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七章:待战
昆凌郡郡城之中,近来突然多了许许多多的壮年男子,这对于一直战火不息的昆凌郡来说,委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成年的男丁,只要是身体康健的,基本上都被编入了军伍,在田间耕作乃至于从事其它各行各业的,要么是妇孺,要么便是老者,即便有成年男人,也大都是残疾或者身体虚弱不堪一战者。
偶尔见到一些强壮的男人,大多也是从外面来这里做生意或者别的什么勾当,但总体来说,数量着实有限。
可近一个月来,源源不断地从外面涌进来一批批的男人充斥着整个郡城,更让本地人奇怪的是,这些人可都是带着各色各样的武器的。这对于当地官府来说,应当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但官府却似乎视而不见,竟是默许了这些人的存在。好在这些人进入到郡城之后,却是很安分守己,让很有些担惊受怕的本地人大感欣慰。
这些人,自然就是来自大明的明威镖局的镖师,他们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通过各种不同的渠道汇集到了昆凌郡,今天,正是最后集结的日子。
城外的旷野之上,插着一面绣着弯月的旗帜,这是明威镖局的镖旗。而与他们相对应的,则是天武镖局的红日镖旗,两面旗帜上的图案合在一起,就是日月明旗了。
弯月旗的前方,摆着十面大鼓,十个大汉双手垂在一侧,肃然挺立。从一个时辰前,便有汉子从郡城之内走出来,向着这面大旗的所在汇集,也有骑马的骑士自旷野深处奔行而来,行至近前,翻身下马,牵着战马走到某个位置,一言不发地等候着什么。
时至近午,从郡城之内,上百辆大车络驿不绝地鱼贯而出,此时,弯月旗下,已经汇集了数千汉子。
周济云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些汇集到一起的汉子,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震憾之色,都一个时辰了,这些人站在哪里,静静地等候着,没有不耐,没有焦燥,除了偶尔的马嘶之外,竟是丝毫不闻人声。
“好兵!”他脱口赞道。
“周将军,他们已经不是兵了。”站在他身边的关宁笑咪咪地看着弯月旗前方的黑压压的人群,这些,都是他明威镖局的镖师。他们中一半来自大明军队之中退役的老兵,一半却是他招募的秦人。而最让他自豪的就是,这些本来纪委涣散的秦人在加入明威镖局之后,在老兵们的带领,训练,熏淘之下,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
当然,这些秦人之中,有不少本来就是当年的雷霆军,特别是他明威镖局的骑兵队伍,更是以招募的当年那些雷霆军为主体构成的。大明骑兵并不多,成建制的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三个战营,分别为追风,逐电,以及马猴带领的一支,骑兵退役的可不多。
听到关宁的回话,周济云嘿地笑了一声,这要是不叫兵,那这天下,便没有多少支队伍可以称之为兵了。
“我们是镖师,为钱而战。”关宁笑吟吟地道:“周将军给了我们足够的银钱,我们便来为你打这一场仗,什么时候没钱了,我们可就撒脚丫子跑路了。”
周济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银钱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打得好了,还有赏钱。重赏!”关宁此举,自然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有些时候,这些多此一举的动作,就还非做不可,就像大明水师在齐国海域肆虐,纵然双方彼此心里都一清二楚,但挂着海盗旗的大明水师,无疑是给了双方各自回旋的空间。就像关宁现在如此这般,也都是同样的道理,你出钱,我卖命,但如果不是有大明朝廷点头,这些与大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镖局,又怎会大规模地集结到这里呢?
“那我就先谢周将军了。”关宁大笑:“周将军且在这里观阵,我这便去了。”
周济云微微点头,关宁转身大步走下了城墙。
旷野之上,一辆辆大车上蒙着的油毡被拉了下来,露出了内里锃亮的各类军械,这些来自明威镖局的镖师每个人都自带着盔甲武器,这些大车之上,基本上都是装着他们以后的补给以及一些以前他们所没有的弩机等重武器。
当关宁走出城门的时候,十面大鼓同时擂响,惊天动地的鼓声之中,原本散乱的汉子们迅速开始了集结,在周济云的眼皮子底下,一队队,一列列,一个个的军阵开始瞬间成形,步兵在内,骑兵在外,先前还去霁风和的旷野,随着阵阵鼓声的响起,瞬间便杀气弥漫。
这些人都是老兵,几乎每一个都是从一场场战争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战争好手,他们对于战争已经习已为常,无战事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来他们与常人有什么两样,他们已经学会了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杀意,但当战鼓擂响,军号响起,军旗挥舞,军阵森然的时候,深藏在他们骨子里的那些戾气,杀意,便瞬间爆发出来。
关宁策马奔行到了弯月旗前,弯腰探身,拔出了旗帜,向上一举,数千汉子立即发出一声大吼。
大旗举了三次,数千人便呼喝了三声。
大旗前指,骑兵们立即开始策马,四个一排,向着潞州方向行去。五百名骑兵之后,步卒开始跟上,一半的步卒中间,是那些辎重大车,最后又是另一半步兵,整个队伍的开拔,没有听到任何的喧哗,也没有看到任何军官出来指挥,似乎这一套,他们已经从事过无数遍,早就熟练之极了。
“可怕!”岳开山突然道,“即便是我们最精锐的部队,只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他们还是一些退役的士兵,真不知道他们的那些老牌战营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周济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郭显成在面对大明军队的时候,败得如此之惨了。以前我还认为是他无能,现在看起来,即便是我上去,只怕也讨不了好。”
“所幸,现在他们是我们的盟友了。”岳开山道。
“开山,你确定要跟着他们去潞州?”周济云问道:“我认为你还是坐镇郡城比较好,有你居中调度,我更安心。”
岳开山摇了摇头:“这一战,关乎我们的生死和未来,该安排的,我们都已经安排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现在有我无我,并没有什么两样,这一仗打赢了,我有的是时间来整理内政,这一仗打输了,我们就会成为丧家之犬。虽然关宁这支队伍极其强悍,但我如果不在跟前盯着,总是有些担心。”
“洛阳方面,我已经派人给他们送了信过去,曹云决不可信。我跟着曹云小二十年,除了郭显成,在曹云的麾下,我的资历便算是最老的了,也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人。他是大齐的程务本,如果家族里以为曹云是一个可以利用来推翻当今皇帝的人选,他们就大错而特错,这肯定是一个陷阱,一个要将家族势力聚而歼之的大陷阱。”
“只可惜,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岳开山叹息道:“我们拥兵在昆凌郡,虽然孤悬于外,却总还有一些自主权,各大家族虽然身处大齐膏腴之地,但这些地方,却又何尝不是关着他们的牢笼,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们没有力量打过去,他们没有力量打出来,这只不过是拼死一搏,溺水之人,抓着一根稻草,也会当成是救命的绳索而绝不会松开的。”
“可终究是会沉下去。”周济云痛苦地道。
“济云,我们救不了他们,我们能做的,就是保住家族的一些香火罢了,好在各家各族在我们军中都有些子弟在,不至于就此灭了传承。”岳开山道:“也许我们以后能为他们报仇,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大明秦风,会当真接纳我们吗?”周济云问道。
“只要我们有价值。”岳山开断然道:“我与秦风谈过,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他都还是非常欣赏的,更何况现在我们还占据着昆凌郡,进可威胁齐国,退可制衡楚国,这样关键的位置,秦风怎么会视而不见?所以这一仗,我们一定要打赢。潞州方向我去盯着,你与横断山区的军队交手,就一定要小心了。他们可不是集结在潞州的那些郡兵所能比拟的,其统兵将领拓拔燕是郭显成的侄女婿,这人出自前越蛮族,作战灵活机动,最擅长于奇袭。”
“你却放心,我周济云还不至于栽在这等小辈手中,更何况此次作战,我守他攻,既然他们奇袭的计划已经被我们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就是摆开阵仗拼实力了,如果是郭显成来我还忌惮三分,区区拓拔燕,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切莫大意,万州之败,已经足以让我们警醒,我们经不起再一次失败了。”岳开山提醒道。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交接
横断山,跑马坪要塞.守将拓拔燕带着大大小小数十名将领齐唰唰地跪倒在香案之前,上头,一名太监正在字正腔圆的宣读头皇帝的旨意,在太监的身侧,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昂然挺立
“臣拓拔燕领旨,谢恩!”旨意宣读完毕,拓拔燕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直起身来,双手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拓将军,陛下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吗?”太监拉长了声音道
“上使,末将复姓拓拔,不姓拓!”拓拔燕陪着笑脸道
“你们这些蛮人,姓也古怪得紧!”太监有些嫌弃地瞅了一眼拓拔燕.”拓拔将军,陛下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吗?”
“都明白了,当然明白了,移交横断山区我大齐驻军的指挥权给解老将军,末将立即启程返回长安述职!”拓拔燕道
“嗯,明白就好.洒家等着与你一起返回长安呢.好啦,你与解宝将军还有军务要办,我就不耽搁你们了,拓拔将军,陛下的意思,是明日我们就要启程.”
“是,末将明白.慕容海,还不快去为公公安排地方休息,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为公公好好去去乏!”拓拔燕大声道
“遵令!”眼中冒着怒火的慕容海向前踏出了一步,在拓拔燕横了他一眼之后,这才低眉顺目弯腰,”公公请!”
看着慕容海退了下去,拓拔燕转过身来,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那位谢宝将军居然已经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自己的虎案之上
看着拓拔燕转身看着他,谢宝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拍了拍桌子,看着下头数十位将领,厉声道:”左右列班,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堂当中数十位大大小小的将领却没有一个人动弹,目光齐唰唰地看向拓拔燕
这一下子坐在大案当中的谢宝可就有些不自在了,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我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拓拔燕呵呵地笑了一声:”解将军,我还没有向你移交大印呢,现在你就发号施令是不是早了一点?”
丢下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已是尽数敛去,两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左右列班吧!”
“喏!”数十位大小将领齐声应答,大厅之中一阵甲叶碰撞的声音,顷刻之间,左右两侧,按照级别,站成了两排,半侧身子看向大厅的中央,目光却都落在拓拔燕的身上
拓拔燕转身,冷冽的目光落在解宝身上,解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厅之中静得连一根针落下地都听得见,半晌,解宝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了大案
拓拔燕大步跨到了大案之后,却没有坐下来,而是静静地看着下面的将领,半晌才道:”诸位兄弟,四载相依相存,今日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以后只怕再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机会不多了,沙场凶险,各自保重吧!”
“大将军!”黄安和张柏两人大步出列,单膝跪地,眼眶已是红红的,这两个人当年跟随曹格与明军作战,被困荒山,最终没有抵挡得住山下食物的诱惑,成为了当初龙镶军的耻辱,后来到了横断山区,照样受到众人的耻笑,也就是拓拔燕丝毫没有歧视他们,反而在掌权之后,对他们多有照顾,让二人逐渐走出了当年的阴霾,如果说舍不得,他们两个人是最不愿意拓拔燕离开的
哗啦啦一片响声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们一下子全都跪了下来,横断山区的驻军一向是齐军之中最为辛苦的一支军队,常年在山中与秦军作战不说,更是因为山路崎岖艰险,物资补给十分困难,断粮断补难是经常的事情,直到拓拔燕掌权之后,这种情况才有了改善,拓拔燕通过商人,将山中的东西弄出去,才将粮食,物资弄进来,这些年来,终于让这支军队再也没有了后勤之困
“都起来吧,不要做小儿态.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这是去长安晋见陛下,要是讨了陛下欢心,说不定能再升个一级两级的,哈哈哈,你们呢,也终于离开了横断山了,只要出了横断山,走到哪儿不比这里强啊,大家说是不是?”拓拔燕大笑道
“大将军高升那是一定的,等大将军定了地儿,可别忘了将末将调过去.”黄安大声道,一点也没有在乎拓拔燕旁边解宝几乎要杀人的目光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有机会,我会争取与各位再聚.”拓拔燕挥了挥手,”都起来,一个个都是将军校尉,可别在解将军面前掉了份儿啊!”看着诸人一一归位,拓拔燕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解宝:”解将军,这些都是些好兵,希望你能善加利用他们.”
