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为了大明
南方的上京城还是寒风乍起,风雪蕴酿的时候,处在北方的越京城,却早已经白雪皑皑,即便是交通要道之上白天一直有人清除积雪,但只要过去一个晚上,便又会被新雪掩盖
但即便是在这样酷寒的冬天,大明的轨道交通也没有停摆,每天天不亮的时候,轨道沿线,便会有无数的身穿蓝色工作服的铁路人员拿着铲子,铁锹等物,紧张地开始除去轨道之上的积雪,这样的工作,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整个轨道沿线
当然,因为这样的天气,轨道车的运行速度大大降低,但能保证运行,已经便是一个奇迹了
一辆自宝清港开来的轨道车,缓缓地驶进了站台,整个车还没有停稳,一扇车门便已经被拉开,一个汉子从内里跳了下来,面对着迎上来大声斥责的工作人员,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铁牌,厉声道:”我要一匹马,快点,一匹马.”
看到铁牌上的那只黑色的展翅欲飞的鹰隼,工作人员吓了一跳,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片刻之后,便牵来了一匹好马,这并不是用来拉轨道车的挽马,而是平时一直眷养在车站的战马,他的主要目的就是用来进行紧急通讯用的
汉子跃上战马,反手一掌拍在马股之上,在战马的长嘶声中,骤然加速,奔出了车站
宽阔的街道之上,一个晚上的积雪已经足够厚,各家各户都正在清理着自己门前的积雪,大路之上,既有越京城戍守的士兵,也有地方政府的巡捕以及雇来的人手,所有人都干得热火朝天,哪怕他们的努力只会让越京城白天的街道不受积雪之苦,但每个人仍然挥汗如雨,街道两边,积雪已经堆集如山,但灰色的路面,却已经渐渐地露了出来
战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在得得的马蹄声中,风一般的窜过了街道,将积雪溅得四处都是,正在打扫的人忙不迭的躲避着,伴着一迭声的怒骂之声
马上的汉子早就顾不得这些了,埋头打马,用最快的速度奔行到了御史台,一跃下马,将马随意地扔在街上,急步走向御史台的大门
“我要见金次辅.”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铁牌,向着看门的士兵大声道
片刻之后,汉子出现在了金景南的面前
一个紧密包扎的包裹摆在了金景南的面前,汉子后退一步,单膝跪下,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抑制不住地呜咽地道:”次辅大人,郭统领他,他不在了.”
本来还很从容的坐在哪里喝茶的金景南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上好的琉璃盏在地上砸得粉碎.他直楞楞地看着汉子,好半晌才哆嗦着嘴唇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次辅大人,郭统领不在了.”汉子抬起头,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砰的一声,金景南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整个脑子完全麻木了,只觉得脑子完全指挥不了身体,怎么会这样?郭九龄怎么会不在了?
“郭统领是怎么不在的?”
“统领在上京城被内卫抓住了,随后我们通过内线知道郭统领已经走了,这个包裹里的东西,是统领在去上京城的时候,留在秘密据点的,他曾说过,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立即便把这个包裹用最快的速度送回越京城,交给金大人.”汉子哽咽着道
金景南伸出颤抖的手抓上了包裹,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撕开了外面的包装.包裹里是一个小木盒子
看着这个盒子,金景南呆了半晌,他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巨大的书架前,从上面拿出一个小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钥匙
手拿着钥匙,金景南的嘴唇却哆嗦着,郭九龄离开的时候,派人给他送来了这个袋子,袋子里就装着这一把钥匙,当时他不解其意,现在却是完全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郭九龄有预谋的行为,在他离开越京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判定自己绝对不可能再回到越京城了
这个盒子是天工署的徐来亲自制作的,只有一把钥匙,除非是用钥匙打开,其它任何的暴力手段,都会激发盒子之中暗设的机关,将内里的物事完完全全的毁掉
颤抖着手,将小小的钥匙插进了盒子上的锁孔,慢慢地转动了一圈,盒子内部传来了卡卡的机括转动的声音,片刻之后,等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金景南这才缓缓地掀开了盒子
首先遇入他眼帘的居然是一副简笔画,一个笑呵呵的老头面孔,倒有七八份神似郭九龄,下面写着一行字
“金兄,对不起,我骗了你,多多担待啊!”
拿起这张纸,金景南凝视着上面的老人像,苦笑了一声,放在了一边,下面又是一封信,写着金景南亲启.拿起这封信,下面就是一封正式的奏折了,只是奏折的封面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郭九龄绝命折
缓缓地撕开了那封写给自己的信,金景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
信中,郭九龄向他说明了此次上京城之行的一切,信中得意洋洋地详细地说明了他收伏雷卫的过程,只不过原本他与金景南商定的要出卖给雷卫用以立功的那些大明密谍,大幅缩水,而重头戏则变成了他自己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信的结尾,郭九龄的得意之情言于溢表,金景南似乎能看到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一定是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哈哈大笑着落下笔来
“上京城现在怎么样?”他看着面前远道而来的汉子,低声问道
“上京城内,内卫突然行动,我们在大明的数处秘密据点突然遭袭,郭统领正在其中一处,不幸被擒,数天之后,我们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郭统领在不幸被擒的第二天凌晨,便已经离世了,原因是服毒身亡.”汉子道
“现在楚国内卫统领是谁?”金景南问道
“是抓到郭统领的雷卫,此人被闵若英任命为内卫统领之后,一边在上京城中大肆搜捕我大明密谍,一边整顿内卫,另一位内卫副统领童强已经被他下了大狱,现在楚国内卫已经尽入其掌握之中.楚国内卫的内乱彻底结束了.”汉子咬着牙道
金景南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大声道:”来人.”
一名官员应声而入
“马上去请监察院的田康田大人到我这里来.”金景南吩咐道.”另外,给这位兄弟在御史台内安排一个住处,这几天,这位兄弟的一切饮食起居都由你负责,任何人不得靠近接触他.”
“是!”进来的官员看了一眼汉子,点头道
“这样安排你能理解吧?”金景南看着汉子,”远来奔波,你也辛苦了,这几天,你便权当是休假吧,好吗?”
“下官明白.”汉子点头,躬身行礼之后,转身跟着那官员走了出去
金景南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山雨欲来风满楼呐,郭老儿,你倒是爽利了,里里外外都照应到了,新君古主都顾着了,却把我架在了火上,这一次,只怕皇帝陛下的一肚子火,非得全洒在我的脑袋上.罢罢罢,也正如你所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呢?一切为了大明.”
他站了起来,刚刚还有些颓废的表情旋即又振奋了起来,”一切为了大明!”他在屋子里挥舞着手臂,大声吼道
皇宫之中,却是分外的热闹,相比起如今上京城的愁云惨雾,越京城却是一片喜乐详和,雪虽然比去年还要大,但对于如何应付雪灾,大明早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章程,连年的丰收,富足的百姓,冬天对于明人来说,却正是一年之中难得的休闲时机.一年的辛苦,换来了如今可以舒舒服服地猫在家里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皇宫中的御花园中,正在上演着堆雪人,雕刻冰雕的大戏,不过普通人可没有资格下场,出手的都是如今大明的一个个的宗师级的人物.皇帝秦风坐在哪里,膝盖上坐着小武,身边是皇后闵若兮,身边依偎着小文,左右两侧,贺人屠,霍光,瑛姑赫然在侧,便连正在养伤治病的马豹子都兴高采烈的拥着狐裘,喝着小酒,与其它一些宗师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衣不同,他可是穿得够多,现在他伤势才刚刚稳定下来,注定没有下场的份儿
此刻正在下面出手的,却是新近归附大明的出身勃州周氏的宗师胡不归
宗师出手,自然不凡
长剑一声轻鸣,脱鞘而出,持剑而立的胡不归向上首的秦风闵若兮施了一礼,转身,身形微动,已是到了结着厚厚的冰的池塘边,飘然而起,剑光如秋水一般在冰面之上掠过,一声轻响,一大块冰跃然而起,飞到了空中
御花园中,剑光缭绕,无数冰屑飞溅而出,化为雪雾,纷纷扬扬的落下
稍倾,剑光收敛,胡不归还剑入鞘,飘然回坐,”献丑了.”
一匹昂扬四蹄正作疾奔状的骏马自空中落下,稳稳地站在御花园中
院中掌声四起,特别是小文小武,更是欢呼雀跃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宗师神技
胡不归携剑而归,闵若兮身边的瑛如却是长身而期,衣袂飘飘,御空而行,宛如瑶池仙子乘风而来.瑛姑其实年纪并不太大,也不过只有四十出头,到了大明之后,除了前几年跟着闵若兮颠沛流离,后来却一直是养尊处优,再加上舒畅为了讨好老婆,寸出不穷地配置出各种养颜扶肤的药品,这些东西,自然都少不了瑛姑一份儿,几年下来,瑛姑看起来倒是比前些年年轻了不少
瑛姑原本使用的是一根软鞭,但现在出场的她,双手之中却是空空如也,乘风而来,飘然落在冰面之上,两指一捻,一枚小小的绣花针出现在手里,针后面,还连着长长的丝线.在皇宫之中,瑛姑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做针线活,当然,有资格穿她做的衣物的也就只有皇帝两口子再加上小文小武了
绣花针连着红色的丝线飞出,在冰面之上倏起倏落,柱香功夫,瑛姑身形倒飞而回,针插在冰面之上,上面连着的丝线渐渐崩紧,随着哗啦一声巨响,半个池塘的冰块,竟然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给完全拉了起来,跟在瑛姑身后飞行,随着瑛姑手腕微动,一块四四方方的冰面便竖起在了池塘边上.光滑的冰面之上,此时被瑛姑在上面用绣花针绣出了两朵牡丹,一朵含苞待放,一朵花叶绽开,似乎一阵风来,那花瓣便会随风舞动
贺人屠大笑着站了起来,看着霍光道:”霍兄,我本来也想效仿胡兄来弄一个冰雕,不防瑛姑将大半个池塘的冰都用光了,不若我们两人一齐动手,替陛下清理下这御花园树木身上的积雪如何?咱们来做一龙一凤,你觉得怎么样?”
霍光笑着站起来道:”正有此意.”
两人飞身而起,如同大鸟一般在偌大的林子之间穿行,随着两人飞过,满树的雪花尽皆飞了起来,悬停在两人的头顶之上
两人对视一眼,霍光道:”你龙我凤.”
“好!”贺人屠大笑着道
悬停在空中静止不同的积雪蓦然动了起来,一团团,一块块,不停地聚拢又不同的飞起,然后依次落下,片刻过后,两人几乎是同时住手
御花园中,便多了两个庞大的雪雕,一头龙张牙舞爪,睥睨四顾,一只凤凰展翅昂头,张嘴欲鸣,而更让院中之人大开眼界的是,龙身上的鳞甲清晰可辩,凤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
小文小武欢呼着冲进了御花园中,一会儿摸摸骏马,一会看看牡丹,下一刻又窜到了一龙一凤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生怕弄坏了一星半点
“兮儿,手是不是有些痒痒?”秦风看着闵若兮,笑问道
闵若兮长身而起,娇笑道:”我可没有诸位这等功夫,也罢,便借诸位的作品,替他们上个色吧,诸位,如有失误,可不要怪我坏了你们的杰作哦.”
在众人的鼓掌欢笑声中,闵若兮长袖轻舞,摆放在桌上的一瓶瓶各色果酒从瓶口喷涌而出,凝成一条直线升到半空之中,然后在空中轻轻巧巧的一个转折,宛如在空中画出了一条七色彩虹,奔向御花园中刚刚成形的骏马,牡丹,龙,凤
一边的马豹子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往嘴里塞东西,他伤重未愈,这样的表演自然是有心无力,看似不过是众人在游戏嬉玩,但这却需要强大的修为,顶尖的控制能力才能完成,不到宗师境界,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也是宗师之境,与在座诸人半斤八两,但今日一看,却是大不然,像他们这样举重若轻的做出的这些事情,自己倒也可以完成,但绝不会像他们那样轻松,也不会像他们那样写意
这就是实力之上的差距
不知不觉,心中禁然有些惊骇起来,刚刚出手的这四个人,任何一个与自己单单对上,自己只怕都不是对手
娇娇怯怯的皇后,此刻一出手,更是吓了他一大跳,桌上的各色果酒大大小小数十上百瓶,此刻却都尽数飞到了空中,但却各行各路,互不相扰,这得需要多强的对真气的控制能力啊?将内力分成数十股还能如此控制得精巧入微,马豹子知道自己拍马也赶不上
就在他这楞神这一小会儿的功夫,闵若兮已是坐了下来,没有用完的各色果酒又各归各位,化为细细的酒柱重新落回到了瓶中,而园中刚刚四位宗师完成的作品,却已经被上了色,一下子便鲜活了起来
“如此,才算真正完整了.”诸人都是鼓掌欢呼,眼光却是都不由自主的转向坐在主位之上的秦风,看着众人的眼色,秦风大笑着站了起来:”看来今天这酒想要喝得痛快罗,我还非得露一手了,也罢,刚刚霍师与贺师两人已经替我清理了这御花园中花草树木上的积雪,那我便将地上的积雪也清一清吧.”
他缓步入场,不见有任何动作,地上厚厚的积雪便飘然而起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秦风,想要看到他出手的动作,但很可惜,秦风就是一直站在那里,似乎连一根手指头也没有动
贺人屠,霍光,包括后来的胡不归,都与秦风切磋过,胡不归还没有多少的特别深的映象,但贺人屠与霍光却是一点一滴地看着秦风成长起来的,从最开始的较之他们还略有不如,到后来的分庭抗礼,再到后来他们已经知不敌,而到了最近,秦风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他们竟然连底儿也探不到了
秦风自从跨进宗师之境之后,进境之速,让见多识广的二人都是瞠目结舌
此刻园中的积雪已经在秦风的头顶之上构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整整齐齐的板子模样的东西,秦风仰头,闭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那块雪板之上的雪,却在不停地流动着.速度极慢,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片刻,众人心中已是了然,秦风正在构建的是整个天下的疆域图
这样的作品,看起来没有前面几位那样眩目,但内行人却都知道,这要更难,因为雪板之上,无数根线条正在一齐流动,而最为难得的是,就连在御花园中侍候的那些不懂武道的宫女太监们,也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变化
这可比起前几位所表现出来的要难上太多
当然,这种难度,也只有那些武道大家才真正明白
先前不论是胡不归,瑛姑,还是贺人屠,霍光,完成作品的时候,普通人也就只能看到一团光在他们眼前闪耀了,等他们真正能看清楚的时候,作品也早就完成,而现在,秦风正缓缓地以所有人都能看得见的速度在完成他的作品
这样的难度,可就比先前高出了数个档次了
马豹子此刻已经完合痴了,呆呆傻傻地看着悬停在半空之中的雪板逐渐完成的图案,嘴角流出了亮晶晶的涎水也不自知
最后一笔勾勒完毕,桌上摆放着的闵若兮没有用完的果酒再一次腾空而起,稍倾,绿色的绵延起伏的山峦,黄色苍茫的大地,蜿蜒流淌的河流,一座座青色的城池依次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当蓝色的海洋一直沿绵到雪板的尽头上的时候,御花园中已经是响起了经久不绝的掌声
这副天下疆域图在空中缓缓地旋转着,雪在渐渐凝固,慢慢地变成了晶莹透剔的冰雕,从空中缓缓地降了下来,竖立在众人的面前
“陛下神技,诸位大师神技,老奴今日大开眼界.”乐公公看着缓步而回的秦风,发出了声声赞叹.”陛下,今日观诸位绝技,老奴忽然有所悟.”
