻滚而来,大风吹着树木,树木剧烈地摇晃着,看着天色,干旱几个月的老天爷终于要布云施雨了。

    “这雨终于下了。”赵德昭开着窗户,见树叶从天空中飘落吹进房间内,少顷,硕大的雨滴扑面而来,溅落在屋檐瓦片上,丁丁直响,赵德昭登时关上门窗,而此时屋内的温度也低了不少。

    小贵子则从屋外耷拉着身子,甩着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埋怨着:“殿下,这雨真是贼大!”

    ……

    而在北方,赵匡胤又听闻南方各地的干旱危机已经减小不少,他也甚是欣慰。

    此时此刻,各地快马已经将(南)汉国内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了赵匡胤,枢密院职方馆掌管地图测绘、军机档案和情报收集,这段日子以来赵匡胤也从中了解到了(南)汉国内发生的事情,赵匡胤听完了密报后得知兴王府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发生的各种大事,如今刘鋹内附献土如同唐国一样称臣而归,这让赵匡胤龙颜大悦,他当即兴奋不已。

    随即他又想到此番唐国龚慎仪使臣也已经安然到达江宁府,赵匡胤觉得这次有必要让自己的儿子魏王赵德昭亲自去唐国国都一趟,以天子之名义巡守江南,以表慰问。

    赵匡胤想到赵德昭他们使臣的行程差不多快到郎州的时候,立即知制诰官员起草诏书,随即命人快马邮驿南下,去往江陵府。

    ……

    这几日的东京并不太平,暗流却在涌动。

    此时开封城中,赵普府上的幕僚在暗中却发现赵光义的亲信刘嶅贿赂冯瓒,他立即让官员进行弹劾并将证据呈交给赵匡胤,赵匡胤获知后立即命人前去梓州将冯瓒一干人押送入京。

    夜深了,在赵光义府上,开封府判官刘嶅、押衙程德玄此时正与赵光义商议事情。

    在烛光下,判官刘嶅缩在一旁,满怀忧虑道:“晋王千岁,此事该当如何?”晋王赵光义让他贿赂冯瓒一事已经被赵普察觉,他当下也不知该怎么做。

    赵光义见刘嶅如此,便一脸恻然道:“没想到赵则平先人一步,已经让他手底下官吏弹劾枢密直学士冯瓒等人,纵然是本王也没想料想到,不过你毕竟乃我开封府上人马,本王自然不会让你有事的。”

    “多谢殿下!”判官刘嶅起身直接跪倒在地,赵光义见此立即虚手去扶。

    “你放心,你是本王的人,赵则平这厮打狗还得看主人,若是他死咬不放,本王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而在一旁程德玄始终一言不发,他不过是开封府一个押衙,方才二十来岁,比这些人的经验不足。自己平时掌管出行仪仗事务,恰巧自己也略懂一些医术,曾经只好赵光义的咳嗽之症,因此颇受赵光义的信赖,但是他却干瞪着眼睛在一旁,既然晋王都这么说了,他便应和道:“殿下所言极是,刘判官你且不要庸人自扰了。”

    ……事后刘嶅仅是免职,赵光义又在开封府中扶植了姚恕作为新一任的开封府判官。而此时枢密直学士冯瓒、绫锦副使李美、殿中侍御史李楫也因为此案而备受关注,赵匡胤到现在还有些头疼,赵普极力劝解以贪赃定其几人为死罪……只是后来到了八月十八日,又遇到大赦,冯瓒等人则是被流放到沙门岛,逢到朝廷施恩时也不得回来。

    赵普这心中有些不快,冯瓒等人虽对大宋有功劳,但是却暗中与晋王等人来往密切,而且赵光义有几次有意无意之间想要拉拢自己,都被赵普拒绝了,想必赵光义的心中也有一丝怨恨。

    因为在前代就有兄终弟及之事发生,赵普这儿隐隐约约间觉得晋王这里头有心怀不轨的心思,只是碍于皇帝还在世,而且魏王殿下那头荣宠不衰,时时刻刻都压着晋王一头,晋王适才不敢有这心思……赵普怎么想就越觉得哪里不对,他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这是他与赵光义之间的第一次不愉快,同时他心中也翘首以盼魏王能够回到京城。

    这么一想,直至天边鱼肚白,他才睡下。

    十九日一大早,传召的太监就宣召赵普一道陪同皇帝到玉津园设宴射箭,随行的人中也有晋王赵光义。

    ……

    南方,干旱已经缓解,一切都在恢复当中。

    八月十九日这一天,赵德昭一行人乘舟渡过长江终于到了江陵府,而在前四日黄州【湖北黄冈】刺史孙光宪听闻魏王使臣离开郎州,便立即从黄州出发去了江陵府。

    孙光宪在魏王赵德昭南下之时按照他的吩咐,已经从各地收藏了不少的藏书,孙府上现今已经藏有数千卷书籍,其中一些多是他亲自抄写,校勘图书,此行正是向赵德昭汇报藏书等情况。

    翌日黄昏时分,孙光宪风尘仆仆而来,这位当初以劝服高继冲献上南平三州的老者,如今满头银丝,皱纹布满了眼角与额头,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却依旧腰杆挺直,面色红润。

    几月不见,赵德昭见孙光宪又老了不少,心中有些唏嘘不已,感叹时光催人老,而孙光宪身着官服,刚要拱手便被赵德昭阻止了。

    赵德昭问道:“孙先生最近身体可好?”

    “多谢殿下关心,老朽已是耳顺之年,身体还行。此番前来江陵是为了藏书之事。”孙光宪还记着当初的那件事情,在前几月中赵德昭突发奇想,便对孙光宪说要开藏,广收天下书籍典籍史册收于其中,如今孙光宪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在赵德昭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屋内。

    “先生请坐!”赵德昭见这位老者依旧关心学究藏书典籍一事,心中甚是愧疚,他忙道,“辛苦孙先生了,此事当初小子也妄言了,这天下典籍甚繁多,怎可单独劳烦孙先生一人行之。”

    孙光宪坐在赵德昭对面,他见魏王这么说,心中还是挺高兴的,他道:“此事不怨殿下,老朽也是心血来潮,平素最喜收藏图文典籍,抄书誊写文章,诗词歌赋乐在其中。殿下的想法非常人所及,若是各地都有藏,这对朝廷开科取士、教化百姓也是有益。”

    赵德昭听到孙光宪这么一说,他问:“先生都是自己亲自抄写还是让人代写的么?”

    孙光宪道:“自然,那雕版价钱太贵,每页书籍章节都要雕刻一版本,而要雕刻这么一个雕版大概花个十天半个月到二旬时间,若是要整个雕刻版本,半年一年算是短的了,这还得看这本书有的厚薄。”

    听孙光宪一说,赵德昭自然是这个雕版的,雕版印刷术始于唐代,而且雕版印刷的版本所需的木材一般都是上了岁数的紧密木材所制,如枣木、梨木等。版面制作好后,则需要将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随即再根据每个字的笔划,用刀一笔一笔雕刻成阳文,使每个字的笔划突出在板上。

    木板雕好以后,就可以印书了。印书之时,先用一把刷子蘸了墨,在雕好的板上刷一下,接着用白纸覆在板上,另拿一把干净的刷子在纸背上刷一下,印好之后将纸拿下来,如此就一页书就印好了……一页一页印好以后,再装订成册,一本书也就印刷成功了,“这抄写颇为费力,先生如今年岁已大,夙夜操劳对身体有害,不妨让府中拙刀小吏代劳。”

    赵德昭转念一想,想起了活字印刷术,活字印刷乃是北宋时期毕昇所发明,如今毕昇尚未出生,赵德昭倒是差点忘记还有活字印刷,而今若是大宋用上了活字印刷,也会对教育等事有利,随即他又道:“孙先生,此事我也常听人提起过,不过小子倒是有个法子。”赵德昭并没有说明,而是却道,“小子只是担心若是此法流传出去,对我大宋而言不利。”

    “殿下所说的是?”孙光宪不明白魏王所之的是,但是他知道朝廷一向对于图书雕版之事十分注重,在周世宗之时,冯道在开封国子监主持刻印儒家的《九经》。此时孙光宪也只是负责将各地流散的图书典籍收归在一处,若是魏王能够让陛下亲自下诏刻印图书典籍,那么他孙光宪第一个报名参加校勘工作。

    如今魏王一说他有个法子,他认为应该是借助朝廷的力量来推行此事,只不过他并不知魏王担心的是一项新的技术被流传出去。

    赵德昭忙解释说道:“若是将雕版上的字全部打散成一个个字,就好比先生绘画之时所盖的印章一样,然后将这无数个印章按照文章排列起来,再刷上印泥,不就是一页文章了?先生认为此法如何?”

    孙光宪总算是听明白了,只是他不知道魏王现在是否能够按照他这么说的做出来,而他坐着侧耳倾听中。

    赵德昭这边也在考虑活字印刷术的权衡利弊,他思考了一阵过后,便觉得利大于弊,等他回京之后,他亲自上疏给赵匡胤,下令研究活字印刷,暂时作为朝廷专用。

    “小子这次回京,一定将此事禀告给父皇,到时候将誊写天下典籍,开设藏,然后将此法应用开去。”

    孙光宪听魏王介绍了很多,赵德昭又继续给他讲解这个活字印刷,如何应用等。

    ……

    ps.

    1宋代民间书坊印刷最为著名的有河南开封、福建建阳、浙江杭州、四川眉山以及江西等地。

    2刘嶅,宋朝政治人物,以工部郎中出任开封府判官,因对冯瓒行赂,事败被免职。

    3冯瓒(914~980),字礼臣,宋初齐州历城人。

    4程德玄(940—1004),宋大臣,善医术。太宗尹京邑,召置左右,署押衙,颇亲信用事。

    5江陵府:唐上元元年(760)设置南都,以荆州为江陵府,治所在江陵。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消息

    第二日一大早,晨曦微亮,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赵德昭便早早地与小贵子主仆二人去了北城门外的工地上看建筑工事。

    一大清早城外便汇集了一万劳役,此刻正于工地上修筑水泥驰道。而这些劳役全部都赤着上身,一部分劳役在工地上搬运砂石,一部分正在平整土地,还有一部分则是挑着扁担将坑填满……而这一切所需的工程量确实是十分浩大。

    修筑水泥驰道一事,而今在战争时期,更是一项艰苦卓绝的工程。修筑这种工程也是对一个国家财政以及民力的考验,大宋立国才不到六载,从建隆年至乾德年间,朝廷又年年都要对外作战,先后与(北)汉、辽国作战,又南下平定南平、武平以及(后)蜀政权,大宋疆域从中原之地一下子扩张到了郴州北,地域扩大了数倍,人口户数也增加了不少,而新并入的国土则需要派遣将士、官吏戍守,自然也要承担境内百姓的生活问题。

    如今朝廷又按照魏王的提议,连通从开封到江陵府、开封到扬州、开封到登州等这几条线路,各地所需劳役民工无数,而劳役民工也要干活吃饭,这一下子又要从各地征调无数的粮草以供养。大宋朝廷要做的不是像前朝秦朝以及隋朝那样因为修建庞大的工事却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最终百姓揭竿起义,王朝覆灭的事情发生,而是在保证国家安定、物阜民丰的前提下,既保证百姓安定,也要保证国家的安定富强,因此大宋朝廷对待这些劳役民工的福利也是历代最丰厚的。

    这些徭役日夜不停地在修建驰道,与此同时也消耗了大量的粮秣物资,如今还有其他地方也在修建水泥驰道,因此一下子粮食也成为一个缺口。

    如今大宋百姓的主食是以大米为主食,虽然有号称比大宋本土优良的占城水稻,可是占城水稻毕竟不是神物,短短几年工夫也不可能一下子弥补这个缺口的。

    而且各地又要修路,朝廷又要训练水师、步兵、骑兵,对战诸边国家,粮食消耗地更快了。

    而水泥一物事,据孙光宪说在江陵府外城的几处山坡上建有四座水泥厂,每日都在锻造烧制水泥中,以待路基修筑铺平后再行浇筑。

    赵德昭这一路南来北往,所见的都是大宋这几年一直都在准备对南方几大割据势力作战而作充足的准备。

    宋军以步兵和骑兵为主,而要灭南唐,则需水军,而宋军以步兵和骑兵为主。大宋朝廷自南平、武平攻下后,就在荆、湖一代修建大型战舰,日夜训练水军,又从各地运粮囤积以作物资战略所用途。

    按照赵匡胤的方阵,如今南方还剩三个国家(南汉、南唐、吴越)以及一个地区(泉南陈洪进),如今南汉称降,而今当称得上是大宋的对手就只剩下了南唐的李煜,泉州的陈洪进、吴越的钱弘俶不足惧。

    如今只待宋军水军基本训练完成,才好正式发动对(南)唐的进攻,而在江陵府江边,也建筑了不少港口码头,以供战船停靠,船坞那头也在加紧修建大型战舰,以备大宋将士日夜训练水军。

    此事倒是让赵德昭有些颇费周章,他想了一会儿,见工地上的劳役还在劳作着,便与小贵子二人看了一会儿,往回府衙的路上走去。

    ……

    半道之上,出现一人东张西望,此人身着素衣淡蓝色长袍,正是长春堂的一名密探,他叫蔡如花,一个让人欠揍的名字。此刻他见到自家少主,便立即假装咳嗽几声,赵德昭也知会这意思,便去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街巷中,稍后二人便碰面了。

    “少主,扬州方向消息:已经有海船从美洲归来。”蔡如花说了半句,便收拾衣衫袖口兜子内掏出两封信函,“少主,请过目!”

    美洲?海船?似乎这一切对赵德昭而言十分有用,他朝四下一张望,这里是街巷内,总觉得这里不安全,信函也不好这么随便就拆开了,他道:“去板石上街那头吧。”

    随后蔡如花便领着赵德昭与小贵子二人去了城东板石上街那头。

    三人已经到了板石上街一条小巷内,赵德昭抬眼所见这里是一处普通的院落,平时外墙小巷内也没有路人经过,倒是十分平静与隐蔽,而此处也是长春堂在江陵府新设的据点,赵德昭也是从杨明那头汇报所知,城东板石上街的这处据点也是他第一次来。

    蔡如花敲了三下门,便有脚步声从里边传了出来,随即大门拉开,贼头贼样地探出一个光头,他见蔡如花的身后跟了二人,便道:“如花,那是谁?”

    蔡如花凑过那光头汉子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那光头汉子听了后神情尴尬,露出一脸歉意,登时不假思索便拉开大门,欠身拱手道:“属下长春堂江陵府方沧海见过少主,方才有失远迎,还请少主恕罪!”

    赵德昭摇摇手,笑吟吟道:“沧海你做的很好,身为一个密探,自然小心谨慎为好。”

    方沧海见少主并无怪他,又见外面不是商议之地,便四下张望,道:“少主,外面不方便,还是里头说话。”方沧海便又欠身将赵德昭等人迎送进门里。

    赵德昭见里面居室普通,如一个普通的北方四合院一般,心道:此处倒是僻静。

    入了厅堂,赵德昭立马择了上座坐了下去,方沧海与蔡如花二人则站立一旁,听赵德昭训话,小贵子则站在赵德昭身后侍候着。

    赵德昭翘着二郎腿,取出其中信函看了起来,信中大致所言巫小五这一支船队已经有几艘海船从美洲那个地方归来了,船上也携带着一些从美洲而来的马铃薯、番薯、玉米等种子,这封是从扬州长春堂所写来的。

    赵德昭又打开了另外一封信,正是巫小五从美洲而来的信函。

    信中所道巫小五他们所到之处正如赵德昭所言,而今他们已经在那头开辟了不少地方,开坡种粮,也建筑了不少房屋等。巫小五还在信中开玩笑道,王爷所说的粮食他们也在那头试种了,那种下去一个小块头,秋天挖出来的时候个头倒是比自己的拳头还大,巫小五还说第一次吃到这种粮食,味道甚是不错……除了这些,巫小五他们还在美洲那头发现了金矿以及其他矿藏,他们派去的工匠以及百姓也在从事开采矿中……

    没想到巫小五带来了这些种子,赵德昭此刻恨不得立即见到这些种子,只是他现在身在江陵府,过几日便要返程回开封了,或许再过了半月二十几日,巫小五船队的那几艘海船才能到京城吧,等天气暖和适宜或是在魏王府上开辟一间温室,便可以开始试种了,此刻他倒是迫不及待要回京了。

    此刻在赵德昭的面前仿佛有一大批绿油油的地,连着天际的金黄色玉米在夕阳下发出灿烂的光芒,一些百姓笑得合不拢嘴在玉米地里头掰着玉米棒子,灿烂的笑容跟多菊花似的。

    赵德昭只是从巫小五的这封信函知道了美洲那边的事情,而其他骆驼与轻语那头他倒是到现在还不知情况,也不知……他们那儿怎样了。

    巫小五这次送来的无意间是一个好消息。

    ……

    南半球,蔚蓝色海洋沙滩远处,海浪时起时伏拍打着海滩,几个孩子正在海滩上玩,而在他们身旁则跟着几个妇女,这几个孩子正是在这片大陆上诞生的第一批公民,他们并不知道大宋那儿是一块怎样的土地,小孩子从一出生就待在这儿。

    这里日后就是澳大利亚的悉尼城市,只是因为穿越客人的闯入,日后便没有了悉尼这座城市,而成为大宋在海外的一个繁华之都。

    这座日后的城池,如今已经零星地建造起了一些房屋,虽然与一千年后的想必比较偏小、疏散,但也是一个不小的开拓,大宋南下的移民的一小步开拓荒地,也是一个创举,一个进步。

    按照赵德昭所言,星星之后可以燎原,如今正是此理。

    而在稍远一带的一个山谷中,有许多大宋逃荒而来的百姓正在辛勤劳作着……轻语正站在山崖上一个绝佳的位置,远眺山下的景色。当初他们这一支船队刚来此处的时候,这里乃是一片荒地,如今经过这些百姓的双手已经在此处建立起了一个据点。

    轻语此刻拿着千里镜,此时西风吹起,掠过了他的发髻,他眺望北半球,又见海港之处停靠着许多艘大船,他心心念念地也是想着大宋的那片土地,看来自己得派一些人回一趟大宋了。

    ……

    马达加斯加,一个大岛上。这里各处气候差异较大,在东部属于热带雨林气候,终年湿热,年降水量达2000-3800毫米,年平均气温约24c;中部高原属于热带高原气候,气候温和,年降水量为1000-2000毫米,年平均气温约18c;西部处在背风一侧,降水较少,属于热带草原气候,年降水量为600-1000毫米,年平均气温约26.6c;南部地区属于半干旱气候,年降水量低于600毫米,年平均气温约25.4c。受季风的影响,全岛4-10月为旱季,11月-次年3月为雨季。

    而在东海岸的雨林深处,“窝藏”着一个村落,此时在村落内,许多穿着短衫的汉子正从屋内出来,为首一个汉子的下巴上已经长满了浓密的胡子,他穿着短衣短裤,因为要适应这里炎热的气候,他不得不这么做。而且骆驼自小在波斯那头长大,他并不是汉人,是西域胡人又是混血儿。

    这几年他已经与当地的土著居民以及外人的阿拉伯人打成了一片,也适应了这里的日子,而南下的大宋百姓也在此处辛勤耕种着、修筑屋舍、开发矿产……

    今日骆驼心中便有一个念头,他打算回去一趟,只是不知道这里留下多少百姓会驻守此处。

    此刻他头上留着一头浓密卷曲的短发,正看着面前的几个汉子,他们几人也一同与骆驼留着一样的头,穿着一样的短的衣衫,骆驼正道:“我大宋的儿郎们,如今我等已经离开大宋几载,此刻正要回去,愿意回去的请站在左侧,不愿意地站在右侧。”

    只是过了一阵,左侧一半,右侧一半,骆驼便对左侧地道:“三日后我们从这里出发,剩下的人留守此处,等待吾等归来!”