“我带兵数十年,你才多大岁数?如何带兵,我还不比你清楚?”解宝没好气地道
拓拔燕点了点头,又转头看着下方的将领,心中却是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是知道的,解宝也是知道的,但解宝以为他不知道.这支军队一走出横断山之后,立即便会转向直奔昆凌郡,与潞州两面夹攻昆凌郡
朝廷是想收到奇兵之效,可现在,昆凌郡那边想必已经枕戈待旦,只等着他们去了.如果是自己指挥这支军队,还可以多加谋算,尽量地减轻这支军队的损失,但却万万没有想到,齐国皇帝临阵换了人
解宝这个人,他通过郭显成也有一个基本的认识,这位原本也是出自龙镶军的一位将领,后来慢慢地升到了长安城的守备副统领,的确带了一辈子兵,但打过仗的却是屈指可数.纸上谈兵或者可以,但真到了战场之上,他能是百战老将周济云的对手?
如果当真是奇袭倒也罢了,至少能占到一个先机,但现在,他们将一头撞到一块坚硬无比的铁板之上
在横断山区多年与这些人朝夕相处,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也养出感情来了.纵然阵营不同,但都是军中汉子,相处如此之久,那份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
他深深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
心中一阵伤悲,眼眶禁不住也红了起来,猛地一咬牙,转过身来,将案上的大将军印往解宝面前一推:”解将军,将军印在此,拓拔燕就此交印,一应军需财物以及帐目亦都封存,将军自可一一检验,接下来解将军与众人会议,拓拔燕就此告辞了.”
他离开了大案,头出不回地向着大堂之外走去
身后传来重重的拍击大案的声音,拓拔燕的脚步略略停顿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这已经不是他能管得,也不是他该管得了,不论站在那个立场之上,他都管不了也不能管了.看解宝的那样样子,似乎就是一个骤然暴富的人一般,竟是要迫不及待的作威作福了.想想也是,在长安那种地方当一个副统领,只怕一抬眼见到的都是比自己职位要高得多的皇亲贵戚高官要员,哪有在边地当将军来得痛快.他这是受了一辈子的气,现在终于找到地儿撒了,但问题是,边疆上的这些兵,又有那些是善相于的?一个搞不好,就是将帅离心,阴奉阳违的下场,这要是到了战场之上,就会出大问题的
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慕容海早就等在了拓拔燕的房间里
“大哥,我可要跟着你走的.”慕容海哼哼道
拓拔燕失笑道:”你当然是要跟着我走,你是我的亲兵营统领,你留在这里,人家还不放心呢!”
“三千亲卫营都带走?”
“都带走!”拓拔燕的目光冷了下来:”郭帅私下派来通知我的亲兵虽然语焉不详,但我想我们出了横断山区之后,目的地肯定不是长安,说不定是洛阳.”
“洛阳?”慕容海一惊
“不然那个太监为什么说要跟着我们离开?”拓拔燕嘿嘿冷笑道:”他怀里说不定就揣着另一份圣旨.喏,你把这个箱子给他送去,代我给他敬敬酒,顺便套套话.”
“送这么重的礼?”慕容海咋舌道
“能代表皇帝来传递这么重要旨意的人,在宫中必然是极得用的人.礼多人不怪嘛!从他嘴里随便漏出一点什么来,对我们都是大有益处.”
“明白了!”慕容海嘿嘿的笑了起来.”不过大哥,那太监阴阳怪气的,看着就令人生气,他要跟着我们一起走是吧,那咱们在路上好好捉弄捉弄他!让他也晓得,咱们当兵的,可都不容易啊!也不知道他骑马的技术怎么样?大腿内侧磨没磨出茧子来?”
拓拔燕哈哈一笑,挥了挥手,慕容海将箱子扛在肩上,快步走了出去
推开窗户,看到慕容海的背影,拓拔燕咧嘴笑了笑,院子里亲兵们正在忙碌地打包整理着行装,慕容海是一个心思简单的,老婆孩子现在在大明过得极好,他也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回去与老婆娃娃团聚.而自己,就没有他那么单纯了,在齐国久了,有时候真会出现身份错乱的感觉
自己是大明的最高级的谍探,直接受皇帝的指挥.但同时,自己在大齐又有了老婆,孩子,深受郭显成的器重,被委以重任
有的时候,拓拔燕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终究会有精神分裂的那一天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上任
李康一路飞跑着进了泉州郡守府的时候,郡守胡逸才又是已经喝得半醉了.正自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抚着一株梅花树的树干,眉头微褰,摇头晃脑,似乎正在蕴酿什么讨句
胡逸才现在的地位颇为尴尬,朝廷诏命在荆湖立下赫赫战功的宁知文为新任泉州郡守,对他这位老郡守却没有任何的安排,似乎是忘了他的存在一般,一般来说,像他这样担任一方郡守多年的地方大吏,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无论如何也该要召回京城,就算是不升官,至少也要平调一个清闲的职位养老,等着致仕的
可到了他这里,啥也没有
接着便传来了动人心魄的消息,宁知文失踪了
而随着宁知文失踪的,居然还有大楚的卫内杨青,紧接着便是大将军罗良在昆凌郡的惨败,大将军罗良以及两位大将罗虎罗豹同时殒命,上京立时便乱成一团,他更是被人不知遗忘到了那一个角落里
现在,他就这样被不上不下地搁在了泉州
新任郡守既然还没有来接任,他就还不能撂挑子,只能继续执行他这个郡守的职责.不过整个泉州郡上上下下可都知道他要离任了,自然一个个都不像往日那般奉承,更何况,泉州是宁氏的大本营,这里上上下下,无不盘踞着宁氏的势力,原本他在这里的存在感就很低
也就是这几年宁知文去了荆湖,他这个郡守才总算有了一些一地最高长官的威风,总算找回了一些尊严
但泉州是海港,因为楚国与明国的关系,海贸相当发达,随着明人开放海禁,与宁氏关系密切的泉州商人,这两年也通过这一层关素开始从明国购买海船开始远航海贸,与明人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胡逸才是一个明智的人,也是一个能清楚地看清形式的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泉州这样一个地与宁氏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了.对付这样的状况,他最大的法宝就是装聋作哑.反正那些人也很懂事,该交的赋税,不需要他摧,到时候总会自觉地送到府库里
泉州这两年愈发富庶了,每年解送到上京城的赋税都是大楚之冠,他的考绩也是年年上上,既然如此,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无为而治自然是最好的
当然,他面上糊涂,心中却很清楚,泉州的一切,与明人脱不开关系,明人通过宁氏,也通过一个个参与到海贸这顿盛宴中的泉州中商人们,将泉州渗透得七七八八了
“大人,大人,不好了!”李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在喊着不好,脸上却居然泛着喜气.这位曾经的泉州税吏司官员,现在已经升任了泉州长史了,算是泉州的二号人物,但真要论起实际的权力,这位本地人而且与宁氏关系密切,一直鞍前马后奔走的宁氏小弟,可比他要强多了.至少,这位说得话,在泉州大家是都买帐的,而自己,就不然了
“李长史,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泉州能有什么事?有事,你随手处理也就完了,一首好诗,刚刚想出一句,便被生生的憋回去了.”胡逸才不满了瞅了李康一眼
“郡守大人,刚刚港口来报,战舰,海面之上出现了大批的战舰.”李康手抚着胸口,喘息未匀
“战舰?”胡逸才一下子跳了起来,现在这世上,楚国没有水师,齐国也没有水师,唯一拥有强大水上力量的只有明国,但明人的战舰向来是不会跑到泉州来的,商船倒是常来常往,但为什么是战舰来了?难不成大明已经要对楚国开战了么?
虽然大明迟早会对楚国动手这是楚国有识之士的共识,但胡逸才可不想自己还当着郡守的泉州成为对方的第一战,明人如果真来了,泉州就甭说抵抗了,只怕这里的人会箪食壶浆,倒履相迎,不过真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郡守,可就算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要留名千古了
“他们停在外海,并没有进入港口.”看到郡守有些慌乱,李康赶紧又补了一句
胡逸才长吐一口气,极是不满地看了一眼李康,”说话不要大喘气儿好不好,一口气说完.大明战舰无事儿跑到泉州来干什么?咱们这里,也用不着他们来示威亮肌肉啊!”
他有些大惑不解
外间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军官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看着郡守,长史,抱拳道:”启禀二位大人,一艘商船进了港口,从船上下来的是宁知文宁大人.说是来泉州上任郡守的.”
李康一听大喜过望:”宁大人回来了?”拔脚便往外跑,跑了几步,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位现任郡守站在哪里呢.尴尬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胡逸才
胡逸才也挺尴尬的,这下好了,正主来了,自己该何去何从呢?看着李康盯着自己,他干咳了一声道:”宁大人亦是本郡守多年好友,他能平安归来,这是大好事,自然要前去迎接.走,一起去,一起去.”
几个人在卫士的簇拥之下走出郡守大门,胡逸才却看到,隶属于他郡守府的官员们,早就跑到他的前面去了,现在整个郡守府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
“也算是解脱了!”他在心中感慨了地道
郡守府的对面,原本是一家在泉州极为有名的酒楼,此时,二楼的一间包箱里一扇窗户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一张面孔出现在那里,看着从郡守府中奔行出来往港口方向而去的官员,冷哼了一声,”泉州,果然已经不是朝廷的泉州了,如果让宁知文这个奸细当上了泉州郡守,只怕泉州随时随地便会挂上明人的日月旗.”
砰的一声,窗户关上,那人重新坐了回去
在他身后,十余名汉子或坐或站,一个个精悍无比
汉子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掠过,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了笑容:”杨青大统领失踪,我们内卫群龙无首,雷卫和童强卯足了劲儿在上京城下功夫,想要占了这个位子,我张懿却另僻蹊径,现在陛下龙颜大怒,想要当上内卫大统领,只消立下一个让陛下映象深刻的大功劳即可.陛下想杀宁知文,那我们就来杀了他就好了,有了宁知文的脑袋,这个内卫统领的位子还能跑出我的手去?不枉我在泉州等了一个多月,他总算是出现了.”
“统领算无遗策!”屋里,十几个汉子齐声奉承
“你们跟着我也辛苦了,今天是最后一击,杀了宁知文我们便返京,到时候我成了统领,你们一个个也会飞黄腾达.”张懿志得意满地道.”都布置好了么?”
“已经布置好了,这些天,我们按照统领的安排,在宁知文进入郡守府的必经之路之上埋伏下了必杀一击,数十个死士已经就位,更关键的是,一台三连发强弩也安装好了,弩手可是一个神射手,在京之时,便让他苦苦地习练了射击之术,到时候,数十死士突然发动袭击,一片慌乱之中,弩箭发动,就算那宁知文武道修为不错,也难挡强弩攒射.”
张懿满意地点点头:”各就各位吧!”
码头之上,一艘大型商船缓缓靠岸,宁知文出现在了船头,巨大的跳板搭上了码头,数十卫鹰隼全副武装地走下了跳板,在周围布防,宁知文这才步履沉稳地走下了船头,在他的身后,石书生双手拢在袖中,亦步亦趋
“宁大人,你总算是来了,这些日子,可是把我盼苦了.”胡逸才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拉住宁知文的双手,亲热地道:”你来了,我总算是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
“胡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可有好诗好文章做出来,我是一定要拜读的.”宁知文亦是亲热地道,胡逸才执掌泉州期间,与他算是相处融洽,是一个懂事的家伙
“本来有一首已经到了唇边,可惜被宁大人你抵达港口的消息一冲,又无影无踪了.”胡逸才大笑,抬头看向远处外海之上隐约可见的明国战舰,试探地问道:”宁大人,那些明人战舰?”
“偶遇,完全是偶遇.”宁知文笑呵呵地道:”我这一次回泉州可算是一言难尽,在海上意外的碰上了明人的战舰正在巡航,胡兄也知道我那小儿子不是在明国当水师统领吗?所以他们啊,便自告奋勇的送我一程,哈哈哈,讨好上司吗,你懂得,你懂得.”
我信了你个邪!胡逸过在心里鄙视了一把宁知文瞎话张嘴就来,这分明就是来给你张目的嘛.停在外海不走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不就范,他们就要冲进港口来干一番?
“宁大人,郡守府我可是早就给你收拾好了,就等你来上任,我也可以打包裹回家了.”胡逸才牵起宁知文的手,”走,多年未回,泉州的变化可是不小的.”
“这都是胡大人治理有方啊,听说胡大人的去处朝廷还没有定下来?”宁知文笑问道
胡逸才苦着脸,与宁知文边走边道:”现在上京乱成一锅粥,杨青,罗良不是失踪就是死了,朝廷大乱,皇帝大怒,那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小蚂蚱.”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行刺
两人前肩而行,宁知文意味深长地看着胡逸才道:”是啊,朝廷实在是太混乱了,国势艰难,民不聊生,偏生朝廷之上还昏愦不明,眼见着大明国势蒸蒸日上,即便是齐国,那也是锐意进取,刮骨疗伤,看了这两个国家,再看看我们楚国,完全不知前途在何方啊?”