秦风大笑,用力地拍着乐公公的肩膀:”既然如此,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自去,自去.”
乐公公用力地点头,转身如飞而去
他在九级巅峰之上久矣,却因为身体上的原因,而一直不能更进一步,今日看到各位宗师对真力的操控,真觉有醍醐灌顶之感,竟然隐隐有了突破之意,自然是惊喜之极,如果真有所得,能推开那扇门,那他将是这天下第一个成为宗师级高手的太监
一边的舒畅一脸的懊恼,站起身来,道:”可恨当年没有好好的学习武道,不能在今日大出风头,幸好我也有些小礼物献上,不然今天这酒可就吃得没滋没味了,来来来,这是我和师妹两人刚刚研制出来的好东西,一人一颗,有伤可以救命,无伤可以延年益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转着圈儿的给在座的人每人发上一颗,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地笑纳,男医神和女医神联手弄出来的东西,那还能错得了,看舒畅郑而重之一脸肉痛的模样,便知这药炼制不易
徐来也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牛一马两个小模型,放在小文和小武面前:”徐某没有诸位这样的本事,也就只会做些机关消息,这两个小玩意儿,送给王子和公主一乐.”
他转动小牛小马之上的一个机括,将一牛一马放在地上,这一牛一马,居然就迈开四蹄,在地上疾走起来.让两个小人欢喜得又叫又跳,跟着这两个小玩意儿满园子里乱蹦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暴怒
小牛小马做得极是精巧,送给皇子公主的小礼物,徐来自然是亲自动手的,看着两个小牛小马在院子里嗒嗒嗒嗒地跑着逗得两个孩子开心无比,众人无不大笑.天工坊的机关消息,精巧如斯,众人开心之余,却也无不佩服
天在大明很多地方在得到了天工署的帮助之后,效率开始大大的提高,不论是军械,还是战舰,抑或是轨道车,天工坊都专门组建了攻关小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提高效率,让战舰,轨道车跑得更快,让军械的操作更加简单,杀伤力更加强悍
徐来在加入大明之后不久,便已经成了大明军工方面的权威人物
“陛下,首辅与两位次辅,还有监察院田统领在宫外求见.”新任的侍卫统领齐东兴急步而入,在秦风耳边低声道
“哦,他们的鼻子这么灵,居然嗅到了我今日在大宴宾客,不过今日到场的可都是武学大家,他们之中,也就只有田康还算沾个边儿吧,跑来作甚么?”秦风笑吟吟地道
“陛下,看首辅他们的脸色,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齐东兴有些惴惴不安地道
秦风眉头微微一挑,”让他们进来吧.”
权云四人低头而入,他们的脸色不是不好看,而是如丧考纰,与园中所有人的欢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陛下.”权云等走到秦风面前,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子,看了四周的众人一眼,却没有说话
秦风会意地站了起来,对众人道:”诸位自便,我去去便来.”
闵若兮看着秦风带着一行人走向御花园边上的逍遥阁,眉头微微皱起,看几人的脸色,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情,这几年来,大明已经很少有事情,能让权云等人如此郑重了.一位首辅,两位次辅,再加上鹰巢的统领四大巨头齐至,这可真是少见得很
逍遥客中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凛冽的寒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权云四人的身上,却丝毫没有感到屋中的温度,从内心到身体,几人此刻都是如坠冰窖之中,再从金景南那里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之后,权云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当下将金景南那颗狗头立即揪下来丢到茅厕去
“出了什么事情?”秦风转到大案之后,坐了下来,”是那里遭了灾吗?”
在秦风的想象之中,眼下大明的外部形式可以说是一片大好,齐人清除内患,内战一触即发,不管这场内战的规模有多大,总之这个时间,是断然没法对大明形成任何威胁的,至于楚国,现在还是威胁吗?
能让几位首辅如此动容的,也就只有大明疆域之内那里出现了天灾,今年的天气格外寒冷,雪特别大,大明本土秦风并不担心,但更西边的秦地,可就不好说了,毕竟那里的情况与大明本土比起来,基本上还算是一穷二白.这样的大雪,极易使一地受到严重的损害
权云一言不发,一撩袍子,跪了下来,在他身后,金景南,方大治,田康三人也依次跪了下来
秦风嗯了一声,本来安坐若素的他,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事情,只怕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陛下,郭九龄郭统领殁了.”权云低声道
“你说什么?”秦风身体微微一震,身体前倾,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听错了权云在说什么:”你说谁没了?”
“郭九龄郭统领在上京城殁了.”
秦风的双手一下子按在面前的大案之上,心情震荡之下,手上不知不觉便加上了力道,哗啦一声,结实的红木大案立时为成了碎片,秦风身子微微一晃,旋即稳住:”郭九龄不是在泉州吗?怎么会去了上京城?”
“陛下,这是郭统领最后给陛下留下的折子.”权云双手高高举起,手里拿着的正是郭九龄送回来的绝命折
秦风伸手一招,权云手里的折子便飞到了秦风的手中,哗拉一声被展开
御花园中,秦风不由自主的真气震荡,如何瞒得过这里的数位大宗师,众人停下了手中的杯著,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的逍遥阁
能让秦风这样的大高手真气不由自主的出现外泄的状况,只能是出现了让他震极之极的大事,众人几乎都是同时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是舒畅这样不明所以的人,也立时受到了感染,跟着众人看向那边
下一刻,逍遥阁突然散了
是的,就是散了
全木搭建的逍遥阁从内到外,似乎受到了无穷力量的挤压,骤然之间便向空中,向四处飞散开来.将内里的所有一切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闵若兮和瑛姑动了,两人闪电般的掠到正在嬉戏的小文小武身边,一人一个,将两个孩子搂在了怀中
贺人屠与霍光动了,两人一左一右窜了出去,漫天飞舞的逍遥阁的碎片顿时定格在了半空,这御花园中现在可还有不少的不谙武功的宫女,太监,要是任由这些东西飞溅而出,只怕会闹出人命
凝在半空的各种杂物如同飞鸟投木一般在贺人屠与霍光头上聚集,然后哗拉一下落将下来,在两人的面前摆得整整齐齐
现场唯一没有动的只有胡不归,他毕竟刚刚归附不久,这样的场景,却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秦风与四位大臣.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秦风如此的失态过.而且他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失态,而是有些失控了
秦风挥舞着手里的一本奏折,正在愤怒地咆哮着:”谁,谁同意他这么做的?”
金景南的身子微微发抖,向前膝行两步
“陛下,是臣.”
话还没有说完,秦风一探手,竟然将金景南卡住脖子拎了起来,”你居然敢如此做,你居然敢眼睁睁地看着他自赴死地?”
金景南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秦风愤怒之下,劲道何其之大,当下便卡得金景南两眼翻白,权云与方大治都是大骇,两人双双扑了上去,一人扳住秦风一支胳膊
“陛下,陛下,老臣有话说.”权云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道,不管金景南如何,要是秦风心情激荡之下失手杀了金景南,这如何交待,史书之上如何书写?
这一幕也将贺人屠与霍光吓住了
远处的闵若兮将怀里的小文一把塞给身边的瑛姑,风一般的掠了过去,伸手在秦风手臂之上一拂,翻手将金景南抢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然后一把扶住秦风
“出了什么事了?”
秦风两只眼睛仍然瞪着金景南,”你怎么敢这么做?”
金景南大声咳嗽着,手抚着脖子,但眼神里此刻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胆怯,稍稍喘得过来气,便梗着脖子道
“陛下,一切为了大明.”
“混帐!”秦风大怒,扬起手来便欲给金景南一个大巴掌,手却被闵若兮死死抓住
“出了什么事?”她厉声问道
“兮儿,郭老死了,死在上京城!”秦风看着闵若兮,颤声道
闵若兮的脸霎那之间变得雪一样的白,两腿一软,如果不是秦风一把将他拽住,几乎便要跌在地上.她与郭九龄之间的感情要更深.当年她去落英山脉,随身护卫的便是郭九龄,随后的大逃亡,更是郭九龄豁出了命来保护她,如果不是郭九龄的坚持,闵若兮根本就等不到秦风赶来救援便落在了秦人的手里.而郭九龄也正是因为这一战,从一个九境的大高手直跌而下,如果不是后来遇上舒畅,性命早就不保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保住了命而已
而现在,这个对她忠心耿耿以命相护的老人,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了
“陛下,这件事情,金大人是有错,但他也是被郭统领给骗了.”权云惊魂未定地看着秦风,大声道
“你说什么?”秦风大怒
“是这样的,陛下,郭统领事先制定的这个计划不是这样的.”权云快速地将郭九龄当初与金景南制定的计划简略地说了一遍,”可谁知,郭统领一到上京,便改变了计划,原本作为引子的那些人,被他替换成了自己.”
秦风抬头望着天空,激动的情绪缓缓地平复了下来,他再一次地展开了手中的郭九龄的绝命折,折子很长,他只看了前半部分便已是勃然大怒,而在后半部分,郭九龄才开始解释他这样做的理由所在
他已经活不长了,他要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再助推大明一把.掌握楚国内卫,补齐大明吞并楚国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自认为这一辈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但在一步步颠覆大楚的行动之中,随着距离目标愈来愈近,他却愈来愈感到对不起当年一起奋斗过的那些老战友,对不起楚国的先皇闵威,他唯有在最后以自己的性命来抵偿这种负疚感
死在上京城,就是他的最后回答
在秦风的臂膀里看完郭九龄的绝命折,闵若兮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抑
“老郭,你糊涂啊!”秦风一声长叹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报复
逍遥阁毁了,众人只能再换一个地方议事
回到平时议事的小厅,秦风的心情已经基本平复了下来,看着坐在一边的金景南颈脖子上的淤青,歉意地道:”景南,还好吧?先前我失在是有些失态了.”
金景南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言重了,陛下如此重情重义,这正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福分,景南心中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秦风点了点头,正色道:”郭先生已经去了,死者为大,我也不想再为此事说些什么,但我仍然要告诫你,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赞成的.用出卖自己人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我所痛恨的.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赞成这件事情,要是你坚决反对,郭九龄别说去上京了,他连泉州都去不成.”
金景南低头道:”陛下的训诫,臣记得了.”
秦风有些疲乏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道:”闵若英当年为了谋夺皇位,出卖西军,数万将士战殁沙场,当时惨景,仍是历历在目.朝廷为了掩盖这一丑闻,又出卖我敢死营,两千敢死营将士死不瞑目.金景南,你说我怎么能容忍同样的事情出现在我的治下?”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我们的将士是勇敢的,面对着敌人勇敢的战死,他们绝不会有怨言,但这样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就是再忠贞的人,也会心生不满的.聚人心难,失人心易.如果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这个次辅也就不必当了.”
“臣明白了.”金景南汗如雨下
权云站了起来,”陛下,事已至此,现在我们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情的利益最大化,郭统领收伏了雷卫,并让他成功地当成了内卫大统领,正如郭统领所言,我们已经补上了吞并楚国的最后一块短板了.内卫落入我们的手中,我们更可以放开手脚地做事了,从此闵若英将会成为聋子,瞎子.但在雷卫这件事情之上,我们必须要再加一把力,事情一定要坐实,要让雷卫没有丝毫反复的余地.”
田康道:”末将去上京城,收拾这件事情的手尾.”
“换人去.”秦风冷声道:”我们已经有一个统领折在哪里了,你身卫鹰巢统领,不易再去险地.就算雷卫变成了我们的人,但上京城终究还是险地.”
“是!”田康有些无奈地应道:”末将回去之后,立刻挑选稳妥的人去上京城.”
秦风的眼光扫过屋里的大臣们,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我们的人死在了上京城,死在了闵若英的皇宫之中,大明绝无可能视若目睹,接下来,我们必须要展开报复行动,凌厉的报复.闵若英必须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权云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陛下.首先,立即切断对楚国的贷款,楚人现在财政基本上就是一个空架子,日常运转基本靠向我们贷款,切断他们的资金来源,立即便会让他们的日常管理陷入混乱之中,没有我们的贷款,他们连官员的薪饷都无法发放出来.”
“切断对楚国的粮食供应.”方大治的脸色有些狰狞,”楚国的粮食现在完全无法自给自足,特别是江南之地,每月需要从我大明进口大量的粮食才能平稳粮价,只要切断粮食供应,则楚国境内,粮价必然飞涨,无粮不稳,没有了粮食,楚国境内刚刚平息下去的动乱,必然会再一次的风起云涌.”
“当然还得添上一把火.”田康接着道:”在卞文忠的平定叛乱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埋下了不少的钉子,在那些已经被平息了匪患的地方,我们还留有不少的暗手,现在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了,没有了粮食,钱饷,闵若英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再一次向他的百姓摊派,那些贪婪的地方官员们,不会放过这样大发国难财的机会,必定重重盘剥,让百姓在天灾之后再遭人祸,此时稍加撩拔,这些地方,死灰复燃可期也.”
“所有的这些动作,同时发动.”秦风冷笑道:”这个冬天,我们让楚国陷入极大的困境当中,以此来开启我们征服楚国之路,明年春耕之时,我要看到楚国境内,烽烟四起,匪患无数,让他们无法春耕.让他彻底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无法自拔.明年,将是我们征服楚国最重要的一年.”
“陛下所言极是,依老臣估计,齐国平定国内豪强势力,也就是这一个冬天的事情,就算还有些善尾工作要做,到明年上半年,只怕也差不多可以完成了.然后齐人就算是彻底进入到了曹天成一个独掌的局面之下,此人完全掌握大权之后,所有的动作的指向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大明.齐国幅员辽阔,人丁众多,一旦进入到了这个模式当中,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在齐国彻底恢复元气之前,我们必须解决掉楚国.从而完成最初我们制定的能从三面展开对齐国的攻击,让齐人陷入到多面作战的困境当中去的计划.所以,最迟后年,我们必须完成对楚国的所有计划,然后再用一年的时间基本恢复楚国的生产,使之能自给自足.至少也要能供应一支大军的消耗.”
“这个问题并不是太大.”秦风道:”现在东部六郡可以说基本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曾琳现在正在努力做的事情,就是恢复东部六郡的生产,我们对楚国这一次展开大规模的经济制裁和报复,并不会涉及到东部六郡,现在东部六郡已经从战后开始了迅速的恢复,再者,昆凌郡这一次只要顶过了齐人的攻击,岳开山也是一个干吏,在我们的支援之下,想来昆凌郡恢复繁荣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有了东部六郡作为依托,支撑一路大军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明国对齐国的整体战略构划,是陆上三路大军进攻,一支便将由楚国东部六郡发起,另一支是由虎牢关出横断山区发起,这一次秦国将横断山区拱手相让,让大明正中下怀,当然,主力仍然是从桃源郡出发,这也是双方决战的主战场
除了这三支陆上大军之外,剩下的便是海上决胜了.原本齐国的水师有等于无,大明水师基本上可以做到长驱直入,但现在齐人将宁则枫弄了过去,可以想象得到,两三年之后,齐人也将拥有一支水师,至于战斗力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上三路强打硬攻,水师则在齐国千里海疆之域四处出击,肆意骚拢,如果有需要,他们甚至可以在开辟出一条新的进攻路线,从而让三路大军变成四路齐攻
如今大明水师已经强悍无比,武陵战区在吴岭的指挥之下励兵秣马,横断山区由何卫平率领的先锋已经准备进驻横断山区,陈志华所率的主力也从秦地开始移师虎牢关,最后的一环,也就是楚国,终于要到了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秦风身体重重地向后一靠,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睁开眼来看着金景南道:”新宁武腾那里,谈得怎么样了?”