    ……

    大洋深处,两支船队正沿着来时的航道返程中。

    ……

    远在江宁府,唐国龚慎仪等人也已经到了金陵城中。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访唐(一)

    赵德昭等人正打算启程离开江陵府之时,皇帝命驿兵一路护送南下传召的诏书也到了江陵,赵德昭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适才打算归京的,没曾想赵匡胤让他率领使臣出使(南)唐,以皇帝的名义慰问唐主李煜,这一下子他便要与使团一起折返东下去金陵城了。

    如今的湖面只需要一个微微小的石头投掷下去,便能激起一滩波涛,滚滚前行的历史车轮的方向就会出现偏差。而在历史上赵德昭并未记得有这次出行,或许是自己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不过赵德昭也并无畏惧退缩。常言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谁可忽视一个细微变化,谁又能断定历史的走势不会改变呢?只要自己把握长局,一切就那么容易多了。

    既然要出使(南)唐,赵德昭这次倒是可以见见江南的一些情况,探查一下金陵的虚实,同时他在金陵城中也可一见李煜、樊若水以及林仁肇等人。

    ……八月二十一日一早,赵德昭、董仲彦一行人收拾好行装打算今日离开江陵府,乘坐大舟沿着大江而下。

    到了江陵府江岸码头,薄薄的浓雾笼罩着江面,整个江面上已经看不清方向了,随着太阳的升起浓雾又渐渐散去。过了一阵子,等浓雾已经散去,整条江面上已经看得清楚了。

    水波湍急,怕打着江岸与船只,激起一层层白色的浪花,而大船也随之一点点地摆动着。

    而在江陵东侧往东便是云梦泽,唐宋时云梦泽已经解体为星罗棋布的小湖群,目前为止已经很少见到那种“气蒸云梦泽”壮阔的情形了。

    赵德昭等人登上大船,船夫们正将一片片风帆顺着桅杆拉起,大风已经把风帆鼓起。随着船工的号角声,此时大船开动,赵德昭见岸上的官员依旧站在那儿,远处的江陵府城池也一点点地缩小中,而船只则顺风顺水地沿着江水往下游奔去。

    一日半后,船只已经到了鄂州【治江夏,湖北武昌】。过了鄂州,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南)唐的领地了,却只是离江宁府金陵城还有段距离,颇为遥远。

    大船顺江而下,速度极快,又一日后到了湖口,也就是后世的九江附近,而如今九江被称作江州,也是唐国水师驻扎的主要地方,唐升元三年(939年)在江州这儿设置了奉化军。

    水波涛涛,浩浩汤汤,两岸的风光快速地从赵德昭的眼中掠过,而在远处此处湖口附近倒是驻扎着大量的(南)唐水军。

    在战略上而言,湖口乃是金陵城上游的一道水上屏障,也是扼守西边防线的一道关口,容不得失去。唐国水军唯有驻扎此处,方能扼守北方水军的南下,才能确保金陵城安然无恙。

    昔年三国时期三国争霸,江东吴国孙权建都城于建业城【金陵】,大都督周瑜则常驻守柴桑【湖口】,把守着此处护卫者金陵的安全。将来若是大宋征伐(南)唐,湖口水师势必成为大宋水师的强敌。

    当赵德昭这艘从江陵府而来的宋国船只驶过来的时候,(南)唐水军的营寨没看到,但是战船却出现了,(南)唐那边也已经派了战船过来监视,他们这是例行巡江。

    而此时驻扎在湖口的唐国水师将领乃是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军,此时朱令赟船只已经从远处赶来,见到对方船头竖立着一杆“宋”字大旗,便迅速将船头迎上了宋国使臣的大船。

    赵德昭眼见两船快要撞上了,便立即命人在船头叫喊:“我乃宋国使臣,此番东行乃是表我大宋皇帝天威,探视江南等地,并无要擅闯。”

    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立即道:“末将乃是唐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对方是宋使哪一位,请自报尊号!”

    “此乃我大宋魏王船只!”

    自江淮一战后,周、唐二国便以大江为界限,以北属于周国,以南则是属于唐国。如今到了宋国已然如此,只不过赵德昭坐船东行之时,一路上都是沿着北岸行驶,倒是也没有侵入对方的地盘,而唐国前来的船只也只是远远地监视,如今过来也不是例行公事。

    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对于赵德昭而言,这个名字非常熟识,朱令赟椎额鹰目,矫捷善射,军中号称“朱深眼”,而且朱令赟最后在宋军攻打金陵城的时候战死,因此对这样一个历史人物赵德昭倒也没有放在心头。

    朱令赟不过是例行公事,接着赵德昭船只便继续行驶在江水之中……此刻江面上吹来了大风,大风大浪地,江水飞湍浪急,船只稍显得摇摆,等过了湖口之后,江水方才平稳,江面上一片开阔水平,江北、江南两岸的风光一下子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逾几日,船只已经顺利到了安庆、池州、芜湖,到了当涂附近,不久之后这一日正好是当午之时,赵德昭特意站在船头,注视着江边的一座小石山默默出神。

    远处的小石山就是翠螺山,它高三十丈许,探入西侧的大江,月牙形的锁溪河包围了山的东面。

    据船工王寺所言:此乃采石矶。

    采石矶是长江三大名矶之一(另两个是南京的燕子矶和岳阳的城陵矶),而在此处江水平缓,渡江确实有便利之处,也是日后宋军在此地搭建浮桥、南攻金陵之所。

    而所献浮桥之人正是樊若水,此刻正在金陵城内一别院内养伤,此时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赵德昭认为樊若水也是一代能人。

    而宋军南下攻唐此战,是继晋灭吴之战和隋灭陈之战后,中国战争史上第三次大规模的江河作战,宋军在长江下游成功地架通浮桥,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的一个创举,使大军克服天险,分兵击破(南)唐守军,攻占江宁,迫降(南)唐。

    过了采石矶后,江水平稳,东边的金陵城也已经遥遥在望,而日子也恰好是八月二十七日,而在采石矶停靠后,先头岸上的驿站的驿兵以及驿户已经带领宋国使臣的旨意前去金陵通知唐主李煜。

    ……

    而在皇宫后院中瑶光殿内,自从周后娥皇死后,李煜的心中一直闷闷不乐,他一直都去娥皇的宫殿中饮酒,而此时他也想起往事,每次只要一想起嘉敏,他的心中便觉得有点愧对娥皇。

    李煜坐在榻上,朦胧间觉得眼前瑶光殿中坐着一位少妇,一袭粉色纱衣,头戴珠宝玉蝴蝶珠钗,面色白净丰腴、雍容而不失几分灵动……少妇如葱般的芊芊玉指在一把焦尾琴琴弦上不断拨动,乐声灵动飘逸……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少妇的逝去而不复存在了。

    “娥皇——”李煜痛苦地叫着,只是面前的一切都为一个幻影,不复存在了。

    此刻瑶光殿外,一名宫女站在殿外许久,不知如何进殿禀告,身怕打搅了国主。

    李煜此刻怅然若失,斯人已逝,他便从榻上起身,推门而出,却见一名宫娥慌慌张张之样。

    而那名宫女则道:“陛下,采石驿的驿兵已经到了宫中传奏,宋国使臣车马已到采石矶附近。”

    ……

    采石矶沿岸的将士已经将宋使访问的消息快马传回江宁府金陵城中,此刻在唐国的皇宫宫殿中,已经汇聚了许多朝臣,如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门下侍郎兼光政院辅政陈乔、中书舍人潘佑、知制诰张洎、中书侍郎韩熙载、翰林院学士徐铉、门下郎中萧俨、给事中龚慎仪以及将军皇甫继勋、郑王李从善等文、武官吏以及亲王。

    李煜穿着一身月白色圆领素云纹龙袍,头戴幞头帽子,此刻已经端坐在龙位上,不怒自威,对着一大帮子臣子武将,他在听着话。

    韩熙载心中有丝窃喜,他郎声道:“陛下,如今宋国派来的使臣乃是宋皇嫡子魏王赵德昭,想必也是宋皇此番重视,特意访问我唐国的。”

    魏王与龚慎仪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此番宋使出使(南)汉,恐怕自己也得给刘鋹不知关押到甚么时候,而且此番魏王来访,他也想借此机会报答魏王殿下,因此龚慎仪则欠身道:“陛下,此番宋使出使,想必也是为了汉国之事所来,当初若不是宋使,臣恐怕还得待在那昏暗之地不知多久了?”

    不过也有人认为赵匡胤派出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出使唐国,不知道是何意图,而且据唐国的密探所奏,这魏王赵德昭可不是甚么好惹之辈,单单看他这些年的手段,足见此人不简单。

    “十七岁?赵匡胤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出使,分明是不将我唐国放在眼中。”皇甫继勋自然是不把宋国的魏王放在心上,而且皇甫继勋与赵匡胤有杀父之仇,当年在清流关一战中,赵匡胤据说朝着他的父亲皇甫晖的脖颈后头砍去,乃后造成皇甫晖死于周军军营中。

    如今赵匡胤登基为帝,虽说他是一国之君,可是皇甫继勋同样要报此仇,如今赵匡胤的儿子出使唐国,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的。

    李煜斜靠在龙椅上,听见皇甫继勋这么说,他自然知道这么一段往事的,只是对方毕竟也是一个皇子王爷的,自然是不好得罪。

    而其他如韩熙载、徐铉以及龚慎仪等几个臣子听了便不约而同地带着鄙视的目光看着皇甫继勋,魏王是怎样一个人他们心中有数,而皇甫继勋是怎么样一个人他们自然是嗤之以鼻。如今宋国派出魏王前来,想必将来魏王就是宋国的皇帝,这样的规格自然是非常荣重的。

    陈乔欠身道:“陛下,皇甫将军你的这番话此言差矣,皇甫将军的私仇是小,而陛下的大业为重,怎可因小失大。”

    潘佑、张洎等人也是赞同此理,皇甫继勋站在一旁,气鼓鼓地瞪着这几位文臣,眼神已经朝着龙座上的李煜看去。

    李煜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不得随意任性妄为,而且唐国已经奉宋国为上国,宋使也就是上国天使,他即刻下令请诸仪仗队出金陵城门口迎接,着礼部、鸿胪寺等一应礼仪官吏出城迎接,又令礼宾院洒水扫尘,打扫屋舍,换上新衾被服等……

    ps.

    1宋朝称呼里没有“您”,只有你。

    2长江三大名矶:1.燕子矶;2.城陵矶;3.采石矶

    3周娥皇(936年-965年),南唐司徒周宗长女,十九岁时,入宫为妃,得到后主李煜恩宠。

    4周女英(公元950年-978年)名周嘉敏,字女英,史称“小周后”;其姊周娥皇,史称“大周后”。二人是司徒周宗的女儿,出身名门。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访唐(二)

    魏王赵德昭已经在金陵附近的港口下船,此刻赵德昭从船上下来过后,见到金陵的山川地貌,便心中感慨起来。

    而在港口之上望江亭那头已经有唐国官员在迎接了,赵德昭与董仲彦等人先后下船,望江亭内的绯衣、青衣官员见到宋国使臣的船只到了码头,便立即出来迎接。

    唐国官员之中为首出来迎接之人的乃是一个穿着金线紫袍的青年,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头戴金丝宝冠,腰缠金鱼袋,看这行制似乎是唐国的一个王爷,赵德昭这么想到,便见这个青年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小王李从善见过上国使节,上国使节光临是我唐国上下的荣幸,从善代表我大唐国主恭迎使臣到访江南。”

    原来是唐主李煜的弟弟郑王李从善,只见此青年长得确实挺标致的,倒是比李煜长得好看不少,赵德昭的眼睛一直都在李从善的山上打量着。

    赵德昭笑吟吟地回了一个礼,“原来是郑王千岁,失敬失敬!”

    郑王李从善的旁边还跟着好几个官员,他们几个也一并抬起头打量着宋国天使魏王赵德昭,听闻魏王现年十七岁,果然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样貌端得一副英姿勃发。这些个官员见魏王容貌稚嫩,但是举手投足间大气沉稳、从容不迫,顷刻间已经将郑王李从善给比了下去了,心中的滋味也是十分复杂。

    韩熙载自然知道赵德昭,却用和善的目光看着赵德昭,赵德昭也一并看着韩熙载。

    不过另外一旁,皇甫继勋的表情却是十分冷漠无情,一派阴冷之色,他与赵匡胤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杀父之子站在自己的面前,换做任何人会有甚么好脸色,因此连带整个宋国使臣以及整个宋国都很仇视,他此时也没有做任何恭敬之色,而是站立在后头,恶狠狠地瞪着赵德昭等宋国使臣。

    赵德昭见到此人,身上穿着武官的服饰,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似乎目光不善,他也想知道此人是谁,于是乎他凑过头去,问郑王李从善道:“郑王,此人是?”

    顺着赵德昭所指的方向,李从善抬头正眼便见了此武官是皇甫继勋,他仰起头立即道:“皇甫将军,这是宋国的魏王千岁,还不快过来拜见。”

    皇甫继勋冷哼一声,又见周围其他文官朝着自己递过疑惑不解的眼神,便拖拉似地走近跟前,忙作一礼快速说道:“皇甫继勋见过上使。”

    郑王李从善见皇甫继勋上前了,也行礼了,他倒是没有怪罪,却也没有理睬,而是接着道:“宋使这边走!”

    一旁的韩熙载也道:“贵使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礼宾院已经备好住处,还请贵使前去休息!”

    车马已经备好,赵德昭等人坐上车马,一行人朝着礼宾院而去,至金陵城门口,城门口已经开始戒严,道上的百姓也被围在两旁,由禁军开道,可见李煜此次安排算是妥当。

    赵德昭撩开车帘门子,见巍峨城墙已近眼前,一条青石头路面延展开去,在瓮城后的城墙上,立有门楼,门楼两侧城墙下还有藏兵洞,而藏兵洞内也站着许多士兵,不知道将来一战中,这些士兵可堪大用,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着金陵城其他的变化。

    金陵府城,现已是唐国江宁府,如今乃是(南)唐的都城,前倚雨花台,后枕鸡笼山,东望钟山,西带石头城。城周二十五里四十四步,上阔二丈五尺,下三丈五尺,高二丈五尺。

    赵德昭等人从城南南门而入,过了南门口,便见街上两侧都是店铺,店铺上挂着木牌布幔招牌,而街旁两侧的百姓已经站满了两侧,大多衣着朴素,看着宋国使臣的车马驶过来,人群中有人在指指点点,有人则目无表情地看着宋国使臣,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甚么。

    而此刻赵德昭的双目已经在人群中见到了辰源几人,而在辰源的身边也跟着一个青年,他身着素色衣衫,一只手吊在脖子上,手上则缠着厚厚的纱布,头上戴着一个纱帽,目光正望着马车上的自己而来,两目一对视,那青年的目光一下子缩了回去。

    人群中,那名站在辰源身边的青年忽的低声对身边的辰源道:“辰源大哥,这就是宋国使臣了吧,那个少年郎就是宋国的魏王千岁,果然是年轻气度不凡啊!”

