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郴州之捷、战前准备
九月上旬,此刻南方秋雨绵绵。故楚之地荆州南,李汉琼驻守江陵,于此镇抚荆南士民,积聚粮草,打造舰船,以备战蜀国之用。
荆州以南,湖南之地,潘美则把尹崇珂、王侁等将领召到潭州,命他们训练士伍,收剿流寇。潘美在湖南的任务除了安抚旧地之外,还得准备收复郴州,与南汉国一战。
趁着宋国一举攻打湘湖之时,汉国陆光图却领兵占据了郴州。郴州地处岭南与湖南交界之处,此处乃南岭山脉与罗霄山脉交界处、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分水岭。秦国统一岭南一战中,记载此地开挖灵渠,沟通两地。
郴州自古以来为中原通往华南沿海的“咽喉”,乃“兵家必争之地”,是湖南的“南大门”,素有“楚粤之孔道”之称,因此大宋对此地势在必行,郴州一下,好比守住了大门,对望岭南之地。
在秦再雄一干宋军将士要求下,待汉国郴州剌史陆光图带兵过了攸水,宋军在云阳山切断郴州剌史陆光图的后路,然后由潘美从潭州南逼近,围追堵截,宋军两处夹击。
商计战事后,秦再雄速回辰州集结兵马。
……
三日后,南方战事开始,南汉陆光图与宋军之间的争夺湖南的战斗开始打响了。
陆光图那里并不知道秦再雄已经投降宋军,而秦再雄自从投降宋军之后,就将与陆光图暗中谋划分割湖南之事告诉了潘美。
南汉陆光图率领几千兵马,沿着汉、唐边境山峰中急忙行军,而汉军带足了粮秣军械,进入武功山,在攸县涉过攸水。汉军晓行夜宿,顺利抵达醴陵。此时醴陵只有几百宋兵,闻得南汉大军来袭,早已纷纷窜逃。
此刻潭州城,潘美的兵马已经以逸待劳,宋军李超所带千人马风驰电掣般冲杀过去,杀了陆光图所率汉军个措手不及,大骂秦再雄背信弃义。汉军支撑不下,开始撤退。
潘美、尹崇珂见此情形,便率领两万大军在攸水会合,随后分道南行,在耒阳一线停下来,大营就扎在耒阳城外,偶然间从一个落魄书生那里得到郴州的地图,包括这州城四围,文明山、东山、香山、曹王寨山、马岭山、黄相山等。
得此良机,为大宋攻打郴州立下了不世之功,潘美即刻命宋军攻打郴州城。
九月壬寅日,潘美等克郴州,这次居然活捉了郴州刺史陆光图,原本历史上陆光图战败而归,可现在陆光图被擒,乃是赵德昭一手促成的。
陆光图贤明远外,为政以德,也是一个人才,赵德昭可不想让陆光图重蹈历史上的悲剧。
郴州一战,使得周行逢时期的整个湖南开始正式归入宋国疆域内。
……
南方酣战完结,此刻北方开封。十月初,到了立冬,天气开始严寒。赵匡胤这几日则在思考何人为帅,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王全斌为主帅。
又到了崇元殿早朝之时,今日南方快马来报,九月壬寅日,潘美等克郴州,这次居然活捉了郴州刺史陆光图,周行逢时期的整个湖南开始正式归入宋国疆域内。陆光图此刻正往京城押送之中。
官员也开始庆贺潘美打了胜仗,只是赵普、窦仪几人却还在为昨日官家坚持王全斌为帅而无奈。
赵匡胤高兴之余,也在暗暗思索出兵事宜。这日朝堂之上,又再次宣布以王全斌为主帅,崔彦进、赵信同为副帅……
此刻魏王赵德昭忽然提议让大宋军事学院的学生报名参加这次伐蜀之战。这点倒是让窦仪、赵普、曹彬等人大吃一惊,对于曹彬而言,不知道此次出征蜀国之战自己儿子曹璨是否参加,作为这对将门出身的曹璨而言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
赵德昭看着朝廷上的诸位大臣,道:“我大宋创立军事学院即是为了培养军中人才,这次伐蜀之战可以作为一次检验。”
早朝之上倒是没有人有何异议,大部分都是赞同此事。
郴州平定,赵匡胤迫不及待地问道:“诸位,你们认为何时出兵才好。”
“陛下。”赵普道,“越早越好,如何已经九月下旬,马上就要入冬了,迟一刻就会拖延我军的部署,再则也会让蜀国察觉事情有变。”
“蜀地北部山势险峻,蜀道狭窄,无论是通过栈道还是江水上游等地,输送转运十分困难。”赵匡胤道。
赵德昭道:“父皇,儿臣认为大军备战,粮草先行,我大军可从水路运送粮草,辎重。朕即可下旨让荆南与湖南准备战船,备齐粮秣军械,等一切就绪之后,大军再出发。”
“……”
……
夜深了,此刻在汉国都城内,夜市繁华,灯火辉煌。与其他酒楼不同的是,城西的这家酒楼开始打烊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夜至,更夫打更巡街而过,待更夫走远,此刻一个高瘦黑影立即窜入一家酒楼背后。
酒楼名为羊城酒楼,店主姓杨,名明。跟杨濛同姓,却不是杨吴族人,而是杨濛手下的一个护卫。
当年杨濛在江宁府一手收拢旧将,之后训练死士,结成长春堂,为了扩张势力,昔年杨濛决定让手下十员旧将,分散各地,成为据点。
短短二十年,长春堂遍布各地,当时赵德昭听闻之后也是一愣,不过正是因为有了长春堂,赵德昭所要办的事情就变得越发顺利了。
烛火摇曳之下,烛火一闪,屋外闪过一道黑影,转眼间便至后院。
杨明探出头去,谨慎地问道:“你来了,后面有尾巴吗?”
黑衣人却道:“没有。”
“进来吧。”
黑衣人一入内内,登时说道:“我们的人马收到线报,陆光图已被潘美所擒,任务进行地十分顺利。”
杨明连忙问道:“那就好,是否还有其他书信?”
“书信倒是没有。”黑衣人道,“明日港口有一批从流州运送而来的货物,到时候由你出面将货物运送至城外,切记此物在搬运时,不得遇火,不得遇水,否则会发生意外……”
“不得遇火,不得遇水。”杨明喃喃道,“莫非是……”
黑衣人神色紧张,说完就出门了。
次日,郴州刺史陆光图被俘一事传回了汉国,当地官员三令五申下令封锁战败消息,可是不知为何,兴王府百姓全部知道了。
陆光图被俘,对汉国确实是个损失,这些年汉国境内国政**,朝廷大权全部落在宦官之手,区区一个陆光图倒是没有让汉国激起甚么变故。刘鋹终日流连花丛中,自然对此事不放在心上,丢了一个郴州,宋军也敢突破岭南。
陆光图一败,消息传回兴王府(广州),一些忠义之士怀有对汉国的惋惜以及陆光图的惋惜之情,仅此而已。
“陆光图乃是汉国忠臣,汉国之败也是刘鋹一手造成,自取灭亡罢了。”
“嘘——”一人连忙提议那人轻声,“切勿让人听见。”
那人忽然间爆发一股气势,厉声道:“罢了,这天下之大,定有爷爷的立身之处。”
……
一大早,杨明按照黑衣人吩咐,租了三辆驴车,雇了几个力气大的工人,去了城外港口运货。
码头上,来人来往,从船上开始搬运货物,此船上面大部分都是从流州西岸运送而来的盐,只有船上之人知道在另外一个舱内还摆着十五筐黑漆漆的箱子。
杨明按照吩咐,将箱子全部搬上驴车,之后将此货物藏在城北洞中。
十月中旬,此刻蜀国内,孟昶君臣正在为蜡丸密信联系汉国一事而兴高采烈,殊不知蜡丸密信不过是给了宋国一个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出兵攻打蜀国的借口。
“估摸着日子,赵彦韬他们三人也该到河东晋阳了。”
王昭远早就得意洋洋:“陛下,此事成功之后,则蜀汉两国无忧也。”
“这是好事么?”李昊心中想到。
蜀中成都府,城西小罗巷口一处宅院内,虽然如今已经十月多了,可是成都境内尚有一些花还在开放中。
花香阵阵,无庸子正在屋内闭目打坐,安德裕在藏书阁博览群书,安东野却在后院园中练习拳脚功夫。
这一日,秦习还在为他们三人做饭。秦习今日而来,自然有魏王赵德昭的书信。
秦习道:“如今蜀国兴州军校赵彦韬早就是殿下的人了,这样也给我大宋出战一个好借口了。”
“看来一二月内,我大宋必有行动。”无庸子道,“等孟昶回过头来之时,我大宋军队早就从凤州南下,攻破剑门关了。”
秦习立即给无庸子书信,无庸子见书信至,立即看了起来。这一次的任务却比以往的更为艰难,这次他们的计划则是安民,让百姓无扰,归顺大宋。这才是为政的最高境界。
安东野见到无庸子的表情,立即追问道:“师父,这次殿下的任务真有这么难吗?”
“这个你看看。”无庸子道,“欲救万民与水火之中,此事虽不易,但还是要努力做。”
安东野见此任务,看呆了。
第五十四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一)
火*枪还是一个问题,赵德昭心心念念的武器仍旧达不到他心中的高保真标准。
黑夜之中,赵德昭所派的一个黑衣人步入军器监内,以一杆假火绳枪代替,盗走了火绳枪,因为火绳枪对于现在的大宋而言是件军事武器,十分重大,因此若是赵德昭私自取走火绳枪也要上报皇帝,可是为了火器的研究,他悍然派长春堂武士盗走了一杆枪,然后交给武凌清研究。
次日,城外别墅内,武凌清手上就多了一竿火绳枪,他翻看这杆火绳枪之后,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这杆火绳枪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枪,而且它身上毛病确实不少,难怪赵德昭那边一直都很低调。
赵德昭却道:“以你所见,该如何?”
“小昭,先放着吧,改日我定当好好研究,我相信凭借我们两人对枪械的了解,势必让大宋军队的战斗力提高一个层次。”
“那也好,你这边有空就开始研究起来。”赵德昭拿出自己的枪械制作图纸交给武陵清,“我先走了。”
……
天气进入十月,北方开始下起了小雪,雪花飘散,可是严寒之中依旧抵挡不住大宋士兵的热情。皇帝赵匡胤下诏,传令士兵准备出兵伐蜀前备战。
开封街头,广味酒楼内,几个年纪与赵德昭相仿的小将正在酒楼内吃喝。这几人赫然就是军事学院的学生,曹璨、李继隆、石保兴、呼延赞、贺令图几个,自从朝廷有旨意下令自愿招募学员参军之时,这几人就报了名。
而他们今日出现在广味楼,一是因为赵匡胤对他们的宠渥优待;二是赵匡胤也觉得这些少年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日后倒是可以为成为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三是因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功勋子弟,自从杯酒释兵权之后,又开设大宋皇家军事学院,目的就是为了约束这些大将,将这些大将之子全部招入学院,也是为了安抚他们,再者这些功勋子弟效忠自己与效忠自己儿子,赵匡胤还是放心赵德昭的。
外面下着小雪,广味酒楼三楼包厢内,几人聚在一起,聊着天,喝着赵德昭特别酿制的烈酒。
“几位兄弟,不日即将出战蜀国,德昭敬你们一杯。”说完,赵德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殿下的美意。”曹璨、李继隆、石保兴、呼延赞、贺令图几个拿起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噗——”曹璨五人被这烈酒不行了,呛得脸红腮帮子粗。
“好辣。”
“殿下,这酒真烈……”曹璨一杯酒下肚,就感觉周围一切都在旋转着。
赵德昭掩着嘴笑着:“这是我特意制作的烈酒,珍藏了好些年,自然烈。切勿贪杯,此去伐蜀,军中纪律可要好好记着。”
“哈哈——”曹璨五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德昭举起筷子,祝贺道:“我希望几个哥儿回来的时候,军功满身。来——吃菜。”
“唔。”
“……”
酒楼外雪花还在飘,可是众人的心中一片火热,因为这些少年们相信,在蜀国有他们奋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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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初,淮南、荆南、湖南等地正在加紧准备粮秣的征集与调运,大小运粮船、战船等船只从江陵府、襄阳、岳州以及扬州分批调集。
湖南等地又留下十万兵马镇守此地,以防唐国与汉国趁宋国伐蜀之际,出兵攻打。
大宋上下正在为准备伐蜀之战做准备,辽国内自从六万骑兵被莫名“天雷”毁坏大败后,又经历耶律贤之死,辽国统治阶层间出现的矛盾以及耶律璟的不作为等,辽国暂无实力南下。
汉国也同样如此,经受惨败之后,汉国实力大损,无力南下,即使取得了蜡丸密信又如何。
赵匡胤下令从各地抽调兵马三万给王全斌作为北路军统领,两万给东南路刘廷让大军。
东路军刘延让、曹彬等将士业已在十月上旬从开封出发,一路南下,经过襄州,于江陵守军汇合,吕余庆得知东路南下,即从岳州、郎州等地抽调兵马,在江陵汇合,给事中沈伦为全军随军转运使,荆南李汉琼率领水师在江陵待命作为南路后援。大军随即汇集归州。
十月中旬,北路统兵王全斌、崔彦进、赵信等一齐被诏至广政殿,特别强调了监军在执行军纪方面的权威性以及军纪的严格性,并且三令五申,行辕打仗所到之处,不可扰民,焚烧屋舍、开丘发坟,违令者以军纪处分。
因为天气缘故,赵匡胤下令在下一场寒潮来袭前,军队出兵西行与南下。
于此同时,北路大军也开始从开封出发,陇州刺史李守节、原州刺史王彦升等人率兵,汇集在凤州,计划由凤州夺剑门关南下成都。
十一月上旬,王全斌、崔彦进、赵信、王仁瞻率领兵马已经赶到了凤州。
此刻凤州刺史府内,沙盘摆在大堂内,西川行营前军兵马都部署王全斌、副都部署崔彦进、副都部署赵信、都监王仁瞻、陇州刺史李守节、原州刺史王彦升、凤州团练使张晖等人正在商议行军打仗之事。
张晖指了指沙盘上的地方,说道:“据斥候所报以及末将这段时间的打探,兴州附近有乾渠渡、万仞、燕子等寨,围绕兴州建造,这些地方都囤积了大量蜀兵以及军粮数万石。”
王全斌分析了张晖之言以及搜集来的军报,“这次我大军对兴州势在必行。第一战就从兴州附近军寨开始,夺其军寨以及粮秣军械。”
王全斌说完,众将士全部赞同王全斌的看法,第一战就是拔行州附近军寨。
而在归州,曹彬等人的兵马业已到达此地,而此次大宋派了上百搜战舰与粮船,长江沿岸又有兵力相助。
曹彬、刘延让立于船头,停泊在归州附近的船只正要,忽闻江陵李汉琼快马奏报。
“报——”一个将士立即递上军报,“江陵遣人送来军情文书,请曹督监过目。”
曹彬立即打开书信,看之。
刘延让在一旁急忙催道:“老曹,李汉琼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曹彬立即说道:“据我军斥候探马来报,蜀人狡诈,他们在巴东以西的江面上设了三重铁索,拦截我国舟师,且两岸都有军队驻守。”
“确实狡诈,不过……”刘延让道,“我军开赴巴东之后,不能仅凭战舰冲突,应该先用步卒,沿长江攻其两翼,将蜀军击退之后,方可用舰船溯江而上。”
“此计不错,先让岸上步卒准备突击,灭蜀国拦截我江中巨舰之军。”曹彬握紧手中的信函,“就算蜀国铜墙铁壁,我军势必要突破三峡天堑。”
……
十一月的成都,也开始下起了雪花,在纷纷扬扬的夜空下,一道道黑影开始活跃在成都街头小巷。
次日,成都府衙、一些屋舍之上均出现了宋军伐蜀的檄文,大概意思也就是蜀国兴州军校赵彦韬业已归顺大宋,同时将蜀主孟昶暗中勾结汉国刘钧的蜡丸密信呈送给了大宋官家赵匡胤。赵匡胤一怒之下,发布伐蜀檄文,同时言明孟昶失德之行,王昭远上行下效之行径,历数了十三条罪状,条条都是针对蜀国君臣。
沿街巡视的军队见到檄文,立即命人撕毁墙上张贴的檄文,疏散百姓、士人,将檄文送去了皇宫。
蜀国皇宫温暖如春,孟昶一身薄装出现在宫掖之中。
“这……怪不得朕没有收到汉主的消息。”孟昶见了檄文之后,立即发怒道,“原来是赵彦韬投敌,可恶。赵匡胤,朕与你势不两立。”
与此同时,孟昶立即召集蜀国重臣入宫,商议军机大事。
孟昶立即将檄文传给重臣看之,王昭远见此檄文,非但不怒,反而大喜:“恭喜陛下,这次宋国出兵蜀国,我蜀国正好凭借山川险要,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定要王全斌有来无回。”
“报——”殿外内侍立马入殿,十万火急,将军报给孟昶看。
“兴州、夔州均收到宋军率兵攻打消息。”孟昶看着书信。
“凤州、夔州领军分别为谁?”
“凤州王全斌为主帅,崔彦让、赵信为副,都监王仁瞻,共计五万。夔州曹彬为主帅、刘延让为都监,其余吕余庆等,大概两万兵马。”
满朝文武大臣,恐怕担心的只有李昊等人,而王昭远亦是跃跃欲试,没想到宋国已经派出兵马抵抗。
宰相李昊却摇摇头,早在几个月前,他就上疏要求孟昶与赵匡胤修好,这样也可以让蜀、宋两国和平相处,可是王昭远不肯,一意孤行,劝孟昶联合刘钧攻打宋国。不过现如今宋国派出了兵力,蜀国也只能硬着头皮抵抗宋军了。
王昭远却以诸葛亮自居,号称读过兵书万卷,又倚天险,绝可保国。
近来宋军要伐蜀的消息不断传出,孟昶也布置过将帅,如今听说赵匡胤真的发兵,他自然要与王昭远再议。如今宋军已经逼近兴州、夔州,孟昶问道:“蜀中何人为帅?”
这时候山南西道节度判官张廷伟立即道:“陛下,枢密使王相自小熟读兵书,有卧龙之姿,不妨让王枢相为此次行军主帅。”
兵部侍郎李进也道:“陛下,微臣认为王枢相是最合适的。”
王昭远却以诸葛亮自居,号称读过兵书万卷,又倚天险,绝可保国,如今又听闻部下心腹皆推荐自己率领蜀军出兵迎战宋军,他的心中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陛下,请下令迎战宋军。”王昭远一派的官员出言赞同道。
李昊见王昭远一派党羽甚多,而且行军打仗一直归枢密院统辖,他自然也不多说甚么,而且他也想看看王昭远是否可行,李昊本来就是个降臣,降表都是他写的。
孟昶见到大部分朝臣都赞同王昭远出兵,他遂又问道:“王相此行有几分胜算?”