“陛下,他还在犹豫.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对我们,对楚国,尤其是对他自己.”金景南道:”在楚国,他是一方镇守,实权在握,军政民政皆操于他手,等于就是一个土皇帝,在新宁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他对我们大明的了解非常深,清楚一旦投靠我们大明,他的这些特权,可就全都没有了,因为大明绝不会容忍地方土皇帝的存在.”
秦风轻叩着案桌:”那整个新宁怎么样?”
金景南笑了笑:”自从出云郡归了我们,耿精明利用生意将武腾套牢之后,我们与新宁在各方面的交往都已经相当深了,如果陛下有需要,我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新宁郡,您知道,霹雳营的邹明这些年可憋坏了,看着其它各营在各个战场之上立下战功,他们却一直呆在出云郡看热闹,正摩拳擦掌呢!”
秦风摆了摆手:”打下新宁郡,和武腾举起归义的意义那是绝然不同的,给楚国造成的震动也是大不一样的.我去一趟出云郡,鹰巢这边安排一下,让我亲自跟武腾谈一谈,他的那些特权肯定是不可能继续的,但我们却可以给他富贵,给他不低于过去的官职,这些年,他也捞饱了吧,赚的钱,十几辈子也吃不完,如果贪心不足的话,那可是会撑破胃的.”
“陛下要亲自过去?”权云一惊道
“我去,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也让他明白我们的决心.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嘿嘿,那就怪不得我了.”秦风笑道
“如此也好.”权云想了想,点头同意,武腾是一郡之守,皇帝亲自出面,更具说服力,也更有诚意.只要武腾同意归义,那么给予楚国的打击,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闵若英对各边地的郡守的不信任程度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也有利于接下来大明对于安阳的图谋
“景南,你去安阳吧,与朱义谈一谈,他那里不急,但先往里打几根楔子吧!”秦风吩咐道
“是,陛下.”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石泉湖边的木屋
距离洛阳不远的石泉湖,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周边是无数的枣林,光秃秃的树枝之上如今挂满了冰棱子
距离石泉湖不远的岸上,一幢孤零零的木房子矗立在哪里,此刻,木房子二楼一间房屋的窗边,一位老者正神色平静地看着书
从外面看,这幢木楼似乎很简陋,但只有身处内里的人,才会被他的豪华所震惊,这里面的任何一件物品,拿到外面,其价值都不是一个普通的齐国百姓一辈子能挣得到的
就拿老者现在坐着的椅子,手肘拄着的桌子,都是最上佳的黄花梨所制作,材料难得还不稀奇,更珍贵的是这一套家具身上所承载的那厚重的历史,这一套物事起码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应当是大唐中后期某个大家亲手打制的
这屋里的每一样东西,似乎都能从中嗅到浓浓的历史味道,当然,也是财富的味道
手边上放着的茶具倒是新的,不过全都是晶莹透剔的琉璃制品,上好的剑毫在透明的茶盏之中飘飘浮浮,每一根都清晰可见,碧绿的茶水让人赏心悦目
这些东西来自大明,听说工艺传自海外,听说要造出这样一套茶具,光是本钱便需要万金,那卖出来是什么价格便可想而知了
大齐如今竭力遏制明国对大齐的商业渗透,楚国前车之鉴,齐国岂能不防?在大齐,明人的东西在市面之上是很少见到的,但是这并架不住这些昂贵的奢侈品从某些特殊的渠道流入这些特殊的人手中
外间寒风凛冽,但屋内却温暖如春,火盆之中燃烧着的木炭,不但没有丝毫烟气,反而带着淡淡的香味,老者知道,这样的一斤炭,便价值十两银子,自己呆在这个屋里,每天烧去的炭,其价值便不下数百两银子
还真是豪奢之极了,几可比拟帝王的享受了,也难怪他们不想放弃他们的特权
老者是曹云.在常宁郡,皇帝下旨将他拿下押解长安,但人还没有走出常宁郡,便生出了意外,一支强悍之极的队伍劫走了囚车,随即曹云便被转移离开,而劫持他的那支队伍却带着鲜碧松的追击军队四处兜圈子,直到全军覆灭.当曹云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之后,人早已离开了常宁郡,正在向着洛阳方向进发
曹云很平静,当时的他,跟现在的他,都很平静
在石泉湖边,他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想见到的那几个人,倒是每天见识着这些豪门世家的豪奢生活,说句老实话,曹云虽然贵为亲王,但常年生活在军旅之中,这种种享受上的东西,他还真是很少见识过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抓紧时间,好好地见识一番,享受一番
门外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呼吸之声,曹云放下了书本,端起茶本,轻轻地啜饮了一口,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推开了窗户.现在他体内的真力被封闭,下手的人手法很巧妙,也很奇特,曹云试过无数种方法,都无济于事,不过对于他而言,有没有武力值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有这身份在这里,他从来没有就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全问题
没有了真力,并不代表他的眼力不在了,这木楼里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武道之上的好手,光是九级的好手便不下三个,剩下的最差的,就算是一个伙夫,也有七级以上的武道的修为,世家的底蕴之厚,着实让人惊叹
外面那些看起来空无一人的枣林之中,只怕还隐藏着更多的好手
他的目光在枣林之中一掠而过,最终的目光却是落在石泉湖最中央,那里,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人正盘膝坐在一块锦垫之上,从一个凿开的冰洞之中垂钓着
内力虽然不在,眼力却仍然敏锐,那人面对着曹云,白发从斗笠之下垂出,白眉,白胡子,看起来年岁已经很大了
曹云笑了起来,这正是他想要见到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着自己,那人抬起头来,冲着曹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嘴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下面的冰洞
曹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却不无鄙夷.豪门世家的人,总是喜欢装模作样.明明此刻已经是心急如焚了,但仍然在表面上要装得一副云淡风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大齐朝廷已经收紧了绞索,勒得他们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劫持自己,已经是技穷的表现,却偏偏还要在自己的面前装出这样一副模亲,明明知道骗不过自己,却还要装样子,真是死也改不了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势
无声的冷笑之中,曹云看见那人扬起了钓勾,一条银色的鱼儿带起无数水花,从冰洞之中被扯了出来,那人站了起来,手脚麻利的将鱼儿取下钩,塞进鱼蒌,这才步履轻快地向着木楼走来.看他的脚步,很难相信这个人已经快要八十了
他叫周一夫,是周氏家族的掌舵人,也是世家豪门联盟长老会的首席长老
曹云关上了窗户,拿起了茶盏,刚刚虽然只开了一小会儿窗子,但茶水却已经冷了下来.曹云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连茶叶也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虽然离开军伍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每当遇上大事的时候,他在军中的一些习惯,便会不由自主的回到他的身上
他被下狱,被劫,都是计划之中可以预料到的一环,这些豪门世家的人物自以为可以计谋天下,玩弄手段,殊不知真要玩弄起这些鬼魅技俩,他们给首辅田汾提鞋也不配,那才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大高手,即便是曹云自己,在面对田汾的时候,心中都是凉嗖嗖的
聚集豪门,一网打尽,这便是田汾和盘对曹云托出的计划,豪门世家分布在大齐的各处膏腴之地,田汾可不想内战一起,烽火遍地,将大齐打得稀乱,这样朝廷即便赢了,又还能剩下什么了,自然是将他们聚集到一处,然后一锅煮了更加省事
曹云答应了这个计划,但他在心中仍然没有放弃最好的希望,他想再作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能说服这些人投降朝廷,那么,也算是为朝廷保存更多的力量
不得不说,豪门世家虽然可恶,但他们之中的精英却也是大齐朝廷的精英,这些人一旦卷入到这一场造反当中,最后的下场必然是菜市口上走一遭,这对于大齐来说,何尝不也是一种损失了
曹云知道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太渺茫了,因为他们投降朝廷的前提,是要他们放弃他们以前所有的特权,这对于豪门世家来说,几乎是不可以接受的
明知不可行,但曹云仍然想试一试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周一夫穿着蓑衣,提着斗笠,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亲王殿下,老夫无礼了.”将斗笠随音竖在墙角,周一夫抱拳拱手道
“见过周先生.”曹云微笑着还礼,这位周一夫可不得简单人物,此人不但是豪门世家的领军人物,同时也担任过大齐的首辅,当然,是在先帝时期,他退出官场的时候,曹云还刚刚在战场之上崭露头角呢,此人,结结实实的是他的前辈人物
脱下蓑衣,随手仍在一边,周一夫笑道:”亲王殿下,如此将你请来,实是在有些失礼,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亲王殿下想来也很理解吧?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要是回到了长安,只怕就会有性命之虞了.”
“周先生请坐!”曹云微笑着替周一夫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火盆边上,又提起火边偎着的铜壶将茶壶里加上了热水,替周一夫倒了一杯奉上,这才坐在其对面道:”陛下与我亲如兄弟,先生此言,言过其实了吧?也许是曹某有些举动触怒了陛下,但最多也就是略作惩诫吧?”
“曹天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你比我更清楚!”周一夫笑咪咪地品着茶,”你说这话,只怕是言不由衷,你去大明之前,或者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这一次你去了大明再回来,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饮了一口茶,周一夫放下茶杯,轻轻地拍了拍手,门轻轻响动,两个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厚厚的几大摞卷宗,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手按在这些卷宗之上,周一夫道:”这些,都是亲王殿下你自入明之后,写回来的报告,奏折以及一些信件的抄本,老夫一一拜读,感慨良多啊!”
曹云脸色微变,”这些东西,应当直送皇宫大内,先生是怎么得到的?”
“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自然能得到.”周一夫轻松地道:”即便是亲王殿下想知道皇帝今天临幸了那个妃子或者宫女,我们也能给你查到.”
曹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另起炉灶
穿着华丽衣衫的女子流水价般地将桌上摆满了菜肴,不见什么荤腥,五颜六色的尽是各类果蔬,最后端上来的一盘主菜,也不过是一条尽许长的煎鱼。
“年纪大了,吃不得大鱼大肉,每日便只能用这些蔬菜果腹,亲王殿下可能用得惯?”周一夫笑问道。
曹云却很感慨,这一桌菜看起来极其朴素,但真要论起价值来,只怕比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还要昂贵一些,现在正是寒冬时节,这些在春夏秋时方有的时令疏菜能现在出现在餐桌之上,也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做到。
皇宫里也有一块这样的地方来种植这些蔬菜,但所产,也仅能保证皇帝等少数几个人而已,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也只不过是隔三岔五尝个鲜而已,即便如此,糜费钱财也是相当可观了。而眼前这位周氏家主,居然顿顿都是这些,怎不让曹云感慨?
殷红如血的葡萄酒倒进晶莹透剔的琉璃盏中,周一夫微笑着道:“明人弄出来的这些东西,着实不错。老夫现在不喝烈酒,倒是爱上了这果酒,亲王,这是大明神医舒畅亲自调配的葡萄酒,与市面上出售的可大一不样,每一瓶价值千金。延年益寿,妙用无穷,亲王殿下,老夫年纪大了,却愈来愈怕死,你可不要笑话老夫。”
“生死之间大恐怖,谁能不惧?”曹云叹道。
抿了一口酒,周一夫道:“原来亲王殿下也是怕死的,我还道你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看淡了生死呢?根本就不在乎生死呢?”
“正是因为见多了,看惯了,这才更害怕了。”曹云淡淡地道:“周老先生,既然怕死了,为什么不好好的熙养天年,反而要做出这许多事情来呢?”
“正是因为怕死啊!”周一夫呵呵一笑:“皇帝不想给我们活路,蝼蚁尚且惜命,狗急尚要跳墙,何况人乎?总是要挣一挣,抢一抢的。”
“拗得过大势?”曹云不以为然。
周一夫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上的碟子,道:“瞧,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现在出现在餐桌之上,但他们偏偏就出现了。人定胜天,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老夫却偏偏认为,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周老先生曾为大齐首辅,难道就想见到大齐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曹云盯着对方,“战火一起的后果,老先生可曾想过吗?”
“就是因为如此,老夫才一直犹豫不绝,再三退让。”周一夫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看着曹云,道:“老夫不是傻瓜,数年之前,在皇帝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皇帝是下定了决心不给我们活路了。但我仍然幻想着能够与皇帝之间和解,所以皇帝步步紧逼,我们步步退让,这些,亲王殿下不会没有看到吧?”
“既然已经退让了,那何不一退到底?”曹云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呐!”周一夫冷笑:“皇帝太贪心了,手段也太激烈,如此下去,我等世家,灭门无日,这就过分了。”
“陛下大势已成,你们拗不过来的。”曹云摇头。
“大势?”周一夫大笑:“在我看来,大势却在我这一方。”
“何以见得?”
周一夫笑着指了指一边桌上放着的那些厚厚的卷宗:“亲王殿下,你的那些东西,写得极有见地,老夫也非常认可。老夫甚至还乔装打扮去过明国,转修了小半年,亲眼见证了那里的一切。如果陛下能够采纳亲王殿下的政策,那老夫自然会偃旗息鼓,作陛下最忠心的臣民。可是陛下等不及了,他想要快刀斩乱麻,但不知陛下想没有想过,他的刀够不够锋利?”
“我的这些办法,需要的时间太长,但明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老先生既然去过明国,当知明人发展之速。”曹云叹道:“而且曹某在奏折之中所陈述的那些办法,老先生当真赞同吗?”
周一夫呵呵一笑,“当然赞同。”
“如果陛下同意按照曹某的这些政策来改革,老先生便会放下一切?”曹云追问道。
周一夫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曹云,正色道:“说句实话吧,我们已经不信任曹天成了,所以,我们需要另外一个人领着我们来做这些事情,亲王殿下,如果是你,那我周一夫可以放心,但曹天成却是绝对不成的。我自然也不想齐国发生大规模的内战,所以才想办法请了你过来。”
“你想要我造反?”曹云色变道。
“只有那个位子上换上你,才能让我们心悦诚服。”周一夫肯定地道。“大齐可以改革,我们世家也愿意做也改变,但却不是在曹天成的治下。”
曹云死死的盯着对方,半晌才道:“老先生就肯定我会愿意?”
周一夫微微一笑:“亲王殿下现在在这里,那么,你愿不愿意这很重要吗?”
“原来你们需要的只是一颗棋子,一面旗帜而已。”曹云冷笑。
“如果亲王殿下能与我们真心合作,那就立即会成为我们的核心。”周一夫认真地道:“亲王殿下在大齐的人望无人能及,在军队之中更是一呼百应,有了亲王的诚心加盟,则改天换地,也不过须臾之间耳。”
曹云低头看着面前殷红如血的美酒,沉默不语。
“不瞒亲王殿下说,洛阳这边,差不多已经准备妥当了,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一旦起事,各地群起响应,四面八方,齐向长安。”周一夫道。
“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是龙镶军对手?”