    此青年就是樊若水,他方才被赵德昭犀利的目光呆住了,因此才侧过脸对着辰源道,只是他并不知道辰源就是赵德昭的亲信。

    辰源则是站在一旁,没有说甚么,樊若水也只好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

    马车趟趟而过……终于来到了唐国位于秦淮河边的礼宾院,而离礼宾院不远之处就是皇宫,规模自然不必说,昭显唐国初期国家的威势以及富强。

    赵德昭等人也下了车马,见到临水而建的屋舍殿宇的门口写着三个大字“礼宾院”,而在礼宾院一旁就是秦淮河。

    秦淮河,古称龙藏浦,汉代起称淮水,唐以后改称秦淮,源起于上游句容、溧水二河,自西向东,流经金陵城中。礼宾院的屋舍装潢得十分大气精致,雕梁画栋而设,院旁栽种着杨柳与花卉,可谓是广厦华庭。

    门口也站着仆役等青衣,上前将车马上的行李等物抬到院中,赵德昭等人随着郑王李从善在后头走着,李从善边走边介绍,又一一吩咐着,“贵使若是有甚么请求,可以提点一些,吩咐左右仆役即可!魏王千岁可先在礼宾院歇息,我主改日既会设宴邀请参见千岁。”郑王李从善道。

    “郑王客气了,小王有事便会吩咐,听闻这金陵城繁花似锦,秦淮夜景更是美不胜收,这次小王便想一见这金陵美景。”此番来(南)唐,除了访问一事自然也须了解唐国的朝政军备,经济民生等。

    此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过来了,“千岁若是出游,可带上左右仆役、左右禁军将士出巡,方才能护卫千岁左右,随便出走可不妥啊,而且这金陵城可不太平啊!”此人正是皇甫继勋,他脸色上有丝哂笑。

    赵德昭自然知道皇甫继勋与自己父皇之间的事情,而且他对皇甫继勋此人并无好感,此人不过是仗着自己父亲的功勋而被李璟看中,皇甫继勋的军事才干并不怎样。

    不过赵德昭却若有所思地说道:“金陵城怎可不太平,皇甫将军不是戍守京城巡防的大将军么,莫不是将军你的疏忽。”赵德昭这么说,将金陵城的不太平说道是皇甫继勋的治军办事不利,也是对皇甫继勋一个赤*裸*裸的打脸啊。

    此刻皇甫继勋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对方可是宋国的魏王,他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怒,只是他没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娃娃如今牙尖嘴利,硬是让自己说不出甚么反驳之语,皇甫继勋也只是干瞪着眼睛,冷哼一声,同时他心中也在想等甚么时候定要给你一个教训,这里是唐国,可不是宋国!皇甫继勋这么一想,这脸上便开始阴笑起来。

    在场的气氛一下子冷场、尴尬起来,郑王李从善心中也苦笑着,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就在这个时候韩熙载拱手道:“魏王千岁可满意?”

    “不错!”赵德昭见韩熙载这么说,也是想缓和一下现场尴尬的气氛。

    唐国官吏侍候了一阵过后,便离开了礼宾院。

    而天色已晚,赵德昭等人用过晚膳之后,便想出去金陵城中的别院中,见见杨畅、辰源他们,而晚饭过后,忽然在礼宾院内出现一人,此人赫然是给事中龚慎仪。

    赵德昭没想到见到了他,此刻龚慎仪欠身拱手道:“今日陛下让下官做事,未曾远迎千岁,实在是抱歉!”

    “夫子有事不必如此,夫子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千岁还曾记得在郴州下官所说的话么,不知千岁明日正午是否有空,请到下官府中一序!”

    赵德昭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道:“既然夫子有请,明日正午定会去夫子那里的。”

    龚慎仪拍着自己的脑袋道:“明日晌午前,下官会派府上仆役前来叨扰千岁。”龚慎仪话说完就离开了。

    ……

    天色渐渐入暮,而在礼宾院挨着的秦淮河一侧,灯火已经全部都亮了起来,赵德昭便与小贵子二人信步走在秦淮河边的小巷内,由于唐末后期天下大乱,而江南相对平静,再加上江南自然条件优越,物产丰富,百姓富足,秦淮河两侧越发繁华起来。

    此刻秦淮河两侧满眼皆为灯红酒绿,华光溢彩,可与现在的开封城有得一拼了,秦淮河两侧皆为酒楼茶馆等地,还有许多楚馆,河面上也有花船陆续而来,船头内隐隐约约传来琴声,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却也风花雪月,十丈软红,而在赵德昭的身后也跟着几个唐国的护卫,一来保护,二来监视。

    看着文人骚客吟诗作对,贩夫走卒沿街叫卖,听着青楼歌女搔首弄姿……赵德昭走着走着,已经来到了一个巷口,此巷口正是乌衣巷口。

    从黑暗的巷口出踉跄地走过来一个公子哥儿,在夜色中,此人穿着素色圆领襕袍,然后正不巧地撞上了走路的赵德昭,一下子扑到在赵德昭的怀中。

    赵德昭束手无策,而小贵子也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殿下,没想到殿下居然有这般奇遇,只是对方是个男的啊,小贵子吓呆了。

    赵德昭没好气地瞪了一下小贵子,而在这个时候,赵德昭正要将此人交给小贵子的时候,忽然间发现这人的耳垂下有个洞,莫非……这人虽然一身酒气,可是身上有股幽幽暗暗的脂粉气息,随即他看向那人胸口……赵德昭敏锐地发现此人是个女子,呵呵,原来是女扮男装,想必是喝醉了酒。只是这么晚了,他也不好意思将此人随便放在街头,这街上的混混很多。

    这人一副酒气沉沉的样子,看样子得给她找个客栈才是……接下来,赵德昭便扶着这个女子,来到了秦淮河边的一家“燕子客栈”,付了钱,将那人扶了上楼。

    等安置妥当之后,便吩咐了一个客栈的小厮代为照顾,接着赵德昭等人便去了辰源那头。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见面

    赵德昭与小贵子从“燕子客栈”出来后,便拐进一个弄堂内,此处光线十分昏暗,赵德昭也是顾忌身后有“条*子”跟踪,便与小贵子二人左拐右拐地进入弄堂内,隔了一会儿便到了一所幽静的别院前。

    辰源等人已经在别院门口一侧等了许久,原本他们是想去礼宾院外等候的,辰源等人终于见到少主……赵德昭二人立即进了大门,去往别院的假山底下的一间密室内。

    “让你久等了,若不是我早就将金陵城的地图记得一清二楚了,今夜恐怕也会迷路啊!”赵德昭叹了一口气,对于军校生而言,记忆一幅完整的地图也是一门高深的训练,而且当初杨濛等人所绘的金陵城地图并不详细,有些地方比列不对,而且还是抽象图形,不得不让赵德昭抓狂,还是赵德昭凭借杨濛等人的记忆,自己又当面绘制了一遍。

    辰源立即将最近金陵城内外发生的大小事情也都汇报了一遍,倒也没有甚么大事,只是谈及樊若水之时,赵德昭又问道樊若水的近况。辰源只道樊若水的身体休养得差不多,只是一条胳膊还是挂着,身上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他也不知樊若水心中所想。

    夜色入暮,时辰也差不多了,赵德昭与小贵子便从密室中退出来,随即离开别院回礼宾院了。

    ……

    次日,在“燕子客栈”那个身着素色圆领襕袍的年轻“公子”已经醒了过来,只见她拍着自己头昏胀痛的脑袋,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沿街叫卖的货郎也一早去进鬼市了。

    咦?自己怎会在此地,昨夜自己不是去酒肆喝酒去了,怎会到了此处?她昨晚一人去喝酒,只是没想到今儿个居然会在此处,她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都是完整地穿在身上的,并没有动过,而且身上的一些物事也没丢失,其他似乎自己暂时也没发现。

    昨夜自己在迎凤酒楼内喝醉了酒,自从她姊姊死后,她就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姊姊.当年姊姊在病中,却见到自己的姊夫与自己从房间内出来……之后姊姊见到了,就一病不起,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可是那晚进入房间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宫女罢了。第二天她不过是去宫中找自己的姊姊的,可是当她脱下金缕鞋,提着鞋子悄悄地溜进去的时候发现躺在床上的并不是自己的姊姊,她后来得知此事后,便提着鞋子悄悄离开了,打算去告诉自己的姊姊,而在这时候姊夫也醒了,见提着金缕鞋的自己,脸上有些佯怒之色,然后将自己扭送到门口。

    ……可是姊姊后来无意中得知此事,认为是自己勾引姊夫,而且宫里人一直都这么传着……她自知清白,可是后来姊姊一病而亡,而他姊夫却想将她纳入后宫之中,她觉得是自己害死姊姊的,就……

    此刻门外的客栈小厮已经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了,见这位小哥儿醒将过来,便将洗面水等一应盥洗之物事,皆放在桌面上道:“哟!小底见过哥儿,这是洗面水。”

    这女扮男装之人里面从床上坐起,问道:“我怎在此处?昨夜是何人送我到这的?”

    小二调转回头道:“昨晚是一位小哥儿送来的,昨夜见你喝醉了酒,就让小底在此侍候,而且哥儿的住宿费用也都由那位哥儿一并付了。”

    这人处在那头,默默道:“没甚么事情发生就好?”

    小二说完,刚要去下头收拾,只见那女扮男装之人又问道:“小二哥,你知道那哥儿在哪儿,我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这……小底也不知。”

    女扮男装之人只好暂时待在客栈内,等那人出现,她好当面问问昨晚的事情,她这心中总是觉得不太放心,昨晚是否发生其他的事情了。

    ……

    正午时刻,赵德昭已经到了龚慎仪的府上,龚慎仪府邸并不奢华,显德简单寒掺,这也与他的一贯清廉的作风分不开。给事中龚慎仪站在大厅内,见魏王如约而来,立即招呼左右仆役、女用收拾饭菜酒席入桌。

    给事中这个官职不过就是门下省之属官,掌驳正政令之事,也在皇帝李煜面前起草一下诏书,常侍皇帝左右,备顾问应对,每日上朝谒见等事务,建隆元年(960)七月,龚慎仪曾受李璟的派遣,充任进奉使,到开封贡奉乘舆、服御等物,也是在之前就曾听闻过赵德昭的事迹……

    但是上次自从在南汉一见之后,能让刘鋹降宋,又让唐国使臣平安归唐,这其中似乎有魏王的手段,龚慎仪自从返回途中就一直在思考此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刘鋹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龚慎仪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背后均为面前这个年轻的宋国王爷所为。

    而在此刻龚慎仪之子龚识也走了出来,头发梳成两个发髻,上身穿着对襟墨绿色短衣,下身一条淡红色云纹色纨裤,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见到赵德昭便拱手道:“见过魏王千岁。”

    龚慎仪并不知道儿子龚识会忽然走入厅堂内,便略带歉意道:“千岁见谅,下官教子无法适才冲撞了千岁!”龚慎仪转过头去,责令仆役将龚识带到书房内。

    赵德昭笑道:“夫子不必如此,令公子小小年纪便知书达理,长大以后也是一个才俊啊!”赵德昭随即低下身子将龚识给抱了起来,怀中的龚识开始咯咯地笑了起来,历史上的龚识可是当地第一个进士啊。

    龚慎仪见魏王并不责怪,也一笑了之,不过小儿在此他倒是不好说话,而龚识也明白自己爹爹的意思,赵德昭这时候也抱累了,将龚识一放在地上,他就立马跑到后院里头去了。

    “这孩子……”龚慎仪苦笑道,“给千岁添麻烦了。”

    “没事儿,夫子咱们接着聊。”

    龚慎仪请赵德昭落座,二人便开始聊着,从经史子义又聊到了天下的格局,不过聊着聊着,龚慎仪这心头却越发窘迫了,他发觉自己在许多擅长的方面都输给了眼前的这个魏王,龚慎仪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学生一般,在聆听学究训话。

    只是在聊到天下大势的时候,龚慎仪却忽然觉得自己并不能坦诚接受,魏王方才讲的那个“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倒是新鲜,只是听在龚慎仪的先头有些扎心,他毕竟身为唐国人,自然不愿意看到天下一统的局面的。

    赵德昭见龚慎仪眉头紧锁,面色有些不自然,便略表歉意道:“夫子,方才德昭所言并不一定属实,而是按照前朝国势经验而谈的。如今我宋、唐两国可是和睦融洽,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龚慎仪也笑了起来。

    接着二人说了一些无关国家的话题,也只是局限与表面。

    ……

    赵德昭从龚慎仪府上出来后,猛然间想起昨夜晚上那个女扮男装之人,不知她现在如何,旋即与小贵子一起去“燕子客栈”。到了客栈内,小二便上前道:“哥儿你可曾来了,楼上房间的那位可一直在等你回来啊!”

    赵德昭疑惑道:“哦,楼上房间的可曾说过甚么?”毕竟对方是个女子,他也不知昨晚是否会让人家误会,若是在明清时期,那女子若是发现有损妇道之事,可不好了。

    小二回想着:“这……其他倒也没有甚么,只是问起哥儿的名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赵德昭强调道,越是平静就越是……看样子小二也没有发现她的身份。

    “唔!”

    等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那人便从床上起身,随即走到房门口窥视着,又小心翼翼地抄起一把扫帚,握在手上。

    脚步声忽然停了,赵德昭与小贵子已经到了门口,接着小贵子推开房门,见一把扫帚迎面而来,他一个闪身,扫帚重重地打在了门上,“哐当”一身,扫帚断成二截,那人吓得花容失色,若是扫帚打在人身上恐怕?

    而此刻赵德昭已经到了屋内。小贵子则破口大骂着:“你这厮好不仗义,居然出手偷袭!”

    那人厉声问道:“昨夜是你将我送至此处的么?”

    小贵子恶狠狠道:“你这厮好不仗义,昨夜我家公子在乌衣巷口见你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就怕半夜强人出没,便好心将你送到客栈,你却恩将仇报,差点害了我家公子。”

    赵德昭见小贵子这般气愤,而那人也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于是他出面问道:“不知这位哥儿,我可曾得罪于你?”

    那人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身旁站着一位模样上好的翩翩公子,而且一进门来也并无责怪的意思,也没动手动口的,看样子是自己敏感了,而且她忽然间发现自己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整个耳背后面都是红红的,一片滚烫,她道:“这个……这个确实没有么?其他呢?”

    “其他甚么?”小贵子道。

    那人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脸色殷红、面带歉意道:“方才是我谨慎罢了,全当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你我是陌路人,而且昨夜我也喝得大醉,完全记不得昨夜的情形了,适才那么做的。”那人说道这儿吞吞吐吐的,过了片刻又道,“昨夜多亏了你,不知如何称呼?”

    “鄙人姓赵名昭!”

    “多谢赵哥儿,鄙人姓周名嘉,多谢你昨日仗义相救,不然的话……”这周姓女子下半句话已经说不出口了,不过片刻之后,她忽然记得一件事情,便拱手抱歉道,“赵哥儿不好意思,今日府上有事,改日定当道谢赵哥儿相助之情。不知赵哥儿住在何处?”

    “我不过是暂居在金陵亲戚家,这报答就不必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这怎么行?要不改日我在迎凤酒楼摆上一桌,到时候请赵哥儿过来,只是不知赵哥儿现居何处,我好让我家下人过来提前通知赵哥儿。”

    赵德昭一下子也胡诌不出一个地方,而且还要有人,他又不想让人直接到礼宾院内,又不想让这女子失望,便道:“乌衣巷尾龚府。”

    那人一想,便脱口道:“那不是龚给事的府邸么?”

    “现在有事,改日再说。”赵德昭说完就拉着小贵子走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男人心

    清晨起来,晨光微曦,霞光出现,早晨刚起来空气中有丝微凉,赵德昭从房间内起床后便又去院子中打太极拳,院里的仆役也一早端了洗面水等静候在魏王房间门口。

    院子内外已经陆陆续续地有宋国官员起身了,见魏王殿下在院子打太极,董仲彦也一如既往地跟在王爷的身后,熟练地打起了太极拳,这段日子以来董仲彦已经爱上了这太极拳,一路旅途的疲劳也消散了不少。

    赵德昭姗姗来迟,洗漱过后,又吩咐仆役们多烧些水来,他准备洗个身子。

    支退了时候洗浴的丫鬟,赵德昭独自坐在半人高的木桶内沐浴着,如今估算日子,自那日使臣一路从江陵到江宁府金陵城,北上开封的粮食种子也早就到了开封了吧,不知此刻自己的父皇正打算如何做呢。赵德昭猜得不错此时在东京城,在三日前这些船只就已经到了汴水码头,如今马铃薯、土豆、玉米等这些种子也全部放置在朝廷库藏中,由官员看守着,只是因为是下半年的缘故,此时栽种并不适合时宜。

    如今已经九月,再过几日便是九月初九重阳日了,也不知李煜何时才会挑选一个好日子接见自己,说曹操至曹操就来报道了,当日下午便有宫内的内侍出宫到了礼宾院来传旨,宣召三日后重阳日接见宋国使臣。

    ……

    三日的光景一下子就过去了,这一日,唐国国主李煜已经在宫廷专门宴请外国使臣的殿堂内准备了酒宴,他今日一身紫色云纹的圆领常服,并未穿着龙袍,自李煜登基后每次接见宋国使臣之时都要将龙袍换做紫袍,此刻他另头戴唐式幞头小帽,自御殿升座,随即左右文武百官开始呼道:“恭请国主圣安!”