王昭远仍旧是一副必胜之态,毫不夸张道:“八成。”
次孟昶大喜,下诏令王昭远为北面行营都统,左右卫圣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为都监,山南节度使韩保正为招讨使,洋州节度使李进为副招讨使,率兵拒战。
次日,蜀国宣布大军出行。
大军出征之时,孟昶又特命宰相李昊在成都郊外为他饯行,于此同时孟昶在城外升仙桥送别蜀军,送别前一刻对王昭远道:“今日之师,卿所召也。勉为朕立功!”
王昭远出征前喝了些小酒,昨夜又去了春花院一夜消金,与成都府行首一夜春梦,此刻心中飘飘然一副样子。
王昭远却如一副得胜归来的样子,鳌头晃脑,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比诸葛亮。
酒酣三步摇,拉着李昊的手臂道:“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尔!”
李昊见之,心中十分鄙夷,不过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是啊,是啊……”
第五十五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二)
“我大宋儿郎们,今日是你们报效祖国之时。”誓师大会上,王全斌拿起酒壶,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洒去。
“嗤嗤嗤——”火焰燃烧地越发激烈,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烈酒的气息,闻之整个人精神一震。
将士们发出虎一般吼叫着。“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整个凤州城内一片气势凛然。
翌日清晨,十一月初六日,王全斌大军正式从凤州城南出发,攻打兴州城。
王全斌出了凤州城,见蜀国群山环绕、高耸入云,横绝秦岭,山林间,似乎有些军寨分布着,据张晖所言,这就是兴州城外的一些军寨了。
斥候立马来报:“启禀王元帅,前方山林间都是军寨,敌人似乎还未做任何准备。”
王全斌一听,他连忙召唤先锋指挥使李守节。李守节策马来到王全斌身边,道:“元帅,有何状况?”
王全斌拿出行军地图,指示道:“李指挥使,你看这长举县地势平缓,倒是无须过虑,不过这南面分布在山林间,想必是蜀人伏击处,你且去打探打探。若是出现蜀兵,你就率领扫平诸寨。”
“石保兴、呼延赞,你们二人就随李指挥使调度。”随即王全斌又挥了挥手手,让石保兴、呼延赞二人跟随李守节突破几个军寨。
“得令。”李守节立刻率领他手下五千人马,备上干粮和水,朝着前方山林间过去。
王全斌策马原地,随后又让崔彦进带领八千兵马去另外一处军寨,赵信遣七千人马去了那边,侧面攻击,到时候于李守节军队一起合击。
剩下的则是交由王全斌大军则作为主要攻防,正面攻击。
李守节率领五千兵马沿着山林小道,绕过长举县,来到了南面山林内,走了一天一夜的野路,士兵们都停下来在山林间歇息,休养片刻之后,李守节就率领兵马往南边奔去。
前方已经渐渐地,没有路了,偶尔能见到几只黄羊、野鹿和兔子在前面出没。
石保兴道:“李将军,前方半山腰发现一大批屋舍,里面有蜀兵,正在烧火做饭,看样子人数并不多。”
这时候,李守节再次拿出地图,“没错,前方就是燕子砦。”
李守节与一个小队再次探查前方燕子砦的状况。前方发现的这个军寨,三面环山,中间拱卫之处就是燕子砦。
燕子砦地形险要,只要守住左右小道,即刻守护此军寨,只是此刻燕子砦中似乎没多大动静,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宋军已经出现在了此处。
李守节掏出千里镜开始观察起来。从千里镜内的情形来看,山寨之内,人数并不多,宋军若是突破燕子砦一定能成功。而且之后据斥候再次报告,燕子砦大概一千守卫。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不太适合夜间作战,李守节与众将士商议之后,打算次日晨光微曦之时,发动燕子砦之战。
未到天亮之时,李守节下令吃饱喝水后,等待第一缕光明。天色终于有一些亮了,李守节立刻下令发动攻击。
宋军忽然间从山道上出现,只是因为夜色与白昼相交间。蜀兵那边看不清楚。
宋军已经冲到了燕子砦前,石保兴以及呼延赞二人因为受过特种训练,三下五除二就将守卫在砦前的几个蜀兵守卫全部干掉了。
李守节没想到二人如此手段利落,他瞪大眼睛道:“二十个,片刻之间,你们都干掉了!”
“嘿嘿——”二人摸着头笑道。
蜀军守卫顷刻间被干掉,李守节率领宋军立刻攻打燕子砦东侧,据昨日探查,东侧力量稍微弱小,李守节带去的兵马,已经彻底占领了东侧。而西侧那边传来了宋军与蜀军作战的声音。
“石先锋、呼延先锋,你们二人各自率领五百人前去。”
石宝兴、呼延赞二话不说,即可领兵前去厮杀。
天色方才苏醒了一般,而蜀军还在燕子砦内安睡,被突如其来的一些宋军将士给围住了。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石保兴运用擒拿手,擒住了屋内一个守将。
“爷爷饶命啊——”那个守将本来想拿起身边的长枪,可惜被石保兴三拳两脚给制服了,“我投降,我投降。”
石保兴立即拿出一条绳索,将他缚在屋内柱子上。
呼延赞那边却已经一人干掉了五六个,其余人见到呼延赞,只是拿着武器蜷缩在角落中。
“兀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呼延赞一个快速靠近,夺走了他手中的兵器,然后手指扣住了他的喉咙。
“爷爷饶命啊——”那人的身下早就已经湿透了。
呼延赞出言威胁道:“快让你部人马投降,否则你命休矣。”
“那人如小鸡般啄米一样,道:“是。”
一个时辰后,燕子砦就已经被宋军彻底占领,而宋军这边伤了两百人,蜀军这边投降了七百多人,死了将近三百。
宋军这次在燕子砦收获了一千石粮秣,一百副兵甲。
未免夜长梦多,李守节下令将投降之人全部将燕子砦的粮秣军械随宋军士兵押送走。
城北那边,王全斌率领大军却已经突破了前方障碍,到达了兴州城下不远处。
斥候再度来报:“报——李指挥使今早已经突破了燕子砦,我军死伤两百,擒得俘虏七百,粮秣一千石,一百兵器战甲。”
王全斌听完斥候奏报,当即点点头,精神振奋道:“好,不错,本帅没有看错人。”
王全斌立即策马领兵至兴州北城门口,在此地等候崔彦进、赵信、李守节兵马,同时观察兴州城的城防布兵。
王全斌立即派人去兴州北城门喊话,而城门依旧紧闭,王全斌命人将劝降文书射入城楼上,不过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动静。
两日后,崔彦进、赵信等攻拔乾渠渡、万仞、燕子等寨,而蜀军那边也知道了城外几大军寨被相继剿灭,城中的粮食也一天一天减少,而援军尚未到达。
是日夜晚,兴州城上空开始飘起了雪花,兴州刺史蓝思绾听说两塞失利,大惊失色,因为兴州的兵马都被安排在诸砦里。这些砦子被攻破,兴州城就无险可守了。
蓝思绾这几日被弄得十分无助,而天公不作美,又开始下起了雪花,城外王全斌率领万余精兵,虎视眈眈,一字扎营,整个山脚至城外也已经被包围了。
蓝思绾身旁裨将无奈道:“蓝刺史,我军兵力不足,是否……”
雪花飘落,四面雾蒙蒙的,兴州如风中飘絮,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着,这座城池虽然看似坚不可破,可是粮草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前几日他派去的信差也不知道有没有回信。
退兵,他也想过,蓝思绾思考了一阵,随即道:“都等了几日了,如今大雪封山封道的,恐怕援军到不了兴州了,你今夜命人扎些稻草人,然后穿上军械立于四个城门上。”
“蓝刺史高明,这叫空城计。”那个裨将下去后,开始命人扎稻草人。
等一切就绪之后,城门之上忽然出现了许多守卫城墙的“蜀兵士卒”。
当夜晚,没有人注意到一支队伍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兴州城。
次日,王全斌见蜀国未曾投降的迹象,他又见到城头多了许多士卒,因此想观察一下,只是大雪纷飞,周围白茫茫一片,连空气中也是灰蒙蒙的,今日千里镜也失去了作用。
几日后,十一月十二日,大雪停。
王全斌那边已经汇集了全部的兵马以及加上刚刚招降的蜀兵,统共六七万之多,王全斌拿出千里镜,观察城楼上的情况。忽然他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是敌人安置的稻草人,怪不得上面之人迟迟不动。”
崔彦进等人拿起千里镜一看,这蜀国人真是卑鄙,害的宋军攻打失去了有利时机……
“他娘的——”
王全斌一声令下,云梯架上城墙。宋军顺利地登上城墙,随即用刺刀将这些身着戎装、手执兵器的原来都是些稻草人全部砍倒。
宋军先锋入城,随即放下吊桥,王全斌大军入城。
石保兴道:“真是高明,只是似乎用错了地方。”
呼延赞却道:“这倒未必,有时候失去一城,未必是坏事情,岂止兵法之中,虚虚实实,常言道,舍得,有舍才有得。因此我军应该时刻保持警惕。”
石保兴听了点点头。
李守节道:“一座空城,没想到蓝思绾竟然逃走了。”
崔彦进道:“这样也好,我宋军可以安然入城,避免伤亡,或许也有意外收获。”
“他娘的——”赵信破口大骂道,“缩头乌龟啊,他以为是诸葛孔明吗?”
王全斌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随即宋军入城整顿城内军政,发现城中留下了军粮四十余万石,这让宋军十分兴奋,然后王全斌颁布赵匡胤的诏令,免除百姓赋税与劳役。
宋军自此掌控了兴州。
兴州下,那边文州刺史全师雄一夜之间,就倒戈入了宋军的怀抱,文州刺史全师雄宣布文州投降宋国,同时宣布了大宋皇帝的诏令,宣布免文州一年赋税、三年徭役。
文州的百姓听了之后,也不在乎自己是蜀国百姓还是宋国百姓了,全部感念大宋官家的恩德。
……
蜀中山川险阻,又大雪纷飞,而王昭远所行之路为昔年诸葛孔明三出祁山之道。
十一月十三日,王昭远那边雪还在下,他从成都出来后,就一直率领两三万雕面恶少,慢腾腾地行走在在风雪之中。
风刮过来如刀锋一般犀利,而寒风刺骨,贸然出兵确实不是个好日子。
军中有些将士似乎在抱怨,而王昭远一副如临大敌不惧怕之情。“我蜀国的二郎们,宋军此刻正在兴州北,此番出战正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
王昭远喊了一嗓子,耳边颓然是风呼呼刮过的声音,蜀国将士们自然也知道稍微鼓足勇气,迎战前方的宋军。
兴州刺史蓝思绾率领区区千余人马,从兴州城逃出来后,就退保西县,同时命人将兴州失陷战报传给王昭远他们。
第五十六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三)
ps.【保西县,应该为西县】
寒冬气节,北风呼啸,温暖如春的水晶宫,孟昶与花蕊夫人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尚未意识道蜀国正在加速灭亡中。
只是下一刻,兴州被宋军攻占的消息传回了成都,孟昶一怒之下,杯碟乱飞,顿时水晶宫地面上全是碎玻璃。
花蕊夫人在一旁劝慰,“陛下,息怒。”
“宋军为何进军如此神速,爱妃你看这兴州刺史可是公然弃城而去,将城池拱手让人。”孟昶越说越气恼。
“陛下,这或许是蓝刺史兵行险招呢。”
孟昶长吁短叹道:“罢了,罢了,大敌当前,用人不疑啊……”
待他情绪稳定,又传令成都守将押送粮秣军械去前线……
王昭远行军路途中,收获了兴州城北宋军攻占的消息,他立即下令行军,只是道路狭窄,原本路就不好走,如今虽然雪已经停止,可是道路越发滑了。
招讨使韩保正闻兴州破,遂弃山南,退西县,这样子或许有一线生机。
王全斌那边自从夺下了兴州之后,就留下一部分兵力守卫兴州城,同时命人从凤州再度派遣官员暂时接管兴州的政务以及军务。
“启禀王元帅,山中又一条道路通往西县,那日蓝思绾弃城而去,即是沿着此道而逃,而且末将还打听到蜀国招讨使韩保正听闻兴州城破之后,率领蜀兵前去西。赵崇韬在剑门关防守,伊审征驻扎在兴州以东的兴元府。”
“及时雨啊,据闻韩保正此人领兵不行,此刻正是我军突破之时。”王全斌立于帅帐大营内,手拍着案头,“西县、兴州、兴元府三城互成犄角之势,如今我大宋已经攻下了兴州,至于其他二城,我大宋势在必行,传令大军即赴西。”
“传令下去,命马军都指挥使吏延德以先锋官,领兵三万攻西县,势必在三日内破城。”王昭远命令一下,大军即刻出兵。
与此同时,王全斌又将目标放在了其他地方,他下令崔彦进、赵信、李守节、康延泽等将士分别领兵,攻石圃、鱼关、白水阁二十余寨。
西县,刺史蓝思绾颓然坐在一块石头上,犹如丧家之犬,前段日子,援军未之,宋军虎视眈眈,他无奈弃兴州城而去。
只是下一刻招讨使韩保正带领兵力急匆匆赶了过来,当他得知兴州城破乃是刺史蓝思绾主动弃城而去,他立马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
“你家蓝刺史呢?”
“韩招讨使,我家刺史不在。”裨将见到愤怒的韩保正,欲要拦住他。
“你滚开——”韩保正一挥起拳头,将那个裨将从身边倒在地。
“呜呜——”那个裨将捂着眼睛,不甘心地抽噎道,“这干我何事啊。”
韩保正杀气腾腾走到蓝思绾面前,厉声道:“兀那贼子,原来兴州城是你下令弃城的。”
“韩招讨使,这也是下官迫不得已的……”蓝思绾话没有说完,就被韩保正一拳打掉了两颗门牙。
蓝思绾立马捂住嘴巴,默默地将血和牙齿一起吞到肚子里,当初兴州只有一万不到的守军,求援韩保正,这厮却迟迟未来。
“无耻匪类。”韩保正踹起一脚,朝蓝思绾小腹踢去。
“啊——”方才被打落牙齿,现如今小腹又挨了一脚,蓝思绾疼得直接就晕了过去。
招讨使韩保正下令军队严守西县,副招讨使李进等人每日在西先县城门上巡视。
又过了几日,十二月初三日。王全斌这次派出马军都指挥使史延德打着先锋旗号,至西县。
裨将刘三平惶然间至韩保正军营大帐内,“韩指挥使,宋军先锋已至城下。”
韩保正还躺在胡床上,忽闻刘三平报告宋军而来。
“宋军这次来了多少兵力?”
刘三平哆哆嗦嗦道:“一共……三万。”
一听三万,韩保正也吓了一跳,“这……传我命令不得出兵,同时遣我军士兵一万人,依山背城,结阵自固。”
这时候,副招讨使李进也入了军帐,“宋军这次来了三万。先锋史延德手里拿着一杆四十斤重的铁枪,扬言在三日内破城。”
韩保正道:“他娘的,以为是天神下凡吗?我就不相信我据不出兵,固城以待,谅他区区劳师远征之兵,能围困得了我几时,我就不相信他们能够支持几日。”
……
一早,史延德派使臣前去招降西县守将,却被拒绝。之后史延德派遣一小队兵马前去探查西县周围地势,为了以防万一,史延德派兵作佯攻之势,率宋军六千兵马围攻西城门。
只是西城门守将却不出兵,严守以待……
史延德立即拿起手中千里镜,观察西县城门上的情形,只见敌方人数大概有一千人分布与城楼上。
“韩保正这是虚张声势吧。”史延德从探查的资料上来看,韩保正也不过如此。
而韩保正、李进见到城池下方不远处都是宋军,他什么都不做,只是让守将站立城头,严防蜀国战线。
冬季白天本就短,而寂夜寒风中,宋军马军都指挥使史延德却见西县城头火把燃起,蜀军严守城池。蜀军火把林立,拒不出战,也不夜袭。
子夜时分,史延德认为可以发起攻城之战了,他立即下令宋军朝西县发起攻势。
此刻韩保正误以为宋军不会攻击,而此刻他正在睡觉。
宋军将士云梯架起,潮水般攻势朝着西县城头一拨又一拨地来袭,云梯很快架在城楼上,宋军开始往云梯上攀爬,而城口上的蜀军也开始朝用巨木、滚石、火油往云梯下去。
云梯被弹开,后面又开始架起……一队宋军登上城楼开始厮杀,这座北城门上方的蜀军如砧板上的鱼肉,一个个倒下……两军激战之后,宋军彻底占领了北城门。
夜空中,随着蜀军的战败,宋军旗帜开始插在城楼上,随即遍布整个北门。
“杀——”宋军以绝对优势冲下城楼。
如约而至,史延德忽然间听见北城门那边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吊桥急速降下。
“大宋儿郎们,冲啊——”
“杀进西县,活捉韩保正——”
史延德策马扬奔,后面骑兵、步兵开始朝着北城门进发。因为西县是个小城,所以未曾有瓮城。
夜幕下,火把燃烧着,宋军开始进入外城,史延德下令宋军不得扰民,同时宋军一分为四,分别去夺其他东、南、西三门。
史延德主力杀向西县府衙。
“韩招讨使、李副招讨使,史延德杀进城来了,西县不保啊,快随末将撤退。”
韩保正以及李进立即从府衙内出来,穿上甲胄,调集兵力,开始突围,欲逃出西县。
而那边蓝思绾却领着兵开始抵抗入城的宋军,可惜蓝思绾不敌,心灰意冷之下退入屋内**而死。
西县城内蜀**队原本就比宋军少,而且宋军乃是夜袭西县,许多士兵尚未来得及抵抗,就被杀死,其他一些则放下兵器,投降了宋军。
史延德立即率领兵力来到了府衙,而这里入内奏报之人却说韩、李二人已逃,史延德发怒,手里拿着四十斤的重武器,骑着战马前去追敌。
夜色下,韩李二人虽然逃出了城门口,可惜被埋伏在此地黑衣人给擒拿住了,随即两人被缚在大树上,其余几百人间主将、副将被俘,立即放下兵器,跪地求饶。
史延德听闻韩李二人已出城门,忙命人追击,却在城外不远处见到了被缚的二人,其余兵马则投降了宋军。
此番夜袭之战,以韩保正、李进被俘、蓝思绾**,宋军获西县,共计粮三十余万斛。
王全斌听闻西县已经攻下,立即率领军队来到了西县,商议宋军下一步作战计划。
西县府衙内,王全斌道:“三地,两地已下,三角之势,如今剩下一个兴元府未攻下,而围绕兴元府周围地势险要,却比其他两个地方还要难攻打。”
王全斌所说的兴元府,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之所,即为汉中之地一隅。兴元府,五代十国时期,前蜀、后唐、后蜀先后据有汉中,仍设兴元府及洋、兴二州。
崔彦让道:“兴元府守军大将乃是伊审征,此人乃是孟昶最亲近的大臣,与王昭远等同掌全**政。去年孟昶听说宋军要伐蜀,命他镇守北门,这显然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但伊审征似乎并不愿于我军硬抗,所以迟迟不愿出兵。”
“崔将军、康将军,你们即刻带兵前去三泉山,取道剑门关。”
西川行营凤州路都副部署崔彦进与马军都监康延泽等逐北过三泉山。而那边遍布栈道,道路艰难……十二月中下旬交界处,二人带兵遂至嘉州,杀虏甚众。
而那边嘉州刺史却带着兵马逃窜葭萌关,原本想要焚烧栈道,却被黑衣人识破,嘉州刺史身亡,溃军继续退守葭萌关。
此刻,兴元府内,驻扎着一万多兵马。伊审征留下两千人防守,原本是想带着大军西去西县,可是西县被宋军攻下的消息传回了兴元府。伊审征这边毫无办法,只能仓皇间驻守兴元府。
王昭远在剑门关之时,接连听闻兴州、西县失守,文州降宋的消息,立即带三万兵马前去兴元府。
十二月十三日,王昭远至兴元府。
第五十七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四)
王全斌大军一路南下,此刻已经率领军队伊审征坚持要把大营扎在兴元府。王昭远埋怨他不懂军事,伊审征反唇相讥,说王昭远“太懂军事”,所以自己躲在剑门之内,让他去迎击敌锋,为此二人闹得不亦乐乎。
尽管孟昶数年来对伊审征深深信赖,可伊审征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他估计宋朝这一次来者不善,孟昶又受王昭远的蛊惑,心里一直在打鼓。他坚持驻兵兴元府,就是想静观其变,来决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如今见宋朝几万大军杀过来,他当然不想以卵击石。
王昭远一怒之下,立即率军去了利州【四川广元】,留下伊审征在此地驻守,而伊审征见王昭远走后,忽然从屏风后面出现一个黑衣人。
“见过曹小将军。”
黑衣人立即摘下面具,赫然出现一副容貌,居然是曹璨这个小子。
“伊将军,你考虑清楚了没,我家千岁等候将军的回复。”曹璨方才在屏风后面听见了王昭远的一番话,王昭远所部军队乃是一只精锐之师,没想到今日兴元府一来,竟然得到这么一个好消息。
“曹小将军,方才你也听见我与那王昭远的一番话,我伊审征今日愿意向大宋天子乞降。”伊审征说完,命亲信随从拿出兴元府的行军布阵、粮秣军械账簿以及兴元府所辖各州县户数、人丁、兵丁、道路等。
曹璨见到伊审征一番诚意,即道:“这是我家千岁交给伊将军的信函,将军不妨按照上面做,此番伐蜀必有将军功绩。”
伊审征接过信函,打开看后,眼珠子都要震惊了,“谢过小将军,我一定按照殿下吩咐。”
“伊将军,明日午时我军先锋即来,全赖将军了。”曹璨说完,立即走出兴元府府衙。
蹲在街头的贺令图道:“璨哥儿,事情如何?那伊审征怎么做?”