“亲王殿下,如果是你来指挥,那便大不一样了。”周一夫笑道:“纵然是乌合之众,到了亲王手中,也可化腐朽为神奇。而且以亲王殿下之名,一旦起事,则天下兵马必然群起响应,纵然皇帝还能掌控龙镶军,但区区十万龙镶军,能挡百万大军吗?”
“你自知天下兵马会群起响应?”
周一夫大笑:“我们做事,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早有人奔走四方为亲王殿下联络,很多人已经投靠了我们,很多人还在观望,还有一些人嘛,却是沉默,即不接受也不拒绝,亲王殿下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亲王殿下在洛阳登基为帝,然后北进讨伐长安,应者必然景从。亲王殿下不是担心我大齐生灵涂炭么?没有亲王殿下的这场内战,才会真的生灵涂炭,有了亲王殿下,战事便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结束。老夫相信,在亲王殿下的带领之下,大齐才会真正的焕发生机,才会真正的强大起来。”
“你未免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一些?”曹云摇头。
“大势如此!”周一夫肯定地道:“亲王殿下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已经聚集了多大的力量?到时候大战一起,我们自洛阳向长安进发,周济云自昆凌郡起兵接应,两路夹攻,你觉得曹天成能坚持多久?长安孤城,纵有雄兵,无粮,无饷,岂能持久?”
曹云呵呵一笑道:“老先生倒很自信,其它不言,单是周济云,恐怕您就指望不上吧,不说潞州如今云集了重兵,老先生恐怕不知,自横断山撤出来的大军将要去何处吧?”
“无妨无妨。”周一夫大笑:“济云之能,我还是知道的,纵然不能与我两路呼应,但能拖住朝廷数十万大军,也是大功一件。亲王殿下,我请你来,是因为不想这场战事拖延太久,希望速战速绝,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战事持续太长时间,则受伤的是我大齐百姓。亲王殿下应,是大喜,亲王殿下不应,此事也势在必行。”
曹云默默地端起了酒杯,缓缓地饮酒,却不说话。
周一夫一笑站了起来,“兹事体大,亲王殿下需要时间考虑,这我能理解,但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时不我待,我们也实在是等不起了。哦,对了,亲王殿下的家眷,如今我们已经妥善安置好了,王妃差不多也快到此地了吧?”
曹云脸色微变:“你们扣留我的家人为质?”
周一夫连连摇头:“亲王殿下言重了,您是要做皇帝的人,你的儿子将是我大齐未来的皇储,女儿是我大齐的公主,我们怎么会无礼?当然是格外用心的保护,亲王殿下尽管放心。老夫告辞,过两天再来拜访。”
他信心满满的告辞而去,曹云站在窗前,凝视着那逐渐远去的马车,嘴角却是噙上了冷笑,果然如此呵!一切都让田汾给料得死死的。
他当然不能这么快就答应了周一夫,面对着老狐狸,可是比他还要狡滑才成,将自己弄到手之后,周一夫不是将自己带到洛阳,而是先放在这里,不就是想要试探吗?自己答应得太快,对方反而要疑神疑鬼了。
枣林之中,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径直到了木楼之下,马车门打开,一脸憔悴的王妃被扶着走了下来。
曹云不由一阵心疼。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担心
扶着憔悴的王妃坐了下来,再给她递上一温热茶,曹云不无歉意地看着她,柔声问道:“这一次,你受惊了吧?”
王妃出身大家,自小养尊处优,四十多岁的人本来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但这一次,也是她唯一的一次跟着曹云走出长安,所经历的却比她这一辈子经历的事情还要多。
特别是在回到常宁郡之后,惊心动魄的事情,连二接三的发生,使得这位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贵妇人,根本就应接不暇。
但她只是没有经历过,并不是不懂,出身官宦世家的她,即便是耳闻目濡,也知晓官场之上的那些阴暗,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厉害伎俩。
“妾身还好。”王妃摇头,“王爷,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们被朝廷逼得急了,想要另起炉灶,再造风云,我嘛,就是他们选定的旗手。”他自失地一笑:“如果我愿意的话,那你以后可就是皇后娘娘了。”
啪的一声,王妃手里昂贵的琉璃盏摔在地上,跌成了无数块,人也霍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看着曹云,身体摇摇晃晃。
曹云抢上一步,将她拥在怀里,免得她跌倒在地。
“这,这怎么行?这是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她已经语不成声。“王爷你不会答应他们的是吧?”
“为什么不呢?”曹云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大齐,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也许,我能挽狂澜于既倒。”
“不,不不,不行的,王爷。”王妃哆哆嗦嗦地道:“你不能答应他们啊,你一辈子清清白白,岂能最后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王妃,皇帝的政策太过于激进了,他想将所有的豪门世家铲除,但豪门世家势力之大,这一次你也算是见识到了,就连我们身在重兵环伺之下,他们仍然能将我们抢出来,可见他们对朝廷的渗透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皇帝不听我之建言与他们和解,反而非得要将他们全都消灭,这不是大齐之福,这是大齐之祸患的开端,战事一起,兵祸连接,最后遭殃的必然是大齐。这一次咱们去大明,你也看到了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帝国,他们的目光,瞄准的便是我大齐,豪门世家有再多的不是,但他们却仍然是我大齐的脊梁,只能徐徐图之,岂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皇帝既然不听劝,那就让我来做吧。”
“不行的,打不过皇帝的。”王妃的声音愈来愈小,脸色也愈来愈惨白,连嘴唇之上也看不出一丝丝的血色了。
曹云傲然一笑:“你丈夫一生戎马倥偬,在军队之中度过了几十年的岁月,这大齐兵马,有那一支我不熟悉,有那一个将领我不知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大齐将领,真要论起来,不管那一个,转弯抹角都能与我搭上关系,王妃,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封信去,鲜碧松便会马上举旗归附于我,郭显成即便是单枪匹马,也会跑来投靠于我。以我对军队的控制力,再加上豪门世家对各地官府的渗透,大旗一举,只怕皇帝便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长安可以依靠了。”
“你,你不会已经答应了他们吧?”
“当然不会这么快。”曹云冷笑道:“周一夫在试探于我,我又岂不会掂掂他们的份量,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想利用你们来要挟我,当真是小家子气。我总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之处,不然以后岂不是受他们挟制?就算现在我落在他们的手里,但未来,却必须是我来当家作主,而不是他们。”
王妃两眼一翻,竟然已经是昏死了过去。
拥着王妃,曹云叹了一口气,打横将其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坐在床沿之上,看着那张煞白煞白的脸。
好半晌,他走到了床角,视线落在了一盆碧绿的盆栽之后,嘴角上牵,露出一丝冷笑,就在这个盆栽之后,便有一个监听的铜管,他住进来的第一天便已经发现了。这样的小伎俩,放在以前的自己身上,还真有可能会被骗过去。自己从来不会关注这些东西,以前不管去哪里,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人替自己打理好,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不懂。
王妃这一辈子没有经过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一旦她知道了实情,在周一夫这样的老狐狸面前一定会露出破绽来,只能连她也一起瞒了。
走回到床边,凝视着那张在昏迷之中仍然露出痛苦表情的脸庞,他的心也有些刺痛,为了大齐,也只能委屈你了。
走回到桌边,提起茶壶,一口气将里头的水喝干,心里头火燎火燎的,哪怕再多的水,也无法浇灭此时的心火。
做完了这一件事,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
周一夫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仅仅凭借这几句话就完全的相信自己,他们一定会在洛阳高举反旗的时候,,重立国号,另立新君,让自己坐到皇帝的宝座之上,这样一来,他们认为自己就没有了一丁点的退路。
因为此时的自己,除了胜利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即便那时候的自己再向长安的皇帝投降,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长安的皇帝岂会容忍这样的自己再存在于人世之间?
曹云嘿然苦笑。
他突然有些明白当初程务本毅然决然地孤身赴上京时的心情了。
为国为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也许有朝一日,在地府黄泉相遇,自己还可以在他面前吹嘘一番,他只不过搭上了性命,自己可是不仅搭上了性命,还搭上了一辈子的名声。
事毕之后去玉龙山?自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田汾也满口答应了,但便是曹云自己也压根不相信,只不过是各安彼此的心罢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最后曹天成不会祸连到自己的家人,如果他连这个也做不到,知晓内情的鲜碧松,郭显成等人,那可是真要寒心了。想来曹天成也不会如此愚蠢。
坐了下来,他让自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周一夫等人的打算,也正合他的心意,将世家豪门的力量,尽数集中到洛阳城中,然后一鼓而歼,这正是他与田汾计议的结果,不得不说,田汾是算死了对方的一举一动。在脑子里将一个又一个即将响应自己号召来到洛阳的将领们过了一遍,这些人,就是消灭这些世家豪门的主力军了。
洛阳,他并不担心,到时候翁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现在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远在昆凌郡的周济云了。
这个人的能力他是一清二楚的,论到用兵打仗,他实实在在的要在郭显成之上,至于鲜碧松,就要更差上一筹了。如果不是他的出身问题,周济云来接自己的班,其实是最合适的,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时事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将周济云逼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上,也逼到了大齐的对立面上。
潞州与横断山区撤下来的部众两面夹击打击昆凌郡,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但皇帝在最后却临阵换将,将横断山区的拓拔燕换成了解宝,将集结在潞州的大军统帅换成了钟艾,这就不得不让他担心了。
这两人都是皇帝的亲信将领不错,但他们这一辈子却一直都驻守在长安城,有是有领兵经验那是不错的,但实际打仗的经验却是根本没有的。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个小小的意外,便可以彻底改变战场之上的局势,这不是读了多少兵书,进行了多少次模拟军演就能真正体会到的,没有在那种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上真正体验过生死一念间的将领,很难懂得其中的微妙之处。
拓拔燕善长长途奔袭,在横断山的表现可圈可点,原来潞州大军的统帅姚振用兵稳重,步步为营,两人各有所长,在这一次与周济云的战斗中,正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但现在,一切全都改变了。
现在曹云只希望解宝也好,还是钟艾也好,在面对周济云的时候,万万不可冒险,凭借着优势的兵力一步一步的挤压过去,用兵力,用时间,一点一点的磨掉昆凌郡。一旦他们起了速战速决的心思,必然为周济云所趁。
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即便洛阳毁掉了所有世家豪门的根基,但周济云掌握下的昆凌郡,必然会成为将来的心腹大患。
他实在是不明白曹天成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在这样的关键的时候,居然撤换前线的将领,难道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的自己,仍然不能让他放心吗?
或者,他是在怕自己在洛阳当真假戏真做?
曹云枯座木楼之中,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
而此刻,在漫天的大雪之中,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跋涉着,他们正是来自横断山区的齐国军队,而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昆凌郡。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黄安的困境
一脚踩下去,脚脖子便完全陷进到了雪里,不知什么时候,靴筒里已经渗进了雪水去,踩下去不但滑滑的不着力,更是冰冷刺骨
回头看看牵着的战马,同样步履维艰,他恼火地吼叫了一声,却又旋即被寒风卷得无影无踪
“休息半个时辰!”看着身后同样疲惫不堪的部属,黄安无奈地下达了命令
奇袭!奇袭个屁啊!黄安和他的士兵一样,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第一件事就是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将里面的水倒了出来,袜子湿透了,皱巴巴的不成模样,一双脚泡成了死鱼般的颜色,手按上去,一按一个白色的窝窝
他们是骑兵,大半时间还都是在马上渡过的,只是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越积越厚,只有当马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才下马步行,可饶是如此,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可以想象得到,此时跟在自己身后第二波出发的步卒们将会遭遇的是什么
从怀里掏出一块馍馍,撕下一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嚼着,这块馍馍他放在怀里揣了有一会儿了,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变得温软了一些,否则现在只怕就像是石头一样难以啃动
他吃得很慢,也吃得很仔细,生怕掉了哪怕一点点细微的馍屑.对于黄安的很多部属而言,他们完全不理解他们的将军的一些作为,他作战勇敢,对士兵也极好,不像一般的将领动辙便喊打喊杀,但他有一个怪癖,那就是见不得任何有哪怕有一点点的浪费粮食的行为,哪怕在粮食十分充足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这个缘故被他拳打脚踢的士兵着实不少,因此在他的部队之中,所有的士兵对于粮食都极其的节省
也只有那些跟随黄安很久的人,才知道原因是什么,那是黄安履历之上一块洗不去的伤疤,同样也是他们这些跟着黄安一起到横断山区的士兵的共同的耻辱
他们曾经是一支失去了灵魂的士卒,而让他们丢掉他们尊严的正是因为粮食.孤独的山峰,燃烧的篝火,大火之上加了肉的粥的香气漫山遍野的飘荡.这一副画面,是很多人心中的禁忌
黄安出身于勋贵之家,曾经是龙镶军的候补军官,与明人的那一战,如果他们表现出色,回去之后,就将正式补入龙镶军,但正是因为那一战,他不但彻底失去了那个机会,同时还失去了名誉
被当作垃圾派到了横断山区,然后又被当时的横断山区的主将当成敢死队派在了最前沿,黄安破罐子破摔,作战拼死向前,回来就醉生梦死,这种日子,直到拓拔燕当上了横断山主将之后,才终于被他生生地扭转了过来
拓拔燕没有用一种另外的眼光看他,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将领.光是这一个同等对待,就让黄安感激涕零,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他的难兄难弟张柏
可是拓拔将军却在大战当前的时候,被调走了.换来了一个来自龙镶军的将领解宝,从第一次的军议,解宝看黄安的眼神,就让他的心如同现在的天气一样,重新又变得冰冷冰冷的了
那是不屑,是蔑视,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看不起
他的经历,能瞒过横断山区的那些将士,但却无法瞒得住来自龙镶军的解宝,要知道,当时的黄安张柏可是成为了龙镶军的反面教材的
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证实了黄安当时的感觉并不是无的放矢,他又重新被打回了原形,在解宝的眼中,他就是那个当初失去了骄傲,失去了自尊的败军之将
如果说这些黄安都还能忍受,但解宝对先前拓拔燕带着他们一齐制定的对昆凌郡的作战方案完全给推翻了就让他无法接受了
奇袭!解宝强调的是奇袭,他要出奇不意的出现在昆凌郡对周济云展开突如其来的偷袭,这在黄安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当初拓拔燕的认知.从横断山区撤出来之后,要想抵达昆凌郡,他们需要穿过两个郡,行程达数百里远,这么长的运动距离,想要完全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发动进攻的时间是冬天.寒冷的天气将是他们天然的阻碍,那时的他们,还没有预测到会下这么大的雪,但拓拔燕已经肯定偷袭是不可取的.但凡消息走漏一点,周济云有所防备,那么迎接偷袭的军队将会是一场灾难
但这些困难,似乎都不在解宝的考虑范围之内,人定胜天,这便是他告诫黄安的话,只要有坚定的决心,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而且他坚定地认为,周济云的主力必然会在潞州方向,而潞州集结的重兵,已经足以让周济云自顾不暇了,那里还料想得到他们这样一支军队会横跨数郡而来
黄安的确是败军之将,但这几年他却一直是在战场之上磨练,不管是胆气还是见识,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将领可比.将己军的胜利寄托在敌人毫无防备的基础之上,解宝的这个认知让他目瞪口呆
他们面对的是谁?是大齐名将周济云,便是身经百战的拓拔燕,在谈到这场战争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神情慎重,不敢有丝毫懈怠,现在在解宝眼中,居然是一场手到擒来的胜利.这让黄安很悲观
可惜,他不是主将,因为过去的经历,他所说的话,更没有半分说服力,因为他不论说什么,在解宝看来,都是怯战的表现,都是他过去的耻辱的延续
这一次进攻的先锋,再一次落在了黄安的身上.当解宝当着无数将领的面,告诉黄安,这是他宽宏大量地给予他洗唰耻辱的机会的时候,黄安几乎当场昏了过去.解宝当着无数将士的面,将他的伤疤血淋淋的再一次撕开展示在了众人的面前
黄安是怀着愤怒出发的.对他来说,别的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唯有死而已
初时的愤怒过后,寒冷的天气,天降的大雪让他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不怕死,但他不能害得全军将士跟着他一起死啊.然而让他无语的是,这一次横跨两郡的长途跋涉,解宝竟然连沿途的军队必须的供应也没有完全解决,他派出来的负责供应军队的官员,不是短缺就是质量严重不过关.拓拔燕当初准备的厚厚的需要准备的物料,在移交时,都已经完全交给了解宝,但从实际情况看,对方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从马上的背囊之中取出一卷布条,慢慢地缠在脚上,再套上湿漉漉的袜子,重新将被雪水浸透了的,变得硬梆梆的靴子重新套上
“黄将军,我们的粮食要出现短缺了.”军司马仇亚雄喀吱喀吱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黄安的身边:”原本我们节省着,是可以抵达下一个供应点的,但是这场大雪,让我们的行程被拖慢了整整三天.这雪如果再下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将这个情况告诉兄弟们,节省点粮食.”黄安道
“用不着我告诉,大家都清楚.”仇亚雄叹气道:”这要是不下了,再来一场寒风,将雪冻硬一点,我们倒是可以跑得快一些,将先前拉下的速度补回来.”