    百官一一入座,宋国使臣则坐在皇帝右侧,魏王坐在离皇帝的第三个位置,宴会开始,先进热膳。

    在赵德昭进门之后,便见到周围许多礼官、内侍抬着一个巨大的金光灿灿的台子进来了,据说此为金莲台,高二尺,纯金铸莲花瓣,再以青铜柱支撑,造型恰到好处,看那些人抬着的样子,估计此台的分量不轻,而且看金光灿灿的,着实花费了不少金子吧。据说李煜专门为一人打造的,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会跳舞的采莲女,如今贵为李煜的妃嫔——窅娘了。

    乐声起,乐官奏乐,接着从左右两侧鱼贯而入一些歌舞姬,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白纱素尺玄衣,广袖流仙碎花短裙,年纪约莫二十岁,随即那人小步移上台前,台下众位舞姬围成一个圈儿。

    在无数彩灯的映照下,金莲台上,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便在周围舞姬的相互呼应下,那人开始缓缓地起舞。只见她眉目间传情,眸子如同秋水一般,一眼望过来,有种妩媚的感觉,再配上胜雪肌肤点绛唇,更加娇柔美丽,看得坐下的官员有些心动。而且她玲珑的身段,没有一丝赘肉,身姿极为匀称;胸口突兀有致,白颈一片雪白,而她双足则是缠绕着白帛步,一曲金莲舞,当真是舞得生动传神。

    此刻皇宫内外灯火辉煌,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地注视着高高的金莲台上的一切。赵德昭恍惚间便忽然记起这就是金莲舞,而在金莲台上此时献舞之人不正是李煜的嫔妃窅娘么,他一眼瞧见这小瞧的三寸金莲,如今却在来回跳动,一抹白纱身影更加动人,她的舞姿如同踏雪飞浪般,如凌波秋月般,只是这三寸金莲却让赵德昭想起了裹足的风俗,只是如今窅娘不过是为了跳舞的意图,而缠上的,自然不会有其他意图了。

    此刻窅娘依旧翩翩起舞,对着坐上的李煜回眸一笑,李煜也报之以一笑,随即窅娘飞快地在十字木板的交叉之处飞快旋舞,这个动作正是模仿盛唐时期的胡旋舞,看来江南地区唐风犹存。

    而在台下另外一旁,则坐着一个宫装红衣美女,此时也漂过眼睛看着台上的窅娘,窅娘人如此妩媚动人,舞姿更是撩拨男人心,想必如今姊姊过世了她就更加得宠了罢,因此她的心情并不好,或许是皇帝姊夫还坐在龙位上看着面前的那个窅娘,想必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姊姊了吧。

    不过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李煜的眼睛也朝着她这边瞄了过来,她的目光迎上李煜的目光,一下子瞥转过去,眼睛又对着面前二尺高的金莲台,却依旧见窅娘跳着轻曼的舞姿,如水蛇一般的腰肢,媚人心神的眉目,果然是天生的狐狸精。因为正中央乃是二尺高的金莲台,她并没有看见对面坐着的魏王赵德昭。此时此刻额她忽然间想起那首词——“金缕鞋”,又想起了那段往事,眼神之中有些恼怒,她回避着并不接见李煜的目光。

    此刻龙位上的李煜也不再理会那宫装红衣美女,他的心头有些失望,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迎娶她的芳心,不过他相信自己的付出总有回报的时候,只是今晚乃是宴请宋国使臣的宴会,他不希望有任何闪失,于是乎他尴尬地将目光移向台上的窅娘,而此刻窅娘也暗送秋波,柔情似水。

    半刻钟的工夫,窅娘舞姿已然毕,随后裹着的小脚从金莲台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对着皇帝以及周围的朝臣、使臣妩媚地欠了一身,道:“窅娘祝贺我大唐、大宋两国永结同盟,今日重阳之日愿祝我唐宋两国友谊长长久久。”

    “好!爱妃的金莲舞果然是别出心裁,比往日跳得越发动人。”李煜笑吟吟地看着窅娘,此刻窅娘祝愿完成,便踮起脚跟,踩着脚尖走到李煜的身边,然后扑倒在李煜的怀中,跟个小猫似的娇羞神态,黏糊在李煜脖颈处。

    李煜已经被美人给迷得神魂颠倒,只是如今是宴请朝见宋国使臣,便佯装咳嗽,低低地在窅娘耳边说了几个字。窅娘立即起身,端坐在李煜右侧。

    李煜恢复神态,笑着对魏王赵德昭道:“魏王千岁,如何啊?窅娘一舞,比之宋国的舞蹈如何?”

    赵德昭轻声应和,鼓着手道:“妙!舞姿轻灵优雅,妙曼如蛇,确实是精妙绝伦,江南的舞蹈果然是如水一般,灵巧婉转。而我大宋也不惶让,一南一北各种风情独到,下次使臣若去我大宋也能见到别样的舞姿。”

    赵德昭哈哈一笑,随即便端着一杯酒,敬了上座的李煜,并道:“今日小王替代我大宋陛下出使唐国,希望两国永远和平,这杯酒就敬给国主你了。”

    李煜笑着点头,随即吩咐将殿中正中央的金莲台撤去,便有许多随从内侍来将台子给抬到另外殿中去了。

    待台子撤去后,整个殿堂内一下子又宽敞起来,殿内也光亮了许多,而在此刻对面的那个宫装美女已经能见到对面席位的宋国官员了,方才他听那个宋国魏王说话的时候,便感觉这个声音她似乎十分熟悉,这次金莲台已经出去,她就可以一览无余了。

    对面坐席之上,端坐着七八个与唐国官吏穿着不一样的宋国官员,宫装美女不知道的是在宋国这叫长脚幞头帽子,而唐国的乃是继承唐朝的官服制度,自然有所不同。据说此番出使唐国的宋国魏王殿下年纪轻轻,宫装美女倒想瞧瞧那人长得如何。

    此时她不好意思地望过去,毕竟对方是男子,自己乃是一个女子,她一眼望过去的时候,猛然间发现那人居然是“燕子客栈”中的那个赵哥儿,赵?这不是宋国的国姓么,而且他告诉自己的名字中间只是省去了一个“德”字。

    哈哈,事实上自己当时告诉他的也不是自己的真名,若是宴会结束,那个宋国的魏王能够问自己的名字,她一定会告诉她自己的真名的,只不过这只是她心中的臆测罢了。

    对了,自己上次还想请他来着,这次一定要把握机会,就等宴会结束了。

    宴会仍旧在进行当中,两国之间也详谈甚欢,只是赵德昭一想到日后宋、唐两国间的局面,便觉得今日乃是唐国自己做梦罢了,眼观今日自唐国君臣上下一片欢庆,举手投足间一片喜悦,若知后事,恐怕……只是历史的潮流不会轻易地改变,宋国终究统一天下!

    赵德昭接着饮下韩熙载递过来的一杯酒,说实话唐国的酒的度数并不高,并不能麻痹赵德昭的神经,只是度数再低的酒喝多了,最多还是会麻痹一个人的。

    此刻他饮下这杯酒,忽然抬起头正对前方的乃是一个穿着红色宫装的年轻女子,方才眼角那一抹红色的妆容衣束,此时却显得如此地红艳艳,绝对地刺眼,只是这红妆之人不知是谁,那娇羞的动作与神情看得赵德昭有些醉意。

    呵呵,是自己酒喝多了,这度数低的酒也会醉人,此刻赵德昭轻轻地晃着脑仁,随之快速低下脖子,往座位下头看去,趁人不注意之时从袖口中掏出一粒解酒丸,塞进口中……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而此对面,那红色宫装美女也咯咯一笑,因为她神情专注,低头便发现了这一切,没想到……她捂着嘴巴笑着。

    李煜坐在最上面,他右手拿起玉盘上的一串西域进贡的葡萄,塞进窅娘的嘴中,另外眼光却有意无意间瞥向坐下的那个宫装美女。只是此刻他发现那个他喜爱之人却坐在位子上捂着嘴巴在笑着,而且看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面前的那个方向……那个方向不就是宋国魏王的方向么。

    李煜忽然间觉得自己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自娥皇死后,他一直垂涎娥皇小妹的姿色与才华,也想一直得到她,只是因为那次误会,让他与佳人之间隔了一道墙。原本他打算过几年将她接入宫中,然后策她为皇后的,只是佳人虽然拒绝,他却丝毫没有一丝愠怒。然而今日看她的神情,一直都有意无意地躲避自己,这他倒是觉得情有可原,毕竟这么做觉得对不起他死去的姊姊。只是如今他却对另外一个男人笑了,而且这个男人的成就丝毫不逊于自己,未来还是宋国的天子。

    赵德昭啊,赵德昭,我唐国奉你宋国为上国,这已经成为铁定的事实了,江北十四州也不再属于我唐国了,我大唐年年还要朝贡开封,只是你却不该抢走朕心爱的女人……朕发誓一定要抢回朕的女人!

    赵德昭此刻依旧在谈笑风生,饮酒之中,只是这一切在李煜看来却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的做派,他觉得自己哪一点都能够比得上赵德昭,此刻他心头业已渐渐扭曲起来,看向赵德昭的除了嫉妒,还有男人之间的那种.....情敌吧。

    此刻赵德昭不知道的是自己成为了李煜的情敌,而对面的那个女子也不知自己不过是发现了赵德昭偷吃戒酒丸而发笑着,若让李煜知道他想得不一样的时候,也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一场酒宴已经结束,宋国使臣也喝得醉醺醺的样子,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大殿,而此刻那红衣女子已经到了赵德昭的身旁,赵德昭一惊,便道:“小娘子是谁?是公主殿下么?”

    红衣女子噗嗤一笑,凑过赵德昭的耳边,口吐兰气道:“客栈的约定不会忘了吧,改日我会派人到礼宾院来的。”

    “哦?”赵德昭若有所思,他怎么觉得越看越像是那日客栈的那个假扮男子的周小娘子呢,只是如今她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装,却已然成为一个倾城倾国的美女,赵德昭这心头有股火热在骨头间游走,只是他隐藏得极深,故作镇定道,“恭候佳音!”

    红衣女子一听对方这么说了,便娇羞似的小跑出去了,而后头李煜则神情紧张、两目恣裂地看着这对“狗男女”在他面前这么肆意妄为,心中的愤怒已经被他掩藏地皆为深厚了。

    此刻他皮笑肉不笑地紧紧地搂着怀中的窅娘,窅娘感觉脖子有些窒息,她吃痛一声,便嗔怪道:“陛下,你弄疼奴家了!”

    李煜回过头来,便道:“今日朕要好好宠幸你!”

    ……

    ……

    ps.

    窅娘:南唐后主李煜的嫔妃,善舞,用裹足取悦李煜。她本为采莲女,十六岁被选入宫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金一笑

    翌日初十日,天高气爽之日,礼宾院中,赵德昭练习剑术完毕后,仆役已经打了洗澡水来。待赵德昭洗了一半之时,小贵子慌慌张张地从房门外跑了进来,见到屋内自己殿下还在沐浴,他立马道:“启禀殿下……门口有个小娘子在等殿下,适才被我拦住了,现在已去往厅堂候着,要不此刻殿下就.....”

    “你这厮在想甚么呢?”赵德昭仰躺在木桶内,随即用手从澡桶子内捞起水花往小贵子脸上泼过去,小贵子立马笑嘻嘻地躲开了。

    不巧,小贵子一个不小心中招了,他忙用手遮住脸庞,然后用手抖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脸色痛苦地望着赵德昭道:“殿下,小底不敢了。”

    “知道错了就好!”赵德昭又追问,“那她还在厅内罢?”

    小贵子见势,立马拿过一块干毛巾,递给赵德昭。

    赵德昭整个身子从水中起来……待沐浴擦拭完成后,赵德昭穿上一身乌金黑窄袖圆领袍,腰缠九环带【九还带】,便急匆匆地去了厅堂内。

    “殿下,你的丝巾?”小贵子在后头追着。

    “这……”

    而此时厅堂内之人,正是昨日宴会上的那名红衣女子,今日她穿着一身淡绿色襦裙,肩上披搭着淡碧色披帛,对着厅堂内的几幅山水画认真地看将起来,只是她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觉得这山水画画的甚是粗略不堪,根本毫无意境可言,这样的物事挂在此处也太对得起这儿了。

    屋外的阳光依旧刺眼,远处此刻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即从山水画前离身,快速走到胡椅上,撩拨撩拨襦裙就端坐在下来,此刻一个黑影过来,她缓缓地抬起头见到穿着黑袍的赵德昭。

    她立即起身,然后拱手道:“小女子见过魏王千岁,那日多有得罪,还望千岁莫要怪罪啊!”虽然看似道歉,并无有任何表示歉意的地方,反而还抿嘴一笑,又道,“那日魏王千岁为何不告知小女子真实身份?”言语之中,似有嗔怪之意。

    呃,赵德昭见这位小娘子如此,便低着头道:“出门在外,身份是累赘。”

    此刻她已经抬起头看着赵德昭,距离赵德昭面前半尺远的距离站着一个美女,赵德昭的一双眼睛已经怔住了,果然是美女穿甚么衣装都好看,如此端庄的可人儿。

    他自知如此看着一个女孩子,会让对方产生误会,便又将目光转了回来,随口又问:“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那日告知小王的应该也是化名吧!”

    她唇齿已经露出半截,却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便急用右手捂住,道:“小女子姓周名嘉敏,正如千岁所言,小女子出门在外也是不得告知他人真名姓的!小女子这么说,千岁可勿怪小女子欺瞒吧!”

    赵德昭一听,周嘉敏这个名字不错,可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周嘉敏,小名不就是周女英么,原来小娘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周后”,也就是大周后周娥皇的妹妹,而在历史山周女英比自己大一岁,可不就是李煜后来的皇后么,只是如今怎会这样呢,而且看样子应该还没嫁给李煜吧……赵德昭没想到那日夜晚周女英喝醉了酒在乌衣巷口逛着,然后就扑倒在自己的怀里,接着又被自己送回客栈,昨夜还在李煜的宫宴上遇到周嘉敏,这剧情真tm的狗血。

    此刻赵德昭想了一阵子也不知说甚好,他又问道:“敢问周小娘子的先父是否是已故唐国大司徒,先姊是否就是国主先皇后?”

    周嘉敏听到“先父”,“已故”以及“先皇后”之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她站着的姿势有些僵硬,方才那一股大大咧咧,又有些小女儿姿态已经全然不见了,而此刻周嘉敏的心头仿佛有千万个念头,姊姊的去世她心中一直都觉得有些愧疚,她对不起自己的姊姊。若不是李煜因为去年九月(乾德三年)钟太后病逝,李煜按制守丧,不然的话李煜早就将她纳入宫中。

    而且她自从读了《红楼梦》之后,便觉得女子找自己喜爱的男子,那才是正理,而且她也要像《白蛇传》中的白素贞一样谈着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红色并不是她喜欢的颜色,昨日穿着红衣,不过是因为讨厌那个人罢了,她最喜欢的颜色也是碧绿色。良久,周嘉敏方才收拾完仪态,随之又略带歉意道,“方才真是不好意思,想起了已故的先父先姊。”

    赵德昭觉得自己问错话了,勾起了周嘉敏伤心的往事,便道:“也怪小王唐突,惹得周小娘子不快了。”

    周嘉敏一直听着赵德昭称呼她为周小娘子,便觉得这么叫有些生疏,她忍俊不禁道:“千岁,你还是叫嘉敏小字女英吧,这周小娘子叫的有些不顺耳,对了千岁的齿序是?”

    “我是广顺元年生人。”

    “广顺元年生人?”周嘉敏拍着脑袋一想,又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纪,按照齿序一排,自己真的比这个宋国的魏王要大一岁,此刻她神情之中便有一丝狡黠,有一丝得意,她不由分说就道:“我可比你大一岁,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叫你昭哥儿,如此甚好?”

    “甚好甚好!”赵德昭忽然间感觉到有些委屈,他的脸色有些尴尬,没想到周女英比自己大一岁,而且在这个封建礼教甚严格的时代,长幼有序,有些礼教还得恪守,只是没想到自己足足比她小了几个月。

    齿序已经比对完成,而此刻周嘉敏也一脸小女儿姿态道:“昭哥儿,我已经在酒楼备好酒菜,不过是在千金一笑楼,那儿的酒菜可算是上好的了!”周嘉敏昨日见过赵德昭之后,又见他是唐唐一国的亲王,便将设宴款待之处移往千金一笑楼中。

    而千金一笑楼在唐国也是有很大的名气的,据说参考了开封的广味酒楼等一切行制,听说这酒菜也传承了大部分开封广味酒楼的口味,只是赵德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因为这个酒楼是武凌清开的,而且千金一笑来自于张孝祥《虞美人》词中的一句。

    “倩人传语更商量,只得千金一笑也甘当。千金一笑楼好名字啊,名字甚好,甚好雅气!”