“明日午时,大军就可入城了。”
利州是地势险要,位于嘉陵江东岸,群山环绕,形势险峻,是入蜀的咽喉之要路,此乃剑门关以北最后一座城池,就在王全斌越过漫天岭逼近这里时,王昭远也带着大军赶到这里。
此刻驻守利州的乃是王昭远以及赵崇韬。利州城北部,有大、小漫天寨诸要点。
利州城北的险峻山脉中,夜晚寒风扑簌,飘起了小雪花。而这时,远处栈道上宋军将士开始摸着黑夜,小心翼翼,靠着山壁,加紧行军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幽幽森谷之中,一阵风雪吹进栈道,宋军将士都意识到自己在攀爬蜀道。
石保兴、呼延赞二人乃是第一次入蜀,却也对这险峻山势所折服,难怪魏王殿下说起蜀道的时候,特别强调此处会有高人相助,若不是那夜的黑衣人,恐怕栈道也要被蜀军烧毁。
饶是如此,宋军将士中也有士卒攀爬这栈道之时,两股战战,走过去的将士也一面提心吊胆,深呼吸一口气。
而山林间,班鸠、山鸡、野兔时有时无地出现在宋军视线内,教这些肉食汉子们谗眼。
石保兴、呼延赞大呼,这几日全部吃的是干粮,等到了利州城,他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的肚子。
他们这一路由宋军副都部署崔彦进率军一部,此番乃是进克小漫天寨,然后会攻利州。
“崔将军,按照我军行军速度,明日卯时就可以感到大、小漫天寨了。”
崔彦进点点头,继续行军。
次日,曙光乍现,卯时迫近,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大山峭壁间,郁郁葱葱的森林无边无际,宋军潜行在山岭间,莫说蜀军就是一个樵夫都没有见。
宋军这一路行军还算快的,此番蜀中打仗,隆冬时节,寒风朔朔,寒冷却并未消磨着大军的斗志。
石保兴与呼延赞二位小将自从到达蜀中之后,也发挥他们在学院学习的精神,将理论付诸于实践中,而曹璨那边充当了与蜀国伊审征之间的信使,可谓是艰难的人物。
“大军原地歇息一阵。”崔彦进下令士兵歇息一阵,随即命斥候周围探查地形,自己则坐于一块凸起大岩石上,与身边几位将士参谋接下去如何进攻。
崔彦进率领步卒继续行走,在深山林木中行走一日后,远方即可出现蜀军大小漫天寨。
崔彦进从行军背囊中掏出千里镜,这次探查敌军情况全靠这个物件了,远处山峦险要,大小分布着蜀军的各处军寨。
呼延赞跃跃欲试,拍着胸脯道:“崔将军,敌军人数多少?是否让末将带兵去剿灭。”
崔彦进方才从千里镜观察到了这一状况,他道:“先等等,蜀军正频繁调兵。凡是路口都设有岗哨,重要卡子,则重兵把守。在这里,我们的探子根本就进不去,外面的人、只要一露脸,就被当地人发现被抓走。”
下一刻他又道:“蜀军非常狡猾,将军寨附近的一里外的树木全部都砍光了,这样也容易暴露他们寨中情况,”
石保兴、呼延赞立即请命:“崔将军,我石保兴(呼延赞)愿率领一队人马前去查探。”
“你们可有把握。”
石保兴、呼延赞相互看了一眼,道:“请崔将军放心,这手*榴*弹的威力超乎想象,定教蜀军尝尝滋味。”
石保兴以及呼延赞立即每人身上携带一二个,一路上以碎石、灌木丛为掩护,悄悄潜行中。
而他们在等待时机,一举进攻蜀军军寨的机会。崔彦进命将士原地歇息,石保兴与呼延赞他们悄悄地摸入了敌军军寨三里外。
很快夜幕降临,黑夜给了他们一双眼睛,黑夜之中,唯有蜀军军寨升起的火把、篝火,而崔彦进命人全部熄灭火把,摸黑在山路中行走。
时机已经成熟,子夜,蜀军军营的动静开始小了不少,宋军小分队开始缓缓靠近军寨。
随着一声巨雷般的轰鸣,蜀军那边以为是雷声,只是之后再次响起了雷声,军寨两旁的瞭望木楼似乎都一下子全部倒塌在地上,随即爆炸声迭起,军寨外边业已火光冲天。军寨大门在轰鸣声中倒塌,随即宋军如虎狼般冲入军寨中。
崔彦进、石保兴、呼延赞等人抽出兵器,开始在小漫天寨中厮杀,经过几个时辰,宋军如计而行,破小漫天寨,蜀军退保大漫天寨。宋军进攻大漫天寨。
大小漫天寨已失去,利州城就好像一个鸡蛋被剥了皮,随时等待被人吞噬。宋军乘胜拔取蜀军各寨,俘义州刺史王审超等。王昭远、赵崇韬率兵堵截宋军,三战皆败,宋军追至利州北。
远处的群山之中,王全斌此刻已经率领主力,从喜川东南的罗川小路迂回南进。
……
十二月中旬。
利州城一片愁云惨雾,此刻在利州中军行辕内,数十个武将聚在大堂。
王昭远快步走来,他的步伐时快时慢,却让帐内数十武将十分紧张。
“废物!一群废物……”王昭远气得指着所有赵崇韬以及其他将士破口大骂,“昨天,今早大小漫天寨已经被宋军所破,我军折损一万。”
“枢相息怒……”饶是赵崇韬劝慰,王昭远还是非常生气。
可在这个时候,帐外又来了奏报。
小将道:“宋国王全斌一下子出现在利州城南……”
“甚么?王全斌出现在了城南,还不派兵马速去阻拦。”
王昭远命令一下,立即派小将前去出城迎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王昭远自小读过这么多兵书,眼下之际就是力保利州城不失。”王昭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可说出来还是带有一丝铿锵。
短短几个字,已经让王昭远压不过气来,他惊慌之下。
王昭远没想到宋军经过兴州、三泉几道防线之后,宋军这边居然还有如此众多的兵力,看来自己是轻敌了。
王昭远先派副将上阵,自己人马开始在一旁观战。
出师未捷身先死,王昭远也没有料到是个回合不到,这边人马被人从马上挑落,那人抽搐一下,死了……
接着又是出战……死了,连连失利。
“废物……”王昭远恨不得撕了宋军,下一刻他只好硬着头皮,亲自拍马来战。
“咚咚咚——”战场上的鼓声再次响起。
王昭远彻底被激怒,他挥舞着兵器。
战鼓擂响,宋军呼啸着压过来,蜀兵初时未动,不知是谁喊了声:
“快逃!”
而此刻王昭远忽闻王全斌大军出现在利州南,不数日,王全斌、崔彦进,两部会师于深渡(大、小漫天寨之间嘉陵江渡口),并夺占桥梁。
王昭远听见声音转过头去,只是……下一刻,成片蜀军后腿。他连戳几枪,刺倒几个士卒,怎奈蜀军人心已散,遏止不住,王昭远也不得不勒马退下来,只这一退,便无法收束。
“他娘的……”王昭远的骄傲被打败了。
蜀军往后面逃窜,大军接近了嘉陵江上的桔柏津桥。
“近了……前方过了桔柏津桥就安全了……”王昭远脸上现出一丝兴奋与逃出升天的喜悦。
“快,烧桥。千万不要让宋军过江。”
蜀军过了桥,王昭远即刻下令烧桥,熊熊火焰燃烧着,吞噬着木桥。
“哼……王全斌,谅你也突破不了剑门关。”
王昭远看了几眼,便立即转身逃出利州城,往南方奔去,同时又命人往成都送信,请求援军。
……
战场上躺着尸体,黑烟阵阵。
王全斌等人率领宋军立即赶赴嘉陵江上的桔柏津桥,只是未曾扑灭大火,熊熊火焰吞噬整座桥梁,不一会儿,那木桥刚好轰然一声塌落在水里,把大军截在了江边。
“可恶,让王昭远逃走……”王全斌勒住马缰,叹了口气,随即看了看对岸溃逃的蜀军,不屑地说了声,“回利州!”
宋军予十二月三十占领利州,获军粱80万斛。宋军连得大批粮食,避免远途转漕,颇得因粮于敌之利。
第五十八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五)
ps.夔州【重庆奉节】
成都以东,夔州东,瞿塘峡两岸如削,岩崖高耸,江水在悬崖峭壁上拍浪而去,绝壁险要之处,一座城池依山而建,拔地而起,此为夔州,夔州,控带二川,限隔五溪,据荆楚之上游,为巴蜀之喉吭。
十二月下旬,此在在夔州以东三十里外的江面上,冬天的江面上升起了薄薄的雾气,大雾笼罩江水。
江面上悍然出现了曹彬率领的水师,这些日子宋军攻入巫峡,连破数寨,共歼蜀水、步军一万两千余人,杀其将南光海,擒其战棹都指挥使袁德弘,夺得战船二百余艘。
江水流逝,只是被雾气笼罩着,江水宽阔,水流在此地稍显湍急,而风帆有些被风吹起。
曹彬所率领的水师,因为朔江而上,又因天气缘故,暂时停靠在江边。
“报夔州以东江面果然有铁索数重拦截船只。”斥候奏报,“而且这些铁索每四五股连为一体,上铺大木,成为一道道铁索桥,桥上还设有敌楼,上备火箭。有敌船来,万弩齐发,十分厉害。两岸崇山峻岭中也多有驻兵,以阻遏江路、陆路入攻之敌。”
“情报果然不假,蜀军居然在江面上设置了三道障碍。”曹彬立于船头,忽闻斥候将士急报,问道,“夔州守将是?”
“曹将军,此刻夔州守卫军乃是蜀国宁江军制置使高彦俦,监军使名叫武守谦。”
“高彦俦。”曹彬默念道,显德年间,高彦俦此人曾于赵季札一同北征抗周,后来赵季札被孟昶诛杀,高彦俦却被授予功德使,想必也是孟昶的心腹之将。而武守谦是个年轻气盛的武将,他只想在拒宋大战中建立功业,也好日后升迁。
“刘将军现在如何?”曹彬问的乃是刘延让。
“刘将军现今为了突破蜀兵设置的水路防线,而且一路之上灭了几股蜀兵,此刻正在白帝城。”
“很好,希望他在雾气消散之前,有突破。”曹彬遥望着岸上,刘延让所率的兵马正在突破蜀兵设置了江水上的三道防线。
雾气渐渐消散,大江上的视线开始开阔,曹彬也见到了周围的一切。
此刻曹彬下令船只在江水中继续行船,同时又从这水路抽调兵马,增援陆上刘延让步卒。
刘延让军队步卒沿江前行,消灭了几股蜀兵,现如今已经推进到夔州以东三十里。
白帝城,坐落白帝山上,此地雄踞夔门,扼守巴东要道。
刘延让等人率领的军队进展十分顺利,水上由曹彬率领船只迷惑蜀军,而步卒却已攻营拔寨,所向披靡。
二日后,白帝城被宋军拿下。
十二月二十六日,此刻夔州城,高彦俦坐于府衙内,他自信满满,凭借江上的浮桥、夔门之险,料定宋军此时攻打无望,而且宋军士卒乃北方人,水性不熟,又涉水远道而来,想必是要速战速决,应该坚壁清野。
此刻军校来报:“高帅,白帝城已失,如今江面上出现敌军战船,末将粗略估计大概有三四百艘。”
“白帝城守军原本就不多,丢了就丢了,只要夔州还在,夔门不破,宋军一下子也入了不了巴东。”高彦俦自信道:“自不量力,看来是宋军的诱敌之计,你等继续查探,告诉浮桥、铁索处的守军不必理会,也不必出击。”
“遵命。”军校转身便走。
蜀军开始在夔州城布防,关闭城门,固守城池,同时让斥候出城打探消息,而夔州城东那边已经设置了锁江浮桥,上置木栅三重,夹列于江水中,守军正在一刻不停地守卫着。
夔州城头上,此刻赫然站立着一个黑面大汉,他听到高彦俦下的命令之后,就觉得高彦俦的计策不行。
此乃武守谦乃是,这时候他面红脖子粗道:“如今宋军已经出现在了我军防守的水面上,为何不出兵迎战,反而固守城池。”
守将将高彦俦的意思告诉给了武守谦,道:“这是高帅下的命令。宋军远道而来,希望的乃是速战速决,只要我们守军待守城池,宋军定然是拿不下夔州的。”
“放屁,狗*娘养的,我只知道敌军来此,应该出战迎敌,而不是当个缩头乌龟。”
“张监军——”
而这个时候宋军船只靠近了浮桥架设处,只是下一刻,忽然出现的状况让守将的将士乃至武守谦都震惊了。
原本江面上忽然从宋军战船中冒出一艘舰艇,“轰”一声,一枚弹丸射出,精准无误碰上了铁索浮桥上面设置的栅栏。
一声沉闷,顷刻间水花迸溅,升起数十尺巨浪,浮桥上方的守将不敌巨浪,纷纷掉在水面上,旋即被滚滚江水吞噬。
曹彬站在巨舰之上,也感觉到船只剧烈摇晃。
“自不量力。”
曹彬拿出千里镜观看三层栅栏上的“表演”,似乎这一次还不尽兴。
“放。”下一刻,天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旋即重重落在栅栏上。
蜀军被炸飞,活人、尸体全部落入江水,无一生还。
轰鸣声不断,而火光、浓烟也顷刻间吞噬着栈桥铁索。
第一道水上防线轰然倒塌,宋军船只更近了一步。
第二道防线……最后一道防线被无情地击碎,而城墙上的守军也全部看呆了。
短短片刻,高彦俦精心设置的防线被毁,让蜀军再也不能镇定。
守城,必死无疑,忽然间在武守谦心头冒出这个念头,不如……
“将士们,不如我们迎战杀敌。”武守谦不顾高彦俦下的命令,暗自集结部队一千余人,整装待命,打算现在就出城门迎战。
守将劝解道:“不可啊,方才宋军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这个东西,万一……”
武守谦一气之下,欲撞开阻拦的守将。“若再敢阻拦本将,杀无赦。”
“武……”守将拦在武守谦面前,可是话没说完,忽然间感觉眼前血幕一片,随即怒目而睁,抽搐了一下倒在血泊中。
身边士卒吓了一跳,不敢说什么了,他们不敢得罪这位煞星。
武守谦抽回沾满血的刀,随即直奔校场,结合军队,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武守谦出了夔州西门,领着一千余兵马,杀向猪头铺。
宋军曹彬那边破江面上的阻碍后,船只已经靠近夔州城了。这时候刘延让军队也已经出现在了夔州外。,刘延让这边派遣骑将张廷翰等引兵杀向猪头铺。
忽然间,猪头铺那边两军开始对战,武守谦虽然勇猛,可是顷刻间感到对方的压力,他慌乱中立即率领不足五百的步卒,往夔州城退去。
战船靠岸,曹彬留了五千人看守船只,曹彬等人立即率领一万五前兵马,杀向夔州。
一瞬间,夔州城外,杀声震天……
曹彬、刘延让等兵马云集夔州城外,一瞬间宋军从云梯上登城。城头两军开始厮杀,判官罗济立即去府衙搬救兵。
夔州城内,高彦俦已经得知宋军突破了水上铁索防线,现如今水陆并进,朝着夔州而来,可恶的是武守谦居然不从命令,独自出城迎敌。
高彦俦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为今之计也只好立马披上战甲,手执武器,点卯迎战。
宋军登上城楼后,随即就打开了城西瓮城、外城大门,宋军本部兵马加上降兵共计三万兵马一拥而入,杀向内城。
蜀国士兵见此情形,一下子抱头东窜,纷纷投降。
宋军继续朝着内城进发,忽然遇上了高彦俦率领的一千兵马,两军开始交战。
高彦俦死命抵抗,最后战至身边只有数十人,而今宋军一番车轮战,高彦俦自知守城无望,忽然间手臂上,后背上身中数箭。
判官罗济立即道:“高帅快走,速去成都啊。”
”我昔已失天水,今复不能守夔州,纵不忍杀我,亦何面目见蜀人哉!老幼百口在成都,若一身偷生,举族何负?吾今日止有死耳!”