黄安苦笑:”这样的好事,你别想了,我们是在往南走,你求寒风还不如求前面没有下雪,不过斥候已经回来告诉我了,前面也在下雪,至少在五十里范围之内,雪不会比这里的小.”
仇亚雄无语,半晌才道:”将军,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沿途供应都出了问题了吗?当初明明拓拔将军已经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我也在奇怪呢!”
仇亚雄冷笑:”上一个供应点,那里给我们准备补给的县令与我过去有过数面之缘,他偷偷地告诉我,原本东西是准备得齐全的,只不过现在,都变成了某些人的私人财产了.某人派来接洽的官员,将其中的一部分变卖了.”
黄安霍然回头,盯着仇亚雄
“将军,这样的事情,我敢乱说吗?”仇亚雄冷笑道.”某人以前一直呆在天子脚下,大概是被管得紧了,没机会中饱私囊,或者说中饱私囊根本就没有他的份儿,现在捞着了如此好的机会,岂会放过.数万大军的供应,就算他只捞取其中一部分,也足以让他变成富翁了.”
狠狠地一拳砸在雪地之上,黄安愤怒地骂道:”王八蛋.”
“的确是王八蛋,可是将军,要是下一个补给点还是补不足供应怎么办?这是最后一个补给点了,再往前,就要进入昆凌郡,准备接战了.”仇严雄道
“如果还是短斤少量,那就抢.”黄安将手上的最后一点馍馍塞进嘴里,又抓起一把雪一齐咽了下去,冷冷地道:”进了昆凌郡,天知道是一个什么情况.”
“实在没办法,只能以战养战了.”仇亚雄无奈地道
以战养战,那就是抢了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这是陷阱
路再难走,也向继续向前,主将再不堪,那也是他们的主将.军令不能儿戏,按照整体的布署,他们已经是失期了,半个时辰之后,稍稍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部队再一次开拔
士兵们翻身上马,冒着风雪再度前行,这里,距他们的下一个补给点还有五十里,如果是天气好的时候,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可现在,顶风冒雪,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到了
今年的这个冬天着实邪乎,以往驻守在横断山脉中的时候,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人骑在马上,风呼呼的刮,但雪仍然一层一层地在人身上,马身上堆集,一边走,一边得将这些雪花抖落.人的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到十步开外
这样的天气,完全不适宜行军,更别说作战了.黄安只希望再往南走一些,雪会小一些
在风雪之中一步步苦挨,一直到了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风雪才渐渐的小了下来,而眼前,也骤然开阔起来
袅袅升起的炊烟映入到了他们的眼睑.前方探路的斥候兴奋地打马奔了回来.他们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最后的一个补给点,在这里,他们将作最后的休整,然后就将进入昆凌郡,进入敌占区,战争,也就开始了
再往前走了数里,一个营盘骤然出现,作为最靠近昆凌郡的一个补给营,这里是沿途所有补给点中最大的,在战争开始之后,这里也将成为大军的前进基地.看着那升起的股股炊烟,看着那一个个尖顶的屯仓,黄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三千先锋骑兵缓缓地靠近大营,最前头斥候已经带着黄安的印信奔到了大营辕门前,正在与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低声交涉着,黄安能看到营盘之中闪动着的武器的寒光,还有来去巡逻的士兵
看起来这里戒备森严,不过这才是一个补给大营的模样,风雪再大,也必须提高警惕,一旦这个大营有失的话,整个进攻的大军都会在随后的战事之中出现巨大的补给困难
斥候与对方交涉完后,转过身来,满面笑容的冲着后方的军队用力的挥着手,黄安身后的骑兵们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在这样的天气之中行走了一天,人困马乏的他们,现在只想喝上一碗热热的汤,然后点上一堆堆的火,烤烤自己湿透了鞋袜和衣物,然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
辕门大开,骑兵们列队缓缓进入大营,黄安也策马走到了辕门之前,看到那个按刀而立的军官正微笑着冲着进营的骑兵们频频点头,一脸的和善
“怎么不见解将军派来协调的吉将军啊?”黄安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个人是解宝的心腹,在大军开拔之前,专门在沿途负责协调各地的物料供应,虽然这些早在拓拔燕将军时期便已经开始在做了,但解宝再一次派人的意思,现在黄安也算是明白了
那就是要发一笔横财啊!对此,黄安只能苦笑
“哦,您说得的吉大人啊,说是这一路奔波累得慌,现在正在大帐里睡大觉呢!”年轻的校尉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丝诡异的笑:”大帐里软玉温香,人家特意要我们弄来的.”
黄安微怔,向后退了一步,看着对面的校尉,”哦,是吗?他就不怕军法?”
“军法?人家有解将军撑腰,哪里怕军法啊?”校尉呵呵的笑着
在他还在笑着的时候,黄安突然闪电般的抽出刀来,不由飞说一刀便斩了下去,那名校尉脸上还带着笑容,一颗脑袋却已是飞上了天空
一刀断头,黄安已经飞身上马,大声吼道:”敌人,敌人,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黄安的嘶吼声,让正在进营的所有骑兵们惊呆了,下意识的每个人都抽出了腰间的马刀,腿上用力,夹马便向营内冲去
那个校尉身后的几名士兵,在极短暂的呆滞之后,发一声喊,手里的长矛已是不约而同的刺向黄安
喊杀之声骤起
冲进营去的骑兵们没有奔行几步,便看到在那一个个高高的粮屯之后,一排排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列阵而立,在他们身后,无数的弓箭兵手里的长弓已经上弦,闪着寒光的利箭斜斜指向天空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的羽箭凌空而起,飞向天空,然后掉转箭头,扑向云集在辕门口的骑兵们
“退走,退走!”黄安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吼道.”这是陷阱,陷阱.”
箭雨落下,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骑兵们下饺子一般被射下马来
无数的士兵从大营之内涌了出来,看到最前面的那一些装在车上的弩机,黄安目眦尽裂,”退,散开,快散开.”
黄安的突然发难,为他的骑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些军队必竟都是在横断山区久经战阵的边军精锐而不是一般的郡兵,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们便作出了正确的反应
已经进入到了营区之内的骑兵们并没有勒马后退,而是咆哮一声,纵马舞刀,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从营内涌来的敌人,而后方的骑兵则立即勒马回头,向着身后的旷野奔行
冲击的骑兵们并没有时间将他们的速度提到最高,迎头而来的密如飞蝗的弩箭瞬息之间将他们淹没,惨叫声中,一一跌下马来,旋即被近进身前的枪兵们一一扎死
营内的步兵们追出了营门,两边一飞,更多的骑兵从营内涌出,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向着奔逃的黄安部追击而来
大营后方,周济云将佩刀缓缓地插进了刀鞘,摇了摇头,”小瞧他了,不是说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吗?看起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大将军,他是怎么发现我们的破绽的,我们事先演练过了无数遍,应当毫无破绽才对.”身边,一员副将百思不得其解
十天之前,周济云带领他的军队,秘密地越境而来,一举占领了这个对于齐国军队至关重要的大营,守卫这个大营的大齐沧州郡兵,在周济云的周密布署之下,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随后,周济云便雀占鸠巢,开始在这里钓鱼了
他的目标,便是全歼齐国的先锋军队.大营之内,早就成了一个死亡陷阱,只要黄安所部全部进了大营,那他们就插翅也难飞出去
只可惜,功亏一篑,到现在为止,周济云也不知道那里出了破绽.但他倒也并不在乎,对于他而言,在战场之上,出现任何的意外情况,都不会让他能多动容,更诡异的事情他都碰到过,对方人困马乏,疲劳到了极点,而自己的骑兵,却是养精蓄锐,这一场追逐战,对方注定会是失败者.更何况,从来不把鸡蛋放在一个蓝子里的他,本来在外面就还另外安排了手段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着最后的好消息.不过想要一股脑的全歼对手,封锁消息,然后静静的等待第二支齐军来上钩现在看起来不可能了
黄安伏鞍而逃,身后急骤的马蹄之声便像追魂鼓一般紧密地响彻在他的耳边,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这里是沧州境内,是大齐军队最大的一个补给点,本来应该是严密防护的地方,为什么会被敌人悄无声息的占领?
能识破敌人的陷阱对他而言完全是一个偶然.如果他不去问那个辕门口的年轻校尉一句话,只怕现在他所有的军队已经进入了营房,对方就能关门打狗了
口音!他识破对手完全是因为口音
那个年轻的校尉,居然说着一口纯正的长安话
这里应当是沧州郡兵在防守,为什么会有一个说着纯正长安话的校尉?他自己就是长安人,以前也说一口纯正的长安话,只不过到了横断山区之后,朝夕相处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他的口音便不由自主的也变得古怪起来.没有了那样一个环境,口音便会在你不知不觉之中发生变化
而这个校尉能说一口纯正的长安话,说明他日常相处的那些人,也都是说着长安话,在沧州,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有一支军队能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周济云率领的部队,周济云麾下军官,都是豪门世家子弟,这些人基本上年轻的时候都生活在长安,也只有他们这些人长年累月的聚集在一起,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试探了一下,解宝派出来的那个协调官压根儿就不姓吉,而是姓解,是解宝的本家.这一试之下,对方立马便露了馅儿
黄安当即知道大事不好了
可是现在的形式对他来说,仍然是不利之极,他的士兵现在太疲劳了,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同样是劳累之极,这样的奔逃,他不知能逃多久,唯一对他有利的,就是天快黑了,只要天一黑,他们就有更大的机会逃出去
一支支火箭带着尖锐的啸声飞上了天空,仰望着空中那些鸣镝,黄安的心再一次沉下去,这些鸣镝,唯一的作用就是传讯,也就是说,在外面,敌人还有后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逃窜
黄安打马狂奔
天的确是黑了,但漫山遍野的大雪,却使得天地之间分外明亮,竟然比一般时候的夜晚还要来得清晰一些
这个时候,黄安心中最感谢的便是拓拔燕了,正是拓拔燕,教会了他们在非战斗的时刻尽可能地保存马力,这让他即便是在这样极其艰难的情况之下,也要求士兵们一定要让战马得到充分的休息,如果不是这样,恐怕现在他们胯下的战马,就已经支持不住了
一边奔逃,一边撮唇发出一阵阵奇怪的鸣叫声,这是横断山区的一种鸟的叫声,别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这种鸟儿,被黄安他们用来作为同伴之间的相互联系之用.在横断山区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地势平坦,有的时候,双方相距并不远,但却压根儿互相看不见
随着黄安发出啸叫之声,四面八方都响起回应之声,奔逃中的骑兵们开始循着声音聚集,四散奔逃的士兵渐渐地开始汇集成队列.这让黄安的心稍微松了一点点,要是被人赶成了乱窜的溃军,那可就真要任人宰割了
黄安听到不时有人马失前蹄栽倒,也听到嗖嗖的羽箭划空而过的声音,马上奔射,准头虽然不盖,但总有倒霉者中箭落马,但现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痛惜这些人了,他很清楚,绝不能被对方纠缠住,一旦被对方缠住,自己铁定要落一个全军覆灭
回身看去,身后大概已经聚集了千余骑兵,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身后的敌骑突然齐唰唰地放慢了速度,心中顿时一凛
骤然回头,原本空无一无的旷野之上,雪地翻动,站起来一排排的黑影,羽箭几乎在同时扑天盖地的射来
“快走!”他怪叫一声,一勒战马,马儿划了一个弧线,向着另一侧冲去.同时已是摘下了马鞍旁边的小盾,护住了自己的侧面
盾牌之上叮叮当当的响起不绝,战马却是一个趔趄,悲嘶一声,突然提速,黄安眼睛的余光瞥见自己战马的马股之上,已经插上了一支羽箭,鲜血正从中箭的地方标射出来
卟嗵卟嗵坠马的声音不时传来,敌人的这一轮殂击,使得黄安的麾下损失惨重,他怎么也想不到,敌人竟然还在他的身后另外伏下了一支兵马
身边一匹空无一人的战马与黄安并肩而行,黄安咬了咬牙,手臂一探,抓住了那马的缰绳,腾身而起,跳到了那匹马上,自己的战马中了箭,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利用战马的速度,黄安带着部众绕开了敌人的殂击,冲向了一侧的荒野
原本的补给大营里,周济云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边,一边转动着手柄烧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烤鸡,一边盯着悬挂在面前的一张地图
从袭击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大半夜,乌林率领的骑兵居然还没有完全歼灭黄安所部,这还是有在预先伏下的步卒的帮助之下,那个黄安简直就像一只泥鳅一般油滑,左闪右挪,居然与追兵玩起了捉秘藏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多年前的拓拔燕,当时那家伙不就是率领着八百蛮族骑兵,从明军的天罗地网之中逃了出来吗?
“看起来这些年你跟着拓拔燕,还真是学会了不少东西啊!”周济云笑着道:”就凭这一手,你也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将领了,不过很不幸,你碰上了我哦.”
他笑着随手从火堆里捡起一小截未烧完的树枝,前半截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了,便在地图之上划出了一条曲曲折折的线
“来人!”他叫道
一名偏将应声而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周济云点了三个地方,”马上派出部队去阻截黄安残兵.”
偏将看着这几个点,呆了呆:”大将军,这里是深入到我们这个方向上了.”