    “倩人传语更商量,只得千金一笑也甘当。昭哥儿的这首词不错,有完整的么?我擅长曲艺,可将之作成曲子,也好让昭哥儿的诗词广闻天下。”

    赵德昭一听已然汗颜,此词并不是他所做,只是如今作词者并未出世,他怔了一刻,觉得还是对不起张孝祥了,他一咬牙,一蹬腿,便立即让周嘉敏一道同去书房,他要将完整的词给做出来。

    四宝已备好,周嘉敏也将澄心堂的纸张铺开,此纸厚薄均匀,光华质佳,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好纸,只是让人感叹的是此纸的制作发明之人乃是当朝唐国国主李煜,赵德昭不由心中感慨,让他当皇帝真是“屈才”了,此刻他当即不计较,便捏紧手中狼毫松木所制的毛笔,加上一方中上质地的石砚,片刻之后一首《虞美人》已经完成。

    周嘉敏从书桌上拿起未干的纸张,一一读了起来:

    罗衣怯雨轻寒透。

    陡做伤春瘦。

    个人无奈语佳期。

    徙倚黄昏池阁、等多时。

    当初不似休来好。

    来後空烦恼。

    倩人传语更商量。

    只得千金一笑、也甘当。

    ……

    在周嘉敏的脑海中,便觉得一个上片寥寥两句,就描画出词人在一个春日细雨黄昏,独自流连在朋友门前苦苦等待的情形,似乎能想见词人焦急无奈的心情.....只是她有意无意间发现等人估计等得就是个女子吧……因此周嘉敏也是不可思议地一直偷偷地望着赵德昭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变化来。

    此刻赵德昭心头有些抓狂,这样伤感的词他是做不出来的,于是他解释道:“周姊姊莫要误会,此词不过是我依照典故以及为哀怨之人所写,并不是自己的写照,里面也并无自己的影子。”

    周嘉敏噗嗤一笑,道:“好了昭哥儿,我也不听你解释,若不是见我俩年纪相仿,我还真以为……不说了,如今快至正午时分,也好去千金一笑楼。”

    “也好。”

    二人出了礼宾院,步行去往千金一笑楼,而在后头却跟着一二个密探,乃是昨夜李煜命人吩咐监视周嘉敏行迹的,昨夜李煜一夜发泄之后,今早便与窅娘一同卧在龙榻之上,到这个时候了也没起来。

    早在出来之时,赵德昭便觉得身后有异常,他的侦查本领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一听声音便可听见不同人的步调,因为今日要赴宴,而且跟踪之人并无歹意,他倒是放任一旁,不去探查了。

    到了千金一笑楼,一身新衣的小二便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将他们二人领上了顶楼。

    这里的规制当真奢华无比,想必是按照身份高档之人设计的,等赵德昭与周嘉敏上座后,小二便熟练地开始上菜了,菜肴十分可口,完全是参照广味酒楼的标准而来,而一旁的周嘉敏也问道:“昭哥儿,酒菜可满意?”

    “满意满意,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还劳烦姊姊破费了!”

    “小女子想你好歹是一介王爷,自然是要吃上最好的山珍海味了,若是以平素食物搪塞,王爷一怒,小女子这条命就折了。”周嘉敏这么说,脸上却无半点小女儿的娇羞之色,恐怕也是受唐国风气所成的。

    赵德昭浑然不顾,开动筷子就吃了起来。

    而在一旁,周嘉敏则喋喋不休地开始介绍起各种各样的食物,听着周嘉敏这么一介绍,赵德昭便觉得周嘉敏不去开酒楼当真是埋没她的才华了,这与他在历史上记着的那个小周后怎么感觉不一样啊。

    周嘉敏拿过一双干净的筷子,随即夹起盘中一只鸡腿,塞到赵德昭的玉碗中,赵德昭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只得没有形象地在女孩子面前吃了起来。

    “昭哥儿这吃相!”周嘉敏噗嗤一笑,差点将碗给摔碎。

    而赵德昭见到周嘉敏如此,便停下吃鸡腿的手,打趣道:“吃相不重要,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这可是有感而发啊,而且鸡腿也是姊姊方才夹给我的。”

    “小女子以一桌酒菜全了谢意,多谢昭哥儿那晚的相助!”

    赵德昭摇手道:“姊姊太过客气了,要不今日下午姊姊带我逛逛这金陵城中的美景!”

    ……

    ps.齿序

    1按照年龄长幼所定的礼节。

    2年龄的次序。

    3兄弟排行所用,与寻常排行有别。指的是没有夭折,记入宗谱玉牒的成年子女。

第一百二十章 遇刺

    金陵城依山面水,跨淮带江,坚固可守,在唐末五代不失为一座规模很大的城市,如今唐国已经经营了五六十载,未处战火之中,江南的这座城市却更加繁华。

    自千金一笑楼出来后,二人便步入了这座城池当中,赵德昭所见这街市两旁都开着许多铺子、酒楼、茶馆、药堂、澡堂之类的,而在沿街道两旁也摆了许多摊铺,摊铺前一水地卖着各色的货物商品,沿街叫卖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子也叫喊着……

    今日乃是重阳节后一日,又是秋风送爽、天朗气清的好时节,城隍庙的市集依旧开着,街上的各色行人亦是很多,走着走着还能遇见一些从西域、海外来的藩商,蹩脚地说着江淮汉话,一些驴车、骡车地也不安分地挤在人群中,艰难地在路上行走着。

    在去城隍庙的路上,此刻也有官民组织的杂耍,穿着民间各种神仙的服侍,带着各式各样的帽子,带着假大胡子,踩着高跷从街上走过,边走边表演,两旁的百姓行人自觉地站立一旁,欣赏着杂耍……

    二人挤在人群中看一群杂耍艺人舞弄火叉子,那人丝毫不用手,而是将火叉子用肩臂,踢裆推接,一杆火叉子上下舞动,碰的铁环当当直响,一旁百姓连声叫好……看着表演,二人混迹在人群中,此处人多,二人艰难地在人群中挤过来挤过去,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走出来。

    周嘉敏垂着脑袋,摇晃着身姿道:“昭哥儿,还是找个人少的地方罢,这年年的城隍庙市集恐怕你也见过不少了。”

    “周姊姊果然是个见识人,要不去湖边走一遭。”赵德昭听说这附近有一个湖泊,应该不至于比城隍庙附近的人多吧。

    “走!”

    此刻从水西门外桥西过去后,不久二人便到了秦淮河西,大江连接之处的一处湖泊,此时大江尚未道,此时的湖泊不过是连着大江的一个湖泊,此湖名为横塘,因其依傍石头城,故亦称石城湖。并不是后世的那个莫愁湖。

    赵德昭望着湖泊,不禁道:“莫愁真是一个苦女子!”

    周嘉敏问道:“莫愁是谁?”

    赵德昭噗嗤一笑,道:“你连莫愁都不知道,这里便是莫愁湖了,相传……”赵德昭将莫愁湖的一个传说娓娓道来,说完之后他疾呼,莫愁湖的这个名字居然给他说了出来,而在历史上北宋《太平寰宇记》记载:“莫愁湖在三山门外,昔有卢妓莫愁家此,故名。”

    他这么一说,也引得一旁的周嘉敏侧目潸然,她神情低落,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命运跟莫愁有啥区别,李煜跟那个梁武帝有啥区别呢,只不过莫愁最后投湖而死,自己也不知这未来如何。

    赵德昭自然不知周嘉敏心头所想何事,只见她站在湖边发着楞儿,而此刻赵德昭望着横塘湖(莫愁湖)湖面水涛在日光下波光万点,湖中有三四艘大户人家的花船、画舫船只来往,在湖泊上来往。

    周嘉敏此刻回过神来,暂时忘记那件事情,她接着在赵德昭身旁介绍着金陵城中的美景,又将一些历史典故、人文风俗等物也全部告诉赵德昭。美人朱颜、红唇轻启,微风吹来,美人身上的香气也扑入赵德昭的鼻子中,一股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帐中香使人迷醉。

    周嘉敏并不知道此刻赵德昭心中的所想,赵德昭也完完全全被周嘉敏的身姿、神态、语气等迷醉了,一抹香艳身姿在赵德昭的面前晃动着,那一身淡绿色襦裙,肩上披搭着淡碧色披帛,也是衬托出她的俏皮可爱。

    从湖边经过之时,正是一连串的秋风吹拂,金色光波般的湖水顺着风在荡漾、树叶也随风摆动,周嘉敏肩膀两侧的淡碧色披帛也随风飘起,从赵德昭的面上轻轻拂过,犹如一双丽人的素手撩拨人的胸口,此刻赵德昭的心也随着淡碧色披帛起伏着。

    周嘉敏见秋风将她的淡碧色披帛吹得四处纷飞,立马将那淡碧色披帛一下子给扯了下来,拿在手中,只不过周嘉敏的手比较小,那松软的淡碧色披帛便一下子淘气地从她的手上脱落,她登时弯下腰,捡着地上的披帛。只不过因为秋风尚在吹,那披帛也一下子不好拾掇起来。

    身后的赵德昭便也弯下腰去捡披帛,两人一不小心碰了一头,周嘉敏的一双小手按着额头苦笑着。然而一阵秋风吹来,淡碧色披帛便淘气地从地上轻轻地被吹起,飘在半空中。

    “我的披帛!”

    周嘉敏一声叫喊,赵德昭遂抬起头,见披帛此时居然落在一棵大树之上,此树高三丈,那披帛此刻正安然无恙地挂在树杈之上。

    周嘉敏叹了口气,她的个子比较娇小,而树又这么高,自然是够不上的,而且周围也没有竹竿之类的,她只好站在一旁。

    “如何是好……”周嘉敏急得跺着小脚。

    此刻赵德昭二话不说便施展他的爬树轻功,他熟练地爬上了枝头,只不过那披帛挂在树的小枝杈上,而且赵德昭觉得那处不好借力,又不好踩踏,一个不小心,他的体重必然压垮那瘦小的小枝杈。

    不知怎么的,赵德昭并没有考虑到危险,在那一刻,他已经朝着那枝杈那头爬了过去,离手几寸远,便马上要扯到披帛了。

    周嘉敏站在树下,仰头看着赵德昭的动作,只不过她此刻却道:“昭哥儿,拿不到就不要了,你若是从树上摔下来,就是我的罪过了。”

    听周嘉敏这么说,赵德昭并不答话,不过是一棵枝杈而已,目测这个高度若是他一跃而下,然后落地之时打几个滚就可以了。此刻他选择继续朝着那枝杈走去,赵德昭已经完全将身体伏在树杈之上了,为保持身体平衡以及移动的速度不至于让枝杈断裂,他缓缓向前,而在树下,周嘉敏神情紧张地盯着树杈上的人,也是担心那人。

    够到了,那披帛的一端此刻握在赵德昭的手心,突然间“咔嚓”一声,树杈最终还是断了,周嘉敏见树上的赵德昭忽然间失去了支撑,她立即花容失色,两手缩在前胸,忐忑不安地看着。

    正如赵德昭所料一般,当枝杈断裂之时,他立即选择一跃而下,当脚掌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选择以打滚作为减轻地面造成的伤害,他朝地面打了几个滚,地面的灰尘一下子蔓延开去,将一身黑色衣袍的赵德昭弄得脏兮兮的。

    周嘉敏见赵德昭一动不动地面朝下躺在地上,她立即小步到赵德昭面前,蹲下来后哭着喊着:“昭哥儿你醒醒!”她拼命地摇着躺在地上的赵德昭,只不过赵德昭依旧面朝下躺着。

    片刻过后,赵德昭幽幽醒了过来,周嘉敏见那人动弹了一下,便破涕为笑,嗔怪道:“你吓死我了。”不时地还用小手拍打着赵德昭的后背。

    “哎呦——轻些!”赵德昭从地上爬起,只不过他的右手手臂有些被擦伤了,还好不过是小伤,他把披帛递给周嘉敏,又发觉身上都是尘土,遂用手拍了拍。

    而一旁周嘉敏也帮着他在后背拍着,她一个力度没调控好,便失手打在了赵德昭右手手臂上,疼得赵德昭一下子叫了出来。

    周嘉敏并不知赵德昭受了小伤,此时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问道:“你受伤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万一有个好歹,可教我一个小女子怎么活啊?”

    “一点小伤算不得大惊小怪的。”赵德昭边说边摇晃着手臂,“你看还能动弹呢?”

    “噗嗤”一声,周嘉敏又笑了,只见她拿披帛道,“给我看看你伤得怎样了?”

    赵德昭左推右闪,周嘉敏便将他右手的手臂给掠了起来,那条手臂上已经有一些淤青出现了。

    “啊哟——疼!你轻点!”

    “一个大男人还怕疼么,待会儿跟姊姊回府去,我让人拿些狗皮膏药使上。”

    “周姊姊这道不必了吧,街旁有药铺子,进去就能买到一些。”

    接着二人便沿着湖边,返身去了城内的药铺。

    二人走到湖边的一处地方,这里四周都是芦苇荡漾,没有人从这里经过的样子,四周倒是安静,只有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真当有一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感觉。

    此刻赵德昭便想停留下来,欣赏一番美景,身旁的周嘉敏也被这风景给吸引住了。

    而在此刻,芦苇荡中东边的一个角落之处,忽然悉悉索索地有动静,随即传出一声嚎叫,四五个黑影从芦苇荡中窜了出来。随之便有五个人高马大、腰膀臀圆的黑衣汉子从芦苇当中出来,手执粗木棍子,挡在赵德昭面前。

    “你们是谁?”赵德昭问道。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你回不去了。”为首的黑脸蒙面汉子手执一根狼牙棒,随即挥舞着对着赵德昭道。

    “大哥,这个小娘子当真是长得水灵,要不……”一个猥琐之人立即将目光紧紧地盯着周嘉敏看,仿佛在他眼中只剩下美女了。

    “老四,今日上头给我们的任务是这个穿着黑色圆领袍服的少年。”说着那个蒙脸汉子粗着嗓子,一脸色样地盯着周嘉敏看,“至于那个小娘子么,呵呵……”

    周嘉敏怒目圆睁,淬了一口道:“你这贼人真是不知好歹,今日你若得罪我俩,明日定教你们不得好死。”说完,周嘉敏并不惧色,而是依旧站在赵德昭一旁。

    “老二、老三、老四动手吧!”

    ……

第一百二十一章 莫逆于心

    “上——”四人手执各色、大小粗细不同的棍棒,话未说完,便不由分说开始对着穿着黑色袍服的赵德昭那头砸去。

    赵德昭见四人抡着棍棒一齐地出手了,眼下四人又围在他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一点儿空隙都没有,一瞬间他眼明手快一把推开身旁的周嘉敏,周嘉敏一个不防已经倒在了旁边地上,双手支撑在地上,此刻忐忑不安地看着被四人围得死死的赵德昭。

    赵德昭被围困在人群之中,一时间腾不出手,只得躲避。今日运气忒差了,出门就被人围追打劫,出门黄历没看,也忘记佩戴那把匕首了。而眼前这四人,一窝蜂似的,看这样子似乎来者不善,而且方才听那人说话,他觉得这其中似乎后头有人操控这一切。

    是谁?为何自己一来到金陵城中,便发生了今日这一桩子事情,他觉得不是偶然,如今他不再多想,而是徒手搏斗怎样将这四人制服或是摆脱。

    赵德昭作为一个军人,他也在观察这四人。这四人手法娴熟,步伐稳重,似乎一下子又找不出甚么破绽来,而且从其棒法来看也是深谙一家之道,也就是练家子。

    好险,那个自称老大的汉子拿着的狼牙棒已经离赵德昭胸口一手的距离,赵德昭立马弓着腰,侧身一闪,躲避了过去,只是那衣衫的袖口处因为被狼牙棒刮擦了一下,划了几条口子,里头的亵衣也露出来了。

    袖口处破了没事,人没事就好,周嘉敏在一旁看着,手捂着胸口,拍着手长吁了一口气,四下里张望周旁有人经过没,可是失望的是并无行人经过,看样子这四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选择了这个地方出手,与此同时周嘉敏也左瞧右望地查找有无趁手的“武器”。

    一棒落空,其他人并不甘心,接着又是一棒,老二那头落了个空,而且方才用的力度过大,地面有些坑坑洼洼的,连人带棒子差点向前仰去。赵德昭一个借力,便从老二那个空挡出了包围圈,顺势往后一闪,成功出来了。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面前的有八只手,四根棍棒呢,赵德昭一见天色不早了,再纠缠下去恐怕不是个头,而且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虽有双拳,却使不开力气,且观四人毫无破绽可言。

    “快走!”周嘉敏还怔在原地,赵德昭快步跑过来,随即一手将周嘉敏拉住,然后往土路上跑。

    “老二老三老四,快追,别让那小子和小娘皮跑了!”后头四人拿着棒子一直在追赶着。

    赵德昭与周嘉敏一路下来,已经走偏离了原来回城的路,此去前方便是有许多湖水沼泽之地,而观眼前之势好似在往山中跑去一般。

    后头四人追着追着,四人已经渐渐支撑不住力气,前头的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也跑得狼狈不堪,赵德昭那一身黑色衣衫的右手臂上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此时他们二人方才注意到这条路并不是回城中的道路,而眼下天色渐晚,估计回江宁府金陵城中城门也关了。

    赵德昭有些无力,而周嘉敏也一脸困惑,那四人如消失一般,已经消失在他们的后头,而天色不早了,倦鸟归林,她倒是记得这附近有一家寺院,名为圆寂寺【鸡鸣寺】,便道:“昭哥儿,这附近有家圆寂寺,今晚恐怕要问他们方丈住宿一宿了。”

    “圆寂寺?”赵德昭一时间并没有记起这座寺院,而他又追问道,“快到了么?”因为周围并没有多少人烟,此外城外一片荒地与田野,在远处那边还有山水相连,湖泊环绕,这整个清冷的秋季显得更加的孤寂惆怅。

    若赵德昭没记错的话,远处那个湖泊就是玄武湖了,而且六朝时期的玄武湖直接与长江连同,也是当时作为水军训练的一个场地,如今却是南唐时期的玄武湖,也比后世的水面面积大概有三四倍大了。

    周嘉敏指着远处小山上的那星星点点的地方,道:“就在鸡笼山北栖玄塘那儿!”

    “唔!”赵德昭现在已经能够肯定那就是后世的鸡鸣寺的前身了。

    五代十国时期,922年,杨溥取同泰寺遗址的一半地方,建造台城千佛阁,如今远处山上倒是建有气势恢宏的寺院屋宇。

    二人沿着石阶而上,已经到了寺院门口,见山寺大门紧闭着,赵德昭便上前去敲门。

    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山寺大门打开,一个小沙弥从里头走了出来,便道:“施主,你们二人是?”

    赵德昭立马拱手说道:“我兄妹二人今日在石城湖遇上了贼人,如今城门已关,不知这位小师父可否让我兄妹二人在寺院禅房内住宿一宿?”