胡逸才嘿了一声,却不言语
“胡郡守,既然朝廷对你还没有安排,不若便先在泉州郡盘桓一段时日可好?我离开泉州好几年了,虽然说这里是我的老家,但真要说起来,现在可是熟悉的陌生地方了,不若胡郡守再帮我一段时间?”
胡逸才一怔:”留下来帮你?这,可没有什么名头啊?”
宁知文大笑:”名头什么的,都是虚妄的,胡郡守,你现在回去,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位子给你,说不定陛下还要迁怒于你,以陛下现在的脾性,这种可能性可是很大的,你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帮帮我,然后我呢,请托人给你再谋一个郡的郡守之位,比方说东部六郡中的某一个?你也知道,现在东部六郡除了昆凌郡已经尽数收复,但却还全部属于军管,曾琳曾大人一个人主管五郡的民生治政,整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一直想要找几个得力的帮手呢?”
胡逸才不由怦然心动,说实话,再宁知文手持上京城的诏命前来上任的时候,按道理讲他就应当回京述职待命了,但正如宁知文所说的那样,现在皇帝闵若英喜怒无常,而且对于宁知文只怕是极恨的,自己这样回去,搞不好就要成为他泄愤的对象.留在这里静候一段时间,如果宁知文真能替自己在东部六郡谋到这样一个职位,那无疑是最好的
东部六郡现在还处于军管之下,军事卞无双,民事曾琳,名义上卞无双是最高统帅,但实则上地头蛇曾琳的权力并不比卞无双小,到了那里,至少自己有人护着而不必担心皇帝随时会拿自己代伐了
只是如果自己是由宁知文推荐而去的话,身上就必然要深深的打上宁知文的烙印了,自己在泉州这么多年,身上的宁氏烙印已经不浅了,如果再来这么一出,那这颜色只怕便鲜艳欲滴,隔里十里八里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个?宁兄,可容我考虑一番?”他犹豫不决地问道
宁知文微笑道:”来日方长,胡兄尽可深思熟虑之后再答复我.哎,这天下啊,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多一条路也不是坏事,你说是不是?”
“宁兄说得极是.宁兄与曾郡守关系不错?”胡逸才问道
“岂止不错?”宁知文道:”我去荆湖的时候,那里可正是战火连天的时候,朝不保夕,都不知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我可算是与曾郡守一起渡过了最艰难的岁月,所以啊,胡兄,你到了那里,保管没有人敢欺负你.宁某在哪边,不管是军中还是地方上,都还是薄有声望的呢!”
宁知文的潜台词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胡逸才脸色不由变了.这岂不是说,东部六郡那边,明人的势力也已经相当大了,他们居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决定一个郡的郡守位置,还有那曾琳,一个负责着整个东部六郡的超大号的官员,竟然也与宁知文站到了一起?
看着宁知文有些莫测高深的笑容,胡逸才心中的天平瞬间便失去了平衡
“小心一些,有人要搞事.”走在他们身后一步的石书生突然低声道
“嗯?”宁知文脸上不动声色,”石先生,怎么啦?”
“只怕是有人又要刺杀你.”石书生咭咭的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是一个香饽饽呢!”
话音未落,空气之中陡然响起了弩箭的破空之声,数十枚利用手弩发射出来的弩箭向着宁知文方向袭来,将行走在道路最前面的三人完全笼罩
石书生绿林翘首,干得一向都是杀头的买卖,对于杀气杀意最为敏感,那怕躲在人群之中的这些内卫已经竭力隐藏自己的杀意,但在他这样的人物面前,仍然是不够看,有了石书生的提醒,周围负责保护宁知文的鹰隼早已经提高了警惕,弩箭的声音刚刚响起,一面面盾牌便已经合拢,咣当一声,罩在了三人的身上,形成了一个乌龟壳
当当这声不绝于耳,弩箭大多射在盾牌之上无功而反,亦有少数几枚射偏,扎在了鹰隼的身上他们手中的盾牌,护住了宁知文三人,自己可就遮不严实了
“有毒!”鹰隼队长一声厉喝.盾牌闪动,受伤的几人也被罩了进来,这些人毫不犹豫地拔出短刀,手起刀落,便剜去中箭地方的血肉,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塞进嘴里吞下去
人群之中响起了惊呼之声,涌济的街道瞬间便混乱了起来,到处都是人在乱窜乱跑,百余名鹰隼收拢队形,一手持盾,一手握刀,只要敢于靠近他们这个小小的阵容,他们毫不犹豫地便是一刀斩下去,这个时候,可无遐分辩这些被砍倒的人是好是坏,是无辜还是罪有应得了
数十人从混乱的人群之中飞身而起,直扑向在混乱的人群之中犹如礁石一般的顽强的阵容
刚刚还龟壳一般的盾阵骤然之间散去,三人一组的鹰隼迎着杀出来的刺客冲了上去,虽然是散开,但却仍然将宁知文,胡逸才和石书生包裹在其中
“真是训练有素!”石书生情不自禁地称赞起来.从事发开始鹰隼的表现让他大为惊讶,这些人的武道修为看起来都不甚高,便是那个带队的队长也不过勉强到了六级,但他们三五人一组,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他们手中犀利的武器,居然将那些杀出来的刺客们杀得节节倒退
这些刺客们的武道修为的平均水准可要远高于鹰隼,但现在却占不到半点便宜.瞬息之间,双方便都有人死伤
“石书生,你还不出手?”宁知文唰地抽出了腰间的刀
“稍安勿燥!”石书生嘿嘿一笑:”从我的经验上来看,只怕真正的杀招还没有出现呢!这些人,只是为了引开这些护卫吧!”
宁知文脸色略变,连一个掩护行动都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那真正的杀招,岂不是更加的骇人?他抬头,四处观望着这条即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几年没有回来,这条街道的两边,早已经多添了不少的酒楼饭庄
“来了!”石书生突然道,一步便跨到了两人的前面,百余步外的拐角处,一家酒楼正好面对着他们的所在,此时一扇窗户骤然打开,三枚乌沉沉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啸声疾扑而来
看着那粗若儿臂一般的强弩,宁知文脸色微变,胡逸才此时早就吓得有些半傻了,一直半张着嘴巴呈呆木瓜状
石书生长身而起,闪电般地伸出手去在射来的强弩之上一点一按,三枚粗大的弩箭居然就这样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此时离宁知文和胡逸才也不过只有数步之遥,这一次,连宁知文脸上都是一片煞白了,强弩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映
三枚强弩在空中略微停了一下,石书生反手一拨,三枚弩箭骤然掉头,此时酒楼窗户之中,又是三枚弩箭射了出来
六枚强弩在空中准确地撞在了一起,发出轰然巨响,石书生则是骄如游龙一般的扑向了那间打开的窗户
酒楼房间之内,当石书生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张懿便惊呆了
“宗师!”他喃喃地低声地有些失神地道
当第二组弩箭射出去的时候,张懿已是回过神来,二话不说,一个转身,撞破了身后的一面窗户,向着后街落了下去
当一名宗师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便代表着这一次的刺杀行动已经根本不可能成功了,此时不走,等那个宗师追来,自己可就插翅难逃了
屋里几个内卫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统领跳下楼去,还没有反应过来,窗户已经四分五裂,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笑咪咪地看着他们
接着,他们便倒了下去
石书生走到酒楼之下,看着那个犹如惊鸿一般远去的背影,扁了扁嘴,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嘛,见势不妙,逃得飞快.他可懒得去追,他只消让宁知文活得好好的就行了,抓刺客,不是他的任务
张懿心中满是懊恼,宗师,宁知文身边居然有一个宗师,而且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宗师.这一次行动损兵折将,自己的心腹悍将只怕是一个也回不来了,内卫统领之争,自己已经算是提前退场了
满心的都是悔恨,却不妨墙角骤然弹出了一根绳套,准确地套中了他一只刚好抬起来脚,绳子一紧,已是扣紧了他的脚脖子
大惊之下,身体一下子腾空而起,一个倒翻,手中已是多了一柄刀,挥刀便斩向那根绳套
啉啉啉连着三声,又有三根绳子分来,套住了他的另外三只手脚,四根绳子一紧,立时便将他成大字形固定在空中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咪咪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伸指一弹,张懿似乎觉得有一只蚂蚁叮了自己一口,接下来便意识模糊起来
这个老头看起来好熟悉,我在哪里见过吗?
郭九龄走到耷拉着脑袋的张懿面前,伸手托着他的下巴将脸抬了起来,打量了一会儿,摇头道:”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下定决心
“混帐,废物!”暴跳如雷的闵若英满面涨红,青筋毕露,血红的眼睛如同噬血的猛兽,紧握双拳,他冲着屋内的大臣咆哮着。
马向南驼着背,脸上肌肉不时地抽动。在他被斥退回家养病之时,朝政一时之间陷入到了紊乱之中,闵若英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再一次将他招回朝堂主持国政。
但今天传来的消息,让本来稍稍振奋了一些精神的闵若英再一次地陷入到了狂燥之中。
宁知文在失踪了数月之后,居然堂而皇之出现在了泉州,手持着大楚朝廷的诏命去那里上任郡守了。
他居然还敢去上任!
而且他居然还是在明国整整一支舰队的护送之下去上任的!
这如何不让闵若英暴跳如雷!整张脸已经被明人抽得肿起来了,打人不打脸啊,这完全就是踩在他闵若英的头上拉屎拉尿啊!
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闵若英,看着跪在正中间的两位内卫副统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一个,将两个踢得如同滚地葫芦一般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子。
“没用的东西,杨懿还知道为君分忧,知道去泉州杀死那个混蛋,你们呢,就知道在朕的面前扯皮,推娓,正事做不来,争权夺利倒是人人争先,杨青正是瞎了眼睛,怎么将你们两个废物提拔了起来?”
雷卫,童强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的再一次跪好,连嘴角渗出来的血都不敢擦,闵若英可是宗师修为,这两腿纵然没有用上力道,但他们也不敢运气相抗,这两脚硬挨下来,却也是受创不清。
杨懿又失踪了。
这条消息与宁知文抵达泉州的消息是同时被送到上京城的。这让他们又喜又忧,喜的是争夺内卫大统领的人又少了一个,忧的却是,这个位子虽然位高权重,但现在看起来,却也危险得紧啊!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内卫的大统领,一位副统领,统统都不见了踪影。
大统领在谋划刺杀宁知文的过程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出奇的是,宁知文最后居然落在了齐国人的手中,让齐国人拿着宁知文与明人做了好大一篇文章。
现在看起来,大统领必然是落在了齐人手里。不过从大楚内卫在齐国的暗探尽数安然无恙来看,杨统领必然是死了,如果活着落在对方手里,只怕那边的暗探早就被尽数拔除了。
而杨懿就更惨了一些。他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在泉州公然行刺宁知文,却被一网成擒,部下死伤累累,他也消失无踪。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只怕已经落在了宁知文的手中。
“陛下请息怒。”眼看着闵若英踢翻了两位副统领,又咆哮了一阵子之后坐回座位似乎终于平静了一些,马向南这才站了出来,低声劝道。“眼下还不是追究内卫责任的时候,而是先要思虑如何平息这件事情的后患。”
“什么后患?”闵若英余怒未消地问道。
“陛下,宁知文手中有陛下您亲自颁布的任命他为泉州郡守的诏书,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先前不管此人出了什么事,但他现在拿着这份诏书去上任,从法理之上来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杨懿无能,刺杀失败,如果仅此倒也罢了,最怕的就是他落在了宁知文的手中之后胡说八道,宁知文如果因此而诘问朝廷,我们该如何应对?”
“那又如何?”
“陛下,如果此事被公开,朝廷的脸面可就不好看了。”马向南弱弱地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内卫动手杀宁知文,这就跟皇帝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一国皇帝,居然暗杀自己的大臣,这要是传扬出去,闵若英如何自处?
宁知文与明人的关系,朝廷官员们自然是心知肚明,但普通老百姓可不清楚,特别是荆湖那一带的百姓,还有士兵。宁知文可是真刀实枪地在荆湖打了两年之久,为楚人守住荆湖战线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当然,宁知文并不是为楚国而战,但对于当地人来说,宁知文的确对他们有恩,而那些士兵们更是因为宁知文水师的存在,而减少了不知多少伤亡,高级官员们不说,低级军官,普通士兵只怕对他心中甚存感念,这要是传扬出去,军心民心,皆要动摇。现在的大楚已经摇摇欲坠了,再来这样一下,岂不是雪上加霜?人人都要说皇帝刻薄寡恩,不堪效力么?