“那小子一定会绕到这里,然后再转道到第二个点,随后又向我们这边逃窜一阵子,最后才会向着沧州方向逃窜.这套把戏很多年前已经有人用过了,比他用得还要滑溜.”周济云呵呵笑道,多年之前,拓拔燕的逃跑路线被大齐的众多将领所推崇,周济云也曾仔细地研究过对方的逃窜路线,而拓拔燕之所以能平步青云,与他这一次的逃跑表现是密不可分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些的
“马上派人去这些地方,那个小子一定会出现在这些地方.”他喝道
“是!”偏将再无怀疑,猛然转身,向外面奔去
周济云提起手里的烧鸡,凑到鼻间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刚好.”撕下一条鸡腿,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他原本以为他的对手会是拓拔燕,这个人虽然年轻,但用兵极其诡异,完全琢磨不出对方的路数,在从明国知道横断山区的齐军将会前来攻打昆凌郡的时候,他便收集了拓拔燕在横断山区的一些战斗案例来研究.研究的结果让他很是糊涂,这个人有时候似乎如同一个莽夫,胡冲乱撞,有时候又精明得似是一个狐狸,狡计百出,他竟然无法从这些案例之中窥探出对方的用兵规律,这让他很是有些担心
这也是他亲自率兵前来的原因.现在他的麾下,真正能独挡一面的,也就是乌林了,但他担心乌林不是拓拔燕的对手,乌林用兵,中规中矩,但最怕的就是像拓拔燕这样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乱拳打死老师傅,说得就是拓拔燕这样的人
不过最后的结果让他啼笑皆非,齐帝竟然临阵换将,来了一个解宝
解宝他是了解的,岁数一大把了,官当得不小,但却不是在战场之上杀敌来的,而是按部就班熬资历升上来的,读的兵书当然是极多的,正是那种纸上谈兵一套一套,实际用兵漏洞百出的人
兵法之书,街面之上随意都能买到,如果光靠读兵书就能成为大将,那这天下的将军未免也太不值钱了.所谓有经验的将军,那一个不是用士兵的鲜血和生命堆集而成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书上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但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真正明白,七个字,说出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
早知道是解宝来指挥横断山区的军队,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到这里来也根本不用将昆凌郡的主力调过来,乌林就足够了.自己应该去潞州,将那里潞州兵一举击溃,甚至攻入潞州都不是没有可能的.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关宁能够不负自己所托了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趣,黄安表现出来的能力,超出了他的预期,既然已经来了,与这个黄安玩玩儿也好,此人跟着拓拔燕多年,看起来是学了不少东西,跟他交交手,说不定能摸出一点拓拔燕用兵的规律,迟早,自己会与这个人交手的
这天下,论到用兵,让周济云佩服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曹云不用说,这是他的导师.程务本算一个,死了.明帝秦风算一个,生平用兵未尝败绩.卞无双算一个,让他在万州吃了大亏..再往下,明帝的部将吴岭,用兵阴狠,无所不用其极,不好对付,陈志华用兵四平八稳,在他兵力占优势的时候,你很难占到他的便宜,便像是程务本的翻版.而郭显成,自己与他彼此之间太过于了解,真干起来,谁也占不着谁的便宜,至于鲜碧松,那就差了一些
除去这些人外,周济云还真看不起其它人
吃完了烧鸡,将两条长腿架在大案之上,眯起了眼睛准备休息一下,黄安所部已经不用考虑了,就算他能逃出去,他的部队也基本上完了,接下来击败解宝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他想得更多的是以后要怎么走?
明人反馈过来的情报,很清楚地显示在洛阳大本营,豪门世家只怕快要走到末路了,自己送过去的警告信,看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周济云叹了一口气,长老们考虑事情,民己心度他人之心,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真是有人愿意舍生取义的啊
这样的人,他见过很多了.江涛,程务本,李挚,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曹云了
家族倒了,昆凌郡就真的成了一支孤军,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就算赢了这一仗,也不过是苟颜残喘而已,明人已经明确地抛出了橄榄枝,只要自己愿意,他们便会接纳自己,也许,那是自己最后的归宿了
有一点让周济云感到很奇怪,明人援助自己的武器都是从卞无双的控制区过来的,关宁的人马也是从那个方向上来的,这些事情,卞无双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卞无双与明人也达成了什么默契?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楚国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卞无双这样的人,甘愿为他人作嫁衣吗?想不通,也许是另外一种情况,明人拿住了他什么把柄,迫使他不得不让步
脑仁想得有些隐隐作痛,他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了,还是先睡一会儿更好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外面响起了急骤的脚步声,偏将喜气洋洋的闯了进来
“大将军真是神机妙算,黄安就如同奉了大将军的军令一般,当真出现在第一个点上,被我们迎头痛击之后,又转向去了第二个点.”
周济云淡淡一笑:”他还没有学到家,走,我们去第三个点看看.”他跃身而起,一手抓了头盔,一手提着佩刀,向着外面走去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严寒是最大的敌人
严格来说,齐帝曹天成对于周济云是相当重视的。作为大齐仅次于曹云的两位大将军之一,周济云的能力勿容置疑,相比于郭显成的用兵稳重,周济云则更具攻击性。如果周济云不是出身于豪门世家,并且是豪门世家一直重点栽培的人物,那郭显成的位置显然便应当是周济云的,对于一个想要一统天下的皇帝来说,周济云的风格显然更受他的青睐。
但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变成了敌人,那也是极其危险的。为了对付周济云和他的嫡系部属,曹天成与曹云也是煞费苦心,长达数年的计划,终于将周济云逼到了如今孤军悬于外的境地。在斩断了他与豪门世家的联系通道之后,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武力解决。
周济云在万州被卞无双击败之后,实力大损,不得不龟缩到了昆凌郡,手下兵力也缩水至五万人,而老兵损失则更为严重。在曹天成看来,这自然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能将周济云一鼓拿下,则盘踞洛阳的世家豪门势力将受到无比沉重的打击。
数年来,曹天成便一直在往潞州屯兵。自楚国被齐国打垮之后,精锐的边军基本上都调往了与明国对峙的前线,但在潞州,齐国还是放下了两万边军,然后自各州郡陆陆续续调来了数万郡兵,使得潞州的兵马达到了十万之众,再加上从横断山区撤下来的边军,攻击昆凌郡的兵马高达十五万,这在齐帝看来,完全足够了。
更让齐帝开心的是,入冬之前,卞无双对昆凌郡展开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击,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周济云获得了胜利,但这样大规模的战事,对于昆凌郡的军事实力的消耗是勿容置疑的,周济云无论是在人力还是财力之上,显然现在都处在一个最低谷的时期。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即便是洛阳那边一切都还在紧密锣鼓的筹备着,齐国朝廷仍然下达了对昆凌郡的攻击命令。
钟艾是一员老将,但为人刚愎自负,为曹云所不喜,在曹云成为齐国兵马大元帅之后,他旋即被打入了冷宫,被从边军赶了出来,最终成为了长安守备军的统军将领。说起来职务还上升了,但到了长安,一位守备将军的职位自然是不够看的,更重要的是,长安守备军名义上是军队,但实际上的职责更多的是维护长安的治安,守城门,巡街道,替豪门大户权贵看家护院,兵力也只有可怜的一万人,真正卫护长安安全的是皇帝的亲军龙镶军。这对于甚是自负的钟艾而言,自然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但曹云一直如日中天,在接下来的十余年时间之中,曹云在军中的威望直线上升,成为了大齐的军神,钟艾再不满,也只能将自己关在屋里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他的时来运转来自于曹云被解职之后。皇帝急于清除曹云在军中的影响力,像钟艾这样有经验的将领,自然是首选。第一步便是将他调到了龙镶军中,经过了一年余的考察之后,皇帝将他调到了潞州,名义上是潞州郡兵统领,实则上手握重兵。
进攻昆凌郡,是他上任以后的第一次重大军事行动。
作为一员老将,他对曹云都不甚服气,更惶论曹云一手提拔起来的周济云了。
现在的周济云困悬孤郡,实力大损,又面临两面作战,钟艾根本就没有将对手放在眼中。十万大军,就是平推过去,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对手碾平。
对他而言,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他即将面临的周济云的大军,而是寒冷的天气。
相比于沧州已经大雪纷飞,昆凌郡与潞州虽然寒风刺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但这雪,却似乎扭扭捏捏的不肯痛快的落下来,偶尔在深夜之中飘落下一些,但一到白天,却旋即化为了乌有。
没有雪,风却特别大,如同小刀子一般地刮着每个人裸露在外的肌肉。长长的行军队列里,士兵们丝豪没有雄纠纠气昂昂的风彩,反而一个个缩着脖子,尽量让自己蜷得更紧一些,以减少受风的面积。
这风,比雪更可恶。
钟艾对严寒的天气估计有些不足,这导致了他的军队不缺粮食,不缺军械,但御寒的物资却严重不足,每天的消耗比先前的估计要多得多,消耗太快,后勤补给紧切之间却又补充不及,这使得每天因为冻伤以及生病的人数急剧增加,队伍还在行军,便在以每天数百人的速度迅速减员。
“木炭为什么还没有运上来?”大帐之中,钟艾愤怒地看着他的后勤官阮福。“还有各类药材,你这是在贻误战机,知道吗?”
阮福无奈地看着钟艾:“大将军,不是末将不尽力,而是这些东西现在整个潞州都没有了,现在潞州市面上木炭价格已经翻了数番,仍然有价无市。各类御寒物资,因为大军的需要,价格是翻着倍的往上涨啊。”
“这等军国大事,不容讨价还价,还什么价格?给我直接征用。”钟艾冷冷地道。
“大将军,这些物资根本就没有啊!”阮福摊手道。
“为什么会没有?”钟艾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谁敢屯集居奇,就拿他的脑袋来顶数。”
“大将军,不是这样的。大齐的商路,基本控制在豪门世家手中,现在国内的局势您也清楚,商路已基本被切断,各类物资,都是价格飞涨但市面之上却看不到货,末将就是想去抢,也没东西可抢啊。先前屯集的这些物资,已经快要消耗一空了。”阮福也有些恼火,现在洛阳那边紧密锣鼓地准备造反,世家豪门控制着的大量物资都在往那个方向走,他们这里却又消耗量巨大,靠着一些小商小贩,根本就无法保证军队的消耗。
钟艾恼火的重重一拳击在大案之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给我筹集到足够的御寒物资,办成了,你就是首功,办不成,别怪我军法从事。”
阮福无奈地告辞离去,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这样的局势,让他从哪里去筹集这些东西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真筹集不到,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赶走了阮福,钟艾郁闷的走出大帐,凛冽的寒风立时让他打了一个寒噤,身后的亲卫赶紧拿来披风披在他的肩上。
整个大营里浓烟滚滚,那是因为木炭不足,士兵们只能去砍伐树木烧燃御寒,但湿透了的树木如何能充分燃烧,弄得整个营地里乌烟彰气,不时有士兵双眼红肿流着眼泪从大帐里窜出来,稍稍喘一口气便又跑了回去,大帐里熏人,外头冻人,总之就没有一个能呆人的地方。
士气,正在不可避免的跌落下来。
“大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身边的副将有些担忧地道。“天气太冷了,这还是没有下雪,大雪一降,只怕天气会更冷,军心士气还会跌落。”
“只能加快速度进军,尽可能与敌人早先接仗,早点打到昆凌郡,我们就能好好的呆在暖和的屋子里了。”钟艾冷冷地道。“传令下去,从明天开始,全军每天至少要行进五十里才能扎营。”
副将苦笑,昆凌郡岂是这么好打的?不是别的,单是昆凌郡城那高大坚固的城墙便足够他们喝一壶的,当年程务本就是以昆凌郡为核心,打造了号称楚国铁壁的东部防线,曹云大帅与他们对峙了十数年,也没有攻破。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来自横断山区的边军能从沧州方向取得突破。
钟艾很乐观,但一直呆在潞州的他,可没有那么轻松。周济云如果真有这么好对付,朝廷也不会集结如此多的大军了。
相比起齐军正在雪地之中苦捱,已经到了昆凌郡边境小石城的关宁所部,就惬意得多了。小石城原本只是一个小城,在昆凌郡周济云与朝廷的关系愈来愈恶化之后,这里的驻军便一天比一天多,小石城的防卫也一天比一天森严,在入冬之前,这里的城墙已经被加高了不少,小石城不大,但却扼守着进入昆凌郡的要道,大军想要攻击昆凌郡城,便非得先打下小石城不可。
与齐军准备不足相比,关宁部所做的准备可就强悍多了。他们一向在北方生活,对于苦寒的天气适应能力要比齐人更强,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强大的后勤补充能力。来自东部六郡的商人们络绎不绝的进入昆凌郡,将他们所需要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来。明国的商人,楚国的商人,都抓紧了这个发财的时机,寒冷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自然什么都不是。
小石城原有五千人马驻守,在关宁率部抵达之后,军队数量猛增至一万人,岳开山跟随关宁而来,是名义上的小石城最高长官,但实际上,在第一次军议之上,岳开山便将指挥权交给了关宁,他只负责后勤以及鼓舞士气。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小石城
相比起齐国军队,来到小石城的关宁所部五千人,就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了。武器装备且不说,单是御寒的衣物,就让驻守在小石城的周部士兵羡慕不已。
头上,羊毛织成的头套将整个脑袋除了眼睛之外,套得严严实实,再戴上头盔就不会有冰冷的感觉。身上,甲胄内里,是崭新的棉袍。大明自己境内的棉花还只收了一季,种植面积也并不是很大,但就算是这样,第一批棉袍还是拨给了关宁这支队伍。手上同样是羊毛织成的手套,轻薄,御寒,又不会防碍对于武器的使用。
在北方已经盛行开来的蜂窝煤也随着明国军队的抵达,明国商人的尾随而至在昆凌郡流行开来,在楚国,这种并不值钱的黑色煤炭,如今已经成了军民御寒的最主流的东西,只要处理得当,煤炭烧起来烟小,火大,燃烧时间更长,立时便得到了军民的喜爱。而对于当地的商人们来说,又多了一条发财的路子,而对于百姓来说,则是又多了一条挣钱养家糊口的行当。
不仅仅是昆凌郡,便是东部六郡亦是如此,荆湖的曾琳便将煤炭行业看成了他的治下经济再一次腾飞的好行当。挖煤需要人,运煤需要人,做煤还是需要人,更重要的是,这比烧炭要节省多了。
北方大汉们到了南方,当冬天来临的时候,这些在军营之中闲来无事的军汉们,居然盘起了火炕,军中自古人才多,鼓捣了一遍之后,在南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火炕堂而皇之的出现了,烧起来之后,外面寒风凛冽,屋内温暖如春,而且没有丝毫烟火气,立时便在小石城风糜开来。惹得原来驻守小石城的周部士卒眼红不已。纷纷鼓噪着要求出像友军一样。周部军官们没有办法,他们不会啊,只能求到关宁面前。
对于这样拉近彼此关系,融洽双方气氛的事情,关宁自然是大手一挥,干了!军中但凡会盘火炕的人,统统放下武器,提起泥刀,进入到了周部的军营之中,短短的时间内,一批火炕便在周部的军营之中开始发挥作用。
还别说,本来双方来互瞅着有些不顺眼的士卒们,经过了这一件事,关系前所未有的好起来,这让看在眼里的岳开山不由得喜上心头。这样两支以前不搭界的军队,想要在一起联合作战,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彼此之间的磨合,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小事情里头有大智慧,对于明军里的这个眇目大汉关宁,岳开山倒是愈来愈欣赏了。平时与关宁的交往,只觉得此人圆滑,世侩,做事滴水不漏,但一穿上军服,往军队丛中一战,却又杀气横生,真不知道明国是怎样培养出这样的一些人来的。
他自然不知道关宁在退役之后便组建了明威镖局,一家开门做生意的镖局,领头的人要是嘴皮子不利索,做人不到位,光靠一身杀敌的本领,又怎么混得开呢?