随即罗济挥舞手中长枪,往高彦俦坐下战马打去。战马一惊,高彦俦控制不住坐下战马,便逃出了包围。
高彦俦从战马上滚落下来,他望着夔州失利,踏步走上山城中高楼,即解符印授济,具衣冠望西北再拜,随后纵火**。
夔州一片兵火,两日后,刘延让得其骨煨烬中,以礼收葬。
十二月二十八日,宋军据夔州。
时间转眼间便至正月,这个原本喜气的日子,可是成都却再也热闹不起来。
战败的消息接踵而至,如今西县又失,兴元府降,利州失,蜀军北境已经苦苦支撑在剑门关一带,剑门关已被已经全部沦陷,而东边夔州失守,高彦俦殉国,蜀国东边门户大开。
不知道下一个丢失的蜀境会是……而此刻宋国北路、东路两路进攻,动静十分大,蜀军丢盔弃甲,无一战之胜。
此刻,温暖如春的水晶宫内,孟昶此刻却与花蕊夫人流连忘返,一不小心被前方军情所骚扰,进行了一半之后,被打断了,他嗔怒道:“不是说了军报在别殿商议。”
“陛下。”传递军报之人自然知道孟昶的脾气,可是眼下军情十分紧急,不容有失,他还是硬着头皮,勒紧了裤腰带道,“西县,丢失。韩保正以及李进被生擒,蓝思绾**,王全斌军队已经率领军队分别向兴元府与剑门关压境。东路曹彬、刘延让所率领的东路军两万兵马,兵分二路,一路水师,朔江而上,一路步兵,而在前几日,宋军东路已经到达了夔州【重庆奉节】,夔州失守,高帅殉国。”
甚么?丢失了西县,韩李二人生擒,伊审征投敌,王昭远败退,高彦俦殉国。如今只能依靠栈道、剑门关之险。
孟昶呆立片刻,为今也只好寄托剑门关与夔门关两道关卡了,同时他下令成都戒严,杜绝一切人等入城出城。
孟昶已经六神无主,听闻蜀军数场战斗失利,又丢失剑门北,夔州东,他颓然坐在龙椅上,喃喃道:“现在该如何?”
殿内的气氛十分紧张,就在孟昶考虑得失之时,王昭远的书信也到了成都。
王昭远在书信中道,为保存实力,只能退保剑门。希望孟昶急速派兵,否则大势危矣。
“如今成都无将可派,不知何人能够胜任?”孟昶问身边的随从道。
“陛下,何不让太子殿下亲自统帅一军,前去剑门相助,这样也好让将士们心安。”
孟昶低眉思索一阵,他思来想去,拿出了最下一策,他拍手道:“即刻传令下去,尽出国库的金银募集士兵,命太子玄喆统帅,支援剑门王昭远。”
身旁内侍立即拟旨,传至东宫。
东宫内,春意撩拨,赤身**在床上厮混,孟玄喆听闻圣旨下,立刻半道儿止,后来知道被派去监军。
“殿下,奴家也要一起遂殿下出征。”
“嘿嘿,爱妃,孤怎么能舍得你这娇滴滴的狐媚儿。”
“殿下。”
三日后,蜀国太子孟玄喆率领蜀军,同时随带自己的爱妃姬妾一道同去北方征战。
蜀军浩浩荡荡,一路北去。
城外升仙桥,人群中,秦习等长春堂武士一身布衣百姓装束,头戴斗笠,目送蜀军北去,心中却一道鄙视蜀国太子孟玄喆,出兵打仗居然带着姬妾,这样的蜀国不灭才怪。
似乎没有人在意成都内发生了什么,秦习依旧每日都去无庸子所在的府邸。
这日一大早,在城西小罗巷口,无庸子、安德裕以及安东野三人还在府中,四人商议之后,决定借口以青城山之行掩人耳目,三人向孟昶上疏,要去青城山修炼,孟昶见此心意执着,便命守卫十人,守卫无庸子出城。
出了城,三人车马过了升仙桥,守卫十人均遭到了长春堂武士的袭击,九人登时毙命,尚余一人回去通风报信。
无庸子三人逃出升天,孟昶得知消息后,暂时也顾不上无庸子这边了。
无庸子三人出城后,即刻往北而去。
第五十九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六)
乾德二年(965年)正月,隆冬时节,风雪再一次降临,是月,京师大雪。
蜀国内的战报,也已经陆续到达开封,宋国境内已经知道了伐蜀进入一个最关键时刻。而这日朝堂上,讲武殿内,赵匡胤设氈帐,皇帝文武百官皆皆感觉殿内一片温和。
偌大的讲武殿,连接殿内有几条地下坑道以及墙上隔层,就类似一个中央空调,源源不断有热量传递过来,这是赵德昭在暖炕的前提上改进的。
赵德昭沉浸在殿内的一番暖意中,听着前方战事的顺利,心头也有一些莫名的激动。
殿外雪花飘散,忽然殿门被风雪吹开,一阵寒意袭来,靠近殿门口的几个官员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阿嚏——”
赵匡胤暂停了一下,殿内也听见了打喷嚏的声音。赵德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起前线的大宋士兵,他即刻拱手道:“父皇,现在天气严寒,蜀中亦是寒冷,还请父皇下令谕旨诸将御寒之物。”
赵匡胤这才意识到伐蜀战士缺少抵御寒冷的被服。他立即解裘、帽,遣中黄门驰驿赍赐王全斌,且谕旨诸将以不能遍及也,下诏运送一些被服以及其他辎重,送往蜀中。
殿外依旧是风雪飘飘,而殿内群臣心中却是一片温暖。
……
蜀中。
王昭远率领的残军已经退至剑门附近,剑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立于绝壁陡峭上。
此刻王昭远溃军已至此处,关口上的守将见到一竿“王”字帅旗,以及“蜀”字大旗,又见过王昭远之后,立马下令开关。
关门紧闭,王昭远方才叹了口气,如今到了这关内,凭借剑门虎踞龙盘、陡峭山势,还怕宋军来袭。
“哼,三国蜀将姜维据守此关,剑门可抵魏国十万精锐之师,宋军再行,岂能一下子就入关。”王昭远心头有些莫名的激动。
到了晚上,蜀军开始在剑门关内摆酒席。
……
嘉陵江上游,利州,如今王昭远弃城而去,王全斌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军队已经开过昭化县,屯兵于剑阁之北。
昭化县内,宋军在府衙内正在商议下一步行军计划。
崔彦进指着行军地图以及沙盘道:“王帅,王昭远、赵崇韬等人势必退居剑门关。”
王全斌地头沉思,按照沙盘上的来看,宋军下一战就是夺取剑门关,只是如此雄关,怎么个计划?
这时候李继隆看见沙盘,他道:“王帅,不如绕过剑门关?”
“绕过,如何绕过?”
李继隆道:“王帅,这里有份信,看后便知。”
王全斌接过信函看过之后,脸色就变了,当然这封信是蜀国所在长春堂密探加盖赵德昭的私人印章所写。
“……剑门北部有个望喜镇,由此镇沿着嘉陵江往东南行走,便可以到达益光镇。此镇在万山之中,只要坚持翻过大山数重,便可通向江边。过了江绕至剑门关之南,剑关之险也就没有用处了。”
王全斌之后将信函给诸位大小将看了。
崔彦进、赵信等将士道:“王帅,为保万一,不如问当地百姓看看,是否如此。”
“唔。”王全斌为了谨慎,询问当地百姓。
“来苏径?此道蜿蜒数十里,越山十数重,不但人马都可以通行,而且小径掩蔽在密林之中,行进时不会有人觉察。”
“剑门关以南的青疆寨……成都通往剑门关官道上的最后一个寨子……”
“哦?”
曹璨等人问了几个百姓之后,得到的都是这个答案。
“既然如此不妨派一偏军由来苏径渡江,元帅的主力仍在此处驻扎,以惑蜀军……假如偏军果然能到达剑门关之南,我们南北夹击,岂不是胜券在握?”崔彦进道,“王帅,不如让末将率军一试。”
王全斌当即答应说道:“本帅也是这么想的,这次来苏径渡江就交给崔将军了,还有几个学员就交给你了。”
……
来苏小径,幽谷森森,随处可见陡峭山崖,崔彦进、曹璨、石保兴、呼延赞、李继隆、贺令图等人率领的一队士兵在荒山小道、树林间走了三日。
曹璨道:“你们几个哥儿听见前方有水声了么?”
“不错,前方就是嘉陵江了。”李继隆道,“我这就禀告崔将军。”
崔彦进听曹璨等几个小将如此说,也意识到前方就是河了,立马催促道:“大家继续行进,前方即是江水了……”
湍急水声,夹杂着怒涛而下,两面山陡然间出现了一道峡谷。
“嘉陵江,我们到了。”宋军将士欢呼着。可是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沿着嘉陵江而下了,而他们这时候就要伐竹做筏子。
如今入冬,水势并不大,崔彦进下令伐竹,一切正在紧张有序准备中,大半日后,大概五十只竹筏已经扎好,随即用藤绳将这些竹筏全部连接起来,让熟悉水性之人,从江水的这边,将筏子一字排开,串联两岸。
这一切虽然看似简单,可是十分复杂,而曹璨、呼延赞等几个学员都会水,几人脱了衣服,做了热身运动,立即跳下冰冷的河水中。
一刻钟的时间,确实让曹璨他们有些身心疲惫,到最后,这座浮桥终于铺设完成。
崔彦进见浮桥成功,挥手让众人渡过。众人提刀牵马,费尽气力,栽栽歪歪地总算过了江,崔彦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命人原地休息。这边曹璨几人拿出火石,找了些柴火,开始烘烤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
崔彦进也不知道现在宋军主力现在到达何处?休整完毕,下一个目标就是青疆寨,宋军开始缓慢行军。
据宋军斥候探查的情报来看,青疆寨守军并不多,大多数聚集在剑门关内,想必是王昭远、赵崇韬等人并不知道宋军沿着小道来到了青疆寨。而宋军这边恰好可以趁着青疆寨兵力空虚,率领大军前去攻打,来个声东击西,让蜀军认为宋军突破了剑门关。
按照日子,王全斌他们应该已经离剑门关不远了。
崔彦进立即下令宋军突袭青疆寨,军队开始朝着青疆寨进发,崔彦进命人死命攻打青疆寨。
“宋军来了。不好,快去搬救兵。”青疆寨前,蜀军忽然见到宋军突袭,寨中吹起了号角,立马关闭了寨门,同时命士兵前去剑门关搬救兵。
一切都在计划中,宋军到达青疆寨,猛烈朝着寨门处攻击,为了凸显气势,曹璨等人“祭”出了几个手*榴*弹,“轰轰轰——”爆炸声此起彼伏,蜀军龟缩在寨内,等地援军。*
*“龟儿子,不敢来战么。”曹璨几人冲开了嗓子喊道。
呼延赞笑道:“王昭远是个乌龟王八蛋,怪不得姓王,原来就是个乌龟啊……”
宋军死死围住青疆寨,寨中蜀军依旧龟缩。
未时一刻,西北角忽然出现了马嘶声以及响彻山谷的马蹄声。
“是蜀军,蜀军终于来了么。”崔彦进等几人疾呼道。
“我们有救了……”寨内蜀军守将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
“来了又如何?还不是我崔彦进手下败将。”
“岂有此理。”戍守青疆寨的守军立即出寨迎战。
“好好好,乌龟终于露头了……”石保兴等人嘲笑道。
蜀军中不知何人出战,挥舞着狼牙棒而出,叫嚣着:“兀那贼子,吃我一棒。”
“吃我李霸图一刀。”
李继隆虽然年少,可是手中大刀已经挥舞而出,大刀与狼牙棒相撞,骑在马上两人都被震得往后一倾。
“好小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莫要多言,再战……”李继隆立即又出了一刀,刀与狼牙棒又迎头一击。
蜀军马蹄声接近了,为首之人乃是驻守剑门关的赵崇韬,闻之青疆寨被围攻,心道宋军主力必定是绕过了剑门关,“来苏小路,从剑门南边清强店与大路会合。”
那么自己驻守剑门关又有何用,为了收复失地,他想都不想,立即披挂而来。
赵崇韬冲到寨前,高喊道:“宋贼,你赵爷爷来了。”
“哈哈——是赵监军。”
崔彦进、史延德听见蜀军赵崇韬率大军而来,心中有丝窃喜,看来剑门关防守已经削弱,此刻若是王帅猛然攻打剑门关,那么必定轻松可以拿下。
李继隆与另外一个蜀国的猛将好一阵恶战,竟不能分出胜负。这边赵崇韬已经在对付崔彦进他们了。崔彦进一道,“不好。”崔彦进原本打算生擒赵崇韬时,却反被赵崇韬猛刺一枪,挑下马来。
宋军将士心头一紧,“崔将军——”
“我没事。”崔彦进拍着身上的泥土,身形一掠而上,又跨在马身上。
“赵崇韬,你就这点本事。”
赵崇韬见了,大刀继续挥舞而来,刀锋扫过,崔彦进手臂上再次添上了几道狰狞血口。
呼延赞从身后而来,手握兵戈,朝着赵崇韬而来,“崔将军,你我合二人之力一战。”
说完之后,崔彦进与呼延赞二人,力战赵崇韬。
整个战场之上,蜀军如山一样而来,宋军这边已经抵挡不住了。
“顶上去,快——”
怎奈蜀兵越涌越多,宋军招架不住,只能且战且退。赵崇韬这边的蜀军却是越战越勇,横冲直撞,蜀军开始冲入人群中肆意挥杀。
石保兴等人立刻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出去放信号,忽然一阵亮光从地上而起,在空中飞舞起来,散落四周,“砰砰砰”好几声,如雷一般响起。
“这是甚么妖物?”蜀军全部望着那雷声响起,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的地方看去。
“是毒烟吗?”蜀军开始惶然,尽量闭气,“快——”
“无知蜀兵。”崔彦进等人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上……当了……”
“杀,趁现在宋军人数不多,杀啊——”蜀军这个时候立即扶起了攻击。
一个时辰后,两军对阵杀敌,崔彦进这边这在等待王全斌主力而来。
……
第六十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七)
五里外,剑门关外,王全斌大军正在等候,他们得到军报,知道崔彦进已经越过了嘉陵江,他估计赵崇韬会与他有场恶战。
宋军忽然隐隐约约也听见了烟火爆竹之声,看来崔彦进那边成功吸引蜀军而去,王全斌立即下令向剑门关发动猛攻。
“王帅,这是我军的号令。请下令出兵。”李守节等将士道。
“冲——今日我军势破剑门关。”王全斌立即率领宋军主力,朝着剑门关而去。
剑门关,真是一座雄关,只是现在因为蜀军主力被吸引去了青疆寨那边,城门上的守将似乎并不多。关内,王昭远喝了酒在营帐内歇息,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此刻关外,王全斌带领着宋军一马当先,到了关外不足三百步。
李守节、康延泽道:“看样子,关内蜀军似乎不多。要不要让末将先率领一队士兵前去扣关。”
“你二人即刻便去。”
李守节、康延泽各自率领二千兵力前去,城上蜀军见到宋军而来,左右弓箭手射之。
王全斌主力伺机而待,慢慢地靠近城门,弓箭手已经瞄准了城口上。
宋军举盾前行,“蜀军守将是谁,快出来一战。”
“你……”话未说完,那人便直勾勾从城门上倒下,坠入万丈深渊。
“攻击——”王全斌即刻下令猛攻。
城内兵力空虚,一下子掉不过来兵,而王昭远则被军校吓醒,立即命军校将宋军来攻剑门消息前去传递。
王昭远这时候猛地惊醒,随即喃喃道:“宋军怎么会一下子来了,赵监军不是去青疆寨了么……宋军如何冲到了剑门关外……”
“枢相。”军校道,“我们中了宋军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眼下剑门空虚,赵监军的人马恐怕一下子来不及救援……剑门……”
“快通知其他人马……撤出剑门关,去剑州——”
王昭远立即带着兵马遁走,苍山间一队人马灰溜溜地逃走了。
一声炸雷响起,山谷间顿时感觉在震颤,硝烟味弥漫着……
剑门关就这样陷落了,宋军开始在关内杀敌,一个时辰不到便占领了剑门关。王全斌留下八千子弟,立即前去青疆寨救援崔彦进兵马。
就在青疆寨鏖战正酣的时候,王全斌大军像饿虎扑食一样在前往青疆寨路上。
赵崇韬正杀得兴起,对阵崔彦进与呼延赞二人,眼看就要全歼崔彦进所部,猛然间得到这么个噩耗,心中大呼上当,一口气紧紧地憋着,“可恶的宋军——快,趁王全斌没来之前,杀将一番。”
“大错已经铸成……”赵崇韬犯了一个大错,他一听说青疆寨出现了大批宋军,便以为宋军主力放弃直攻剑门关而绕道来袭,所以将大部主力都调了过来,剑门关反到没了重兵把守。
“好个调虎离山之计……”剑门已失,军令状不是开玩笑的。
霎时间,王全斌立即率领兵马到达了青疆寨,蜀军见到宋军而来,心头一阵慌乱,拿起武器拼命抵抗。
厮杀,唯有厮杀,杀戮更多宋军才是出路……死亡,何惧死亡,死亡更多敌手才是王道……赵崇韬恨透了崔彦进调虎离山之计,咬着牙发誓非要把这些宋兵杀个片甲不留。
两**队开始进入白热化阶段,崔彦进不敌,想休息一阵,奈何赵崇韬紧追不舍。
“崔将军,你先走。”呼延赞道。
“我来也,赵匹夫看枪——”王全斌冲到面前,长枪一挺,朝赵崇韬而来。
赵崇韬闪身一躲,长枪没入马头上,“嘶——”那马哀号一声倒在地上,赵崇韬被掀下马,手中兵器也甩出去好远。
王全斌一招“白鸟朝凤”长枪一挥,赵崇韬顺势一滚,长枪嵌入土中,王全斌使劲一回,打在赵崇韬身上,赵崇韬再次倒在地上。
“你认输吧,赵贼。”王全斌抵在赵崇韬喉咙上。
“败军之将,任凭裁处。”赵崇韬怒目圆睁,两人对视了半晌。
“杀了你,脏了我军的手,官家在出京前就告诫我们伐蜀大军,要时刻牢记勿要杀降,勿要滋扰百姓。”曹璨这句话不仅仅是对赵崇韬说,同时也在提示王全斌,若按照王全斌之前所为,定是要杀几个人为宋军将士出出气,而且对稳定蜀中也不利。
王全斌似乎意识到曹璨这句话中的指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要在以前,我早就杀你了,若不是陛下旨意,你有几个头都不够砍。”王全斌冷冷道,“押下去。”
赵崇韬被控制,蜀军投降的投降,溃逃的溃逃,烟尘慢慢消散了,而战场上,蜀军成片地倒下,战后宋军共计死伤二千。
趁着胜利,王全斌大军挥师过了剑门关,王昭远不敢迎战,又率军逃回剑州扎下营帐。王全斌命王彦升乘胜追击,直逼到剑州城下。
当晚,王全斌命人在离剑州二十里外的青强县扎营,这夜晚上王全斌营帐外来了三个身着平民百姓之人。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军营。”戍守士兵立即拦住了去路。
“我们是……”三人立即拿出手中的令牌。
士兵一个激灵,立即换了一副模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三位请入帐内。”
“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到了……”
这时候,贺令图从营帐内出来,见到这三人,惊喜道:“道长,你来了。”
无庸子摸了弄头发,轻声道:“是啊,贫道就怕王将军一个不小心,对蜀中士卒、百姓造成伤害。”
……
——
半夜,剑州城内,王昭远安然撤退至此处,这是他领兵以来再一次战败,自诩诸葛孔明的他,眉头紧皱,阑珊灯烛下,还在看着兵书。
翌日天亮时分,喧嚣尚未来临,宋军大营内。诸将全副武装,摩肩擦踵,跃跃欲试。
王全斌一声令下,宋军正式攻打剑州城,与王彦升汇合,四面攻城。
步卒、骑兵一起发动攻势……剑州城如风中飘絮一般,岌岌可危,蜀军在城中的戍守之军已经不多,而王昭远盼望着太子孟玄喆的兵马能够及时赶到。只是下一刻他的愿望彻底被摧毁了,宋军前锋已经到了剑州城外,此刻正在猛烈攻打剑州城。
宋军云梯已经架上了城墙上,檑木滚石而下,可惜依旧没能抵挡住宋军。宋军登上城门,两**队开始厮杀。
在宋军的猛烈攻击下,蜀军不敌,而此刻王昭远却率领残军奔出西城门,朝着城外的汉原坡退却。
“王昭远退走了……快追——”王全斌立即下令史延德率领一队人马在后头追赶。
不到半日工夫,剑州已经彻底被宋军攻下,蜀军死伤无数,宋军胜利。王全斌留一队守将在剑州驻守,率领精锐追穷寇。
“怎么可能?”王昭远往汉原坡撤退的时候,宋军史延德遂至青强,骑兵在后头一刻不停地追赶着。
“驾——”
王昭远已率领军队撤离了剑州,往南狂奔,遂至汉原坡,命人布阵,严正以待。
“该死。”
此刻宋军史延德已经追至汉原坡,王昭远见到宋军人多势众,他内心一动,为今之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为了逃亡不被宋军追赶,他下令将辎重都留在了汉原和剑州,撤出汉原后,王昭远一路抢劫,吓得沿途百姓仓皇奔逃。
王全斌赶到汉原坡,汇合史延德等人与蜀军开始厮杀,蜀军大败,尽数投降……却唯独不见王昭远。而后从蜀军口中得到王昭远撤退的方向,王全斌命曹璨、呼延赞等人立即追赶。
王昭远见大军已乱,自知无力回天,于是换上民服,只带了一个侍从,沿梓水慌忙而逃。天将黑时,两人又饥又渴,忽见岸边有个小村落,便跳下马来,走进一个院子,便要求住在那户人家。
王昭远并不知道那户人家内,早就潜伏着长春堂的武士,如今王昭远自投罗网,几人自然十分兴奋。
这几日王昭远一直都藏在房间内,躺在胡床上,后头宋军骑兵一直在追击中,几日后,王昭远终于被擒。
——
王昭远再败,逃亡东川,剑州已失,宋军占领剑州。
此刻在德阳县,德阳县令早在几日前接到军报就开始打扫县衙,收拾房间,等待太子孟玄喆。
日落时分,孟玄喆已经率领军队到达了这里。孟玄喆大军并不知道宋军战胜,蜀军败亡的消息。孟玄喆命军队在县城外扎营待命,自己饱食之后,带着两个姬妾来到后厅,锦帐绣被等一应用具,县令都给他准备好了。
而太子孟玄喆一路游山玩水,姗姗来迟,驻扎德阳县几日未曾出兵。将士们有苦难言,而今殿下却依旧游山玩水。
在蜀国将士们苦劝下,孟玄喆军队开始往绵州【绵阳】去,孟玄喆兵马至绵州城外及时里处,此地在成都东北二百七十里,城东、北两面依涪江,南临安昌河。
太子孟玄喆似乎未曾意识到危机,时值正午,孟玄喆走累了,他要休息一阵,便命大军驻扎一处平原上。
报信之人从剑州出来之后,一直快马往西南方向而来,过了绵州,往成都而去。
前方隐隐约约处,出现连亘一里的军营大帐,旌旗飞舞。
“前方似乎有大军驻扎,是‘我们’的兵马吗?”