    “这……我速去跟方丈去说,两位施主现在门口等候!”小沙弥说完,便急匆匆往寺院禅房那头跑去了。

    此刻在门口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则等候着,而在三丈开外的那四个人则默默地将此处记住了,不久之后就回了老巢。

    ……一盏茶的工夫,那小沙弥便出了山门,让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进去了,而在门口,赵德昭见寺院大殿前放置着三品石4块,二人步调跟随着小沙弥后头,一齐入了后院的禅房后院的西厢内。

    小沙弥将他们二人迎送至西厢的一处禅房内,便道:“方丈已经遣了执事等众将禅房收拾了一下,今夜施主便歇息在此处!”

    赵德昭双手合十道:“多谢小师父了。”

    那沙弥话未说完,便又道:“这位施主(所指赵德昭),我家方丈已在方丈【佛寺住持的居处称为方丈,亦曰堂头、正堂】恭候多时,请往这边走!”

    “你家方丈?”

    “请!”

    穿过西边的白莲阁,赵德昭望去那头阁下右方有小石池,面方一丈余,此为放生池,而在不远处就是方丈所住的地方,今夜初十之夜,天空中那轮月亮渐盈凸月,照得放生池一抹清亮。

    而这座寺院以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本寺主供菩萨殿——法堂——藏经楼这条南北纵深轴线来组织空间,对称稳重且整饬严谨,给人一股庄严肃穆之感觉,而此寺周围又环绕玄武湖水所建,夜风吹来,空气中有股湿气扑面而来。

    到了禅房内,赵德昭见中室内榻上坐着一个闭眼、白眉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赵德昭当即恭敬地朝着坐上的方丈道:“见过方丈!”

    方丈睁开眼来,徐徐道:“赵施主你来了?”

    赵德昭心存疑惑,“方丈怎知小子姓赵?”

    方丈适才从榻上起身,道:“贫僧曾听白云先生与麻衣道者说起过,赵施主总有一日会来此寺中,而今夜东北面玄武湖湖水中有黑龙升起,正如白云先生与麻衣道者二者所料不假!适才见此,便记起了朋友之言,果真不假啊!”

    “方丈说笑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赵德昭笑着道,随即他忽又记起问那个方丈的一些其他事,便又道,“小子冒昧,不知不知方丈法号是?”

    此方丈并无指明:“贫僧的法号不足道也,赵施主今日命中乃有一劫,如今圆寂寺正好解了赵施主的围。”

    赵德昭接着道:“不知今日刺杀我的人马是哪一路呢?”赵德昭猜测李煜这人应该不可能,他不必为了刺杀自己反而让宋军提前南下,是皇甫继勋么,或许有可能,因为复仇。除了皇甫继勋之外,他倒是想不出是谁了。

    “赵施主倒是要好心防备一二,估计此刻山门外,那群歹人正准备等赵施主出寺门呢!”方丈依旧古井不波的样子,随即他吩咐那个小沙弥好好侍候面前的这位赵施主,接着又让他去药房内取了狗皮膏药来。

    赵德昭遂拱手告退,在返回禅院西厢的路上,他一直对这掐指一算十分好奇,那个扶摇子以及麻衣道者他倒想见见。

    月儿依旧挂在空中,此刻已经隐入了云层,繁星点点,赵德昭便回了西厢,此刻周嘉敏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屋内出来,关切道:“你这手还好吧?”

    “没事,这一点淤青算不得什么,方才方丈已经取了膏药,贴在手臂上了。”

    “那便好,方才我在屋子内搜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针线,你且将破了的外衣脱下来,我好缝补。”周嘉敏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如桃花一般嫣红,脖子以及耳背后面也涨得通红,娇羞似地低垂着头,说完便要去脱赵德昭的外衣。

    赵德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是非常自觉地将外衣脱下。此刻屋内,只剩下孤零零的二人,相视而笑……

    ……

    而在礼宾院内,小贵子等人并无见到魏王夜归,便遣了一院子的执事仆役在院中找寻赵德昭,可找了许久并未找到,接着又去城中一些热闹之处搜寻,未果。小贵子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即将此事上报给负责礼宾院事务的官员。

    礼宾院离皇宫并不远,接着便将消息传到了皇宫李煜那处,李煜借着又找到那几个监视赵德昭以及周嘉敏之人,只道是往城外石城湖而去,随即便不见了踪影。

    丢失你宋国王爷以及周嘉敏一事特别重大,容不得差池,若是到大宋的魏王在唐国出了任何差错,相反还会成为赵宋攻击唐国的借口,甚至以复仇作为激励士兵死战。

    李煜大怒,当即遣了皇城内的禁军以及城中的府军,一同往城外的石城湖一带搜寻。

    一群火龙已经开始往城外那儿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厢记

    圆寂寺中,西厢房内,两间厢房一直紧挨着,中间隔了一道墙。

    赵德昭今夜睡不着觉,便睁着双眼躺在卧榻上,今日的刺杀他一直想不明白是何人,按照皇甫继勋以及李煜的性子,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派杀手过来,而且他们的目标只有自己,这让赵德昭有些悱恻,若不是李煜他们派来的,还会是谁呢?看样子明日他回城之后,要去杨畅那头调集密探给好好查查。

    赵德昭这么一想也就安然了,不过夜深了,他有些尿急,便穿着亵衣起身去西净【卫生间】,隔壁的烛火还亮着,想必周嘉敏还在缝补他的袍服。

    “周姊姊。”赵德昭站在门口,轻叩房门,小声道,“衣服的事情明日再说,你先歇息罢!”

    却听见里面的人儿道:“昭哥儿,不碍事的,衣服马上就要缝好了,明天你就能穿上了。”

    赵德昭先去了西净,出来后便摸着路去了寺院斋堂后头的浴堂,装了个木桶打了些热水,又拿了空脸盆、脚盆过来。

    来到西厢走廊外头,周嘉敏厢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赵德昭放下木桶,叩门道:“周姊姊,你先开个门。”

    “甚么事?”门开了,周嘉敏从门内出来,略带倦意,颔首瞥见地上一木桶内散发着热气,赵德昭左手还拿着一个脸盆,她忽觉得不好意思。

    赵德昭立马拎到厢房内,边倒水边道:“你先洗个热水脸,再泡个热水脚,可去去疲劳,暖暖身子。”

    暖暖身子,周嘉敏一听,顿觉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她面色上露出了微笑,又觉得脖子脸上一片红晕,原来男女之间就是如此啊。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便用手撩起袖子,掬起脸盆中的温水,扑在自己面上,脸上反而觉得更烫了,她从赵德昭的手中接过脸巾,一直将脸巾覆在脸上,以掩饰自己尴尬的神情。

    待洗完脸后,赵德昭又倒好了洗脚水,周嘉敏此刻的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红了,她怯生生道:“昭哥儿我洗好后再叫你吧。”

    赵德昭也觉得这样盯着人家女孩子的脚看显得不礼貌,便别过头,“洗好了再叫我。”

    周嘉敏噗嗤一笑,她抬起脚,除去布靴,又除去鞋袜,露出白嫩嫩的脚,赵德昭只听见一阵水声,周嘉敏已经将脚给浸在水盆中了,与此同时赵德昭也在臆测着那副情景。

    一盏茶工夫,周嘉敏才道:“昭哥儿,好了……”

    赵德昭适才转过头来,半蹲着身子将水盆内的水全都倒在木桶内,临走之时还不忘嘱咐道:“姊姊,我那件衣服明儿个再缝吧,今夜月亮都快要到西山头了。”

    “等一下!”周嘉敏适才将衣服拿过来,然后道,“昭哥儿你的衣服已经补好了,我手艺不好,也就这么将就着罢。”

    “姊姊太客气了,补好能穿就行了,就算补不好我也不嫌你你的手艺差。”

    周嘉敏不好意思道:“讨厌,人家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快穿上看看。”

    “姊姊给我衣服吧,我自己穿上。”

    “你这人怎么这样,还是我给你穿吧,站好。”周嘉敏抖开外袍,先将右手的袖口套在赵德昭的右手上,随即左手也套上了,此刻周嘉敏已经站在了赵德昭的面前,她不好意思地贴着赵德昭的胸口,赵德昭身上散发着一种雄性的魅力,时时刻刻在“勾引”着她。

    她帮忙系着衣服外袍的褡裢,随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胸口如同小鹿在撞一般,莫非自己已经对这个男子动心了,只是他是宋国的魏王千岁,将来的一国之君,周嘉敏摇摇头,不再去想。可是她越是克制这种心思,便越发难以摆脱,此刻她一紧张,感觉脚底下一软,然后整个身子要往后头倒去一样。

    赵德昭见眼前的美人儿要往后仰去,便一个激灵,顺手用臂膀将她挽在怀中,怀中的周嘉敏当时只是怔住了,并没有任何举动,如小鸟一般依偎在怀中,赵德昭就这样抱着。

    过了片刻,周嘉敏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干甚么,她如受惊鸟儿一般便立即挣脱赵德昭的怀抱,并用右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她觉得自己的整张脸上都很热。

    赵德昭见周嘉敏如此,便问道:“姊姊,你热吗?”

    “呃……没甚么,方才多谢你救我!”周嘉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呆立片刻后,又小声道,“魏王千岁,今夜更深露重,还是早宿歇息,明日一早会城中。”

    赵德昭见周嘉敏如此,便也没说甚么,他觉得自己方才也有些唐突,一个女孩子没缘没故地被他差点占去清白,确实有些尴尬。

    他随即道:“那我走了,你也早些歇息啊!”他回过身,离开了厢房,当跨出门槛的最后一步,他停住了,转过头道:“谢谢你补的衣服!”

    周嘉敏听见这么一声,便不再言语,回床上歇息去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而在另外一个厢房内,赵德昭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今夜的状况有些来的太快了,他有些收拾不好自己的内心,他侧躺在床上,一直想着那件事情,一夜未眠。

    ……

    皇宫内,李煜尚未入眠,他一直坐在御书房内,渐渐的夜深露重,皇宫水榭亭台那头的湿气也吹了进来,湖面上的风一并吹着,御书房内的纱幔也吹动着,烛台上的火焰也一高一低的。

    李煜望着石城湖那头,而在此刻尚未有赵德昭与周嘉敏的消息,李煜心中甚是憋屈,自己心里头爱着小姨子,可是小姨子偏偏因为皇宫中的流言蜚语而拒绝自己的心意。而今周嘉敏却与宋国的魏王一齐去城外游玩,如今更深露重却未曾回到城内,这一夜也不知他们之间会发生些甚么,他这心里不是滋味。

    李煜一想到这样,他愤恨地挥舞着拳头朝着书桌砸去,那一方上好的砚台此刻盛满的墨汁也一并四处飞散,溅得桌子上,身上以及脸上都是,李煜却浑然不觉。

    殿外的内侍听见御书房内有声响立即进殿,内侍见李煜身上都事墨汁,便立即吩咐宫女端来洗面水。

    “陛下,夜深了,保重龙体要紧啊!”

    这一夜,李煜坐了一夜。

    ……

    石城湖附近湿气重,李煜派遣的禁军以及府军正在搜寻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只是偌大的湖面,又有芦苇荡环绕着,确实不太好找,一行士兵在夜里举着火把,在四周搜寻了一个时辰,就在此时,东北角搜寻的士兵忽然发现地面上的足迹。

    禁军立即带着人马,顺着足迹,去往东北面的钟山以及龙山附近。

    ……

    圆寂寺外开外十五丈四周,已经有十五个黑衣刺客正在道旁设伏,为首那人面上戴着一副青面獠牙面具,此人名叫欧阳云天,如今听见老大四个属下说着目标正在圆寂寺中,正吩咐他的手下静候在道旁,准备明日一早赵德昭从寺院出来回去城中的路上刺杀他。

    欧阳云天这次带来的人马只有不到三十人,如今已经一半埋伏此处刺杀赵德昭,剩下的另外一半则是他主人隐藏在唐国内的眼线。十五个人对阵一个人,欧阳云天一想到如此,便得意地哈哈大笑。

    赵德昭,这次你死定了,主人的计划也快要完成了。

    而今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亮了,欧阳云天等人焦急地等候着,就在此刻西面道上隐隐约约传过来许多人马的脚步声,在寂静夜晚甚是响亮。

    “马老大,你去看看那头究竟是谁?”

    马直已经去往那头打探消息,一盏茶过后,脚步声越发近了,欧阳云天左等右等,而马直则是一去不复返,不知……

    就在此刻,西面道上瞬间出来一对士卒,手里头全部清一色地举着火把,似乎在搜寻甚么。

    欧阳云天从路旁探出头去,他认识这些人马。

    “快,兄弟们撤——”他立即命令剩余的十三人全部撤退,他撤退之时,已经知道马直被人给绑了。

    这支士卒正是李煜派人来的禁军以及府军,此刻他们正沿着道路奔袭着,而这条土路正是去圆寂寺的道路。

    “直娘贼,丢了个魏王就让老子这么费尽心机前来搜索,若不是陛下仁慈,不愿大动干戈,我皇甫继勋为报父仇第一个宰了你!”皇甫继勋领着这一支士卒正在搜寻赵德昭他们二人中,不远处就是圆寂寺山门了。

    在皇甫继勋人马中,马直此刻已经被缚绑着,他也不知今夜怎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所幸欧阳云天他们已经带着人马先行撤退了,只不过今日刺杀失败,今夜埋伏的人马刺杀亦失败,自己又被人俘虏了。

    天亮了,皇甫继勋已经出现在了圆寂寺山门口,周围的士卒也都站在寺门外,如今卯时未至,士卒便等候在门口,而皇甫继勋的生母李氏礼佛,皇甫继勋便也等候着。

    清晨,圆寂寺的钟声已经敲响,古寺钟声盘盘,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一共一百零八下下钟声敲响过后,圆寂寺的山门已经开了。

    洒水扫庭的小沙弥已经出门了,皇甫继勋便立即上前,问着:“小师父,昨夜可见有人过路在寺中住宿一宿啊?”

    “确实如此,要不施主在此等候,我跟方丈通知一下。”

    “有劳小师父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狗,你欠打

    圆寂寺中,赵德昭与周嘉敏二人知道李煜派人连夜搜寻自己,便一齐地出了山寺门口,见到皇甫继勋领着一众宫中禁军以及江宁府的府军而来。

    皇甫继勋见到赵德昭的那一刹那,二人间虽然有一道父仇的阻碍,可是皇甫继勋碍于李煜的劝告,却依旧行了一礼道:“见过魏王千岁、周小娘子,不知昨夜你们二人可好,陛下那边不放心你们的安危,特意派了本将前来!”

    赵德昭却道:“皇甫将军你终于来了,昨日本王在堂堂江陵府城外居然遇刺,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幸好将军即使赶到圆寂寺,本王估计今日若是将军不来,那伙刺客断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哦?千岁你遇刺了?是何人所为,昨夜我们在道旁抓获一人,是否是千岁口中的那个刺客?”皇甫继勋忽然间想到昨夜半道上遇见的那个黑衣人,便立即吩咐左右士卒道,“将刺客带上来——”

    刺客已经被带了上来,双手缚在后背,赵德昭一见到此人的身形,便道:“昨日刺杀之人就是他,不过还有其余三人,不知皇甫将军可否一并捉拿到?”

    “并无。”皇甫继勋摇着头,于此同时他也在期盼为何昨夜将此刺客捉住了呢,否则以这些刺客要去刺杀赵德昭并不难,而他心中亦是希望赵德昭被人刺杀,也好间接地报了父仇,唉,可惜啊,可惜。

    赵德昭见皇甫继勋低沉着一副脸色,也隐隐约约猜测到他心中所想,不过赵德昭并无任何表情,二人随便你聊了几句,就开始回城了。

    身旁的周嘉敏愣是恬静地跟在后头,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

    皇宫内,李煜已收到皇甫继勋的奏报,既然宋使安然无恙,李煜这心头的安危就减轻了不少,而且他又听皇甫继勋说抓住了一个刺杀魏王赵德昭的刺客,便立即下令刑部官员以及大理寺彻查此事,给宋使一个交待。

    安排了官吏去查之后,李煜此时斜靠着亭子的栏杆上,望着满池塘的残荷,心里头忽然间觉得有一丝忐忑不安,昨夜赵德昭与女英二人孤男寡女共度了一宵,也不知这其中会发生了甚么事情,他这心里头还是不安,只不过碍于为已故的钟太后守孝,李煜暂时没有下那道圣旨。

    ……

    自赵德昭回了礼宾院之后,小贵子、董仲彦等人见到魏王安然无恙归来,心中甚喜,而后又听闻昨日遇刺一事,二人便愤愤不平,可幸李煜已经安排了一些官员去调查此事。

    自赵德昭遇刺一案发生之后,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正派人调查中,最近李煜又派了一些禁军把守在礼宾院四周,为的就是预防刺杀的事情再发生,当然李煜还有一个目的,也就是变相地监视赵德昭。

    这一下子,礼宾院的赵德昭也觉得每日身边多了一些监视之人,去辰源那边倒是有些棘手,估计也只有让辰源亲自夜探礼宾院了。

    十一日夜晚子时,一道黑影出现在礼宾院后院中,门口守卫的两个士兵也被人击晕了。赵德昭从房内听见脚步声,便立即起身披了件衣服,出门探查。

    “属下辰源见过少主!”

    “辰源起来吧,最近我出门不方便,就劳烦你们了。”赵德昭接着又把昨日下午刺杀那几人的外形以及手中手执的武器一并告诉了辰源,让他暗中调查此事,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些刺客的背后不简单。

    接着赵德昭又问道:“樊若水最近怎样了?”