那些只有一身杀敌本领的家伙,现在都在关宁手下当后呢,而关宁,或者不是这支军队之中最凶悍的战士,但绝对是最合适的领导人。
现在的岳开山,已经完全可以断定荆湖的楚国军政领导人,都与明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楚人与明人随着楚国面临的齐国威胁减弱而面临着崩盘的危险,楚人甚至已经开始与齐人联系试图共同来抗击明国的渗透,而齐国自然是得其所哉,双方朝廷现在是愈真愈近,但就是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之下,大量的战略物资,却是源源不断地从东部六郡流向昆凌郡,粮食,煤炭,甚至包括武器。这些东西,只要东部六郡不愿意,一样也别想流入昆凌郡。
楚国朝廷恨不得昆凌郡马上就消失,但卞无双却毫无动作,面对楚国朝廷摧促出兵拿下昆凌郡的命令,不是拖就是敷衍,最新的情报显示卞无双现在的口气愈为愈生硬,竟然向楚国朝廷提出了先给钱,给粮再出兵的要求,而偏偏楚国朝廷现在因为与明国交恶,财政状况极度恶化,已经是拿不出一分钱了。
明国需要昆凌郡坚挺,而卞无双明明知道昆凌郡的存在对他并不是特别有利,却眼睁睁的这样看着,如果其中不是有鬼,那才怪了。
如果现在卞无双趁火打劫,也来掺一腿,那昆凌郡才真是要面临绝境了。
岳开山不知道明国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但现在的局势,无疑对他们是有利的,这样也就够了。
岳开山很清楚,昆凌郡即便打赢了眼下这一仗,但接下来肯定是战火延绵不绝的,齐帝只要收拾了盘踞在洛阳的豪门世家,转过头来,必定会尽全力攻打昆凌郡,如果没有外部的支援,昆凌郡绝对支持不了多久,便是耗,也能将昆凌郡耗死。
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岳开山站起身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的手指,拜明军所赐,盘上了火炕的屋里暖融的,不像以前这样的季节,处理公务的时候,手指都冻得麻木。
现在他的公厅里,不是寒冷,而是有些燥热,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闭上了双眼,现在的他,比起以前的他来说,要轻松多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脸上微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他睁开眼来,便看见一朵盛开的雪花正打着旋的从眼前落下,伸出手去,接住这片雪花,看着他在手掌之中化成了一片水渍。
“下雪啦!”外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欢呼。
本来应该早就落下来的雪花,终于在今天姗姗而来,有时候干冷比起下雪更要让人痛苦,岳开山抬头,便见到一片片的雪花飘然而落,愈来愈密,片刻功夫,眼前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关上了窗户,回到了公案边上,他兴致勃勃地拿起了另一份公文。
关宁带着满身的雪花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进门,一跺脚,一抖身子,雪花重簌簌地从头上,身上落下来,使得进门处马上变成了一片湿漉漉的地方。
“岳郡守。”关宁兴高采烈地道:“下雪了,下大雪了。”
岳开山看着眼前的这个眇目大汉,哭笑不得,点头道:“是啊,终于下雪了,关将军,你这是从军营里巡视回来?”
“不是,我出城溜哒了一圈。”关宁笑着接过岳开山递过来的一杯热水,一仰脖子喝了一个一干二净。
“出城去了?”岳开山有些惊讶。
“不错,这雪虽然还只下了小半天,但地上已经存上了有三指厚的雪了。”关宁笑道:“军中对天象有些研究的兄弟说,这场雪,只怕要下上一到两天的模样,到时候,积雪不会低于一尺厚。”
“下得好,雪大,齐军行军难,攻击我们就更难了。”岳开山兴奋地道。
关宁笑得有些古怪:“岳郡守,我准备带人出城去搞他们一下了。”
岳开山一惊,“关将军,何必出击?养精蓄锐,静待他们疲兵来攻岂不是更好?这样的大雪,出城作战,对敌人来说固然是出其不意,但对我们来说,也是很艰难的啊。再者说了,钟艾必竟有十万大军呢。”
关宁撇了撇嘴:“十万大军?哈,岳郡守,我已经收到了准确的情报,钟艾出潞州郡城的时候,到的确有这么多军队,不过长途跋涉之下,他们的后勤供应出了大问题,御寒物资严重不足,冻伤,伤风的士兵每天都是大量增加,这让他们的行军速度大大放缓,而钟艾为了尽早的对我们发起攻击,尽然集中了全军剩余的一些物资,带着一万最精锐的军队,离开了大部队。大概在他看来,我们都是些一触即溃的乌合之众吧,哈哈,哈哈哈!”
“只有一万人?”岳开山砰然心动,他并非不通军事,相反,他是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只不过在周济云的光芒之下,他名声不显罢了。
“不错,一万人,而且是钟艾手下不多的精锐边军,钟艾麾下,像这样的边军一共也不过两万人,要是将他们击溃,可以说,这一次钟艾进攻昆凌郡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关宁道。
“刚刚关将军也说了,这场雪只会会积到一两尺厚?”
“这对于我们不算什么。”关宁笑道:“岳郡守大概还不清楚我们这支军队的构成,在西地我们漫山遍野的剿匪的时候,面临的严寒天气岂是这里能比的,而且我的麾下,秦人占了一半,大家早就习续了在大雪之中生存,作战。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家常便饭。”
岳开山沉思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如果能这样击败钟艾,对于昆凌郡来说,无疑是最划算的,不然让钟艾大军逼到了小石城,终究会是一场苦战。
“我会带着我的部下出战,在我们出城之后,小石城这边要严阵以待,封锁所有消息,切断一切交通要道,我可不想让齐国的鬼影儿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关宁道。
“这个放心。”岳开山道。“关将军一切小心。”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夜袭
关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眯缝着眼睛,他们从小石城出来已经整整一天的功夫了,不出所料,这雪一直在下,现在已经有尺许多厚了.温度仍然在持续下降.五千余士兵裹着在这背风的山坡之后,一个个都紧紧地裹着身上的披风,像驼鸟一般的缩着身子蜷缩成一团,现在最大的事情,自然是要保持身上的体温
“老关,这天气,倒让我想起了前年这个时候,咱们在西地剿匪那当口啊!”俞洪嚼着烘干的肉脯,这是明军特制的军粮,盐飞很重,嚼巴几口,便从地上捞起一些雪塞进嘴里
“大不一样!”关宁摇头道:”现在咱们至少知道敌人在哪里,有多少人,有什么装备,那时咱们知道什么?娘的像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土匪便从那个山坳坳里冲出来.说实话,那一年,我的军事素养可是突飞猛进啊!”
“我也一样.”俞洪道:”以前在军队之中啥也不用管,听将军的命令就行,一旦自己开始当家作主了,才发现指挥军队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但要指挥作战,还要管士兵的吃喝拉撒睡,那一样出了问题,都会影响士气.”
“所以皇帝陛下说啊,好将军啊是打出来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关宁嘿嘿地笑着:”俞洪,陛下可是说了,咱们只要在昆凌郡立住了脚,便会给咱们一个营名,我想好了,就叫明威营,你说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的.”俞洪连连点头:”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镖局,就不能叫明威了.”
“都当将军了,还要什么镖局!”关宁哧的一笑:”你是不是傻啊,陛下是要一统天下的,咱们本来已经退役了,如今另辟蹊径重新回到了军队,还能指挥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跟着陛下将来一统了天下,咱们就是开国功臣,是要名垂史册的,不比当个镖头强.更何况这两年,咱们钱也挣得够多了,老婆娃娃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搏一番事业,更待何时?”
“你说的这个我当然也明白.”俞洪笑道:”只不过心里觉得有点可惜,这是我们的一番心血呢!”
“有舍才有得.”关宁道
“那现在还留在大明的那些守着镖局的兄弟呢?咱们可只带了五千人出来.”俞洪问道
“你也不想想,接下来咱们大明与齐国会争霸天下,到时候这些经验丰富一直在战斗的老兵,陛下会让他们在家里闲着,肯定是要重新征召入伍的.”关宁笑道
“说得倒也是.”俞洪笑了起来:”我倒没有想过这事儿.对了,天已黑了好一会儿了,斥候怎么还没有回来?”
“喏,已经回来了.”关宁指了指远方,几个人影正从风雪之中奔跑过来
“打到他们了.”为首的斥候一把掀起面罩,兴奋地道:”在小溪塔扎营呢.”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关宁笑着掏出一个小葫芦,”不急,先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再说.”
“谢谢将军!”斥候一把抓住关宁扔过来的酒葫芦,小小的喝了一口,这酒,可是精贵东西.”将军,他们毫无防备啊,扎下营后,便四处去砍伐树木,烧火取暖,那家伙,烧得是浓烟滚滚啊,隔着老远便能看出那里不一样,要不是这样,我们还真一时难以发现他们,这风雪太大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俞洪咧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老兄,就这雪下得,风高倒是不假,月黑可就不见得了,就算是到了晚间,还是明晃晃的能看得见呢,不过这风雪不停,视野就会不远.”关宁笑道,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卷裹得严密的小包,打开,却是一张地图
“小溪塔离我们这里大概有十里远.”他在地图之上比划了一下,”不过这样大的风雪,走过去只怕要一个时辰,现在是一更天吧,让弟兄们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便冻僵了.三更天咱们出发,四更时分准时发动攻击,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俞洪道
“斥候们得提前出发,二更天就得走,钟艾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员老将,常规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疏忽,让斥候提前出发,将沿途对方的斥候,明哨暗岗给剪除了.”关宁道
“我亲自带人去.”俞洪舔了舔嘴唇,”我喜欢悄悄捅人的感觉.”
关宁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习惯,我咋不知道?我记得你以前是苍狼营的吧,苍狼营可是出了名的最喜欢与敌人面对面硬干,你们的营头甘将军,那家伙,一身横肉看着都让人怕.”
“从在秦地剿匪的时候开始.”俞洪笑着,”悄悄地摸过去,一手捂嘴,一刀从胁下扎进去,一点儿声也没有,完事.”
“滚犊子,说得怪疹人的.”关宁伸脚在俞洪屁股上踢了一脚,俞洪大笑着跳起来跑远
“比起你一刀将人脑袋砍掉,血窜起几尺高还要疹人?”
二更时分,俞洪带着斥候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三更天,关宁站了起来,随着他的起立,一片片似乎被埋在雪下面的家伙轰然站起,身上的积雪哗啦哗啦往下掉
“每人喝一两酒.”关宁掏出了酒葫芦,大声道:”可不许多喝,这酒劲儿大,要是贪多,喝醉了可没有管你.”
轰地一声,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掏出怀里的小葫芦,大大地饮了一口
“出发!”关宁转身,向着小溪塔方向进发
小溪塔,一座庞大的军营已经立了起来,一盏盏气死风灯挂在木栅栏之上,大风雪之中左飘右荡,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俞洪趴在雪地之上,身上的白色披风让他与整个雪地融为了一体,他现在距离敌人的大营,只不过一箭之地
在他们的身后,齐军放置的明岗暗哨,此刻已经全部静静的躺在了雪地里,很快便被自天而落的大雪在身上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格老子的,当真是浓烟滚滚啊!”俞洪抬头看着敌人营地的上空,股股烟气从一个个的帐蓬里冒出来,在营地上空汇集,这也就是在这样的风雪天,要是天气好的话,只怕隔着十几里地,都能看见这里的异常
营地里空荡荡的,大概每过一柱香的功夫,会看见一只巡逻队从营地里走过
“倒也还算得一支精锐之军.”俞洪赞了一句,这样的风雪天气里,巡逻还是在照常进行,不得不说,这支军队的确表现不错
“回去告诉关将军,我们已经就位,敌人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难对付一点,提醒大家,打起精神,万万不可小看了他们.”
“是!”一名斥候应了一声,像一条蛇一般的蠕动着退了下去
“第一至第五队留在敌营之外准备接应大军,第六队跟着我走.”俞洪低声道
“俞将军,你要去哪里?”第一队的斥候队长问道
俞洪咧嘴笑道:”我带人摸进去,看到那个没冒烟的大帐没有,就是最中间的那个位置,这个天气不可能不烧火取暖,没有烟,说明他烧得的是好炭,那还能有谁,肯定是钟艾啊!我去那块儿地方找个地方藏着,等到外头攻击一发动,这家伙定然是火烧屁股,肯定想不到就在他身周,便有人在窥伺着他,哈哈,了结了他,这一仗,可就更好打了.”
“俞将军,太危险了!”第一队的斥候队长急赤白脸地道:”这事儿,我去干就成了.”