这三人似乎抓住了稻草一般,好似看到了希望,“是‘蜀’旗,那是太子的兵马,哈哈,我们有救了。”
三人加快行速,立马朝着太子行辕处飞奔。
“到了——”三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丢了……”孟玄喆一脸土色,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据他们说,剑门关已被攻破,王昭远被擒,王全斌的大队人马正朝这里杀过来。
“快——撤——”孟玄喆自知无力抵抗,即刻命令蜀军掉头奔回成都。
而那三个报信的军校,相视一笑,此刻脸上露出不一般的神情。
孟玄喆逃命似地赶赴成都。
——
东边太阳西边雨,自从夔州失去之后,东路曹彬三路大军所到之处,蜀国刺史、县令等官吏纷纷投降了宋军。曹彬下令凡投降者一概不准杀戮,更不许惊扰士民。
蜀国丢万、开、忠、涪、渠、果、蓬、普、资、昌数州,东路军与北路军队成都形成了一个包围。
自剑门占领后,蜀国无险隘,宋军大军一路南下,数日之间,王全斌率领大军到了成都数十里外。
第六十一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八)
王全斌大军从剑州而来,不几日就占领绵州,之后又率领军队日夜朝着成都而来,蜀国太子孟玄喆率领蜀军立即返回,日夜兼程逃命似的回成都。
正月十五日,太子孟玄喆大军已经抵达了城北门外十里的升仙桥。一路逃兵浩浩荡荡,震惊了城外的乡民,孟玄喆留着军队驻扎城外,自己立马坐着骡车回城内。
成都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而今日城内百姓、官员亲自看见太子车马返回京城,今日乃是上元节,可惜现在国家处于永无止境的败仗之中。
这恐怕是蜀国君臣、百姓最难过的一段日子。蜀主孟昶早在几日前接到剑门失手,剑州沦陷,王昭远等大臣被俘的消息,就已经隐隐约约查探到事情不妙了,可是就在昨日,他接到太子们孟玄喆的亲笔书信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身边最爱的妃子,花蕊夫人则以泪洗面,担心这担心那儿的。
回宫之路虽然只有短短不到几里,却感觉十分漫长。
“陛下,太子殿下回宫了。”
“唔。”
“为甚么……”孟昶喃喃道。
“宣。”
孟玄喆路上已经想好了诸多解释的借口,进了殿内,孟玄喆一下子磕头跪倒在地上,听着孟昶的训斥。
孟昶久久地都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摇着头,过了一会儿见到儿子孟玄喆一直跪在地上,他才想起呵斥他,“混账……朕怎么生了你这个货色。你不好好打仗也就罢了,为何下令撤退,却……你是朕的儿子,为何如此窝囊,朕交给你这天下也怕不保了……”
“父皇……”
孟氏父子,一个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一个站着指指点点,恨铁不成钢……
孟昶看见孟玄喆跪了许久,眼不见为净,拂袖而去……
原本热闹的上元节,今日也开始了宵禁,大街上连人影都没有见到,月圆之夜,夹杂着寒风,倒是清冷地很。
后半夜,成都小白花酒楼内蹿出二十几个人影,带着包裹,悄悄地穿过街巷。
“甚么……”巡夜的士兵,“人”字未脱口而出,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该死。”黑衣人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将尸体拖到墙角,然后继续行动着。
天边飘来乌云,周围一下子更加黑暗,风声也来了。各家各户的墙上忽然间会多出一张类似大字报一样的东西。
人影飘动,如鬼魅,而被风吹起一角的大字报,也猎猎地发出“呜呜”声,听起来十分恐怖。
翌日一大早,卯时,“天干物燥,小小着凉,晨雾早起,添衣加被……”
“咦?这是?”那打更之人,朝墙上的大红字报来看,那人并不识字,于是乎叫来了会认字的教书先生。
待读书先生至,他也好奇地朝着大字报上的内容一看,“这……此乃宋皇的《敦蜀主纳降敕》一书。”
“甚么意思?”
“就是招降表。”
“谁要投降?”
“这……”教书先生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因为上面写着:
咨尔蜀主,朕自皇天眷命,率土乐推,将期德服万方,不恃威加四海。乃眷蜀部,僻处一隅,苟黎庶之获安,非经营之在意。若能率官属而效顺,拜表疏以祈恩,托我慈亲,述乃寝庙,封府库而待命,保上聚而输诚。朕方示信怀柔,不逼人险,保无他虞,当体优隆。
还有三份,则分别是《平蜀谕西川将吏百姓诏》和《平蜀曲赦文》、《平蜀谕郡国诏》,原本这三份诏书是携带在吕余庆身上,赵德昭提前在存放诏书的地方,命人誊写了三份,然后交给长春堂以及飞雀,命人在蜀中张贴,带动一股舆论,也是为王全斌入成都提个醒,加上《敦蜀主纳降敕》,这四份诏书本就是圣旨,也让蜀中百姓了解宋皇仁德无双,爱戴百姓,让蜀国百姓更加拥戴宋国以及宋皇的政策。
于是乎更夫将教书先生拉到一个墙角,追问再三才知道是宋皇劝降蜀主,宋军入城秋毫无犯的意思。
更夫吓得一溜烟就逃到家中去了,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还是通知家人为妙。
天色大亮,街上之人纷纷知道了这份大字报的存在,衙门官差之人围在这些大字报面前,随后撕下一张张大字报,分别往成都府衙与皇宫大内送去。
“这是真的么?”
“我觉得不会是假的,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宋国的魏王殿下。魏王殿下可是个好人,当初……”
“真有这么好。”有百姓就疑惑道。
“此事千真万确。”那人一言一语,说的煞是让人觉得是真的。
“你说皇帝会不会……”
“真如诏书所言,还是开城投降的好……”
“俺们要的就是安稳的日子,谁当皇帝干俺们鸟事。”
“……”
看了大字报的百姓都往家中来回奔告,隐藏在人群中的秦习也一脸“无辜”的样子,感叹成都不保,局势混乱,不如回家关门大吉。而且那个说魏王殿下之人也是他们招人安排的,说的十分有理有据。
秦习心中十分无辜的样子,殿下,这是无庸子道长自作主张的啊。同时宋皇宣传的政策,也让成都的百姓心存疑虑,他们到时候怕的就是遭受到宋军的疯狂屠戮。
在人群中也有成都府达官贵人早早出门购买府中一应物事的小厮、丫鬟,当他们获知消息之后,也第一时间回府通告。
李昊府上小厮知道后,立马转身回府。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李昊还在屋内安睡,他骂道:“清奴,一大早就扰人清梦,何事?”
“老爷,宋军打进城来了……”小厮清奴就一一说道,“小的在城中看到了宋人的诏书,街头看热闹的百姓很多,大多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宋人……要陛下开城投降。”
李昊前几日听闻王昭远被俘一事,他心头十分痛快,不过也有些黯然,毕竟这次是为蜀国征战。疑惑道,并未有宋军进城,何来这么一出……
“不好,宋人奸细早就混进了成都。”李昊忽然间这么一想,也觉得事情就是如此。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在街头就出现了这么多。
而这个时候,宫内孟昶也收到了四份宋国诏书的消息,孟昶一份看完,又接着一份看完。
“可恶,朕心中这一口恶气如何出,他欺侮我蜀中无兵力了么。”
“陛下息怒——”那名入宫的官员道,“陛下,如今差不多整个成都府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情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该当如何?如今蜀国有难,朕却感觉……这江山莫非要亡于朕手中……”孟昶感觉眼前一黑,差点踉跄摔倒在地,眼见的内侍一把扶住了孟昶。
“陛下。”
方才孟昶看完诏书,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看完最后一份之时,脸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水,被风一吹,脖子上一阵阴寒。
“宣大臣们入宫商议事情吧。”孟昶挥挥手,让内侍出宫传召大臣。
他一人坐在龙椅上,思考对策。
“宋军是如何进城的,在下令封闭成都出入口之时,都是严查出入之百姓,而且最近成都也没有大事发生,为何昨日无事,一夜之间,成都府所有人都知道宋国劝降自己开城投降之事……”
孟昶可依靠的几大臣子以及太子孟玄喆出现在殿内。
孟昶低吟道:“诸位,想必都探查到了吧……如今该如何应付……”
众位大臣看过四份诏书之后,同样无奈地摇摇头,现在发兵对他们而言,有些无力了。
只是下一刻,大臣中有人却道:“陛下,末将认为应该将这些劝降书全部焚烧以明我蜀军抵抗宋军之心,我成都尚有十四万兵马,他王全斌、曹彬加起来也才六七万,是以我军根本就用不着惧怕宋军。”
此人正是年近六十的是石斌。
“李相,你认为呢?”
“陛下,今日你也看到了宋军奸细在城中张贴的四份诏书,人心已经朝向宋军了,今日若没有这四份诏书,还可以一战。”李昊拱手道,“何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宋军一路而来,我军可曾胜过,短短两个月时间,我军先后丢失兴州、嘉州、剑门关、剑州、夔州、万州等数州,天堑一失,宋军越发毫无顾忌了,一夜之间,为何成都内无人察觉此事怪异。”
孟昶一听,脖子凉飕飕的,他支支吾吾道:“你是说,这…….成都早就掌握在宋军手中了。”
“军器监失火,造船务战船被毁,成都内怪异的巨雷崩塌……一桩桩,一件件……恐怕宋军早就伸手而入了。”
孟昶再次大骇,确实军器监失火一案,他派人调查至今没有收获,战船被毁同样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而账簿失窃一案,无从调查……
老将石斌听了后,说道:“就算此事是宋军奸细所为又如何,陛下请下令让老臣率领一队精锐在城内搜查,三日内找出奸细。”
有头脑的臣子早就知道此事不好办,道:“此事难啊,弄不好,整个成都都要鸡犬不宁,万一弄出个骚动,恐怕就中了宋军下怀。”
“如何是好?”
“陛下,老臣斗胆,不如顾念蜀国的百万黎明苍生,陛下还是效古人,博一美名,开城投降。”
石斌怒目圆睁,骂道:“李昊,你个老匹夫妖言惑众,陛下请斩了李昊,老臣愿意以性命担保,全力护主。”
殿外一声高喊,忽然有脚步声急急忙忙入殿,禀告道:“陛下,不好了,宋军已经到达了城外十五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怎么办?”孟昶尖叫起来。
石斌铿锵道:“陛下,老臣愿意出城请战。”
第六十二章 分进合击,攻灭后蜀(九)
“战个屁,败局已定。”这时候从殿外来了一队人马,赫然朝着殿内而来。
殿门被人冲开,大风一下子吹了进来,整个殿内的人感觉到一丝严寒,夹带风而来的乃是漫天的气势。
那人身着一身兵甲,杀气腾腾而来,在场的孟昶、孟玄喆父子也不太认识,若他想起了,就知道这个少年是个道士,同时也是三那三个中送信之人。
孟昶从未见过这个人,此人英武不凡,一身魁梧肌肉,面如冠玉,端的是大将之风,来着面色不善,似乎是带着不怀好意而来,孟昶立即道:“你们要做甚?”
“奉我家少主的命令,让陛下投降。”
“你家少主是?让朕投降,可笑!”孟昶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安东野道:“陛下,整个宫禁已经被我家少主控制,整个成都已经有许多将领投降了我家少主,陛下若是知道了之后,还会当成一个笑话么。”
“你……”
安东野见到蜀国一国之君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心中有些激动,自己不过是充当一个信使,就让一国之君如此,可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道:“陛下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家师父无庸子,陛下肯定不陌生。”
“你……”孟昶忽然间记起来此人是谁,这不是那个小道士么,小道士,恐怕也是假扮的吧。他一口血喷了出去,染红了几块青砖地面。
石斌道:“陛下,此人是谁,让老臣立斩了此人。”
“慢——”关键时刻,李昊喊道,他觉得此人身上或许有自己要的答案,“此人既然能够出入宫禁,想必不是寻常人,还是让他把话说完。”
“陛下,勿要多言,这是我家少主信函,请按照吩咐来,否则……”安东野威胁道。
孟昶立即打开信函,然后看了起来,起初是疑惑,随即是愤怒,惊愕,然后面色一变,吓得支支吾吾的,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开封城中那个惊艳的魏王殿下在操纵。
千里遥控,这可怕的实力,这气魄,自己远远都不及。
孟昶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的心还在起伏中,一波未平,再起一波,尚未平静。
安东野再次提醒道:“陛下,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
“陛下——”
“你们都闭嘴,让朕好好考虑。”
在孟昶思考的过程中,这队人马全部守护在殿外,等待一炷香的时间。
在长达一炷香的时间等待中,殿内众人都不敢轻取妄动,李昊心中自然是赞同孟昶投降,石斌却想一战,只是被殿外的守卫给牵制住了,他眼尖的发现这些护卫全部都是莽汉,行为间透着一股强烈的气势。
孟玄喆自然是赞同投降之议,只是父皇现在不知道心中在想甚么。
孟昶无奈地望着殿门口的守卫以及想起方才的信函中的那番话,他望着殿内几个大臣,不知所措。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炷香的时间快要到了。
“陛下,你可曾知道你军中将士为何一路败北,一败涂地?这首诗因为”
“诸位,若不是朕之所为,怎会有今日之惩罚,今日国难当头,还有老臣出来相助,这是我蜀国的幸事,只是如今太晚了……太晚了……”孟昶说到唏嘘不已。
这时候内侍宋光浦拱手道:“陛下,先帝创业艰难,历经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如今这蜀国这大好的江山怎么能够拱手让人?陛下若真要这么做,会让蜀国先帝、列祖列宗怎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为今之计,且有陛下坚守京城,发布诏令,天下四方义士闻之,即刻率领勤王之师,两国之战,胜败未可知否?岂可轻言放弃。”
安东野这时候出言道:“蜀国江山非一人之江山耳,天下子民不是你一家之子民,自古至今没有不亡的国家,只有不亡的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王朝更迭实属正常。孟昶,你待天下如何,自有天下待你如何?你这是置天下百姓于何地,今日之痛苦正是你昨日之所为。你且看看这成都有多少服从你的军队,你的士兵个个皆油头粉面,国家兴亡,毫无危机感与亡国之耻,又怎么会是宋军的对手啊。”
孟昶还在思考中,而且现在自己君臣都困在殿内,若是不答应,几人就会性命不保。
“想清楚了没,这一炷香的时间立即就到,到时候可容不得你们反悔了。”
“小贼,你石爷爷跟你拼了。”石斌挥舞起拳头,想冲过去,可是殿外忽然进入一队士兵。
“来人,将此人绑了,少主必有重赏。”
几个护卫一拥而入,将石斌团团围住。
“你们敢。”石斌见到眼前人多势众,并不惧怕。
这时候,秦习走了进来,他喝道:“此人交给我了。”
两人遂在殿内开始挥拳打架,殿内一些物事器具皆被二人损坏,渐渐地石斌支撑不下去了,一个反身倒地,他困在地上。
……
这时候,香断了,石斌也被秦习给擒拿住。
安东野与秦习脱口道:“陛下,怎样了?”