在马向南的提醒之下,闵若英也终于想清楚了这里头的关窍,额头上的青筋再一次猛跳起来。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陛下,眼下之计,朝廷只能承认宁知文正式上任泉州一事,陛下应该发动诏命对他平安归来加以慰问,同时对齐国人公然行刺他一事表示相当的愤怒。”马向南道。
闵若英头上青筋突突乱跳,这就等于别人往他嘴里塞了一砣屎,他居然还要砸吧着嘴巴说味道真好啊!
眼看着闵若英又有了再一次爆发的征兆,马向南赶紧接着道:“陛下,来日方长,宁知文现在只能徐徐图之了,只要他还在泉州,那机会有的是,而且现在他必然已经提高了警惕,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边还有宗师护卫,在根本不可能派出大军的情况之下,刺杀,只能是授人以柄,陛下,便让他暂时坐上这个位置,过上一段时间,找他一个错处,罢职也好,要求他上京述职也好,收拾他不仅光明正大,而且简单易行,到时候他不想死,便只能滚。”
马向南的建议让闵若英终于平静了下来:“首辅此计,老成持重,也罢,就让他再得意一段时间吧。”
“陛下圣明。”马向南躬身道。
闵若英的目光缓缓地环视着屋内诸人,冷冷地道:“在坐诸位,都是国之重臣,与国休戚与共,朕也不多说,眼下国势如何,大家也都很能清楚。齐国人现在虽然是自顾不遐,但明人对我大楚,已经是迫不及待了,现在,是我们下手整顿国内的时候了。”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唰唰地低下了头去。明人这些年对楚国的渗透涉及到方方面面,而楚人迫于局势,只能被动接受,现在想要一朝清除,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闵若英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道:“楚齐边境,终于可以相安无事,齐人也要清除国内的反对力量,几年之内,根本没有力量来对付我们,相反,他们还要拉拢我们一起来应对明国的威胁,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有共同目标的。”
“国内,卞文忠这几年来的剿匪也算卓有成效,将匪患压缩到了一定的范围之内,国内也算是海清河晏了,此时再不动手整顿国内,清除明人势力,则我大楚亡我无日。”
“陛下。”户部尚书连波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我大楚国库,现在几乎空空如也,全靠从明人那里获得贷款,旧帐未清,又借新帐,一旦此时与明人反目,国家财政,恐有立时崩溃之虞。”
闵若英冷笑道:“这就是他们想要的。朕如果受此胁持,哪里还有翻身之日?没钱是吧,那就给我抄了他们的昌隆银行!”
“万万不可!”这一下,包括马向南在内的几乎所有大臣,齐唰唰地异口同声的反对。
“陛下,昌隆银行万万动不得。”马向南顾不得闵若英那要杀人的眼光,而是坚定地看着闵若英道:“陛下,昌隆银行如今在我大楚境内遍地开花,无论官员,士兵,百姓,但有余钱,都会将钱存入昌隆银行以赚取利息。如果一旦朝廷抄了昌隆银行,就必然要承担这些存款,而朝廷根本就承担不起,昌隆在楚国的分号一旦因为朝廷查抄而破产,首当其冲遭殃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大楚。到时候国内必然要出大事情的。陛下,到时候不是民怨沸腾的问题,而是上上下下都要对朝廷心怀怨愤的问题了。”
“陛下,而且大明纸币如今已经成为我大楚的通用货币,金银铜钱在我大楚,如今只要穷乡僻壤方才使用,就算我们查抄了昌隆银行,得到了大笔的款项,明人只消动用财计手段,便可让我们所有的收获化为乌有啊!”连波也是急得额头冒汗。
闵若英大怒,“照你们这么说,我们只能干看着吗?”
“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事万万急不得。清除明国势力,不一定非要从这个方面先下手,而是可以先从外围动手,比方说清除明人暗谍,抓捕那些别有用心的商人,这样的动作不大,不易激起明人特别强的反应,我们也有时间慢慢地从容布置啊。”马向南道。“清除暗谍,可以消除明人的耳目,有选择的抓一些明国商人,也可以充实国库啊!”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手段迭出
“抓几个商人?”闵若英冷笑道:”杯水车薪而已,能解得我们眼前之渴?”
“解不得!”连波一脸的苦笑:”陛下,秋赋秋收刚刚收过,但只不过在朝廷这里打了一个转儿而已,转眼便已经还给了明国,前一段时间,我们刚刚与明人谈好了下一阶段的借款计划,第一批款子也到位了,陛下,现在如果与明人公开翻脸,今年这个冬天,只怕就过不了啦.不说别的,单是官员的薪饷都无法发放了,更不用说军队的薪饷了.”
闵若英的脸色发黑
“首辅,这个家,你当底是怎么当的?”
马向南垂头无语,大楚到了这个地步,还真是怨不得他,与齐国的那一场大战,数十万军队或覆灭,或溃败,先皇闵威时期积累的财富一朝尽丧.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战后的善后工作更是大头,数十万士兵牵涉到多少家庭,需要多少抚恤,大量壮丁的丧失这些后期费用,更是远胜军费.而随后持续数年的荆湖抗齐作战,更是一步一步地将大楚掏空,到了不得不靠着借贷渡日的地步,如果不是明人这个时候伸出手来,荆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明人乘虚而入,他马向南明知是饮鸠止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喝下去.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他眼看着楚国一步一步地滑向深渊,却根本无力回天
如果没有那场大败,那就好了.多少次深夜梦回,浑身大汗津津的他,不由得不后悔万分.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伐齐,不但是皇帝闵若英的心愿,也是他们这些当初一力支持闵若英上台的人的心愿,所以现在的他,面对皇帝的指责,既无力,也无心反驳,因为作为首辅,他是有着无可推卸的责任的
“陛下,眼下还不是公开翻脸的时候,至少,也要等我们缓过这口气来.”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现在没有了齐国的军事威胁,东部六郡那边的军事费用便可以大大减少,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大力发展国内民生经济,一步一步摆脱对明人在经济上的依赖.”
“首辅,明人狡诈,只怕我们一开始动作,他们就会马上卡我们的脖子,不说别的,单是接下来的第二笔款项他们不按时给我们划来,这个冬天,我们就熬不过去啊!”连波摊手道.”陛下,钦天监已经警告过了,今年冬天只怕会大雪连绵成灾啊!现在我们连预备求灾的款项都还没有着落.”
马向南也是一脸的愁容
“今年卞文忠已经扫平了绝大部方地方的匪患,我大楚除了那一小撮地方之外,早就应当海晏河清了,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闵若英怒问道
“陛下,匪患的确是平了,可这些地方,本身并算不得产粮大区,如果风调雨顺,这些地方还能有所节余,但这几年,一来是壮丁丧失太多,二来又遭匪患,虽然现在匪患已平,但田地荒芜太多,今年这些地方能做到自给自足已经是侥天之幸,更惶论能往出调粮调钱了.而江南……”马向南长叹了一口气
“江南怎么啦?江南历来是产粮大区,现在虽然还有些地方在闹匪患,但卞文忠重兵云集江南,些许土匪,还能闹出些什么大的动静来?”闵若英问道
“陛下,问题不在这里,问题还是出在明人身上.”马向南道
“说,江南一向是我们重点照顾的区域,每年解往国库的款项,不是说历年都在增加吗?”闵若英厉声问道
“陛下,江南,早就不是以前的江南了.祸根首先便出在现任明国户部尚书的耿精明身上.”马向南道:”此人早年经商,最大的手笔便是将我大楚江南的丝绸大批量的贩往明,秦,齐等国,后来甚至联合不少我楚国商人,承包山林,开分丝厂,织布厂,垄断丝绸销售,几年之间,便一跃成为明国首富.”
“说重点,他发了财,我楚人不也是跟着发了财吗?”闵若英不耐烦地道
“陛下,再往后,明人水师大成,控制了海路,丝绸开始大量地涌入海外,海外丝绸需求量极大,造成丝绸成品,甚至生丝价格都居高不小,而商人们自然是逐利而行,江南绝大部分地区,为了追求更多的财富,毁去耕田,改种桑养蚕,现在江南粮食不但不能像以前一样大量供给外地,连自给自足也做不到,他们已经需要向外买粮才行了.”马向南的声音愈来愈沉重.”而这两年,明人,向我们大楚出口了大量的粮食,商人们从明地运来粮食,再从江南运走生丝,丝绸.”
闵若英又惊又怒:”这样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陛下,当初国库空虚,而江南因为种桑养蚕缫丝织布,能换来大笔的银钱,而这些银钱又能有力地补充国库的空虚,虽然明知不妥,我们却也不能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马向南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我们才发现,明人用心之恶毒,可谓天人共奋,一旦我们与他们公开交恶,他们只需要断绝对我大楚的粮食供应,江南等地,立马便会有饥荒之虞,丝绸虽然值钱,但却不能当饭吃啊,明人不来购买,则这些东西便会一钱不值.陛下,一旦发生饥荒,便有不测之祸,当年越国之乱,始肇于长阳莫洛叛乱,而莫洛叛乱能造成如此大的声势,便是因为饥民啊!”
“用心之恶毒,由此可见一斑,由此可见一斑啊!”闵若英已经无力愤怒了,看着他的臣子,道:”明人已经做到了这一地步,我大楚如果再不奋起自强,再过上几年,大楚还是大楚吗?只怕到时候明人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占领我大楚疆土了吧?”
众人尽皆沉默不语,其实在座的每一个人,比闵若英要更清楚现在楚国的恶劣状况
“首辅,江南之地,必须要有所改变,砍去桑树,恢复耕地,朝廷派专人过去,官员阻止,杀官,商人阻止,杀商,谁敢阻挡就杀谁,马上开始,从现在就开始,明年的春播,朕要看到,江南至少要恢复一半以上的耕地.”闵若英杀气腾腾地道
“是!”马向南点头道
“国家税赋从明年开始,只允许收取楚国制钱.”闵若英厉声道:”连波,以后与明人的交易,但凡涉及到国家税赋,以大楚制钱结算是我们的底线,明白吗?”
“明白了陛下.”连波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如何去完成,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底儿,毕竟主动权在人家的手中.除非大楚动粗,可问题是,现在大楚偏偏却无力动粗.或者自己只有去耍无赖了.”陛下,我们这些政策虽然都是我国内政,但这些动作一出,明人必然清楚,我们大楚在有意识地针对他们了,他们必然会在借下来刁难我们,第二笔款项我们肯定不能按时拿到了,这个冬天……”
“我们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闵若英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安阳,新宁这几年发展得很不错,这些以前大楚的偏僻之地,现在倒有了些世外桃园的意思,通知朱义和武腾两人,让他们再向朝廷输送钱粮,助朝廷度过这个难关.”
“陛下,安阳,新宁两地现在的税赋已是大楚各郡之冠,而且今年的税赋他们已经交清了,再要他们交,只怕……”马向南为难地道
“告诉他们,国难当头,需要大家戮力同心,今年既然已经收过了,那就让他们提前预收明年的,明年朝廷缓过来了,他们就可以少交了.”闵若英不容置疑地道
“是,陛下,老臣会亲自写信与两位郡守好好说说.”马向南无奈地道.安阳,新宁这两地有些特殊,朱义那里还有一个关宏宇作为守备将军与他分权,而新宁则是武腾集军政于一声,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实力派,更重要的是,这两地都现在都与明人接壤,新宁郡之所以有现在的光景,便是因为大力发展明与明地出云郡的贸易,以前是明地通往楚地的唯一陆上通道.而安阳,现在居然与明国清河郡一起致力于打通落英山脉,要在丛山之中修建一条通衢大道,如果说这两地的郡守与明人之间如清水一般干干净净,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从现在开始,我们大楚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一步一步的清理明人对我们大楚的渗透,朕会派出特使去楚国,现在他们也会乐意帮助我们的,我们需要钱粮,需要外部支援.”闵若英道:”国内,首先是上京城,开始清理明人的探子,雷卫,童强,你们不是都想当上内卫大统领吗?谁能替朝廷弄到更多的钱粮,谁能抓获更多的明人探子,那么这个内卫大统领就是他的,朕要的是干才,不是饭桶.”