“怎么,你想跟老子抢功?”俞洪老起了脸,拿出了将军的派头
第一队的斥候队长立时就蔫了
“就在这里等着关将军.”俞洪得意地笑了笑,挥了挥手,带着第六队的几名斥候,慢慢地靠近了栅栏
在又一支巡逻队走过之后,第一队的斥候队长看着俞洪几个灵巧的翻过了栅栏,紧接着消失在一座接着一座的营帐之中
钟艾根本就没有去想有没有可能遭到夜袭的问题.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他的大军前进速度很慢,他之所以集中了全军的物资仅仅带着一万精锐边军突袭,是基于鬼影给他带来的情报,周济云根本就不在他的对面,而是去了沧州方向应付横断山区的驻军,在小石城,竟然是岳开山,而驻扎在这里的除了五千周部之外,剩下的竟然是一帮雇佣军,这让他很是羞恼,周济云这是摆明了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如果是周济云在他的对面,他会小心翼翼,但岳开山算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二来这样的天气,他并不认为敌人会走出小石城来袭击他,呆在那里以逸待劳的等他去打,岂不是更便宜更省事,而且他不认为敌人有这个勇气
他现在更恼火是老天爷太不给他面子,这样的鬼天气,就算他到了小石城,只怕攻打也会事倍功半
现在距离小石城已经不远了,他轻装前进,将所有的功城器械都甩在了后面,他准备在这里扎营两天,就地砍伐树木来打造一些简易的攻城器材,小石城的城墙结构图,现在就摆在他的案上
小石城虽然不大,但却是昆凌郡的一道门户,是以城墙建筑得既高又险,想要打下来,还是要费上一番功夫的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死得稀里糊涂
袭击发起的极是突然而又暴烈。上千名身材高大的明军或手持厚背大刀,或手持铁锤,匍匐着一点一点接近了齐军那显得有些单薄的栅栏之后,一跃而起,手中的武器重重地击打在栅栏之上,轰隆一声,一段长达数百米的栅栏就此破碎,倒塌。
几乎在栅栏倒下的同时,距离这些明军百多步的关宁立即下达了冲锋的命令,数千明军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前狂奔,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是突入到了齐军营地之内。
栅栏之后,原本还有一些齐军设置的障碍,这些地方应该是有士兵驻守的,但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之下,本该坚守岗位的齐军却都缩回了帐蓬,这让明军的突袭极其的顺利,轻松地便冲进了大营之内。
主将的懈怠和轻视不知不觉地感染了所有的士兵,没有会认为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会有人对他们发动攻击,也万万没有想到,仅有万余士卒防守的小石城,尽然出动了几乎一半兵马,悍然出城,主动挑战。
偷袭的人原本就是明军精锐,他们之所以退役,不是因为他们老迈,而是因为明国的养兵之策,明国养不起那么多的兵,只能让他们退役,同时征召新兵加以训练,这样可以使得大明境内在所需要的时候,能够征召起足够多的有经验的士兵。
而这些人在退役之后,又加入到了明威镖局继续他们的冒险生涯,他们既懂得军旅之中的战阵厮杀,而后又在常年的保镖,剿匪生涯之中磨练了自己的潜伏,杀人技巧,可以说他们的能力,比起现在的明军精锐有过之而无不及。
率先入营的那些壮汉们冲到了帐蓬跟前,并不是贸然的冲到内里去杀人,反而是熟练的几人一组,挥舞他们的重型武器,三两下便将固定住帐蓬的桩子捶倒砍倒,大帐倒下,立时便将内里的人给覆盖在了其下,这些牛皮大帐撑起来可以遮风挡雨,但当他这样一整张塌下来的时候,里面的人可就遭殃了。
明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手里的大刀大锤,隔着帐蓬便是一顿乱敲乱砍,然后便又冲到下一个,如法炮制。帐蓬里的人遭到这样的攻击,除非是运气极好的人,一般都是非死即伤。
向前突进了百余步,毁掉了无数帐蓬之后,大营内的齐军终于反应了过来,齐军从一个个大帐之中冲了出来,因为天气太冷,这些人也根本睡不踏实,基本上都是人不解甲,衣不解带,冲出来的时候,倒也是甲仗整齐,双方旋即便砍杀在了一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关宁指挥的主力终于也扑进了营寨之中。
一方蓄谋良久,好整以遐,一方却是猝然遭袭,毫无心理准备,战斗一开始,明军便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齐军各自作战,苦苦地支撑着明军排山倒海似的攻击,被杀得步步后退。
关宁却不太满意,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战前俞洪要特意跟他说这支齐军不太好对付了,就是现在这个模样,这支齐军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儿,在一个个基层军官的指挥下,他们一边拼命抵挡,一边缓缓地向着后营方向退去。
愈向后,他们身后聚集的也就更多,更高级别的军官也开始出现了。
“左右两翼,斜插到他们后方去。”唤来两名副将,关宁吩咐道,“不要让他们聚集成完整的阵列。”
这个大营内,齐军有一万余人,自己的突袭再加上现在的战果,齐军大概已经伤亡了两成有余,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人数还是要比自己多。齐国边军,果然要比他们的郡兵强上太多,都这个模样了,居然还败而不乱,溃而不散。
关宁可不想最后与敌人打一个两败俱伤。
俞洪带着他的一个小队斥候,眼下静静地躲在一个帐蓬之中,这个大帐之内原本住着的士兵,此刻已经全被扭断了脖子。作为一名资深的镖师,他行走江湖之时,什么迷药迷烟之类的东西自然是随身必备的,在偷偷潜入之后,一根小小的竹管,一蓬无色无味的迷药,混杂在因为燃烧不充分而烟雾缭绕的大帐之中,根本就无法让人察觉。片刻功夫,这个大帐内的所有士兵便全都躺倒在地人事不省。
俞洪带着他的就候小队施施然的钻进了帐蓬之内,然后将内里的齐军一个个扭断了脖子堆集到了一齐。
撩开帐帘的一角,俞洪满意地笑了起来。位置不错,这顶大帐距离钟艾的中军大帐不到百步的距离,更让他开心的是,这顶大帐之中居然有一台强弩。
这就是天从人愿了。
几个人将强弩抬到帐门边上,上好弦,挂上弩箭。
“谁的射术最好?要有把握,我们只有一击的机会,一击杀不到钟艾,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俞洪低声问道。
“我!”一名斥候站了出来,“以前在军队中时,我摆弄过这弩,这距离很近,不费多大功夫。”
“那你来。”俞洪毫不犹豫地让出了射手的位置,“小心一点,一箭命中的话,我们可以少死很多弟兄。”
“明白。”斥候点头,走到弩箭之后,趴在地上,俞洪将大帐帘门用刀割开了一个洞口,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对面中军大帐的情况。
大帐内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有些紧张。
事实很清楚,如果他们能在大战一起之时,干掉对方的最高长官,那这场战事,基本上就稳胜无疑了。
“可惜没有三发连弩!”俞洪有些不高兴地道,要是有明军的三发连弩,那就万无一失了。
沉默地等待当中,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骤然响了起来,大帐里所有人的肌肉一下子都绷紧了,战斗,开始了。
前营的突击正在展开。
不过一两个呼吸之前,中军大帐的帐帘猛然掀开,一些将领模样的人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看向乱成一团的前营。
“敌袭,敌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眼下正活生生的发现在他们的眼前。
钟艾也从大帐里走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刚刚在大帐之内,他还在说这样的风雪天气不利于作战,马上敌人就给他活生生地上了一课。
谁说不适宜作战,我们不是来了吗?
“前营崩溃的好快!”一名将领脸色大变,作为一名资深将领,单是只听那呐喊之声接近的速度,就基本可以判断出敌人的前进速度。
“大将军,敌人相当强悍,前营只怕保不住,请大将军马上下令。”他转身看着钟艾道。
“中军擂鼓聚兵,准备阻截,后营立即列阵,准备接应中军。”钟艾沉着脸下令道,前营保不住了,但只要将中军与后营汇集在一起,这一战不见得就输了,小石城只有那么多守军,他们不可能倾巢而出,至少在兵力之上,自己不会输给对手。
“遵命。”几名将领立即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大将军,我回前营,组织地里的士兵撤退。”一名明显是前军将领十分焦急地看着钟艾道。
“小心!”钟艾点了点头。
那名将领转身便走。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箭啸之声骤然之前响起,对于这些将领来说,这声音自然是异常熟悉。
强弩。
刚刚的那名将领眼前只是掠过了一道黑影,身后已是传来了凄厉之极的惨叫之声,他大骇之下回头,刚刚站在大帐门口的大将军已是不见了踪影,身后大帐也是倒塌了下来。
“大将军!”他一声大叫,冲了过去,整个人瞬间便呆住了。
钟艾的上半身已经不见了。
强弩的箭头类似于矛头,粗大的箭身犹如小儿手臂一般,被这样的一枚弩箭当胸命中,上半截身子哪里还剩得下什么。
“一击命中!”大帐之内,俞洪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看着帐内一个个欢欣鼓舞的斥候,他笑骂道:“还不快跑,在这里等死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刀划开帐蓬后方的牛皮,一猫腰便窜了出去。
大战还未开始,齐军的最高将领竟然就一命呜呼了,这样的事情,前所未有,中军大帐附近所有的齐军官兵都呆住了,竟然没有想到在第一时间去搜捕刺客。
其实就算抓到了刺客又如何?能挽回钟艾的性命吗?
关宁率领的明军的攻击骤然之间便顺利了起来,在突破前营之后,狼狈逃窜到中军的齐军没有看到这里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看到的是比前营更加慌乱的情形,当钟艾阵亡的消息被明人齐声大吼着喊出来的时候,整个齐军军营,终于彻底地乱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整个齐军大营已经不复存在。一队队的明军士兵在战场之上巡逻着,更多的齐军战俘被用绳子串着,蹲在地上簌簌发抖,一半是冻得,一半是怕的。
齐军的一万精锐边军,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不到半夜功夫,灰飞烟灭,而他带来的后续影响,则将持续发酵,进而影响到整个战场。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秦风的秘密出行
岳开山一夜都没有睡好。时不时地便被恶梦惊醒,哪怕勉强再一次睡着了,梦中看到的仍然是鲜血淋漓的战场和失败后逃回来的士卒,一旦关宁失败了,那小石城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将更加吃紧,如何面临接下来近十万齐军的围攻呢?
一大早爬起来,形容憔悴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倒是将亲兵吓了一大跳。一顿早饭吃得没滋没味地便回到了公厅,却又哪里有心思处理公务?每隔那么一小会儿便走到门边,眺望着外边,期盼着最新的消息传回小石城。
心中有事,这时间便分外难熬,总觉得过得太慢。最终还是咬着牙回到公案之后,强迫自己拿起一份公文看了起来。
屋里的地龙烧得旺,暖烘烘的却让岳开山觉得烦燥不已,眼前的公文上的字如同一个个的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竟然是看不真切。
恼火之极的他站了起来,干脆扯过来一张宣纸,提起一支狼豪,写起大字来,借此稳定一下自己的心神。
一副字刚刚写了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他刚刚抬起头来,门砰的一声便被从外面撞开了,留守小石城的周部将领周刚满脸喜色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岳郡守,大喜,关宁将军夜袭钟艾大营,大获全胜,阵斩敌军主将钟艾,一万敌军前锋全军覆灭。”周刚的声音特别大,将岳开山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岳开山手一颤,一滴大大的墨汁从笔上掉落下来,刚刚写了一半的大字顿时被墨迹沾染,不成模样了。
“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着再次问道。
“关宁部大获全胜,阵斩钟艾,一万敌军先锋全军覆灭。关宁所部,正在返回小石城的路上,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可抵达小石城了。”周刚大声重复道。
哈哈哈!岳开山放声大笑,用力地将手里的笔砸在了面前的宣纸上,墨纸四溅,“好,太好了,太好了,周刚,马上将这个消息宣诸整个小石城,让所有的将士们都分享喜悦,哈哈哈!城里准备一下,欢迎关宁将军所部归来。”
“是!”满脸喜色的周刚转身向外跑去。
一夜的担忧,此时已经尽化烟云而去,岳开山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在屋里转起阵圈圈,一万先锋军全军覆灭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居然将钟艾杀了,这可是齐军在潞州方面的主将,钟艾不死,齐军大可以重组兵马,卷土重来,但钟艾一死,齐人想要再一次的组织对昆凌郡的进攻,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钟艾之死,必然让潞州的齐军阵脚大乱,小石城甚至可以趁着敌人纷乱之机反攻进入潞州,不说占领什么土地城池,就是去搅乱一下潞州局势,抢一些物资粮草什么的财富归来那也是可以的。
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圈,岳开山一头冲出了屋子。
小石城成了欢乐的海洋,城上城下,到处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说句老实话,十万齐军来攻,小石城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没有哪一个不担心的,哪怕是关宁所部来援之后,仍然不可能改变实力之上的悬殊。
以为一场苦战不能改变的事情,在一夜之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连敌军主帅也被击毙了。这代表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小石城将是安全无虞的。
当远处的雪原之上出现了得胜归来的关部身影的时候,城墙之上更是爆发出了阵阵采声。
俞洪得意洋洋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这是关宁特意安排的,俞洪的冒险,为关部用最小的代价获取到了最大的胜利,当钟艾阵亡的消息传开之后,本来还在坚决抵抗的齐军突然之间就崩盘了。本来就落在下风苦苦抵挡的他们,在崩盘之后,立时便成了明军毡板上的鱼肉。
这一战,击毙了钟艾以下上百名军官,四千余士卒倒毙沙场,被俘三千余人,剩余的不知所踪,想来是趁着黑夜逃走了,但这已经无关大局。这些人单身逃走,在这样的大雪天之中,想要一路逃回去,苦头也够得他们吃了。
俞洪高昂着头,如果不是脑袋被裹得像是一个粽子一般,倒会显得更加威武。杀死了钟艾,的确是立下了大功,但他们可是在敌人窜中,乱战一起,他们便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说是包围也说不上,但四周全部都是齐军的乱兵,这些在黑夜之中崩盘了的敌兵如疯似魔,但凡身边有人靠近,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刀就砍,俞洪带着的第六队斥候,最终活着回来的只剩下俞洪和另外两个人,其余的人都在这场混乱之中送了性命。便是俞洪,如果不是关宁来得快,只怕也会挺尸了。
岳开山带着周刚等人亲自迎到关外。
关宁这一战损失也不下,超过千人死伤,六百余人当场战死,四百多人受伤,但相比起敌人的损失,说是一场大捷也是名至实归。
昆凌郡战火四起的时候,在大明出云郡,一支看起来普通之极的队伍踩着厚厚的积雪进入到了出云郡城,径直向着郡主府而去。
出云郡的整个地形狭而长,原本横亘于楚秦齐明之间,后来明国从齐国手里得到了这一块地方之后,大力整顿,特别是当年大明皇后闵若兮在这里大开杀戒,将横行于这个区域的盗匪几乎杀了个干干净净,砍下的脑袋更是在城外驻成京观,流淌的鲜血将这块被称为盗匪天堂的地方彻底改变,成了一个特别遵练守法的地方,在这个方面,出云郡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明楷模,几乎便可以称得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流淌的鲜血和失去的性命,比什么律法都要更震慑人的心灵。
擅长经营的耿前程从当年初设出云郡的时候就担任这里的郡守,这一做,便是近十年功夫,现在的出云郡,因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早就变成了三国的通衢之地,无数商人云集此处,形成了一个规模极大的商业城市。
这一行人到了郡守府,从侧门径直进入,而郡守府也似乎早就知道这样一群人将会在这个时间抵达,早早地就有人候在了哪里。
一群人跨进府门,早就候在那里的郡守耿精明在门一关上,当即便急行几步,走到为首一人面前,跪下叩头:“出云郡守耿前程叩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风笑着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走上一步将耿前程扶了起来:“耿郡守不必多礼,我还是第一次来出云郡城呢,以前只是在奏报之上或者大家口耳相传之中看到出云郡的繁盛,今日眼见为实,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是我大明商业最为发达的地方,便是沙阳郡也要瞠目其后。”
耿前程谦虚地道:“陛下过奖了,出云郡没有多少良田可供耕种,但胜在地理位置特殊,北连齐国,南接楚国,地处要冲,除了经商,也没有别的法子,也就只能在这方面下下功夫了。”
“做得不错。”秦风笑道:“你父子二人,都是这方面的大才,哈哈,精明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做得也是极好,让我省了不少心。以前苏开荣嘛也是不错的,但这个老家伙只能节流,不能开源,精明花钱大手大脚,但赚钱倒也是速度极快。”
听到陛下夸奖自己的儿子,耿前程倒不好意思起来:“犬子性子疏狂,也只有在陛下这样的英明君主面前,才能一展所长。陛下,请进屋里说话吧,外头天寒地冻的。”
“好,进去再说,今年这天气也真是够邪门儿的,这多少年了,就没有见过比今年天冷的。”秦风点头道。“一路行来,倒也真是辛苦得紧。邹明,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雁山的时候吗?同样是大雪漫天,那时咱们可都住在山洞里,也没觉得有多辛苦嘛,现在只不过是在风雪之中赶了一段时间路,便觉得有些受不了啦。”
与耿前程一起迎接秦风的霹雳营主将邹明被这一番话说得心里暖融融的,这几年,他一直呆在出云郡,除了前几年与楚国新宁郡的武腾联合与齐国打了一架之外,基本上便是在坐冷板凳,眼看着昔日的册僚们在各个战场之上大显身手,他却只能干看着,从他麾下走出去的杨致,邹正,如今都已是一营主将,而他,还是原地踏步不动。升官不升官倒也无所谓,他的官儿倒也不小了,关键是人家出头露脸,他却只能在一边干流口水,这滋味,的确是不好受啊。
要说心里对皇帝陛下没有怨气,那也是不可能的,怎么说他邹明也是第一批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人呢。但现在皇帝陛下一开口,心中顿时没有了一丝儿的怨气。
陛下终究还是念旧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