孟昶抬起头,看着殿内的太子以及重臣,他幡然道:“罢了,亡*国*之君又如何,若是我父子固执如此,再次导致蜀中百姓生灵涂炭,我父子就是千古罪人,到了九泉之下,更无面目见先帝。”
石斌叹了口气,如今他在敌人手中,而且殿外已经被团团围住,“陛下,这……唉——”
李昊拱手而拜,道:“陛下圣明,蜀国随时险固之邦,可惜这天下终归一统,如今赵匡胤敕书一封,只要陛下投降,‘保无他虞’,既然陛下如此,那么我蜀国百姓有救了,陛下也留下一个好名声,”
孟昶万念俱灰,他立即下令让李昊草拟最后一份诏书,名曰:降表。
“陛下,这里无纸墨笔砚,劳烦这位小将军去陛下御书房带一些来。”
安东野立即下令让一个士兵去了御书房取来纸墨笔砚,一切就绪后,李昊拿出精神开始书写他人生中第二封降表。
三十多载前,前蜀王衍的降表乃是自己所书,今日却要书写第二封,倒是有些可笑啊,莫非自己世修降表。
宋光溥笑了笑:“昔日求荣降孟主,今朝苟活降宋主……”
石斌神色黯然,叹息道:“我等绝不苟活至今,不做亡国之臣……”
“石老——”
“宋老——”
李昊的心中确实有些感觉可耻,李昊如此做,恐怕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待李昊写完最后一个子,他早就全身无力,安东野将降表拿在手上,随后吹了吹,命孟昶盖上蜀国国玺等国印,一切就绪之后,收拢在自己手中。
“陛下,还得劳烦诸位在此待个一二日,李相遂我军几人去城外递交降表。”安东野说完,转身便走。
李昊抬头看了孟昶父子以及其他几位重臣一眼,苦笑着走了。
身后几人摇摇头,石斌破口大骂,旋即又跪在孟昶面前痛哭流涕,宋光浦则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精神,孟氏父子已经颓然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内侍宋光浦歌唱着:吴王恃霸弃雄才,贪向姑苏醉绿醅;不觉钱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来。殿内,随着内侍宋光浦的歌声,那音节凄凉之情景,恻人心肺。
这日下午,霞光染红了半边天,整个成都仿佛如天上之都,笼罩在金光下,“宋”字龙旗飘舞在风中,烈烈作响,旋即又响起了擂鼓之声。
城北大门缓缓打开,持有“宋”字的一队人马踏出城门,朝着城外升仙桥赶去。
升仙桥,真是一个好名字。
王全斌,曹彬大军已经赶到了升仙桥,前方视野忽然出现一支队伍,在霞光下快速奔跑着。
“快看——”呼延赞叫嚷了一声,“那是宋军旗帜!”
王全斌惊喜道:“确实是宋军旗帜啊!”
曹彬立即拿出千里镜,运望而去,视野中的人一下子清晰且如在面前一般。“那不是道长的徒弟吗?没想到道长神机妙算,成都看来是投降了。”
曹璨道:“爹爹,那不是东哥儿吗?”
片刻之后,安东野立即率领一队人马赶到了王全斌、曹彬他们面前,滚滚尘土卷起,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降臣蜀国李昊见过王帅等各位将军!”李昊立即从身上取出一封降表,递给王全斌,“这是降表。”
“甚么?降表?”众人一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全斌等人立即打开来,看之,这些大将都不可思议地望着降表,“果真是降表,蜀国投降了。”
这时候身后响起了无庸子的声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全斌、曹彬立即率领大军入城。宋军入城之后,开始接管成都城中各项军政事务,百姓见到宋军规整入城,期盼这一军队不屠城。
王全斌、崔彦进等人也是进城之后才发现整个墙面上贴满了红色的大字报,不仅仅有那四份诏书,而且还有欢迎宋军入城的红绸写成的长副大批……还有长春堂找来的百姓临时组成的方阵,在路边上摇旗呐喊,似乎还有小百花楼特价免费的活动……
成都的老百姓似乎都忘记了他们是处于亡国的状态中,似乎并不因为自己身陷亡国而痛苦、仇恨。
夹杂在百姓中的人正在拼命喊着:“宋军来了有田分,宋军来了有饭吃……”
这些都归功于开封的魏王赵德昭,相当于做了一次舆论宣传工作。成都府百姓人心骚动,浮动,激动,感动……
当夜,宋军进入皇宫中,开始控制整个蜀国宫殿,前朝后殿,宫人内侍一片凄惨,在曹彬的建议下,女官等宫内侍奉丫鬟全部遣散出宫,除却侍奉孟昶父子、李太后、花蕊夫人等一应前朝皇族外,其余人全部遣散。
对于一些欲图拥护孟氏,妄言请孟昶复辟之臣,王全斌则痛下杀手,在成都菜市腰斩,也当是警示那些人。
其他一些暗中拥护之人,也在半夜被飞雀这人暗杀,同时若是宋军之人有人出现杀盗奸乱事件,这些也交由飞雀暗杀。
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
为了预防王全斌出现滥杀无辜,纵容属下越轨、杀盗奸乱等行为,赵信早就拿出了赵匡胤的旨意,暂时由他接管蜀国的政务,掌军之权由王全斌、崔彦进、曹彬等人分而治之。
等参知政事吕馀庆权知成都府,枢密直学士冯瓚权知梓州。再交由他。
以蜀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彦韬为兴州刺史,酬其乡导功也。
次日,小百花楼在成都开始招工,修建新的酒楼,欲扩张酒楼势力,同时正式并入东京广味酒楼。
成都各处要道、繁华之地,开始张贴宋军的军令以及政令,“废除一切苛捐杂税……”
“蜀国吏民,有受宋军欺凌者,不论尊卑贵贱老弱男女,均可直接到府衙告状……”
“宋军之中,若出现虐待百姓,烧杀劫掠,欺霸乡民,则以罪论处,不恤军务,纵部下掳掠子女货财,斩……”
“赦蜀管内,蠲乾德二年逋租,赐今年夏税之半,除无名科役及增益赋调,减盐价,赈乏食,还掳获生口……”
“蜀国降卒回内地,每个人的盘缠费用是每日十文钱,按一个月计,每人应得三百,成都左近共有蜀兵五万人,当发钱一万五千缗。”
“……”
几日后,孟昶亲自在城外进行投降仪式,上表请降,宋国得蜀国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千二十九。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皇宫内,花蕊夫人弹奏《朝天者》,一遍低头叹着气。
ps.历史上王全斌打算灭蜀之后平定大理国。见《宋史》:全斌既平蜀,欲乘势取云南,以图献。帝鉴唐天宝之祸起于南诏,以玉斧画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
小说中暂时不攻打大理了,放到后头了。
第六十三章 铁轨研究、五坊叛辽
蜀国已降,孟昶等蜀国皇族以及李昊等亡国之臣全部通过长江水路,沿着水道顺流而下,在江陵府下船,然后走陆路去往开封,等待他们的是优待的亡国生活。
吕余庆等官员之后陆续到达蜀中,开始接管蜀国成都府以及其他各州、县民政事务,伐蜀军队则留下一些兵力驻守蜀国各处,宋国的军队也开始分批管制,西川路战事结束后,王全斌卸任西川路元帅一职,暂时召回京城,并没有多大的权力调动大宋军队,这也是赵匡胤后来担心武将权力过大的一种担忧,而设置的一种行政方法。
赵德昭暗中让白孤城联合各家商业势力,前往蜀中,帮助蜀国恢复经济,让蜀国从战争中复苏过来。
蜀国亡国之事,已经传到了各国耳中,各国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边境加强军队的驻守,西北边境各族闻之,不敢轻视这个初生的大宋王朝。
唐国则加强在水路上的防护,派遣水军在江上巡逻,南汉则认为有南岭山脉,有恃无恐,汉主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泉州陈洪进则效力大宋朝廷,而他境内的特别市舶司越发让这座刺桐港繁华起来。
吴越国的钱俶则认为蜀国是犯了天朝之威,灭国乃是咎由自取。
晋阳城内,自汉失辽州,损兵折将后,刘钧则抱守残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准备伺机而待,而自身实力不足,再一次妄想联合辽国攻打大宋。
此刻的辽国境内,自从耶律贤死后,朝中那些契丹贵族,原本就不太服从耶律璟,若不是他强横治国,采取镇压手段,这些人也不会就此服从,草原上的民族以强势为王,但是他们心中仍然怕耶律璟,虽然他月不视朝,可是他的残暴闻所未闻,动则杀戮。
只是耶律贤乃堂堂前代辽主次子,为何惨死,之后太医院给出的答案却是:耶律贤乃是被人毒杀,而且这种毒药乃是慢慢侵入人体的骨髓,一旦日久,必定身亡。
除了耶律璟,谁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毒害耶律贤,而且正是耶律璟外出四季行钵之时,上京城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这摆明了就是跟自己勾连不上责任。
除此之外,韩德让的失踪以及韩德让家人的失踪也让人引发猜想,在他们的府上,搜出了辽主耶律璟给韩匡嗣的一封书信,以及其他馈赠之物,若是让韩匡嗣知道自己一家人蒙受不白之冤,他们心中就会莫名激动。
万幸的是,韩匡嗣家人从到了幽都府之后,则被人以出海的方式,乘坐海船,到达了登州港。
韩匡嗣并不知道自己家人到了大宋境内,后来黑衣人才告诉他们到达了大宋境内,而且韩德让没死。
韩德让没死,让韩家人非常高兴,不过接下来,黑衣人就不告诉他们整件事情,等到了开封,自然有人会告诉他们。
“韩大人乃是我家少主贵客,自然不敢懈怠。”
大宋境内,正在陆续修建水泥驰道,从开封到江陵、开封到扬州、开封到登州、洛阳到长安的四条线路正在修建中,一时间整个北方都在紧张修建中。
韩匡嗣家人意外发现宋人劳役在大肆修建道路,只是这种道路并不是他们见到的那种,虽然登州这边只修建好了一段,可是在韩匡嗣眼中,这件事物,确实让人惊奇。
“韩大人,这就是水泥驰道,你可以上去试试看走走。”
韩匡嗣踏上这条驰道,感觉十分平坦,而且似乎没有那种土路的感觉,一条暗青色的驰道,大概宽五六丈,他蹲下身子,然后用手抚摸这条驰道,随后加大力气,使劲敲了敲上面。
“哎呦——”韩匡嗣叫了出来,“这是何物?为何如此坚硬?”
“这是魏王殿下发明的水泥驰道,乡巴佬,你连这个都没见过。”身旁走过一位水泥工匠,他用疑惑的表情看着韩匡嗣。
韩匡嗣感觉自己被人扣以无知的帽子,他抚须而笑。
驰道上,大批的劳役开始投入修建之中,各地遵循生态的保护,尽量以保护周围生态环境的方式修建水泥驰道。
韩匡嗣报以高兴,道:“该上路去东京了,老夫要见识一下东京是一番何样的风姿。”
这几人开始启程。
——
春分一过,江淮各地,北方齐鲁之地,开封周边,开始大范围种植占城水稻。
此刻开封城内的公交系统已经完善,虽然都是马力、骡子或是驴子来做诶牵引,可是迄今为止这个算是称得上好的了。
城外金明池上,湖水大动乱,各种战船在水中操练,杨信站在自信地在水中操练水师,而在空中则冉冉升起一个硕大的气球。
没错,这就是热气球,一个月前,伐蜀之战时候,赵德昭鼓捣出来的一件惊天撼地的物品,以热力上升驱动,被人戏称大号的孔明灯。
如今用作战争中,不宜公开,也是赵匡胤言令下旨,除了训练之外,其他不准使用,以防被敌国奸细探查到。
武德司在王仁瞻手下已经成为一件利器,暗中帮大宋皇帝做了不少事情。
从流州而来的船只开始活跃在上海港、登州港、扬州港等港口,各国商人开始在各地码头下港,贩卖商货,他们的目的地在开封,一座崭新的大宋帝都。
占城而来的船只来京,向大宋朝贡……城内的各家酒肆、勾栏瓦肆…..迅速发展……
无数个夜市繁华,东京绽放出迷人的光彩。
武家车行在朝廷的授权下,联合其他车行,大量制造四轮马车,朝廷则从中抽取一部分收入,保证大宋经济的运转。
一时间,开封街头,大量的四轮马车开始奔驰在水泥驰道上。
当水泥驰道修建到南阳时候,一些水泥匠发现了秦朝时期留存的“铁路”,立即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上面。
赵德昭后来得知了这个情况,他命人调查后发现,这些与现代铁路无异,还是复线。只是车子不是用蒸汽机车牵引,而是用马力拉动。秦始皇的“铁路”,枕木之间的距离竟然正好和马的步子合拍。马匹一旦拉车到了轨道上,就不能不飞快奔跑,几乎无法停下来。
由于使用轨道,摩擦力大大减小,所以马也可以一次拉很多货物。这是一种效率极高的方法,速度可达日行六百里。
而根据秦朝时候,留下来的一些类似后世铁轨一般的事物,赵德昭命人开始研究秦朝的这条驰道,如今开采中以及流通中的金属毕竟不多。
——
乾德三年(965年),如今已经三月,虽然辽国有臣子陆续得到南方蜀国被宋国平灭之事,可是辽国当下处于多事之秋,自耶律贤死后,北方又出现叛乱。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年开春时节,耶律璟以枢密使雅里克斯为行军都统,虎军详衮克苏为行军都监,益以图鲁卜部军三百,合诸部兵讨乌库部。乌库之叛也,布达齐独不叛,诏褒之。未几,乌库部杀其酋长来降;既而复叛。然而三月丁丑日,辽部帐大室韦酋长寅尼吉公然反叛辽国。
而这个时候,身在怀州打猎的耶律璟听闻叛乱,他喝了酒之后,就暴打身边司鹰者小儿,加以砲烙、铁梳之刑。司鹰者小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得罪了耶律璟,他不过是辽主身边一个掌管老鹰等珍禽异兽的管事小儿,可如今却被施以酷刑,缚在烧红的柱子上。
不一会儿,活奔乱跳的生命消逝了。耶律贤边喝酒边看大刑伺候,十分畅快,这时候他身边近侍东儿看着面前景象,惊呆了,手抖了一下,送吃饭的刀、筷慢了。
耶律璟感觉身边这个近侍东儿有些手慢,似乎心有不快,他立即抽出刀往东儿脖子上砍去,顿时血流满地,溅了耶律璟一身,耶律璟不解气,立即朝着尸体补上的几刀,近侍东儿脚动了几下就没气儿了,身上赫然是几个血窟窿。
短短时间,两条人命就没了,而喝醉了的耶律璟哈哈大笑着,全然不顾生命的珍贵。身边之人全部看得心惊胆战,不敢言语。
夜深了,在钵体行辕处外面,十几个人悄悄地溜出行辕,然后在远离钵体几里外的一个山坡上讨论。
耶律璟一年四季打猎,基本上都在怀州的黑山、赤山、太保山这几座山里,而且此地立下明显的标志,就是为了禁止其他人随意通行,违者处死。
这十几人皆是在耶律璟身边掌管五坊【雕坊、鹞坊、鹘坊、鹰坊、狗坊】的小儿【各坊给事人员,唐代给事者多呼作小儿】,今日见到如此惨烈的一面,往日的一幕幕全部涌现在他们的心头。
为首之人是个汉人,此人名叫刘韬,今年十四岁,自从先人在后晋与契丹一战中被掳之后,世代为奴,如今成为一个五坊小儿,掌管辽主身边的飞禽走兽,往日里也曾无缘无故遭受暴打。
他卷起袖子,那一道道,一条条,盘虬般隆起的伤疤,诉说这一桩桩惨痛的往事。想起往事,他越发愤慨,他不怕死,就怕被耶律璟当成猪狗一样折磨,这里是耶律璟的地盘,他不敢大声喧哗只好用契丹语,低声道:“诸位,如今我们的性命就如同艸芥一般,任人踩踏,不知道某日,他一不高兴,我们的性命就堪忧了。不如……”
刘韬在众人耳边用契丹语说了一番,这些小儿全部记忆深处的惨痛经历被唤醒,而他们也面对着昔日亲人的惨死,苟活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又被现在的耶律璟以猪狗一般对待,这些人愤怒了,他们今日共同歃血盟誓。
“东儿死了,若耶律璟一日在世,我们的性命也会像东儿一样,不知小草儿你们几位有何打算?”
“如今听闻大室韦酋长寅尼吉叛乱,依靠我们的力量自然不行,不如投靠乌库部。”
“这个主意不错。”
“我们五坊人有四十户,到时候全部叛入乌库部。”
“只是大室韦离这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知道我们怎么才能到那儿。”
“如果有地图就好了,今晚恐怕不行,等明日我去军帐内翻翻看,有没有地图。”
次日,那名雕坊小儿刘韬开始留意军中的地图,伺机查看地图所在。
三月癸未那日,雕坊小儿刘韬得道了地图,五坊人四十户叛入乌库部。
军帐内,耶律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拍着大升的酒壶道:“无耻小儿,居然投靠乌库部。”
“陛下,要不要追。”
“不用了,这些人不成气候。”辽主耶律璟得知,立即率领精锐远征乌库部。
第六十四章 我是瀛州人(求订阅)
萧瑟的北方草原上,四十户五坊人行色匆匆,不辞辛苦,在一张地图的指示下,去往乌库部。
去往乌库部的路途十分遥远,且充满危险,但是这一行人心中时刻盼望着生存下去,即使前方出现危险也在所不辞,总好比呆在耶律璟身边要安全得多。
夜色朦胧下,四十户五坊人开始停止脚步,选择了一处山坡,好好歇息,这几日下来,这群奴隶脚上足足磨破了一个洞,脚上都起了水泡。
“韬哥儿,此去乌库部还有多少路程?”
刘韬道:“羊老,不瞒你们说,如今两军作战,道路不通,危险重重,也不知道在乌库部是否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另外一个小儿道:“就算我们到达乌库部,恐怕战事早已经结束,如今我等也不知道去往何处?”