“臣遵命!”一直瑟缩在一角的雷卫童强两人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火花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惊魂未定
雷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今天算是惊魂动魄的一天,皇帝如此的雷霆大怒,他还是第一次领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今天他算是彻底的领教了。那一脚下来,纵然闵若英没有存心想把他们怎么样,但不敢运气相抗的他,也着实受了内伤。回到府衙,还不敢稍有懈怠,立即召集自己的心腹干将,商议如何在与童强的这样一场竞争之中胜出。
杨懿的意外失踪,使得竞争的对手少了一个,但也让他与童强必须得正面硬扛了,如果在这场竞争之中败北,那他的下场绝对好不了。这一段时间为了在竞争之中占得先手,彼此之间可谓是卯足了劲儿地收集对方的黑材料,干他们这一行的,谁没有些阴暗的事情,小辫子一抓一大把,一旦失败,胜利者必然会利用这些小辩子光明正大地将对方干倒在地。
抓明人的探子岂有那么容易?暗桩不好找,那些明桩背后谁不牵连甚广,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搞不好,人抓不着,反而将自己栽进去万劫不复。而抓那些商人呢,这些商人与那些明桩不是一回事吗?有些商人更加厉害,但凡能在上京城能将生意做大做强的明国商人,那一个背后没有大楚的高官显贵?别看皇帝在先前的会议之上说得声色俱厉,但真正落实到行动之上,也不知要打几层折扣,雷卫不用派人去打探就知道,今天会议的消息,只怕已经在那些有头有脸的商人之中传开了,人家说不定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与心腹悍将商量了好半晌,这才终于勉强弄出了一个名单,看着这个名单,雷卫也只能长叹无语,上面连小鱼儿也不多,大多都是一些虾米。
好吧,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也弄一点垫个底儿,再看看童强那边是一个什么样的章程,但雷卫很清楚对方面临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困境,只看走出府衙的时候,碰见童强那边也散了会议,双方那一脸的苦相,都是不言自明了。
“老爷回来了?”老家人打开大门,将雷卫迎了进去。
雷卫干这一行,家中基本不敢在外头随意地进人,像仅有的几个家人,也都是他在内卫之中的心腹或年纪大了退下来的,或者在公干之中受伤而不得不退出的,而丫头,就只是夫人家中的几个陪嫁丫头了。
人不多,但却很干净。
“老黑,吩咐厨房弄一大桶热水,我要好好的泡个澡,去去乏!”雷卫吩咐道。
老黑迟疑了一下:“老爷,家里来客人了,夫人和公子还在陪着呢!”
“夫人陪着?什么客人?”雷卫脸色微变。现在是非常时刻,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风声鹤唳了。
“是老爷老家的堂叔。”老黑道。
雷卫勃然变色,“老黑,你是干什么吃的,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我有什么堂叔啦?”
老黑脸色大变,“大人,他手里有大人您的凭证,老黑我也旁敲侧击的盘问了一番,对于大人的很多事情,都极其熟悉,随口道来。而且像貌也与大人有几分相似啊。”
雷卫脸色阴沉,急行几步,绕过照壁,看着灯火通明的客厅以及印在窗纸之上的几个倒影,手按了按刀柄,大步向前走去。
“大人,要不要我去吩咐他们向个做一下准备?”老黑低声道。
“人家既然能堂而皇之的找上门来,咱们家的情况,只怕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就凭你们几个,能做什么准备?夫人和公子还在里头,又敢做什么准备?罢了,不管是龙是虎,我去会一会。”雷卫大步向前走去。
老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悄没声的隐入黑暗之中,片刻之后,四五个家人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上靠近了客厅,一言不发地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倾听着客厅之中的动静。
雷卫推开了大门,跨步而入,客厅之中几人听到动静,都是站了起来,看向大门方向。
“老爷,您回来了。”
“爹!”
夫人和儿子迎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与一个从人也都含笑看着雷卫。
那是一张的确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面孔,难怪老黑会先入为主,这个老头倒也罢了,但老头儿身后的那个人,却让雷卫心中暗凛,一眼看去,他竟然无法摸出对方的深浅,这只能说明,对方在武道上的修为,至少不会比自己差。
“老叔,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啊?侄儿好让人去迎接你啊!侄儿在这上京城,说不上多么显贵,但也还有几分薄面的!”他大笑着迎了上去。
“贤侄客气了,分别多年,你如今显贵,老叔怕你不认我了呢!”老头笑吟吟地道。
“爹,叔爷爷还带了好多的礼物!”儿子雷松指了指客厅的一角,那里,摆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盒子,光看外头的包装,就知价值不菲。
“老叔真是太客气了,来看侄儿,怎么还带礼物来,该是我孝敬老叔才对,夫人,我与老叔多年未见了,你也不提前准备酒菜好让我回来后与老叔痛饮几杯?”他责怪地看着夫人。
夫人微窘,“是,老爷,妾身这就去吩咐他们准备。”
“嗯!”雷卫满意地点点头:“松儿,外头天黑路滑,还不扶着你娘亲去。”
“是!”虽然有些诧异,但雷松还是顺从地扶着母亲从侧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人,雷卫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刚刚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但对方却只是含笑看着他,丝毫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这让雷卫放心了不少,不管对方是谁,看起来却是没有恶意的。
“多年不见,遇事还是这样不慌不忙,应变不错,比起当年还只是一个校尉之时,长进了,难怪你一路升到副统领来。”老头儿轻轻鼓掌,赞许地点着头道。
“你是谁?”雷卫沉声道。“找上雷某有何事?”
老头儿却是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反客为主地指了指上头的主位,笑道:“坐下来,坐下来慢慢谈,你应当能判断出我是没有恶意的。”
雷卫凝视着对方,终于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看着老头儿的模样举止,心里头一个荒谬的念头升了起来,样子不像,但神态举止,太像了。
只不过怎么可能呢?那个人现在在大明可是位高权重,一手打造的鹰巢,将大楚内卫,齐国鬼影,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是大楚皇帝最痛恨的几个人之一,又怎么敢孤身一人到上京城,而且还敢这样大模大样的找上自己的门来。
“你究竟是谁,冒充我叔叔想干什么?”雷卫缓缓地问道:“想来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如果说不出个名堂来,只怕不好干休?”
“十二年没见了,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了吗?”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雷卫的面前。
雷卫这是瞟了一眼,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跳了起来。
那是一枚很怪异的标记,但对他来说,却是很熟悉的,因为当年提拔他的那个人,在执行一些隐秘任务的时候,便是以这种标记为印信。
“你,你你你……”他指着对面安之若素的老头儿,整个舌头都感到大了,脑子里轰隆隆的响个不停,整个人都有些发僵,想要拔刀,但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这个人是郭九龄,当年大楚内卫的副统领。
十余年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变,不仅是楚国皇位传承大变,内卫也是翻天覆地,统领安如海去职,副统领郭九龄与杨毅失踪,后来证实郭九龄去了前越与朝廷通缉犯秦风搞到了一起,而杨毅最终却是死于非命。
“雷卫,今天你参加了朝会,闵若英不是要你和童强抓大明的探子吗?现在你只要把老夫逮起来往闵若英面前一送,这内卫统领的位置,你不费吹灰之内就可以得到。”郭九龄微笑着看着雷卫道。
今天朝会的内容?雷卫身上汗水涔涔而下,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朝会的内容便已经让对方知道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倒在郭九龄的面前:“雷卫如果不是郭统领当年的大力简拔,提携,焉能有今日?雷卫虽然干得是黑暗之中的勾当,心肠也够黑够狠毒,但却万万不敢对统领无礼。”
郭九龄大笑,伸手将雷卫扶了起来:“很好,看起来我没有看错人,这一趟也没有来错。起来吧,咱爷儿俩好好的谈一谈。”
雷卫惴惴不安地站了起来。“统领,陛下一直深恨于您,您怎么敢孤身一人上京?”
“孤身一人?”郭九龄笑了笑。
“并不是孤身一人!”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从人微笑道:“如果刚刚雷统领想要拿下郭老献功的话,现在这个庭院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雷卫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那人微笑着一弹指,一枚薄如蝉翼的小剑陡然出现在大厅之中,绕着三人来回不停的如同翩翩蝴蝶一般起舞。
“杨致?”雷卫惊叫起来。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最后的一块拼图
杨致在楚国绝对是一个名人.
出身名门世家,爷爷杨一和担任大楚首辅数十年之久,权倾天下,当年的杨致可是上京城中第一纨绔.
当然,所谓纨绔,也只不过是在平民百姓眼中十分可恶,在权贵豪门眼中则是玩笑一般的物事,真正让他名震大楚的却是在他爷爷杨一和倒台之后,蛰伏数年之久的杨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潜伏进了皇宫之中行刺已是皇帝的闵若英.
那一场震动天下的行刺,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却闹得满城风雨,而最让所有人惊讶的是,此人居然最后还扬长而去,最终去了明国.
这些年来,杨致在明国带兵打仗,声名雀起,已经算是天下名将了.
不论是郭九龄还是杨致,过去是雷卫需要仰望的存在,现在亦然.看着那满屋子里乱窜,但却偏生灵巧的避开了所有障碍的小剑,雷卫不由苦笑不已,十年之前杨致行刺皇帝的时候,便已经是九级的高手了,现在过去了十年,天知道他到了一个水平,别说自己连九级都没有跨过,就算过了九级,又如何是这样的人的对手.
一个敢于行刺皇帝的人,光是胆气,就令雷卫佩服不已,也胆寒不已了.
“杨公子,啊,不不不,杨将军,把你的剑收起来吧,别吓唬我了.”雷卫苦笑着道.
杨致呵呵一笑,指尖一竖,小剑啉的一声飞了回来,停在了他的指尖,指头一曲,小剑了无影踪:”雷统领,外头的几个人,你还是让他们退下去吧,外头天气可冷得很,呆得久了别冻病了.”
雷卫走到门边,拉开门,道:”老黑,你们几个睡去吧,没事,是我老叔呢,不过是远房的,不见面,我还真不记得了.”
外头传来了应诺之声,雷卫关上门,走了回来,规规纪纪地站在郭九龄的面前.
“坐吧,我们爷儿俩可有年头没见了.”郭九龄笑吟吟地道:”雷卫,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我单单挑中你吗?要知道,那一批人中,你可不是最出色的.”
“是,下官其实也挺纳闷的.”雷卫连连点头,竟然是不由自主地换回了最当初对郭九龄的称呼.
“因为你叫雷卫啊!”郭九龄大笑,”内卫,雷卫,我就觉得你天生就该吃内卫这碗饭,所以嘛,先给你一个平台,看看你能不能舞弄起来,现在看起来,你还真没有辜负我当初对你的期望.”
雷卫不禁傻了眼儿,难道说当年自己升到校尉这关键一步,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取得好?
“后来我不是走了吗?”郭九龄收敛起了笑容,”你可算是没有了后台,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真算是不容易了,可见我还是没有看错人的.”
“统领谬赞了.”雷卫谦逊地道.
“你还能再叫我一声统领,真是多谢了.”郭九龄嘿嘿一笑:”统领倒还是统领,可已经不再是内卫的统领了,现在我是大明鹰巢的统领,与你可是对手,今天的朝会之上,皇帝闵若英不是要你们内卫开始对付我们了吗?”
霎那之间,便将雷卫从往事拉回到了现实之中,汗又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统领,下官哪里敢有对付您的胆子?”他讷讷地道.
郭九龄淡淡地笑了笑:”有没有胆子且两说吧,雷卫,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没胆子的人,今日咱爷儿俩好好的谈一谈,错过了今日,你如果还想要对付我,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咱们好好的较量一番也行.”
雷卫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地看着郭九龄.
“你放心,不管今日谈得如何,我们都不会对你下手的.更不会拿你的家人威胁你.”郭九龄摆了摆手.
“多谢统领.”雷卫这才放下心来.
“雷卫,你是内卫副统领,知道的事情,比很多大楚的高级官员知道的还要多一些,那你说说,现在大楚的情况怎么样?”郭九龄问道.
雷卫沉默了半晌,这才道:”千疮百孔,病入膏肓.经济命脉几乎被大明掌控,官员们几乎是公开的与大明交往,这其中被拉过去了多少,几乎无法考证.如果说一般的官员还无所谓的话,那许多地方郡守心存异志才是最可怕的.而军队呢?”
雷卫摇了摇头:”火凤军是皇帝亲军,还算是可靠的,但其它的军队,下官可真就说不准了,卞无双能信任吗?当然不能,但他却掌控着大楚除了火凤军之外的最大的军队势力.”
“那你觉得大楚还有救吗?”杨致在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雷卫老老实实地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想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现在想一想,也还来得及.”杨致格格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大明带兵打仗而是跑回大楚来了吗?”
“不知.”