    “此人一直在别院养伤,刘大夫说好的差不多了,自上次皇甫绍杰殴打一事令其不能应试,最近一段日子,他倒是与属下相交莫逆,属下也有意无间听闻他胸中的抱负,此人恐怕正如殿下所言年纪轻轻、学识不凡,才识满腹,不但经史子集擅长,而且天文地理也擅长,尤其是水利建筑,虽然此人现下居住了别院之中,恐怕也是一个不安分之主,殿下何不出面招揽他。”

    “不……暂时不了,樊叔清这类人为人正直硬气,颇有不惧权贵的清高,对于这样的人才自然是我大宋所缺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刻意接近反而不好了。”

    “少主英明!”

    “辰源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少主天生英明,属下佩服,少主还有其他吩咐么?”

    “夜已深,你先回去,一切行踪都要掩藏好,注意安全。”

    “属下告退!”

    ……

    第二天正午时分,赵德昭用完午膳过后,便与小贵子上街去了,身旁身后则又跟着三个彪形大汉,这三人乃是李煜派出的禁军高手,打从赵德昭出了礼宾院过后便一直跟随左右,寸步不离,赵德昭碍于李煜的好意,不得已让三人跟随左右,只是三人一直在侧,有些隐蔽之事反而会碍手碍脚了。

    千金一笑楼依旧矗立了秦淮河畔,这座当初由武凌清开设的酒楼,如今已经宾客盈门,而在前几日周嘉敏也在这里宴请了自己,只是自从前天晚上在圆寂寺中发生的那一幕过后,周嘉敏似乎也离自己有些远,也变得不爱说话了,赵德昭心中有一丝莫名地情绪低落。

    赵德昭继续在秦淮河畔逛着,而在此刻他经过皇甫继勋的府邸之时,却见府上下人们正驱赶着一个右臂包裹厚厚的青衫书生。

    青衫书生一个踉跄,差点向后仰去,此刻赵德昭一个飞身上去,及时地接住了此人,那人表情凝重,久久地注视着面前的赵德昭。

    此人似乎哪里见过?樊若水见到这个少年郎后,便一直想着。

    “兄台你没事吧?”

    “多谢小哥儿仗义相救!叔清谢过了。”

    此刻皇甫家门前那几个恶仆人一直在破口骂着:“快滚吧,书呆子,居然上门来讨债来了,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那日是皇甫绍杰将我打成这样,我自然要上门求给个说法了。”

    “居然直呼我家衙内名讳,你找打,来人啊,给我着打!”四五个青衣小厮连忙拿着执火棍子,从门内涌了出来。

    此刻赵德昭便道:“你们还有王法没,居然私自遣奴殴打百姓,这事说出去恐怕不得体吧?”

    “你是何人?皇甫家的私事岂容你一个外人品足论道。”这时候从门内出来一个执事主管,穿着一身杂役的服饰,指着赵德昭道。

    “不过是个路见不平,看不过去的好心人罢了。”

    “好心人,你还是走罢,皇甫家自有皇甫家的规矩。”

    “好一个规矩,皇甫家的规矩大过一国之法么?”此刻青衫书生上前质问道。

    “我家将军乃是唐国大将军,手里握有千军万马,岂非你一个小小的书生得罪的?”

    三个保镖自然认识这是大将军皇甫继勋的府上,便立即在赵德昭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贵子见三人不知跟殿下在说甚么,便也走到赵德昭的身边,那三人的体量在这几个青衣小厮以及执事面前一站,瞬间让皇甫府上的一干人瞬间有些紧张,似乎这个青衫书生的背后有指点啊。

    只不过自己这背后的主人乃是唐国大将军,自然是不能低人一等,受人欺侮的,弹指间,这帮青衣小厮便不惧面前这几人,而接着便有其他府中执事鱼贯而出,手中清一色地拿着执火棍子,已经将赵德昭、小贵子等共计六人包围了起来。

    三个跟随的禁军将士见势,便立即喝道:“此人乃是宋国的魏王千岁,尔等居然敢如此,不怕陛下知道后怪罪么?”

    “笑话,随便出来一人就打肿脸面充王爷,王爷岂非是这样好见的。”府中执事者话未说完,

    “哥几个都给我上!”便有青衣小厮出棍了。

    真是太嚣张了,仗着主人的地位便是如此,今日赵德昭倒想让这些人好好出出风头,也好出了前天的那口恶气。

    赵德昭这边五人已经出手了,而那名青衫书生则站在一旁,也趁势用左手抵挡着。

    一盏茶的时间,对方已经七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地哀嚎着。“爷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么?”赵德昭道。

    “快,走人!”

    “别走啊,这位兄台,你还没给人家银钱了,至少也要有个赔礼道歉啊!”赵德昭拉住那府上执事主管的衣襟,随即一抬腿便让那人低下身子。

    此刻小贵子见势,拿出魏王的令牌给众人看。

    “你真的是王爷啊!王爷恕罪,小底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冒犯了王爷,还请恕罪啊!”那人哀嚎着,其余看事的则丢了执火棍,抖抖索索地站在一旁,等待处置。

    “快给人家道歉,不然拆了你的骨头!”

    那人爬着来到青衫书生的面前,不断地磕着头。

    那人磕头也磕了,此刻依旧跪在青衫书生的面前,赵德昭又道:“你家衙内将人打成这样,至少给个银钱吧,要不赔个十几二十贯钱吧?”

    “多谢魏王千岁的救命之恩啊!这钱就算了。”青衫书生躬身道。

    “不客气,这刁奴狗仗欺人也不是一日二日了,教训这些人就得用些手段!”

    “快……让人使些钱来!”

    过了一阵,府上已经有小厮手中拿着沉甸甸的一个包裹出门了,只见里面塞满了许多铜钱铁钱的,赵德昭伸手一掂量发现比大宋铸造的铜钱质量轻了不少,而且品相也不怎样,大多数都是以一当十、以一当五的钱币,这不就是劣币么,看样子唐国通货膨胀也成这样了。

    而在一旁,青衫书生也感激涕零。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子要你道歉

    而在此刻皇甫继勋已经巡城归来,离府上也就一百来步了,忽然他远远地见到仇人之子也站在他府门口,他立即驱马赶了过来。

    皇甫继勋从马上下来,然后拱手拜道:“这不是魏王千岁么?今日是何种风将千岁吹到本将的府邸上来了。”

    “哟,这不是皇甫大将军么,怎么公务执行好了,还是刺客已经找到了?”赵德昭哂笑着,故作这么一说,也是刺激一下皇甫继勋办事不力。

    “千岁说笑了,本将这公务缠身,谁让那刺客脚底下抹了油,到现在都没有追查到,不过千岁不待在礼宾院中,这样贸然出来,恐怕四周的刺客一高兴,千岁又要受苦了是么!”

    “皇甫将军这话说的莫不是对陛下的禁军不放心,这禁军可是唐国最强的军队,莫非你是担心禁军不成气候么?”赵德昭也是还了一击。

    皇甫继勋一怔,这宋国的魏王果然是人小嘴皮子不讨饶,字字诛心,如同钢针一般刺在皇甫继勋的心头,给人一股毫无招架之力。

    随即皇甫继勋又道:“殿下今日怎有闲工夫来我府上?”

    “这倒要问问你府上的小厮以及执事了,他们仗着你皇甫大将军的名头,仗势欺人,险些将本王也打成重伤。”

    “莫林,有这回事情么?”

    “将军,小底适才见这书生上门来,口中一直说到是我家衙内出手伤人,便一气之下将此人给哄了出去,如今衙内正在屋内休养,怎会出手打人呢,别人打我家衙内还差不多啊!”

    “魏王千岁你看,我家下人没说谎吧,那皇甫绍杰乃是我的侄子,前几个月莫名其妙被人打成重伤,怎会无缘无故打了这书生呢?何况,本将至今都没有找到是何人伤了我家侄子呢,这笔苦水本将该去向何人说去呢?”

    好一张利嘴,赵德昭自然知道樊若水与皇甫绍杰之间的事情的,他抓住皇甫继勋口中的漏洞道:“将军你说的是真的么?”

    “本将句句属实,可不是乱说的。”

    赵德昭顺势爬坡,质问道:“哼,几个月都没抓到,莫非这次刺杀本王的也要几个月找不到么,还是你们办事根本就毫不上力呢?”

    “这……”皇甫继勋方才还在说自家侄子的事情,可到如今却被赵德昭一问,心内越发不是滋味,这根本就是两件事情么,至于找刺客这件事情,国主已经交给刑部以及大理寺他们去查了,自己这巡防京都的军防不过是捉拿刺客罢了,眼下事情不过是发生了几日,而自己侄子却是有苦都找不到黑手。

    皇甫继勋心内有些无力,他道:“千岁既然这么道,事情可有解决了没?”

    “今日这事不应该问我,你去问受害者吧!”赵德昭见青衫书生站在那头,便道。

    皇甫继勋见面前这个青衫书生似乎有印象,只是他平时事情太多,一下子也记不起来了,他道:“你便是说是我家侄子打伤了你么?”

    “皇甫大将军,可曾记得我?”

    “你是?”

    “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个月我便去你皇甫府上拜见你,可是将军却将我从府邸轰了出去,将军可曾忘记。”

    “你就是那个书生,怪不得如此眼熟。呵呵,今日起事的就是你么?”

    青衫书生道:“将军此言差矣,甚么叫起事,我这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过今日魏王千岁在此,也可做个见证人,前几个月是你家衙内将我打成重伤,若不是路上有人经过,我恐怕早就做了孤魂野鬼,向你家衙内索命了。”

    “你胡说,你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没有,当时你家衙内打伤我时,身旁都是他的人,想赖账自然是非常容易的了。不过既然你家衙内也受了重伤,想必也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书生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此事既然这样,也就作罢,反正你家侄子也那样了。”

    “莫不是我家侄子是你打伤的?”皇甫继勋一想起侄子被打伤的这件事情,就一直派人暗中查找是谁下的毒手,可是当如今却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他不知这如何向他母亲交待。

    “皇甫将军你这是恶狗重伤人啊,我都如此,又怎会这样,想必也会你家衙内平时也得罪了不少京中的权贵,否则也不会落得这副下场吧,对否?”

    此刻赵德昭也走了出来道:“既然如此,皇甫将军可代你家侄子道个歉可好,这事也就过去了,说不准上天可怜你家侄子,也让他好了呢。”

    皇甫继勋张着嘴巴,却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只要让他找到是何人伤了他家侄子,就算怎样他都愿意,只是皇甫继勋乃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怎可因为一个地位小小的书生而开这个口呢。

    “皇甫将军说个话吧,此事究竟怎么道?”

    “等我家侄子伤好后再说吧,莫林送客!”皇甫继勋话一说,衣袍一抖便走入了门内。

    赵德昭立即上前,拉住皇甫继勋的袖口,道:“你皇甫家就是这么讲究待客之道的么?本王今日好歹出来一番,路过你府门口,怎么着也得讨要一口水喝是不?”

    “千岁若是有着闲工夫,不妨入府一序,至于那书生的事情也就暂时作罢吧,千岁平时莫非也是爱管闲事么?”

    “闲事?你说这是闲事,这事情也可牵连你家衙内,若是闲事将军也可不管了。”

    皇甫继勋一听便气呼呼道:“魏王,适可而止吧,此事容不得插手,方才不是钱都给那个书生了么,还不作罢么,是要让本将送客么?”

    这时候小贵子上前道:“皇甫继勋,这要在我大宋,伤人害命可要付出代价的。”

    皇甫继勋又是一怔,不知道该说怎么是好,便道:“今日魏王打算如何做?”

    “就缺个道歉,要不本王现在就让人将你侄子给揪出来,给那人道歉,要不你随便给那人道个歉可好,若是你不做,本王今日可要围在你家府门口了,陛下那头可不会因为得罪我个宋国的魏王而让宋军南下吧。否则,你知道那个后果的。”赵德昭**裸地威胁道。

    “魏王千岁可要执意如此么?”

    “本王平素最见不得欺负人的狗官吏、狗大户,今日若是皇甫将军道个歉,此事就是皆大欢喜啊。”

    皇甫继勋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走入府门内,赵德昭吩咐那三人以及那青衫书生入府。

    “皇甫将军,你这是要往哪里走,是否是去你侄子的房间?”

    皇甫继勋没有说话,此时他已经来到了皇甫绍杰的房间。

    “将军,你回来了?”

    “开门,衙内可好?”

    “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呢?宋大夫说起码还要休养半年才能完全痊愈呢,这几日老夫人也一直待在这里,现在刚回佛堂呢。”

    “魏王千岁,你可听见我家仆役所说了吧?”皇甫继勋回过头说道。

    “哟——没想到皇甫衙内伤的这么重,真是苦了他啊!”赵德昭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头却憋着偷笑,不过好在没将他彻底打残,他不是那么心狠手辣之人。

    皇甫继勋苦笑着,而赵德昭却道:“既然衙内都不能赔礼道歉了,索性皇甫将军就代你家衙内给人家道个歉吧,还是将军一直在顾忌自己的脸皮子,不肯低头道歉呢?”

    “这……”皇甫继勋一想如此,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而那书生也在一直期待着,他不知这魏王千岁是否可以让一个堂堂的唐国大将军屈服了,这让他十分好奇,与此同时他也在注意着这周围的动静。

    屋内的皇甫绍杰一直躺在床上,如今他不用想一个木乃伊似的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了,因为在那最热的几个月内,唐国这边的天气是这么的闷热,经常将他捂得身上出了疹子。

    而屋内的气氛一直僵持着,皇甫继勋还是没有亲自道歉,而且对于皇甫继勋来说,他一出生下来就没有道歉二字,又何来地道歉,这个不就是让他难堪么。

    一盏茶、二盏茶地过去了,这几人一直僵持在门外,“既然皇甫将军不肯道歉,那么本王带人去房间了。”

    赵德昭说着就带这五人一同冲进了屋内,屋内的皇甫绍杰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屋顶的柱子以及砖瓦,一个不及,便觉耳边有几阵风闪了过来。

    “殿下,这就是皇甫绍杰了吗,要不要让小贵子亲自弄他起来。”

    “不必了,我想现在让他起来的人一定是他。”赵德昭指了指身边的青衫书生道。

    “我!”

    “唔!”

    就在此刻,皇甫继勋也已经跑到皇甫绍杰的床榻前,拦着了要上前动手的那个书生,他怒不可遏道:“魏王千岁,你这么做是让本将为难么?”

    “可是今日你不道歉不也是让本王为难吗?”

    皇甫继勋恶狠狠地瞪着赵德昭一干人,此刻他纵然是不道歉,却也决不让自己的亲侄子给人道歉的。

    “皇甫继勋,本王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本王金言一开,覆水难收。”

    皇甫继勋今日一想,便是不低头也得低头了,看这样子他只有暂时忍气吞声了,反正他要道歉的也不是赵德昭。

    皇甫继勋半弓着身子,对长衫书生道:“家侄做了错事,还请原谅。”

    青衫书生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魏王千岁这样满意了吧!”

    “唔,不错。皇甫将军至少是个男儿!”

    青衫书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暗暗将赵德昭记在心上,来日必当效劳。

    ……

    一群人出了皇甫府上,便各自回去了,而在后头,那青衫书生却道:“魏王千岁,等一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愿效犬马之劳

    皇甫继勋无奈,与此同时他低着头,看向赵德昭的目光之中有一丝毒*意。

    赵德昭几人却出了皇甫绍杰的房间,此刻听见青衫书生在后头叫着。赵德昭回过头来,他不知道这个青衫书生要说甚么,不过他心头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他的身份。

    “魏王千岁?”青衫书生鞠手躬了一礼道。

    “兄台何事?”赵德昭看着这个书生,故意问道。

    “千岁,此地不宜多说,不妨去茶肆一絮?”青衫书生抬起伤了的右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那便好!”

    青衫书生在前面开道,赵德昭则与小贵子等五人跟随在后头,六人出了皇甫继勋府上便沿着秦淮河畔街道走去。

    到了钟山茶肆,这街道旁一水的茶肆开在秦淮河以西,每日在茶肆喝茶饮酒之人不算少,大部分都是一些读书人,据青衫书生所说,他以前经常回来这里喝茶。

    “千岁,请往这边走!”

    大街左右,行人走着。

    “兄台,出门在外,还是不要唤我这个称呼了,另作其他。”

    青衫书生又是躬身道:“公子【公侯之子,身份等级高之人所用,并不流行,明清时候开始流行于一般读书人的称呼】!”

    两人寻了一处靠河的地方,这里僻静,人相对来说少一些,而在窗户外的河岸上,一些画舫正停靠在河边,似乎白天并没有人。赵德昭已经坐了下来,而青衫书生则是恭敬地站在对面,等待赵德昭说话。

    赵德昭见青衫书生那只右手还缠着纱布,便道:“兄台身上有伤,就不必如此大礼了,你请坐。”

    “多谢公子关心!”