“韬哥儿说得在理,我们这四十户人家,如今只要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别无他求,就怕半路出现强盗,你我性命恐怕不保了。我这里有一枚铜钱,如果钱文阳面朝上,则去北方;反之,阴面朝上,则去南方。”
那个被刘韬称作羊老的老头子在风中颤抖着,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生锈的铜钱,将铜钱抛向上空,不一会儿,铜钱直接落在草地上。
“阴面。莫非这是上苍让我们选择的路。”
“看来,我们得去南方。”
“南方,那不是宋国么……”老者喃喃道,“中原,十八年没回去了。你我皆为中原汉人,若不是中原晋辽一战,成为俘虏,如今就在宋国好好活着,岂是今日这等境况。”
“羊老,是否去宋国?”刘韬道,“我去将另外三十九户叫过来,商议一下对策。”
刘韬将人集中起来,坐在荒草中,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幕天席地的,扯开了话搡。
“只是宋人会认为我们是辽国奸细么?”
“这个……”
周围似乎有动静,这时候草原上忽然来了一队人马,朝着这四十户奔来,只是过了不久另外一队人马也来了,双方各自举着火把。
两队人马开始厮杀中。
躲在远处一人看见了之后,立即急匆匆跑到山坡背后,轻声道:“不好了,有两队人马在平地上,双方混战,一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羊老提醒道:“两队人马……先等等,全部趴下,不要出声。”
五坊四十户人,全部趴在原地,背靠山坡,一时间有人也发现不了此处。静静地等待着,而这两队人马似乎相向而来,眼下不知道是敌是友。
一个时辰过后,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而战斗也结束了,幸存之人全部都蒙着面纱,似乎不以真面目示人。
清点人员的杨一过来禀告道:“禀告副统领,我们的人马死亡三百,伤亡五十,敌人已经全部身死。”
“可恶,那些人的身份查清楚了没?”
“是耶律璟的随身护卫,是精锐之中的斡鲁朵。”
“斡鲁朵,这可是耶律璟的简选天下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的斡鲁朵,没想到对方全部被我方杀死,也算他们遇上我们了。对了对方一众有多少?”
杨一道:“回副统领,一共一千斡鲁朵,全部被我们人马给灭。”
“方才似乎还有几十个人在周围,你注意到了没有?”
“禀告副统领,属下这就去周围搜查一番。”那个杨一说完,立即带了十个扈从去周围搜查了。
夜幕下,小山坡背后,四十户五坊户躲在后头,待周围平静下来,这些人伸出头,长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山坡上站岗放哨的小儿,忽然间从后头被人抓住了。
“你是谁?”那个小儿惊恐道。
那个杨一道:“嘘——小声点,我们不是坏人,你们是否还有人。”
小儿瞪着眼睛,不安道:“我……我只有一人,你休想……”
“老实点,快说,不然小命休矣。”
“我我我……不要杀我,我说,我说。”在威胁之下,终于被套出了话。
“原来是去往南边逃难的,今日你们幸好遇上我家副统领,不然后头追兵那么多,你们逃也是逃不出去的。”
“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可以这么说,我家……我家少主乃是宋国人,不如让你们的人马加入我们阵营,你们的安全就有着落了。”
五坊小儿,立即带着这十一个人去了山坡后面四十户五坊户落脚处。
羊老见到小草儿后头跟着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出现了,他惊恐道:“小草儿,你后面几人是?”
“羊老,这十一个人没有恶意,他们方才杀的是耶律璟身边的斡鲁朵护卫……”
羊老觉得不可思议,他疑惑道:“你是说那些斡鲁朵护卫全部被你身后之人给杀了。”
“你这么说是低估我家少主的实力啰,他可是……”
领头的杨一,呵斥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
那人意识道自己差点嘴皮子快,说漏嘴,于是乎立即停下不说话了。
“这位老丈,真是抱歉,我们没有恶意,方才听这位小兄弟说你们是睡王身边的五坊户,如今要去往宋国,我方人马倒是可以护送你们去宋国。”
刘韬听了,说:“真的?”
还有其他一些人也露出期待的神情,这些人的出现宛若救世主一般,让他们脱离苦海。
羊老立即将刘韬拉动一旁,轻声道:“这些人都把斡鲁朵给灭了,我们这些人无缚鸡之力,为何如此待我们,小心有诈。你们先呆着,万一我回不来,就立刻带人走。”
刘韬摸着头,道:“羊老说的有道理。”
杨一明白他们的意思,他道:“老丈,你们不必这般猜测,我家副统领如今就在前头,你们谁要前去一见。”
“我去见你家副统领。”羊老站了出来。
“老丈,请——”
在黑衣人护送下,羊老随着十一人而去。
到了那儿,黑衣人见到他们带着一个老者前来,杨一自己跟副统领絮絮叨叨说了一番。
那位被称为副统领之人,旋即道:“这位老丈,我属下所言不假,若老丈不信,我们也不会让你们为难。”
羊老感觉自己的话就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他还是不相信。
他指着面前的那个副统领问道:“你是哪里人?”
“我是瀛州人。”
老丈惊喜道,因为他许久没听人说起瀛州二字,今日“你是瀛州人!”
“老丈莫非也是瀛州人。不知老丈姓甚名谁,家中是否有亲人?”
“我家中排行老二,有一个兄长,姓杨名昆【名失考】,兄弟有三子,信、匡、赞,今朝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吧。”
那人立即脱口而出,失声道:“莫非你就是杨珏杨玉郎。”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是……”
那个黑衣副统领立即从取下半边面具,羊老一看,此人跟兄弟长得差不多,莫非是自己的亲侄儿。
“你是信、匡、赞三人中哪一位?”羊老莫名地激动起来。
“我是最小的赞儿啊,叔父。”
“赞儿,没想到十八年没见面,你都长这么大了,叔父真是高兴。”羊老名叫杨珏,他见到侄子都这么大了,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叔父,自从你被契丹人掳走后,家人都不知道你的生死,不知道这十八年你过得如何?”
“契丹狗贼,视我汉人如猪狗,如艸芥,叔父我随着晋国亡*国*之君,一路迢迢去了上京城,成为五坊户。周世宗北伐时候,收回了瀛州,那个时候,我是最开心的,因为瀛州不再处于蛮夷人的统治下……后来火神淀之乱,耶律璟坐上了皇位,耶律璟残暴,时常杀人为乐,五坊户常常成为他杀人取乐的对象,我们猪狗不如地过着每一日,叔父我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恐怕早就投河自尽了,还愁受这屈辱……”杨珏边说边回忆起往事,露出狰狞的面目。
“叔父,契丹人如此欺凌我汉人,迟早有一日,我汉人会一一向他们逃回公道的。”
杨赞随即就把自己在京城中的事情说给自家叔父听,杨珏边听边觉得杨家子孙有出息,傍上了魏王殿下的高枝。
“对了,赞儿,那边还有四十户五坊户,如今你我既已相认,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帮帮他们。”杨珏也是担心,毕竟四十户也算不少,杨赞带着或许会认为是个累赘,反而会抛下他们不顾。
杨珏的生活已经与五坊户相连,今时今日,自然是不会抛下他们。
“叔父,送佛送到西,这也是少主让我们做事吩咐的,侄儿立刻动身与叔父前去,说明这一切的。”
“那就好。”杨珏点点头。
杨赞随后与杨珏二人去了山坡后面,说明了这一切。
四十户五坊户如同看见稻草一般,转瞬间充满了希望,次日,杨赞领着四十户人,踏上了前去宋国的路程,这次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这些人前往宋境。
为了让这些人安然入宋,不被辽人发现,赵赞分批让这些人化作流民,进入宋国境内。
……
二十多天后,瀛州城内。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十八年了,从一个壮年汉子熬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我杨玉郎今日终于回宋了。”
杨赞发信给赵德昭的信函,赵德昭也已经收到,另外一边杨信、杨嗣兄弟收到了三郎的来信,意外得知一个讯息——被辽人掳走十八年的二叔如今已经返回瀛州。
而这个时候,开封城内,韩家人在汴水渡口下船,赵德昭也提前接到了密函,接待必须是高规格的。
韩匡嗣一路上所见,是他一辈子最难以忘怀的,宋国内的城池展现出来的新面貌、宋人的心中那股蕴藏的精气神以及自豪感,这是在辽国人身上看不到的。
开封到登州的那条水泥驰道,他是亲眼看见劳役们在修建中,而且听闻这些劳役享受的政策也是十分丰厚,熟读史书的他居然发现劳役匠户们所受的待遇是历代最好的,而且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一股被压迫的脸色,仿佛是心甘情愿,任意供人驱使一般。
如今在自己面前的这座开封城,恐怕也是天底下最富庶的一座城池,韩匡嗣十分期待接下来会是如何一番情形。
……
第六十五章 金明池赛龙舟(求订阅)
踏上东京城的那一刻开始,韩匡嗣就对这座城池就充满了遐想,东京,这座大宋王朝的帝都,位于中原腹地,这里的一切都要比辽国上京城以及辽国任何一座城池要好。
韩匡嗣的几个儿子、女儿开始说道:“爹爹,这东京城比上京城还要繁华。”
“老爷,甚么时候能够见到让儿。”韩夫人也迫不及待道。
这时候一辆四轮马车过来了,韩匡嗣抬头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他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这辆车子,四个轮子,有古怪。
车夫从车上下来,拱手而道:“韩先生,请上马车。”
车夫见韩匡嗣有些手足无措,他立即从车内拿出一个登马梯,放在车厢前头,韩匡嗣家人这才进入车内。
马车缓缓开动,沿着街道而行……朝着城北而去,一路上的人情风土韵味,全部展现在韩家人眼前。
“好一个东京帝都。”韩匡嗣由衷感叹道。
半个时辰后,车子停靠在城北的一间民居前,车夫开始叩响了大门。
韩德让【韩匡嗣第四子】并不知道家人已经平安到达,而在开门的那一刻,他仿佛看见韩匡嗣佝偻的背影,以及几个哥哥妹妹。
这不是幻觉,韩德让没想到自己真的见到亲人了,他立即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让儿,你活着就好……”
“四郎……”
韩家人声泪俱下,韩夫人【不知道名字】道:“让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娘,我们进去再说。”
韩家人入内,韩德让就把许多事情都说给了家人听,但没有告诉他们赵德昭的身份。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韩德让道:“爹,娘,哥哥妹妹们,你们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这东京城,不妨这几日孩儿陪你们去城内逛逛如何?”
“唔。”
“过段日子,就是赛龙舟了,大宋官家今年灭蜀,因此特意在金明池,广各国使臣,天下子民,所以赛龙舟今年乃是最盛大的一次。”街上,韩德让带着家人走到任何一处地方,都能听到这个消息。
“赛龙舟?”因为自从初生在北地,韩家人从未见过赛龙舟这一汉族传统,而在幽燕之地,极少有这种活动,而幽燕以北,从未听过。
“哥哥,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去吗?”
——
此刻在凉城客栈,赵德昭收到了韩家人入京的消息,遥想此刻韩家人团聚在一起,那种骨肉相聚的时刻,赵德昭并不想出面打搅他们,因此他打算过个几日再去。
如今蜀国平定,治理蜀国为重,大宋国内,各项工程正在进行当中。
城西的金明池湖水荡漾,大小型战船在湖水中训练,金明池训练水师一直是朝廷来操持,赵匡胤将训练水师之权交给了他的亲信裨将杨信。
而最近几日,赛龙舟也要开始了。
三月份开始赛龙舟,开封城里的龙舟竞渡并不在端午节举行,而安排在每年清明节前后,通常在三月,赛龙舟也始称“争标”,到了五代,竞渡之风愈盛,不但民间组织,官方也大力提倡,龙舟竞渡成了一大盛事。
今年的赛龙舟是最盛大的一次,也是为了昭示天宋武功,京城中个各处地方已经挤满了人,酒楼客栈已经人满为患,这几日酒店客栈等生意十分红火,城外沃万家那里商铺云集,商贾已经在沃万家租赁了商铺,带动城外经济发展,同时也带动了开封经济的发展。
而这一日,在金明池上,龙舟布列,战船停靠在水路码头,前一日,金明池上原本漂浮的热气球也被撤了下来,事关军事机密,只限于军事使用。
这日天朗气清,卯时三刻,皇帝赵匡胤以及文武大臣,坐在一条大龙船上,这条大龙船长三四十丈,阔三四丈,头尾雕刻着腾飞的巨龙,金碧辉煌。表演开始时,几只小船先将大龙船牵引到临水殿前。
龙舟上摆着许多官帽椅,自从官帽椅诞生后,已经成为朝廷以及官员专用的椅子。
魏王赵德昭坐在官帽椅上,抬头看着湖面天色相交的金明池,如今这金明池水面远比后世要大一倍有余,水波连天晴空好,平原一水渡清波。
晋王赵光义、秦王赵光美也坐在皇兄赵匡胤身边,共同欣赏着龙舟竞赛,今年乃是平蜀之年,朝廷上下安排的这次赛龙舟也是花了一番心思,可惜孟昶君臣尚在江陵,并没有看到大宋强大的一派作风。
赵匡胤这次也邀请了各国使臣,来京观看龙舟表演。
唐国使臣韩熙载也坐在观看席上,他虽为北人,可是已经许久未曾踏足中原一步,这次前来虽然受李煜之邀,可是李煜因为自己是北人,心中猜忌,并没有用他,一个区区遣宋使臣也是李煜照顾韩熙载的面子。
而南汉降臣,原郴州刺史陆光图也坐在这里,南汉这一次并没有派出使臣前来,想必仗着自己南岭的优势,以及郴州之战后认为宋军不会逾越这条界限,就拂去宋国的面子。
吴越国使臣钱俶的弟弟以及灵隐寺智觉延寿大师也一同前来,因为杜太后礼佛,所以这次钱俶也是为了拍合宋帝赵匡胤;泉州平海军节度使、泉漳观察使、检校太傅陈洪进派了儿子节度副使陈文显来京,表示自己归顺大宋的心意。
西南归义军节度使、沙州节度使曹元忠亲自前来,于阗国王李圣天心向中原,建隆元年(960年),喀喇汗王朝的木萨汗宣布伊斯兰教为国教,信奉佛教的于闻国和信奉伊斯兰教的喀喇汗王朝之间,爆发了战争,李圣天数次派遣使臣、僧人向宋进贡,也是为了拉拢宋国,想宋国求援兵,可是因为西北太过遥远,中间相隔好几个国家,赵匡胤也只是派遣僧人以及使臣去往于阗国,而于阗与归义军之间也是亲密往来……这次李圣天派了自己的大臣以及僧侣前来。
使臣中并无北汉以及辽国之人,大宋国内其他各地的节度使也一同前来,观看盛大的表演。
赵德昭的眼睛也望着后头各国使臣看去,赵德昭早就通过长春堂的情报,得知使臣来宋的消息,而且这些使臣有一方节度使。
金明池,战鼓擂动,主持之人乃是杨信,赵德昭对此人并不陌生,如今他弟弟杨赞就是在赵德昭麾下,一个副统领。
时辰过去了,金明池周围各处要道站满了诸禁军班直,头戴红巾,身着绯红色的袍服,左右百姓也站在金明池附近,观看灭蜀第一年东京最盛大的一次赛龙舟表演,韩德让也带着家人在金明池旁边等待赛龙舟的开始。
一身白色襕袍、头戴硬脚幞头的武凌清,此刻也在观看龙舟表演的百姓中,踮起脚看着湖水深处的
武凌清苦笑一声,前几日,赵德昭就说要自己混入官员的队伍中,他想想看,应该能够挤入百姓观看表演中,拒绝了,今日潮水一般的百姓,还真是多。
在“争标”之前,还有精彩的龙舟花样表演,包括“旋罗”、“海眼”、“交头”等节目。
一头戴红巾军校出现在水棚上,手里拿着红旗,随即开始用棋语调动,小龙船上的其他人皆身着青色短衣,长顶头巾,看到棋令,开始锣鼓划着桨开始转动,湖面上的船只开始围成一个圈儿。这个就是“旋罗”。
“旋罗”过后,鼓声再鸣,这些小龙船分成两股,从圆圈中脱离出来,然后再次各自围成一个圆形,这便是“海眼”。
“海眼”过后,两拨小龙船开始相对划着桨而来,船只开始从缝隙间插入,叉着行驶,谓之“交头”。
船头将士又以旗招之,所有船分东西方向分别列于临水殿两边,并面对临水殿。
表演完毕,杨信就驾着船到了皇帝龙舟前,面对着赵匡胤,杨信拱手道:“陛下,‘旋罗’、‘海眼’、‘交头’等业已准备完毕,请下令是否开始‘争标’?”
赵匡胤从官帽椅上起身,随即从内侍张德钧手中拿过一根挂有锦彩银碗之类东西的标杆,然后命左右禁军将士将此物交给杨信。
禁军踏上船头,将此物交给裁判杨信,杨信便将此标杆插在水中,随即,以旗为号,两边的小龙舟鸣着鼓以最快速度驶向标杆,以先拿到标杆者为胜。
辰时末,“争标”开始,各处龙舟上,彪悍汉子们一身短后衣,半露上身,里面有许多人都是禁军中的人物,身着红袍的乃是禁军将士,身着青色短后衣的乃是参赛的百姓。赵匡胤如此安排也是想与民同乐,同时宣召各国使臣入京,庆祝灭蜀功业,也向各国示威,让各国使臣看清楚宋国的实力。
“争标”正在进行中,所有人的目光一同注视着金明池中赛龙舟之人,之间远处红青色相互交杂一片,旋即有节奏地往“标杆”这边靠近。
湖水被桨给划开,湖面上水声一片,银瓶炸破水浆迸……赵德芳这个时候跑到哥哥赵德昭的怀中,瞪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情形,而皇帝赵匡胤则手里拿着千里镜,通过千里镜看着远处赛龙舟比赛。
赵德芳又跑过去,跑到赵匡胤的跟前,要千里镜观看,“爹爹,千里镜借给孩儿一看。”
赵匡胤“忍痛割爱”,暂时给了赵德芳,赵德芳喜滋滋地看着,旋即恋恋不舍地交给了赵匡胤。
一个时辰后,金明池水面上诞生了三支,分别是冠军、亚军、季军三支队伍,皇帝赵匡胤亲自为他们颁发奖牌以及赏赐了一些珍宝。
正午,皇家在玉津园设宴,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臣皆出席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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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初见韩熙载
国宴结束,各国使臣回鸿胪寺稍作休息,晚上在集英殿还有一场国宴,国宴菜谱由广味集团提供。
这段时间,范质一直在府上休养,今日在金明池观看赛龙舟比赛没有出面。正午国宴结束后,赵德昭带着刘翰前去探望。
范府上,范质吃了药,还在昏睡中,刘翰刚给他把完脉。
赵德昭急迫地问道:“刘兄,范先生的病情如何?”