“你是装作不知道吧?”杨致冷笑:”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回来啊,是来策反的,我爷爷在大楚当了数十年首辅,桃李满天下,闵若英削了这么多年,明面上的是被他砍得差不多了,但暗地里呢还有多少他可知道?你爷爷可也不是浪得虚名的.雷卫,你信不信,我这一趟走下来,楚国一半的郡守都得跟着老子走.”
雷卫额头之上的汗一颗颗滴了下来.
郭九龄微笑着道:”别听他在哪里乱嚷嚷,杨相留下来的人嘛,的确不少,但真正让这些人心生去意的,是楚国的大势已去,大明的不可阻挡,用不着瞒你,现在齐国自顾不遐,大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可以转到楚国身上来了.”
“大明要对大楚动兵了吗?”雷卫声音有些颤抖.
“大明需要对楚国用兵吗?”郭九龄冷笑着道:”这几年来,大明的布局已经渐趋完善,只不过还缺最后一块拼图了.雷卫,闵若英想要对大明翻脸,这个冬天,他就别想安生地过了.”
“皇帝已经下令从安阳,新宁调取钱粮入京.”雷卫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从这两地,一文钱也调不来,一粒粮食也运不进.”郭九龄冷笑道.
雷卫大惊:”朱义与武腾已经投降了大明?”
郭九龄笑而不语.
雷卫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是汗湿重衣了.
“知道我们的最后一块拼图是什么吗?”郭九龄步步紧逼.
“是内卫?”雷卫声音颤抖着道.
“不错,就是内卫,不然我们为什么会想法设法杀了杨青呢?”郭九龄呵呵笑道.
“杨统领已经死了?”虽然早有预感,但此刻从郭九龄的嘴里听到确切的消息,雷卫仍然觉得惊心动魄.
“当然已经死了.就死在荆湖.”郭九龄淡然地道:”他去杀宁知文,却不知道我们也正想借此机会杀了他,他以为自己杀宁知文十拿十稳,却不知道从他踏入荆湖开始,便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杀了杨青,这最后一块拼图便基本完成了一半了,还有一半,现在你明白了吗?”
“是我?”雷卫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不错,雷卫,愿意再次跟着我干吗?如果你愿意,那么,内卫统领的位子就是你的了.”郭九龄笑道:”内卫杨青之死,虽然遭受重创,但当年安大统领和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内卫有多少底蕴我还是很清楚的,我需要一支向我们效力的内卫,我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内卫变成聋子,瞎子,这必然需要内卫统领的权力.”
“我,我怎么当上内卫统领?杨懿虽然不在了,但童强的实力,只比我强,不比我差.”雷卫道.
“这么说,你是同意跟着我干了?”郭九龄笑问道.
雷卫苦笑:”统领,虽然分别多年,但统领的做事风格我还是记得的,我如果不答应,纵然今日不死,明日也必然横尸街头,您答应不动我的家人,可没有说不动我.可是如果我死了,我家人的下场只怕也会凄惨得紧,我得罪的人,可是不少.”
杨致大笑:”果然是很聪明的,郭老,你还真没有看错人.雷卫,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之份东西,你会不会签呢?”
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放在了雷卫的面前,摊了开来.
雷卫叹了一口气,根本没有看上面的内容,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用看他也清楚,如果自己敢反悔,想必这份自己签了的东西,就一定会出现在皇帝的面前.那自己就不是一个人死的问题了,而是会被抄家灭族.
“当然会签.”他毫不犹豫地道.
“很好.”郭九龄点了点头,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有了这个,你当然可以当上内卫统领.”
雷卫好奇地拿起来一看,不由得一惊:”大明在上京的暗谍名单?”
“不仅是一些暗谍名单,还有他们的驻扎地,我们给你准备了不少的银钱,想必现在缺钱的闵若英会很开心.”
“统领,皇帝对大明恨之入骨,这些人一旦被抓,只怕难逃一死.”雷卫犹豫地道:”这些人如果死在我手里,日后我岂不是……”
“他们自愿为大明献身,自愿为大明皇帝尽忠.”郭九龄微微闭了闭眼,但旋即又睁开道:”当然,如果你能尽量多保全一些,郭某也会感念你的.”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一死之后万事空
“我不喜欢,我很不喜欢。”杨致有些烦燥,捡起地上的石籽,扔进面前的池塘中,在寂静的夜中,石籽落水的嗵嗵之声分外刺耳,远处楼阁之上投身过来的光芒照耀下的水纹,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从雷卫府上出来,回到藏身的地点,杨致的脸上就没有了一点点的笑容。
“老郭,我觉得吧,这事儿,肯定会触及到皇帝的逆鳞。你应当很清楚,他所热爱的西军,他所珍惜的敢死营,都是因为出卖而消失的,自己人的出卖。”杨致加强了语调。
此刻的郭九龄,没有了先前在雷卫府中的洒然自若,满脸的皱纹更深,也让他看起来更苍老,脸色也显得极是苍白。
“我也不喜欢,但我必须这样做。杨致,你就当他们是在战场之上为国奋战而牺牲的英勇士卒吧,虽然战场不同,方式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致一下子显得激动起来,“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战士们战死沙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们明白每向前一步,便能给大明争取到多一分的胜利希望,他们洒热血,抛头颅,在所不惜,激情澎湃,他们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那张名单上的人,却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郭九龄沉默半晌,才道:“我们需要内卫统领这个位子,如果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们的,那么在接下来的关键行动之中,楚国朝廷将彻底变成聋子,瞎子,搞不清楚我们的动向,我们甚至可以将他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杨致,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吗?这会少死多少人吗?是的,楚国我们已经渗透得七七八八了,但火凤军却仍然是存在的,数万火凤军一直驻扎在上京城内外,他们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硬打,胜利当然会是我们的,但要死多少人?一千,两千,还是一万?而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无在战火之中丧生?”
“战死,死得其所,但这样死去,未免过于窝囊。我宁可我的士兵们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战死。”杨致道。
“原本的名单之上一共有三百多人,这是让雷卫上台的筹码,而杨懿在泉州被我们所擒,雷卫上台的阻碍便小了许多,我已经将名单删减了一半,再另外加上了一些钱富。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致了。杨致,一百多个密谍的被捕,死亡,换来将来大军少死成千上万的勇敢的士卒,换来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征服楚国,为什么不能做?杨致,我从来不是什么道德君子,我一直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我永远不可能站在台上来,而只能在黑暗之中前行。我愿意背负所有的骂名,不在乎有人朝我吐唾沫,扔石头。”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蠢蛋。”杨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这件事情,皇帝肯定会愤怒,而且将来此事一旦暴光,你在史书之上便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会被唾骂千秋万世的。”
郭九龄呵呵一笑:“不能名垂千古,遗臭万年也不错呵!”
“你真是这样的想的吗?”杨致冷笑。
郭九龄耸了耸肩,“杨致,说真的,我无所谓的。哪怕是皇帝的愤怒,我也不在乎了。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杨致一惊,“看你龙精虎猛的,再活个几十年问题不大吧?”
“多谢你的吉言罗!”郭九龄大笑:“这十几年虽然有舒畅帮我调治,但一来我年事已高,二来当年损了身体的底子,我啊,最多还有一年的活头,而且这还是要精心休养,不操心劳碌的情况之下。”
杨致脸上变色:“那你不跑到上京来搞东搞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吗?”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多活个一年半载和现在就翘辫子了,有很大的区别吗?”郭九龄反问道。
杨致盯着池塘半晌,虽然心中不愿意回答这样的答案,但最终,还是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所以说啊,我这一次出来,当真是来找死的,我已经不准备回越京城了,所以,皇帝再愤怒,也不能冲着我出气了。哈哈哈,金景南那小子,到时候必然会被皇帝揍个满脸开花!”郭九龄笑得乐不可支,“这家伙想把手伸到我们鹰巢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等等,等等!”杨致竖起了手掌,“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到时候皇帝肯定冲着金景南撒气啊。”
“不是,第一句,第一句是什么?”杨致问道。
郭九龄呵呵一笑:“怎么啦,我是说我这一次出来,就是来找死的。”
“不行!”杨致一伸手,扣住了郭有龄的肩膀,“既然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接下来你就得老老实实的滚回大明去,不回去,我抓你回去。”
“小杨致,你想抓我,还嫩了一点哦!”郭有龄也不挣扎,只是含笑看着对方:“别以为你武道修为现在远超于我,但真要抓我回去,你是做不到的。郭某可不是浪得虚名。”
“你可以试试!”杨致冷笑。
“你最大的可能是将我的尸体弄回去,你真要试试吗?”郭九龄冷笑。
杨致一呆,终于还是无奈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老郭,你不能这样做。”
郭九龄看着前方的池塘,看着池坊上飘浮的一片片枯黄的荷叶,缓缓地道:“杨致,你对楚国,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感情?”
“我?”杨致楞了一下神,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对他没有任何感情,他对于我来说,便如同秦国,齐国一样,都是需要击败的对象,如果一定要有些什么,那便是痛恨吧。在这片土地之上,我失去了我所有的亲人,留下了无数的悔恨。”
“是啊,你这一辈人,与我们是终究不同的。”郭有龄叹息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是楚国最危难的时候,那时的我,热血澎湃,跟着先皇一齐为了楚国的生存而拼命战斗。一次次的险死而生,一次次的浴血而还,战场之上,倒下了我太多的朋友和亲人。安如海,我,左立行,当然还有你的爷爷杨一和,我们一起奋斗了多年,最终打下了一个繁盛的楚国,楚国实力天下第二,天下富庶当论第一。所以啊,对这片土地,我是深有感情的。”
杨致理解地点了点头。
“先皇对我还是很不错的。他也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郭有龄苦涩地一笑:“但现在,我却要覆灭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这一片江山了。杨致,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对先皇是很抱愧的,特别是对那些死去的老战友,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悍卫的楚国,最后却会被我颠覆掉。”
听到这里,杨致不由黑了脸,“所以你因为心中有愧,才过来寻死么?想以死来减轻你心中的愧疚,郭有龄,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楚国给予你的,你已经用你身上的伤疤,鲜血还给他们了,但你后来所受到的苦痛,却需要他们作出赔偿。”
“理儿是这个理儿。”郭九龄一摊手:“先前我说自己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终究是个人呐,是人,就有一个人该有的正常情感,而这份情感,却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还得了的?有时候我在想,当我死后,见到了过去的那些老战友,他们跑来问我一句对得起他们吗?我该怎么回答。”
“都是一些屁话,我看你是有些疯魔了。”杨致担心地瞅着看起来平静之极的郭九龄,这家伙现在真实的状况应当是有些颠狂了。
“不是屁话,是真心话,杨致,你应该感到幸运,你是第一个听我袒露心声的人。”郭有龄笑道:“完成最后一块拼命的献祭,就是我本人。当雷卫逮到我之后献给闵若英,你说说,这内卫的位子,他是不是手到擒来。而且,他一定会成为闵若英接下最为器重的人之一。当然,他只会抓到一个死的我。”
“你疯了?”杨致怒道。
“我很正常。”郭九龄笑道:“对于一个最多只能活一年半载的家伙来说,当然要把他的价值利用到最大化。杨致,不要想着如何阻止我,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大明那边鹰巢接下来的事情。死在楚国,死在上京,我就谁都不欠了。杨致,我猜闵若英拿到的哪怕是我的尸体,只怕也会把我挫骨扬灰,这样一来,我也算是还了先皇的情谊,到了阴曹地府,那些昔日战友,也不可能认得出来我,我便还是和以往一样,默默地黑暗之中生活,岂不是极好的一件事情。”
杨致捏紧了拳头,卡卡作响。
“接下来内卫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你是军中将领,不要插手这些阴暗的事情,这对你将来不利,田康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明天你就启程去办你自己的事情吧,万剑宗你也该回去一趟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小山荒坟
杨致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郭九龄了,那个时候,还在上京城胡混的他,害怕的人并没有几个,而安如海,郭九龄便是这其中的两个。要是落在这两人手里,往往都是要屁股开花的。他们丝毫都不会因为爷爷杨一和的权势便对他有所优容。
从爷爷杨一和哪里,杨致也知道了郭九龄很多的往事。所以比起一般人,他对郭九龄认识很深,极为了解。这是一个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家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们不惜牺牲一切,只要他认为值得,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就像这一次,出卖上百的弟兄来换取控制内卫,在郭九龄看来,就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稀里胡涂死掉的那上百密谍只怕到最后也不会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而郭九龄就是要以这百余人的性命来换取将来进攻上京城时的出其不意,来换取更多的将士性命。
单纯从利益角度来看,这的确是没有错误,但杨致却不太能够接受这种操作方法,易地而处,如果自己是这百余人中的一个,如果知道了真想,想必也很愤怒。
但杨致却无法指责对方,因为郭九龄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他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他也决定死于斯。
杨致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郭九龄的决定,而且内心深处,他也极其迷茫,他无法判断郭九龄此举,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夕长谈之后,杨致洒泪与郭九龄告别,走出这间院落的时候,他回头再看了一眼仍然站在那里冲着他微笑的郭九龄。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以后,他再也看不到这个曾经让他痛恨,让他害怕,让他尊敬的老者了。
寒风凛冽之中,杨致的身形落在了城楼之上,转过身来,看向这个充满着他童年美好记忆,也充满着他成年之后苦痛回忆的城市,这一次离去,回来的时候,必然是大明兵临城下的时刻。
他伸开了双手,突然之间放声长笑起来,笑声如滚滚洪流,倏然之间惊醒了寂静的黑暗,城墙之上蓦然之间亮起了无数的灯火,人影幢幢之间,兵甲声声,向着他所在的方位奔来。
他飘然而起,如同一片飞絮,向着城外落去。
脚刚刚落地,微一借力,整个人便向前急速掠去,只留给了那些城楼之上面面相觑的守城官兵们一个挺拔的背影。
脸上微微一凉,杨致伸出手来,看着落在手心里的一片晶莹的雪花融化成水,不由得冷笑起来。
今天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啊!