    “兄台有事可直接说。”

    “公子,这……”青衫书生抬头看了看赵德昭身旁的小贵子以及三个守卫。

    “小贵子你们现在茶肆外等候,我与这位兄台说完话就出来。”说完便让小贵子以及那三个守卫出了茶肆外。

    青衫书生便开始说了,赵德昭也在一旁听着。这个青衫书生名叫樊若水,自叔清,赵德昭听见这些的时候并不奇怪,因为他早就猜到了,假使内心激动,此刻也不过是故作平静与耐心。

    樊叔清所言绝对真实,因为得罪了皇甫继勋,他被皇甫绍杰打成了这样,若不是有好心人救他,恐怕他早就死在乌衣巷口,这几个月一直都在救命恩人的府上休养身体,其间又去打探了金陵城中的一些消息。今日在皇甫继勋府门口遇上了赵德昭,若无宋国的魏王千岁,恐怕自己也早就被皇甫府上那帮刁蛮的恶奴给扫地出门了,也不会得到一些赔偿与道歉。

    如今樊若水已经彻底地得罪了皇甫继勋,日后在唐国也不会有好的前程。而纵观皇甫继勋此人,父亲皇甫晖既死,皇甫继勋被擢拔为神卫统军都指挥使,他年纪轻轻,又无战功,但仗着父亲的威名,遂为大将。皇甫继勋贪图享乐,名园甲第冠于金陵,又多蓄声妓,因此无论怎么说这样的人成为了一代统军大将都不会利于一个国家的发展的。

    到了此时,樊若水彻底对唐国死心,颓废悲伤了几月,想着要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要么一了百了来个痛快。对于樊若水而言,眼下唐国没有希望了,可天下之大,不只是一个唐国。此处尸位素餐的小人不识英才,另有明君贤臣慧眼识人,如今大宋已经平灭了几个国家,席卷天下统一浪潮,唐国不过是接下来的目标,而大宋必有让自己平步青云,一展抱负的地方。

    自从唐末开始,五代十国,天下何其混乱,皇帝轮流做,朝代更迭,国家兴亡很频繁,官员时常在几朝连续为官,比如不倒翁冯道,爱国这个概念并不强烈。哪怕是儒学出身的正直书生,也不见得需要誓死忠于自己的国家,尤其是这样一个暮气沉沉,庸君佞臣当道的国家,樊若水心中疾呼,为了自己的抱负……唯有北上才是唯一的出路。

    大宋乃是中原正统之国家,宋皇赵匡胤乃是一代英雄豪杰,又是一代好皇帝,而且宋皇之子赵德昭年纪轻轻,文武双全,且有仁爱之心,樊若水深深地为其折服,如今魏王赵德昭又为他一个小小的书生打抱不平,他在心中甚是感激这位好王爷,与此同时为了感谢王爷的恩典,他打算今日对赵德昭表心中肺腑之言。

    樊若水与赵德昭聊了许久,而在此刻,他忽道:“公子是否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赵德昭呵呵一笑,并不讳言,而是直接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唐末藩镇之乱后,天下四分五裂至今,这往后自然要一统的。”

    樊若水直言不讳:“为报公子,在下想要送一份大礼给尊驾,给大宋!不知公子?”

    “哦?是什么大礼?”赵德昭臆测着,或许就是。

    樊若水神色陡然凝重了不少,他抬头往四下里张望,见四周并无行人打扰,便凑过头去,低声道:“在此之前,请容在下先问公子一个问题。”

    “想问什么?”

    “公子此行是否就是为了一探唐国动静,好早日灭唐做准备?”

    “呵呵!”赵德昭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道,“莫非兄台想献上平天下之策?”

    樊若水凑过头来,假装倒茶水,一边为赵德昭倒茶,一遍低声道:“小人才疏学浅,哪能妄言平天下,不过可为平定江南出力一二。”

    赵德昭心中一动,“不知兄台可否透露一二?”

    “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樊若水忽然又朝窗外的秦淮河一望,继续道,“公子可看,这秦淮河就好比大江天堑,对面就是江北,公子与我所在的便是江南。对面之人若想到此处,一则可驾船渡江,二者可铺设浮桥过江。”

    赵德昭已经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甚么话了,他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打断樊若水之言。

    樊若水继续道:“公子或许顾虑。然唐之所以安枕无忧,皆是因为有大江天险,所以宋伐唐重在渡江。过江登陆则江南平,否则只能隔江叹息。”

    樊若水说了之后,抿了一口茶水,那苦味一下子密布了他的口舌之中,“可实际大江虽为天险,但如何能绝对阻击北方之敌?晋灭东吴,隋灭南陈便是明证。晋灭东吴先灭蜀据荆襄,宋欲灭唐必得先平蜀据荆湖,居高临下,顺流进攻江东。当年宋皇之策,便是为了日后灭唐做准备而已。”

    赵德昭很想在这个时候为樊若水的精彩策略而鼓掌,只是当下在钟山茶肆,外间倒是有人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而他们二人也只好靠着窗子,低声地说着,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贼一般。

    接下来,基本上都是樊若水在对面讲,赵德昭侧耳听着。

    “然顺流而下者只是水军,单凭战舰水兵或可骚扰,却不可破敌。必欲平江南,必以步骑渡江登陆,公子以为然否?”

    赵德昭点头示意继续。

    “渡江其二,其一是乘船,瓜州和采石两处乃是上佳渡口,当然了大江蜿蜒,再寻别处渡江也可以。但数十万大军渡江,需要多少舟船呢?”

    “再者,兵贵神速,宋军伐唐唯有速战速决,围攻金陵才能取胜。否则旷日持久,即便是胜,宋国也必然付出惨痛代价。以万千舟船渡江,很容易被察觉,唐国一旦有防备,谈何速战速决?所以,舟船渡江并非上佳之策。在下以为,搭建浮桥,大军渡江,可一举灭唐。”

    赵德昭故意问道:“江水浩浩,搭建浮桥谈何容易?隋灭南陈,韩擒虎也是率军夜渡而已。兄台的计划正是太……”

    “公子这么说,也是所有人的疑惑之处。除了熟读圣贤书之外,水文、兵法与营造都有所涉猎。去岁曾沿江游览,在下发现采石矶江面狭窄,完全有架设浮桥之可能。”

    “哦?”赵德昭疑惑道。

    “是难,难处就在采石江面水情,两岸地质山川水流,于何处固定。江中水深几许,如何打桩,如何相连如此种种!”

    “在下要送给公子,送给大宋的礼物正是采石水情,浮桥搭建之法!宋军伐唐总要数年之后,在下愿花费数年时间亲自去测量水情,记录整理,以备宋军搭建浮桥之用。”

    “此法甚好。”不过赵德昭道,“可你浮舟江上,测量水情绝非一日之功。若出现频繁,采石守军怕是会有察觉,你也就自身难保了。”

    “这个在下自然是有法子的,现在暂时不能跟公子讲。”

    赵德昭遂一改称呼,拱手道:“多谢先生献计之策,此乃大功一件,改日小王回京必当禀明陛下。待浮桥建成之日,也就是你平步青云之时。”赵德昭信誓旦旦道。

    樊若水有些意外,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多谢千岁!在下一定尽心竭力!”

    “先生就不要谦逊了,不知先生暂时落脚何处?改日再登门拜访。”赵德昭故意问道。

    樊若水就把住的地方给说了一下,随之二人起身拜别。

    ……

    出了钟山茶肆,小贵子等四人又跟上了赵德昭的步伐,在金陵街头继续逛着……

    而在后头,一直跟着二人,其中一人道:“欧阳头领,那人就是宋国的魏王赵德昭。”说话的正是那个老二,名叫马元,“他身边的护卫应该就是李煜派来的禁军,在街上这里动手不太方便,还是等其他下手的时机再说。”

    欧阳云天道:“唔,老二,你说的不错,今夜我要一探唐国礼宾院,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赵德昭,也好让主公放心。”

    “属下晚上去城东收拾人马,杀向礼宾院。”马元抬起头,看着欧阳云天。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戮,才刚开始

    九月十二日夜晚,又是一个夜晚,天气有丝凉意,天空中的月儿时隐时现,婆娑的树叶沙沙沙沙地吹拂着。

    礼宾院外,一队禁军士兵正在府门外巡逻着,丝毫不敢松懈,而在另外一处地方,大理寺监狱四周也遍布士兵,在漆黑的夜空下防守着。

    礼宾院三丈开外一处墙角,欧阳云天等人已经穿上了夜行衣,正注视周围的动静,今夜他们安排了十二个人手,显然易见是探入礼宾院刺杀赵德昭的。

    而在礼宾院内,一处假山怪石间,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靠在假山石头下,借着今晚夜空一片漆黑,伺机而待着。

    赵德昭房间的灯烛火也在此刻熄灭了,随后房间门“吱呀”一声闷响关上了,一个人影从房间内出来,穿着夜行衣,四下张望间便探首探尾地来到了院子旁边,随即摸索着爬上那棵香樟树上。香樟树上之人与远处的假山形成一个掎角之势。

    漫长的黑夜中,时间仿佛凝置了一般,这些人都在静静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礼宾院外,禁军正在换防中,欧阳云天等人摸索着前行,借着遮掩之物,迅速地沿着墙角跟上,又绕过那些禁军来到了礼宾院侧门一带,这里的禁军布防以及控制力稍显来说,略微薄弱。

    十二人埋伏在东门口处,打算过了子时再动作。

    马元问道:“头领,大理寺那边应该成了没?”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等赵德昭死后,我们再去救出马直。”

    欧阳云天探出头去,见侧门守护的士兵依旧严阵以待,只不过那些将士的脸上稍微出现了一丝疲惫之色,强忍着支撑在门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的更夫恰巧间路过,那些士兵田间锣鼓声一下子抬起了头,警惕地观察着。

    一盏茶的工夫,周围又安静起来,一些将士的脸上又出现了疲惫之色,整个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只有门口几盏灯笼微弱的光芒闪耀着。

    ……

    过了子夜,四周一片静悄悄,远处的禁军依旧守护在门口。

    忽然间从远处来了一个骑马的士兵,马蹄声在寂静夜空中显得十分响亮,马蹄“当当当”,那人不下马便呼喊道:“都虞候,大理寺那边出了岔子,有人正在劫狱。”

    大理寺与礼宾院相隔着几条街道,这都虞候道:“大理寺人手若是不够,速从此处抽调一些兵力。”

    都虞候说完,立即从这对士兵抽调了五十兵力,那名将士立即带领五十人马,火速支援大理寺。

    马元从墙角处探出头去,左右观察了一阵,“启禀头领,那边成了。”

    趁着礼宾院门口五十士兵走远过后,欧阳云天一声令下,十二人从角落中出动,这边的刺杀都是精锐人马,也可见他们的主公为了成功刺杀赵德昭安排得非常缜密。

    “不好了,都虞候,有刺客!”禁军将士见到刺客抽出刀砍了过去,立马喊着。

    未经只言片语,恶战顿时展开,杀手刺客的招数自无花哨可言,姿势也并不美妙,但却简单有效,冲、刺、杀、砍、劈、戳等动作完成的十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意。

    刀砍去之后,便是一道血雾喷薄而出,在一旁的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也是看得面目扭曲,眉头一惊,一时间都被欧阳云天那种浓烈的杀意所摄……

    一拨狠辣的攻击过后,门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五六个禁军将士已经躺在地面上,那都虞候刚想去另外一侧调集兵马,忽然间欧阳云天从身后抽出一支箭,弹指间便拉弓上弦,一张弓利索地射去。

    “吃”一声,在漆黑的夜空中,那箭矢没入那都虞候的喉咙口,登时那人便倒在地上。

    一炷香的时间内

    这边的院墙便已经没有士兵了,欧阳云天也省去了攀爬院墙的麻烦,他当今让人从侧门口入,摸索着进入礼宾院内。

    “不好了,有——”刚出房间在走廊上遇见了刺客,那仆役话没有说完,欧阳云天一刀从后头下去,那人口吐鲜血,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欧阳云天立即警惕地拿着刀,观察着四周,生怕方才那一声喊叫引来了人马,可惜并没有,这一切的安静倒是超乎欧阳云天的预计范畴,与此同时他也在担心接下来的计划。

    “老二,那厮的房间在何处?”欧阳云天转过头问道。

    马元紧紧地跟随在欧阳云天的后头,他二话不说立即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牛角号,吹响了。

    号角之声,在漆黑的夜空中甚是响亮。

    而在那后花园内,假山石头下面的三人以及香樟树上一人听见过后,便提高了警惕,打探着四周,等待着猎物的前进。

    一声号角声后,欧阳云天恨不得在马元背后砍上一刀,他低声道:“老二,你找死。”

    “头领,这是我与那人的密信,只要吹响过后,那个小厮便会出现。”马元这时候也是担心自己的胡作非为,可那小厮偏偏对牛角号子声敏锐。

    这十二人散开四周,隐入走廊两侧的花木丛中,相对埋伏在走廊两侧,预防接下来的变故。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个青衣小厮便收拾着步伐,来到了欧阳云天等人的面前,他躬身朝向老二马元那头。

    老二立马道:“小秋,那宋国的魏王住在何处,快带我们去。”

    那青衣小厮便带着他们几人赶了过去。

    在黑夜中,十二个刺客此刻躬身摸索前行,沿着后花园的藕塘池水旁的小道走着。

    那十二人不知道的是,此刻树上那人已经提箭上弓,一个满月,一支箭羽便夹杂着空气,朝着前方飞去,登时射穿一个刺客的胸膛。

    在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后花园门口处的灯笼发出晕黄色的光圈,一风袭来,灯笼随着风呼哧呼哧地闪着。

    又一箭,射穿了刺客的脖颈。而前行的十个刺客却浑然不觉,不知道危险已经迫近了,他们已经摸索着朝着屋子内赶去。

    不过第三箭之时,却一下子钉在了假山处。就在此时此刻,三个身形矫健之黑衣人从假山后头一应而出,三人各执连环飞梭刀。

    眨眼之间,双方开始相互执斗,双方也陷入了厮杀之中。又在此刻,书上传来了一声绵长的口哨之声,三人开始加强了攻势,朝着十人砍去。

    僵持片刻过后,十人遂朝着目标的那个屋子赶去。

    此事哨声又改,忽从道旁陡然间生出了变化,三个刺客一不小心掉入了陷阱之中,动弹不得。其余七人正在与三个强悍的黑面人间斗殴着。

    欧阳云天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人的战斗力十分强悍,他居然也是勉强应付了老长时间,却依旧脱不出三人的攻势中。

    此刻老二、老三、老四均在他身旁,他忽然间对着老二低声道:“老二,你们在这里应付着,我赶去屋子。”

    “头领放心,你安然去罢,这里有我们兄弟六人挡着。”

    欧阳云天急往那头赶去。

    在漆黑的夜空中,然间一支箭矢从远处树枝上飞了过来,欧阳云天便忽然间觉得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远处而来,他登时飞舞起大刀,急用刀背挡去了一半的攻势,那支箭矢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从他的肩膀之处擦了过去。

    欧阳云天只觉得左肩那头有一支箭矢擦了过去,幸好只是皮肉伤。

    此刻树枝上方的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朝着地上打了个滚,随即飞赶去小屋门口。

    ……

    欧阳云天已经一个人赶至屋门口,见屋门紧闭,他忙用刀去劈门。只见那门一开,忽从里面射出一支羽箭,朝着自己飞来。

    欧阳云天见危险来临,又用刀背去挡箭,那支箭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却朝着右肩膀射来。

    一箭未射中目标,欧阳云天呼了口气,却不料又一箭从里面射出来,欧阳云天一个大意,那箭矢已经射中了欧阳云天的右臂。

    而在屋内,却只听见一声冷笑。

    远处尚在僵持,此刻见欧阳云天受伤,包括受伤倒地的刺客,一下子见到了目标一下,从地上连忙挣扎爬起,全部迂回包抄,从三个黑衣人左右两侧欲要突围而出。

    马元见欧阳云天受伤了,第一个朝着跑了过来,而在黑暗中,早就箭矢对了过来。

    “吃”一声,马元连同兵器带人,一下子向后。

    “噗通”一声,马元掉进了藕塘池水中。

    欧阳云天见远处人马还在僵持,马元又掉进了藕塘池子中,他惨笑一声,然后抽出腰上的匕首,一匕首向着屋内掷去。只听见里面瓶子“乒乓”掉落的声响,又好似有人也……

    就在此刻,树上之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张开弓便射去。

    欧阳云天又见一黑衣人前来,他朝地上囫囵一个打滚,那一支箭矢便从他腰身那侧闪身擦过,那腰上的衣服便被划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亵衣。欧阳云天心道此人箭法不错,看样子是个难缠的主,而屋内那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但从方才那花瓶落地之声,他好似听见一人倒在地上。

    欧阳云天受了皮肉伤,此刻对面之人又张弓射箭。

    与此同时,藕塘池水之侧,一伙士兵明火执仗从地从水边而来,那六人已经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而在陷阱之处,又围满了士兵,周围又有敲锣打鼓之声音传来。

    欧阳云天见对方人多势众,便从地上拿着刀,火速往院墙那边逃去。

    四个黑衣人也在后面追着欧阳云天,一起消失在夜幕中,那四个黑衣人乃是辰源派来的。

    ……

    “末将来迟,请千岁恕罪!”

    一个将士道:“千岁,那人爬墙逃走了,末将带人往乌衣巷口赶去之时,已经不见人影了,眼下只好派去一队士兵搜索城中了。”

    另外一个将领禀告:“千岁,连同藕塘池水中捞上一个昏迷不醒的,一共生擒八人,还有三人已经被人射死了,一人在逃。现已经送往大理寺监狱。”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赵德昭从屋内走了出来,手里掂量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忽然间,赵德昭走到一个将领的面前,然后拿起他手中的一把刀,将匕首朝着刀身砍去,那柄刀切被断成两截。

    “呼哧,千岁这柄匕首真厉害。”那名唐国将领见自己的刀被匕首断成两截,他大呼道。

    “此匕首甚是厉害,就是方才那刺客所用,若不是本王飞身躲过,恐怕就被它刺中了,也不知这匕首是否涂了砒*霜等物。”

    小贵子这时候拿着一方手巾,将匕首裹了起来,连夜送往外面严查匕首是否涂了毒药。

    之后查出匕首并无涂毒药。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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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宋武功介绍:
五代十国末期,天降圣人,军校青年赵德昭穿越后周,再世成为赵匡胤之子,人会在同一条沟里翻两次船?不!且看帝子赵德昭,如何扭转乾坤、一统华夏!后世云:天宋武功、大道德昭。天宋武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宋武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宋武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