“殿下,范太傅的病情算是控制住了,接下来就要靠休养了,不过因为范太傅年老体衰,这病还需调理中。”
赵德昭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没事了就好。”
这段时间,在刘翰的精心调理下,范质果然好些了,身体也在渐渐地恢复中。赵德昭不得不感慨大臣们操劳国事,连身体都有些垮了,若是如此,大宋岂不损失了许多人才,而他也在心中暗暗思考,若是开个大宋医学院,广邀天下名医来京,将这些名医的医术发扬光大就好了。
赵德昭忽然又想起韩匡嗣,他也精通岐黄之术,这下子就有两个精通医术之人。
探完病情后,赵德昭与刘翰二人,刚要转身要走,而这个时候有一个儒官博带的老者匆匆往范质府上赶。
这人赵德昭在早上就见过,也在观看龙舟比赛的使臣队伍中间,此人不正是唐国的韩熙载么。
对于韩熙载这个人,赵德昭自然十分熟悉,此人放浪形骸,书生意气,一旦得到重用,惟知尽心为国,全然不知如何保护自己。他任知制诰以来,对李璟有知遇之恩,尤其是宋齐丘、冯延巳的不满,从而使其日后的仕途充满了坎坷与艰辛。
李璟宠幸五鬼,而且五鬼中,宋齐丘、冯延巳等人原本就对韩熙载不满,韩熙载几次三番,对朝中大事,或驳正失礼之处,或指摘批评弊端,章疏连连不断,引起朝中权要的极大忌恨与不满……韩熙载此举终于招致祸患,由宋齐丘亲自出面诬告韩熙载嗜酒猖狂,而宋党势力甚大,李璟不得已,只好将韩熙载贬为和州司士参军,不久又调任宣州节度推官。
南唐朝廷之上,党争激烈,朝中大臣分为两党,宋齐丘、陈觉、李征古、冯延巳等为一党;孙晟、常梦锡、韩熙载等人为一党。
周唐江北之战,韩熙载反对以陈觉为监军使,他素知陈觉志大才疏,忌贤妒能,前番统兵攻取福州,损兵折将,致使南唐国力遭到很大的削弱,所以上疏坚决反对。可惜李璟的固执己见,最后使得唐国失去江北十四州,李璟被迫迁都洪州。
李璟死后,李煜即位,任命韩熙载为吏部侍郎、兼修国史。不久因为改铸钱币之事,与宰相严续争论于御前,韩熙载辞色俱厉,声震殿廷,后主因其失礼,改授秘书监……
韩熙载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乃是宋皇赵匡胤的嫡子魏王赵德昭,他眯着那双小眼睛在一旁大量着赵德昭,随即拱手而道:“唐国使臣韩熙载见过魏王殿下。”
“原来是韩尚书!”赵德昭拱手道,“韩尚书这是要见范太傅么。”
韩熙载与李谷是好友,而李谷与范质同殿为臣,韩熙载几次出使也与范质认识,今日未在百官之中见到范质,故问其他大臣才知道范质生病的事情,故此来看望范质。
“是的,殿下,文素身体如何?”
刘翰在一旁说道:“下官刚刚给太傅把过脉,太傅现在身体尚在休养中,过一段时日才会慢慢恢复。”
正在这个时候,陶谷也赶了过来,见到魏王和韩熙载都在,他一一问好,然后眼色无意间触碰到韩熙载,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殿下,范太傅醒了,他要见你。”这个时候,范府的仆从气喘吁吁地从后面出现了。
“范先生醒了。”赵德昭忙道,“两位尚书,我们一道前去。”
韩熙载、陶谷随赵德昭、刘翰二人一道去了范质房间。
范质斜靠在床榻前,见到魏王,陶谷以及韩熙载前来,他欲起床拜见,赵德昭走过去立即制止了他。
韩熙载见到范质,高兴道:“文素老弟,好久不见。”
“殿下,陶尚书和韩尚书也来了。”
刘翰这时候继续为范质把脉,“范太傅,平时的时候千万不要随便动怒,保持心平气和,心情愉悦,平日饮食主以清淡为主,辅以肉汤。”
范质点点头,道:“多谢殿下厚爱。”
赵德昭则道:“范先生乃是我大宋之栋梁,这些年范先生为天下百姓操劳,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如今为国事操劳而病倒,德昭这不过是尽了自己的一点心意。”
一旁的韩熙载则看着宋国的魏王以及太子太傅两人,心中有些臆动,不过转瞬间即逝,自己居然不如范质,而李煜也不是赵德昭。
韩熙载遥想当年,父亲韩*光嗣受牵连,他只好南逃,不得不化作一个商贾逃离中原。在颍州,韩熙载遇见好友李谷,韩熙载依稀还记得当年与好友间的一个对话。
李谷比自己小一岁,已经离世快五年了,记得李谷曾道:中原若用李谷为相,则取吴国如探囊取物;韩熙载道:吴国若用韩熙载为相,则取中原。最后,周世宗用李谷为相,周国取江北十四州,而韩熙载在南唐一直到今日,自己却无所作为。
遥想过去,韩熙载觉得自己的才华不错,为何就没有遇上明主,自己蹉跎半生,换来的是帝王的猜忌,而他不得不韬光养晦,如今唐国国势日蹙,且自己乃是以北人南来,身处疑难之境况,韩熙载遂广蓄女乐,彻夜宴饮以排遣忧愤。
臣子若是遇上明主就好比龙入大海,任意遨游,韩熙载心感自己为何没有遇上真正的明主,就像好友李谷一样。
赵德昭并不知道韩熙载此刻心中会这么想,若是他知道了反而会很高兴。
不过赵德昭素知韩熙载此人,行事不喜逢迎君主,因此在南唐并没有得到多少重用,而且唐国自身因为党争损耗了不少国力,若是自己能够将韩熙载挖来,想必也是极好的。
“韩夫子【江左称其为“韩夫子”,时人谓之为“神仙中人”】,不知住在开封还习惯否?”
韩熙载道:“臣习惯,臣世代居住北方,许久未曾归故里了。”
“小王听闻韩夫子可是韩昌黎后代,才华横溢,精通诗词歌赋,高才博学,又精音律,善书画。小王也想讨要一幅书画作为珍藏。”
韩熙载笑道:“殿下谬赞了,臣那是不入流的诗词歌赋,哪能入殿下的双目。”
“韩夫子谦虚了。”赵德昭道,“韩夫子,听说唐国有三徐,徐锴、徐铉两兄弟和江宁人徐熙,且三人皆以博才多学而闻名于唐国上下,其中又以徐铉的名望最高。唐主的文采也不错,也不知道你们江南为何出了这么多文人,小王真是嫉妒啊。而且唐主身边的翰林待诏顾闳中所绘的人物画也不错,小王这里有一幅顾闳中所画的肖像,若是韩夫子喜欢,小王就忍痛割爱。”
“顾闳中。”韩熙载喃喃道,自己好像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对了自己家中好像有一个画匠技艺精湛,不知道是不是此人。韩熙载感觉自己的背后有股阴嗖嗖的感觉。
范质知道赵德昭的心思,他也在一旁也说道:“韩叔言与徐鼎臣,江东谓之‘韩徐’啊,韩兄的名声,可是让人眼红啊,此番遗憾的就是徐鼎臣没有出使我大宋,徐鼎臣老弟那张嘴可是利索,连老臣都要拜服他之下了。”
“范太傅谦虚了。”
陶谷在一旁说道:“哦,江东果真有怎么厉害的人物,若是我大宋朝廷多几个这样的人物,何愁天下不平。殿下,臣孤陋寡闻了。”
赵德昭道:“这宋唐两国乃是连襟之邦。”
何愁天下不平,韩熙载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句话指的什么意思,韩熙载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过一旁的赵德昭、范质以及刘翰倒是听在耳中,陶谷与韩熙载之间有一桩恩怨。
陶谷当年过江出使唐国,原本打算挫一挫唐国的锐气,可是却被韩熙载给摆了一道,驿卒之女乃是韩熙载命人安排,后来自己唱给那女娃的词,让自己在唐国君臣面前丢了脸,一首“好姻缘,恶姻缘……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的《风光好》艳词传遍了大江南北,乃后周世宗也知道了曲子,让自己的仕途之路遇到了挫折。
陶谷今日不是来树敌的,不过也是出口恶气而来,而韩熙载也不复当年的雄心,若是换做当年,陶谷估计还得被修理一次。
此刻范质屋外,内侍小贵子步入房间,随即在赵德昭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韩夫子,范先生,陶尚书,小王有事,先走一步了。”
“殿下慢走。”
赵德昭出了范质府上,即刻坐车去往城北韩德让现在住的地方。
第六十七章 亘古不变的真理
赵德昭转身便走,马车淌淌而过,经过了集市,便去了韩德让所住之地。
赵德昭在车上立即换了一身寻常服侍,窄袖澜衫,幞头巾乌纱帽,俨然一副唐朝公子哥儿的模样。
“殿下穿什么都好看。”小贵子在一旁道。
“滚蛋,有你这么说本王的么。”赵德昭恨不得踹小贵子一脚,“待会儿我与韩先生说话不要多嘴。”
“诺。”
车马已经到了城西,小贵子上前叩门,自有门前仆从见了,慌忙来见,然后入内禀告韩德让。
韩德让知道魏王殿下驾到,立刻从内苑出来起身相迎,欠着身子,道:“韩德让见过殿下。”
赵德昭问道:“韩先生家人是否住的安实,若是不妥当,请告知身边下人,本王也好为你们打点一切。”
“殿下,有劳了,得让谢过殿下,没想到殿下将得让的家人全部接送到了开封,真是难为殿下了。”
赵德昭摆摆手道:“我既然能将先生弄过来,自然也能将先生的家人弄过来,先生有需求的话德昭也可以弄过来。”
赵德昭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德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有劳殿下费心。”韩德让道,接着又说道,“殿下若是迟来一刻,我又得带着家人四处闲逛了。”
赵德昭明白韩德让的意思,他道:“韩先生,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进去说吧。”
“也是。”韩德让感觉自己失礼了,就立刻欠着身子。
两人穿过影壁,沿着长廊,韩德让在院中见到自己的妹妹正在庭院中练武,赵德昭一瞥眼睛也见到一个女子身着蓝衫窄袖装束,在庭院中,举着一把长剑在习武。
“让哥哥,这是谁?”韩德让的妹妹,韩晴儿见到哥哥背后跟随着一个少年郎,立刻停下手中的长剑,追上去问,当他见到赵德昭的时候,见到此人英武不凡、相貌堂堂,遂道:“这位小哥儿长得好俊俏啊!”
赵德昭尴尬一笑,道:“韩小娘子见笑了。”
韩德让瞪了韩晴儿一眼,道:“晴儿,这是哥哥的客人,你去练剑吧,哥哥有事跟客人商议。”
“让哥哥,晴儿知道了。”韩晴儿应了一声,“这位小哥儿,待会儿见。”
赵德昭听到韩晴儿的这句话,心中一愣,敢情有着草原血统的女子皆是如此。
接着韩德让就把赵德昭请到了后舍一处名叫“雪庐”的地方。
赵德昭抬头见到“雪庐”二字,便道:“先生这名字起的好,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下庐舍。可惜现在三四月间,春花烂漫,还有好几个月才是隆冬大雪时节。”
“殿下夸赞了。”
两人入了“雪庐”,将话题放在了正题上。
转眼间两人已经在“雪庐”商议了一个半时辰,而因为天色渐晚,赵德昭不得不起身告辞,打算明日下午这个时刻继续前往。
赵德昭在经过后院之时,那个身影还在,长剑飘飘,衣裳飞舞,整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剑客。
韩晴儿脱口便说:“小哥儿,会舞剑否?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都不陪我练剑,我一人在东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陪我练剑。”
“会点。”赵德昭随即不好意思道,“不过今日日暮天色晚,改日在下给小娘子舞一段。”
韩晴儿诉苦道:“好吧,小哥儿不要忘记随身带把剑来。”
“那是自然。”
韩德让躬身相送,一直送到门口,静候赵德昭的车马远去,夕阳西下,车马从皇城北门而入,赵德昭立即换回衣裳,步入皇宫,去赴今日夜晚集英殿内的国宴。
……
次日一大早,晨雾退去,卯时一刻出了宫门后,赵德昭先去探望了范质的病情,随即在范质房间内再次见到了韩熙载。
韩熙载今日一身白衣白衫,头戴幞头小帽,手里握着一柄扇子,见到赵德昭,立即欠着身子,拱手而拜:“见过殿下。”
“韩夫子,早。”
韩熙载却没料到今日在范质府上能有幸再次遇见赵德昭,有些受宠若惊,对于其他人韩熙载倒是没有这般欣喜,而自从赵德昭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韩熙载十分佩服眼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王爷,可若是他知道赵德昭心中存有心思收拢自己,是否会受宠若惊。
“没想到韩夫子是个有心人,对了,既然让小王遇见韩夫子,可否留个墨宝,以供小王瞻仰。”赵德昭也想得到一幅墨宝。
“昨日听闻范太傅说起殿下善书法,今日也想见见殿下执笔所书。”韩熙载说此话并不是贬低之言,而是也想亲自见识一下,宋国魏王殿下的才华。
“阿福,笔墨纸砚伺候。”范质立刻叫府上小厮阿福去领了笔墨纸砚,又备了案头桌椅等物。
待物品准备齐全,赵德昭、韩熙载二人,开始在摊开的纸上开始书写作画。
韩熙载擅长碑碣,颇有文名,当时求其为文章碑表者甚多。其所作制诰典雅,人称“有元和之风”。
韩熙载手执毛笔,运笔如神,开始在纸上先画画,只见丹青笔墨间一条鲤鱼跃于龙门纸上,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而赵德昭那边,自然是书法为主,赵德昭的瘦筋体比之几年前的还要好,今日瘦金书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赵德昭经过几年的练习,书法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阶段,自然是心神如一。
赵德昭谢道最后,签名花押之处为“天下一人”,其下乃是赵德昭的化名:富春山居。
赵德昭已经停下手中毛笔,等候韩熙载绘画完成,同时他恰似闲庭信步,慢慢踱步而来,站在韩熙载身旁看画。
这幅画让赵德昭回忆起一首诗,“峭石激湍响,古城临水居。城东有渴叟,不及水中鱼。”赵德昭边看韩熙载作画,便在一旁吟咏明代石珝的《山中曲》。
韩熙载便画便听魏王殿下吟诵,他并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一首诗词,但仅凭一首词,就看出这魏王殿下乃是一个不凡之辈。
半个时辰之后,韩熙载停下手中的毛笔。
“殿下,老朽完工。”
赵德昭走到韩熙载所绘鲤鱼跃龙门画卷旁,鲤鱼仿佛如活物一般,眼睛注视着赵德昭。
“韩夫子的绘画技艺真是高超,小王佩服。”赵德昭由衷赞道,下一刻,他道:“可惜,这条鱼中似乎暗藏哀愁,鲤鱼跃龙门本是一件好事情,可惜这条鱼却觉得自身束缚,不敢一步跃上龙门,这鱼摆尾,摆得十分无奈。”
这画本来就能体现一个人的心境,韩熙载心中就是希望借助这幅画传达他心中的情感,他渴望封侯拜相,建功立业,可是如今他未曾做过一件大事。
龙门之上,水流湍急,他感叹这辈子估计是跃不上去了。
“殿下好眼力,居然看透老朽的画作,老朽佩服!”这个时候,韩熙载来到赵德昭的书法前,当他第一眼看到这种字体之时,也是非常惊讶,“殿下,这确实是你所书。”
“韩兄,”
“忆秦娥.剑门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韩熙载读完这首词,心中仿佛感受到了剑门关上清冷的月光、黝黑汉子的面庞,精芒双目,手里握着长枪刀剑,在剑门关上刺杀,铁蹄铮铮的沙场场面。
韩熙载闭上眼睛,从这首词中看到一个狂放不羁的少年郎,他手握刀剑,在千军万马中探囊取物……赵德昭的这首《忆秦娥.剑门关》带给韩熙载的是回忆与感慨,同时也对这个年纪轻轻的魏王殿下十分崇拜。
剑门关,那不是宋国此番灭亡蜀国经过的一战么。韩熙载口中喃喃道。
韩熙载接着又拿起赵德昭的一篇赋,直接给读了出来,“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韩熙载读完此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他看向赵德昭的目光中带着崇敬之情,此赋堪比杜牧的《阿房宫赋》。韩熙载激动的双手已经托不住此物,此物如千金重担压在他的心头,《六国论》,当下天下之大势不就好比昔年六国一般么,为什么六国会亡于秦国,而秦国之后也会亡国呢。
就冲这一点上,韩熙载自认为自己的眼界比魏王赵德昭不高,蹉跎半生,韩熙载追逐的乃是名利,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此生韩熙载虽然步入天子堂,可惜唐国国力日渐衰微,如今宋国国力最为强盛,已经有渐渐一统天下的实力。
韩熙载也不知道过个几年或者十几年,天下终将一统,而唐国终究消失……韩熙载这么一想,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落寞。
韩熙载百感交集,往事重绘,天下苍生,人生事业,如眼前走马观花一般,而世间亘古不变的乃是真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不过赵德昭写这首赋并不是当初苏洵那般的心境,他纯粹是让人感到惊艳,让人升起一股崇敬之情,也是让韩熙载折服。
范质听见韩熙载吟咏魏王赵德昭书写的词以及赋,也被这词赋所激励感动,同时也引发这位昔日相公、三朝元老的深思。
汉国亡,周国为何会灭,宋国复兴,朝代更迭,可是不变的乃是子民,范相公的一番心思也是为天下子民所忧愁。
为何会亡国,如何才能不亡国?
赵德昭道:“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自唐末朱温为祸以来,中原江山分裂,塞外契丹入境,燕云十六州分之塞外,不属汉地,而今大宋先后灭荆南、湘湖以及孟蜀,我大宋又据海外流求,自然是以天下一统为己任,以万民安生为己任。只是如今,南北分离,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还要延续到何时?”
“我送韩夫子一句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韩熙载喃喃而道,今日他已经从赵德昭口中以及词赋中领悟道了人生不同的哲理,自此之前,他常常会纠结与不被重用。
韩熙载心中正在感悟此番话语,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自己奋斗一生就该如此,为社稷而活,为黎民而活,才是真理。
范质也同样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感动,对于范质而言,他一辈子奋斗之源头恰好就是这句话。
赵德昭相信两人听了这番话之后,会有更大的感悟,否则他这样旁敲侧击,恐怕也是一番徒劳。
“韩夫子,这副字帖就送给你。韩夫子将你的字画也送给小王,如何?”
韩熙载还在思考中,他点头默认。
“若是韩夫子有空,就在东京多住几日,小王让父皇亲自书信一封,派遣信差遣送江宁府李国主。”
韩熙载欠着身子,道:“多谢殿下的心意,怎敢劳烦殿下和陛下。”
“韩夫子久不在北国,肯定是思乡心切,此番必要在故乡好好省亲。”
赵德昭说完,就辞别二人,随即去往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