他想起了郭九龄的话,今年会下很大的雪,闵若英的这个冬季,很不好过呢!
大雪啊,你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好用你那洁白的身躯,掩盖这个城市那无穷的罪恶,还有仇恨。
杨致在夜色之中飞速前进,雪并没有下下来,在飘下几片之后,最终还是变成了菲菲牛毛细雨,看似不大,却湿冷入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身后多了两个人,一语不发地跟着他向前方而去,一直到了离上京城数十里外的一处不知名的小山附近,这才停了下来。
“将军。”身后两人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到了他的身边,将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裹解了下来,递给了他。
“千面,雷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我。”杨致接过了包裹,对着两人道。
看着杨致向着这座小山行去,雷暴有些迷惑地看向千面:“千面兄,这山上埋着将军的亲人?”
千面点了点头:“杨氏数百口子,被闵若英斩首,最后被人收敛安葬在了此处。上至花甲老者,下至襁褓婴儿,除了杨致将军,无一幸名。”
山上并不是乱葬岗,相反,草木繁盛,碗口粗细的树,比比皆是,杨致拨开乱草,在其中行走了片刻,最终停在了一个硕大的圆形凸起之前。如果不是知道内情的人,只会认为这一片隆起,只不过是这山势的自然起伏,而杨致却知道,这个圆形的凸起之下,便葬着他杨氏一族几百口子人。
如今,他们都深掩在密林之下,荒草之中。
打开包袱,从内掏出一大把纸钱,手腕一振,无数张纸钱如同雪花一般飘落而下,取出香烛,点燃,杨致跪下,重重地向着这片地方叩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来,杨致再向前行了数十步,终于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坟头。这是这里唯一能看得出来的是一座坟墓的所在,正好处于四株大树之间。当年建起这座坟莹的人并没有立下墓碑,却在这个坟头的四个方向上各自种下了一株小树,再将坟头周围用石板压住,如今十余年过去了,当年的小树早就长成了碗口粗细的大树了。
杨致走到了这个小小的坟头之前,跪了下来。
“爷爷,不孝孙儿来看您了。”他呜咽着匍匐在地上。
这里虽然埋葬了数百人,但有资格独自拥有一座坟莹的人,无疑便只有当年杨氏的主人,大楚首辅杨一和。
点燃香烛,抛洒纸钱,又从包裹之中取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
“爷爷,孙儿已经调皮,让您操碎了心,光为我擦屁股了,我却还以为这是应当应份的,逢年过节,便是向您叩头,也只是想从您那里多弄点银钱来花,长了那么大,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好好的陪您吃过一顿饭,喝上一顿酒。”杨致盘坐坟前,说着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等到孙儿知事了,明理了,却什么也来不及了。您没有了,家没了,亲人一个也没有了。阴阳相隔,再想陪您喝酒,却也只能是在梦中了。”
他将一杯酒倾洒在墓前,自己却端起另外一杯,一饮而尽。
“爷爷,今日孙儿来陪您喝一顿,如今孙儿长大了,出息了,不但指挥千军万马,便是武道修为也是突飞猛进,这世上,打得过孙儿了,也没有多少人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他又举起了酒杯,豪言壮语地道。
这话刚刚说出口,想想却又觉得那里有些不对,摇了摇头:“爷爷,刚刚孙儿说错了,有一个人,我这辈子只怕打不过了,不过像他那样的变态,这世上大概也只会有这么一个的,所以我刚刚说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得把这个人排开才对。来,爷爷,咱们再喝一杯,好好地夸夸你这个有出息的孙儿吧!”
又是一杯酒下肚,杨致脸色微微泛红:“爷爷,你应当知道,如今我跟着秦风干活呢,那个当年的小子,如今可是皇帝了,我见了他得叩头呢,不过我倒也心甘情愿,他的确是个人物,比我强。私下里,咱们关系不错,我还是他儿子的干爹呢!嘿嘿,当他儿子的干爹,还不是看着兮公主的份儿上,不然我才不干呢。现在他啊,一见面就逼着我快点找个老婆,结婚生子。哼哼,我杨氏大仇未报,我哪有什么找老婆的心思。”
杨致摸着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舒疯子说能用药将我脸上这道伤疤消掉,让孙儿我再一次玉树临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凶神恶煞,我偏偏不,摸到这条伤疤,我便会想起这如海的深仇。爷爷,很快我便能替咱们杨氏复仇了,您当年千辛万苦才维持下来的大楚,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孙儿率军踏平了,也不知道您到时候是会欢喜还是会生气,会不会赏我两巴掌呢?”
“爷爷啊,你放心吧,等我打下了上京城,杀了闵若英,我啊,便啥事儿也不干了,找秦风要一个大大的府邸,然后就专心窝在屋里娶媳妇,生娃娃,生好多好多,然后教导他们读书,心武,成人,开枝散叶,到时候再建一个比过去还要大的杨氏宗族。以后再这里来上坟的就不是孙儿一个人了,会有好多好多人。”
他提起了酒壶,“爷爷啊,这是大明的烧刀子酒,您没有喝过,烈得很呢,您的酒量不怎么样,三杯为限,可不能喝多了。下一次再来的时候,我带果酒来,那酒性子温吞,最是适合您。来来来,爷爷,您再喝最后一杯,剩下的,孙儿可就包圆了啊!”
倒满一杯,倾倒在坟前,杨致却提起酒壶,将壶中酒喝得涓滴不剩。
砰的一声,酒壶远远的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当的一声又落在了地上。杨致站了起来,“爷爷,孙儿要走了,孙儿现在可忙得很,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只怕也没有时间再来给您上坟了,下一次再来,一定是我的军队已经打到了上京城下,这里视线不错,您老啊,到时候就在这里好好地看着孙儿是如何进入上京城的。”
杨致又重重了叩了三个响头,一跃而起,凝视着这个没有墓碑的坟头片刻,转身大步便向山下走去。
没行数步,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啉的一声轻响,小剑不知从他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悬停在他的右手边上。
黑暗之中两个黑影飞了出来,砰砰两声,落在他身前数丈之处,压平了一大片荒草。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狂怒的杨致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是千面和雷暴
杨致心中凛然.千面虽然武道修为不高,但化身千万,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隐匿行踪,追踪潜藏,这样的人,对敌人这样的行为是相当警惕的.而雷暴,武道修为八级上,积年老贼,又跟着自己在战场之上拼杀多年,对危险有着天然的直觉.就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无声无息的就让人擒住了,连出声示警也做不到.这份能耐,杨致自忖是做不到的
唯一让杨致安心的就是,两个人都还活着,只是被人制住了
杨致抬头,死死地看着对面那密密的树林,一个黑衣人正从那边背着手缓缓地走了出来.走过千面与雷暴两人的时候,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两人骤然便从地上被卷了起来,倒飞了出去,也不知撞倒了多少树木
“杨家的余孽,想不到真还会出现在这里,哈哈哈!好,好得很!”来人阴测测地道,”不枉我经常来瞧上一瞧,果然等到了,嘿嘿嘿,哈哈哈,杨致,杨家最后一点血脉.”
“你是谁?”杨致冷冷地问着,气行周身,浑身骨头劈里啪啦的次序响起,悬停在右手边的小剑,此时已经到了左手边,被他敛在了掌心之中,右手握住了背后的黑剑,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对方身上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遇上了生平之大敌
“你用不着知道我是谁.”来人冷笑着伸出手掌,缓缓地一根根地捏捏着手指,”不过能在杨一和的坟前干掉他最后留在这世前的一滴血脉,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想杀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在我爷爷的坟前让他看到我今日的威风.”杨致一分一分地拔出了他背后巨大的黑剑,两手握住剑柄,那柄小剑却是不见了踪影
高高的举起了黑剑,一脚前跨,一脚后蹬,杨致狠狠地盯着对方
“杀!”
“杀!”
“杀!”
连声暴喝,每暴喝一声,气势便涨上一分,连年军阵厮杀磨练出来的将军胆气,使得杨致的杀气,与江湖人物迥然不同.江湖争斗与沙场决战完全不一样,江湖人物一旦碰上了同级别的沙场宿将,败亡是必然的宿命
三声暴喝之后,杨致手中的黑剑重重地斩下
九级上的武道好手,这一剑斩下,声势惊人,剑风所至之处,碗口粗细的树木纷纷从中断折.杨致习练的是宗门武功,但走的却是杀伐之道,在沙场之上浸淫得久了,一招一式,无不透着一往无前,有敌无我的气势.这种沙场将军的气概,江湖人物断然是学不来的
黑衣人却是冷笑一声,不退反击,手掌轻而易举地便探进了黑剑的笼罩范围,看似若无其事的轻轻一拍,杨致手中的黑剑立时便荡了开去.另一只两指并拢,点向杨致的胸腹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黑剑被荡开,中腹大开的杨致哼了一声,荡开的黑剑在空中绕了一个圈,不管胸腹之间的威胁,仍然是一剑斩向对方的脑袋
而那柄消失不见的小剑,却在此时啉然一声,从杨致的背手闪现而出,迎向黑衣人的两根手指
“有些意思!”黑衣人屈指一弹,小剑嗡的一声,冲天而起,黑衣人身形一晃,已是退出了黑剑的笼罩的范围.”万剑宗的御剑术居然被你练到了这个地步,倒也真是颇为不容易,难怪毕万剑像老母鸡护鸡崽子一般的护着你,只可惜,你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真让你到宗师的境界,想再杀你,还真是不容易了.”
杨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刚刚的交锋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交手数合,却也是摸清了彼此的底细,对方出手,劲气内敛,没有丝毫外懈,与自己出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碰上的居然是一个宗师级的高手
今日只怕要大难临头了
杨致压根就没有生起过逃跑的念头,在一个宗师面前想要逃跑,那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而已.如果此时自己有百余卫队在身侧,自己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一个宗师,但只有自己一人,可就不好办了
除了拼命,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杨致蓦然想起了当初的秦风,横甸之战,秦风硬扛宗师邓朴,不就成功地干掉了邓朴吗?上一次与秦风见面交手,他不是也说现在的自己,比当时横甸的他,要强上不少么?眼前这个宗师,也不见得就能比邓朴强上多少
秦风行,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自己当然是行的
“我行的,我能行!”大吼声中,杨致再一次的冲了上去,这一次,小剑也不再隐藏行迹,而是啉啉的啸叫着绕着杨致高速飞行,不时如同一条探出信子的毒蛇,窥伺着敌人的破绽,但凡觅得一点机会,便闪电般的刺出
杨致与敌交手,往往能利用一切他能利用的东西,但今天,除了一柄大剑,一柄小剑,其它的全都舍其不用了,分力则弱,聚力则强,面对着如此强悍的对手,杨致哪里还敢分心多用
翻翻滚滚斗了数合,一声闷响,杨致骤然之间倒飞而出,在空中几个翻滚落下地来,摔得好不凄惨,单膝跪地,黑剑拄地,嘴角鲜血缕缕渗出
“刚刚为什么不杀了我?”他恶狠狠地问道.刚刚将自己击飞的那一招,对方完全可以弄死自己的
“在杨老儿面前好好地折磨一番他看好的孙子,这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哈,这老儿一辈子强横,现在却连孙儿也护不住,哈哈哈!”黑衣人狞笑着,一步一步地逼近杨致:”等玩够了,我宰了你,然后再平了杨老儿的坟,将你们杨氏一族挫骨扬灰,那才快活.”
“你敢!”杨致大怒欲狂,再次腾身而起,扑向对方
黑衣人哈哈大笑,轻描淡写地应付着杨致一次次的猛攻
砰!
杨致飞了出去
爬起来,冲上去
砰!
片刻之间,再一次地又飞了出去
沙场之上纵横无敌的杨致,此刻却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被对手玩弄于鼓掌之上
当杨致再一次飞出去的时候,手中的黑剑之上已经布满了条条裂纹,在空中不停飞舞的小剑更是被那黑衣人一指不知弹到了何方,杨致再也无法将其操纵而回
看到黑衣人一步步的逼近自己,杨致挣扎着站了起来,双手握剑,稍一用力,那柄伴随他十余个年头的黑剑尽然砰的一声,变成了片片碎片坠落下来
“玩够了,你去死吧!”黑衣人大笑着伸手,捏向杨致的咽喉,杨致猛喝一声,双手上扬,锁住对方的双手
“看起来倒还有几分蛮劲,真气内力修练到了你这个份儿上,还没有看斟破那道关卡,毕万剑未免对你期许太高了一些.”黑衣人冷笑着,手却一分分的向下压去
对方手上的力道如同大山沉重,缕缕真气如同一枚枚尖厉的锥子,不断地钻着杨致最后的防御,杨致眼前阵阵发黑
“看起来,我已经可以平了杨一和的坟了.”黑衣人得意地笑着,空着的一只手一挥,轰然大响声中,四株大树之间的杨一和的坟墓顷刻之间便被夷为了平地
“不!”杨致嘶声大吼,眼见着坟墓破碎,墓中棺木破碎,一根根骨头四下横飞,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你去死!”狂呼声中,杨致丹田之中本来已经快要枯竭的真气陡然之间凝结成了一束,自丹田一路向上,沿途汇集了散步在四肢百骸之间狂乱的真气,如同一柄利剑一般,嘶的一声,疾刺而出
“咦!”黑衣人惊叹了一声,骤然松手,身形疾退
“王八蛋,去死!”杨致狂吼着,纵身而起,直追黑衣人而去,与最开始他出手之时劲气狂暴四散而出不同,此时的他,劲气聚敛,凝而不散于方寸之间,虽然此时他真力比最初之时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但出手之际,威力却是暴增不少
生死之际,眼见最敬爱的长辈的坟墓都被毁去,杨致惊怒交加,愧悔交缠,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关口,成功地推开了那一扇门
杨致虽然成功地推开了那一扇门,但他的对手,却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无论杨致如何不要命的猛攻,对方却都是能轻而易举的化解开他的进攻
当杨致再一次被对方震翻在地的时候,他绝望地发现,纵然自己终于与秦风一样,临阵之际,突破了宗师这道门槛,但他的对手这一刻似乎也功力大增,自己在他面前,仍然没有丝毫获胜的可能
黑衣人这一次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歪着头看着杨致,看着看着,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一次,他笑的声音,与先前却是大不相同
黎明的光线姗姗来迟,正准备再一次出手的杨致,听到这笑声,却是呆了
这声音很熟悉
黑衣人狂笑着,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杨致的面前
杨致先是惊愕,接着是狂怒,跳了起来,冲到了那人的面前,劈手便是一拳捣了过去:”老不死的,你敢平了我爷爷的墓!”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继承人
打出去的拳头被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抓住。
“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吗?”
一句话便让杨致全身的力道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力地垂下了拳头,看着对面毕万剑那似笑非笑的脸庞,恨恨地道:“你怎么能平了我爷爷的墓。”
毕万剑松开了杨致的手,悠悠的走向那四株大树的位置,原本哪里属于杨一和的坟墓,现在已经无影无踪了,白骨四散,凄凉之极。
弯腰捡起一段白骨,毕万剑道:“知道当年是谁给你杨氏收敛的吗?”
“不知道!”杨致低声道,“爷爷桃礼满天下,许是他的那个部下悄悄地将他埋在了这里。”
“屁!”毕万剑不以为然地道:“当时你爷爷的铁杆部下早被一扫而空,剩下的人,要么明哲保身,要么反水倒打一耙,良心再好的,也不过是在自己家里偷偷弄个灵牌祭祀一番,谁敢替你杨氏收敛,也就是我,可怜杨一和一辈子辛苦竟然没有落个好下场,这才跑来替他们拢了一个窝。”
“就算这样,也不能平了我爷爷的墓!”杨致道,不过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人死何所以,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毕万剑将手里的一截白骨丢进了墓穴之中,“死都死了,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人死如灯灭,啥都不知道了。再者,就算他真是泉下有知,看到我能利用他的这一把枯骨,让你更进一步,只怕也会欢喜之极,又怎么会怨恨于我?”
杨致默然在林中四处搜寻着,将四散的白骨一点一点地找回来,放回到墓穴之中,看着那一截截的白骨,不禁又垂下泪来。
毕万剑哼了一声,挥手之间,卷起周围的泥土,哗啦一声将墓坑又给掩埋上,惹得杨致又是怒目而视。
“亏你还是大将出身,如此婆婆妈妈,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事!”毕万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爷爷不过是一介书生,做起事来都比你爽利,杀伐果决,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我这一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他算一个。”
“这是我爷爷!”杨致抗声道。
“那又怎样?他现在这般模样了,还有个屁的讲究。”毕万剑嘿嘿一笑,“杨致,我跟你说,你爷爷这一辈子杀的人海了去了,手上也不知有多少枉死的冤魂,死后还有这么一个坑儿埋着,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杨致大怒,拳头一握,又欲动手,毕万剑道:“你刚刚破了宗师的门槛,境界不稳得很,我要是你,现在一定盘坐行气,好好的体悟一下刚刚破门而入的感受,可不要刚刚领略到门内的风景,便又被踢了出来。”
杨致被毕万剑拿捏得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很清楚,真要动手,就算自己踏过了这道门槛,在毕万剑面前,恐怕也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他愤愤不平地盘膝而坐。
毕万剑嘿嘿一笑,径直走到一边,一手一个,将雷暴和千面两个人提了过来,往地上一掼,两人全身被禁着的经脉立时霍然解开。
“你妈拉个……!”雷暴一得自由,还手脚酸软着呢,便开始破口大骂,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又全身僵硬,卟嗵一声倒了下去。
千面转动着眼珠子,瞅着对方,却是动也不动,刚刚他和雷暴两人茫然无知之中便被人制住,对于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清楚,但看杨致现在盘膝而坐,气息悠长,显然没有受到伤害,这个人又解开了自己的禁制,自然不是什么敌人了。
“前辈?”
“我叫毕万剑!”毕万剑截口道。
“原来是万剑宗宗主当面!”千面吃了一惊,当即抱拳行礼,心下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毕宗主,这人是杨将军的心腹手下。”
毕万剑瞅了一眼硬挺挺地倒在地上的雷暴:“这家伙嘴太臭,让他多躺一会儿,你去弄点吃的来,不拘什么都行,当然,有酒更好。打了这小半夜,都有些饿了。杨致还要一会儿子呢,快去快回。”
“是,毕宗主!”在这样的人面前,除了说是之外,最好不要再多说一个别的字,满口答应之下,千面如飞般离去。
毕万剑走回到了杨致的身边,满心欢喜的看着杨致这个他选定的未来万剑宗的传承者,三十岁出头的宗师,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了,抛开明国那一对变态的夫妻不谈,那就是独一份儿了。
杨致静静的行气调息,体悟着那完全不同的感受,等到他睁开双眼站起来身来的时候,天色早就大亮了。在他以为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却是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站起身来,却看到四株大树之间,已经被毁掉的爷爷的坟墓已经重新被垒好,坟前居然还摆了一些瓜果生鲜,三柱清香正袅袅升起,毕万剑双手负于背后,正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的平静了下来,双手抱拳向毕万剑恭恭敬敬的一揖,“多谢宗主。”
毕万剑点了点头,盘膝坐了下来,指了指对面,杨致走过去,亦坐了下来,一边的千面赶紧跑过来,快手快脚地在两人中间摆上了酒菜。
“毕宗主,雷暴兄弟…….”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雷暴还直挺挺的躺在哪里。
毕万剑微笑着曲指一弹,雷暴再一次得到了自由,这一次千面一看到雷暴的大嘴又张开来,赶紧一个虎跳过去,将他的嘴巴捂住,然后横拖竖拉的将这个偌大的汉子给拖到了一边的野草当中。
“知道我为什么当年收敛了你爷爷,却不给他立墓碑吗?”毕万剑指着面前重新垒起来的坟墓问道。
“宗主是希望这件事由我来完成。”杨致道。
“不错,如果你能成器,自然能大张旗鼓的回来做这件事情,将这件事办得风风光光,也不枉爷爷在世上的名声,如果你不成,那就让这里成为一片乱坟岗,几十年过后,也就没有什么人知道这里埋着什么人了。”
杨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毕万剑提起酒壶,倒了两杯,举起其中的一杯洒在墓前:“杨老儿,借你的一把烂骨头,助你孙儿成事,想来你也开心得很,来,我们共饮一杯,毕某总算也不负你所托了。”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头看向杨致:“这一次你既然回到了楚国,想来秦风是准备要向明国下手了?”
杨致点了点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军来攻?”
杨致摇了摇头:“如果要动用大军,那要这许多麻烦?大明对于楚国的战略是和平演变,这几年来,功夫已经做得够深了,我们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战争只会局限在上京城一带,也就是与火凤军打一场而已。”
“卞无双那边?”
“那是一个墙头草,一直便与我们大明暗通款曲。”杨致一笑:“而且他就想做些什么,我们也有法子制衡他。”
毕万剑沉默半晌,摇了摇头,苦笑一阵,又摇了摇头。“闵威忙活了一辈子,这才几年功夫呢,就被闵若英给败完了,秦风啊,也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你这次回来,就没有准备回宗门去看看吗?”
“本来祭祀过爷爷之后,我就准备回宗门的,这也是陛下的安排,他希望我与宗主好好的谈一谈。”
“你们的皇帝希望我做什么?”
杨致一笑道:“陛下希望万剑宗在这一段时间什么也不要做。两不相帮就好。”
“两不相帮?”毕万剑嘿嘿一笑。“这也是你的想法?”
“当然不是,我希望宗主能助我一臂之力。”杨致替毕万剑倒满了酒,道:“宗主在楚国人望极高,如果宗主摆明态度,我们做起事儿来也就更容易一些。”
毕万剑叹了一口气:“还是你们皇帝更了解我一些。杨致啊,我能做的,最多也就是两不相帮了,楚国,嘿,楚国,当年我也是下了死力的啊,没有想到最终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颠覆楚国的居然是闵威的女儿女婿,杨一和的孙子,我毕万剑的弟子。罢了罢了,弄来弄去,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弟子并不敢奢望宗主出手,只是希望宗主招回我万剑宗在楚国朝堂,军队之中的弟子。”杨致道。
毕万剑苦笑:“我这样一做,满天下还不知道我的态度了吗?这与亲自出手何异?”
“宗主,楚国已经无法自守了,这样做,也是为了尽早地结束这场争端,让大楚百姓过上安逸的日子,这是大功德。”杨致道。
毕万剑将酒一饮而尽,“罢了,我会这么做的。万剑宗会发出宗门令,让宗门弟子尽数返回宗门。”
“多谢宗主。”杨致大喜。
毕万剑哼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扔向杨致:“我替你做这些,这东西你收下。”
杨致一看手上的这枚小小的剑牌,不由一个哆嗦,“宗主,这东西我不能要。”
“不要不行。”毕万剑霸气地道:“万剑宗为你做了多少你也清楚,现在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以后你就是万剑宗的下一任宗主人选。”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自投罗网
夜色重重,天上铅云密布,似乎站在屋顶,伸手便能摸到那厚厚的乌云,风不大,但却如同刀子一般剐着裸露在外的肌肉.屋顶之上,已经依稀有一层层的稀薄的霜开始形成
天气太冷,又加上宵禁,这街上根本就看不到一个人影儿,连巡逻的士兵也不见踪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屋顶之上的霜渐渐的厚了起来,本来璀璨如天上星河一般的上京城的灯火,逐次熄灭,一点一点的陷入到了黑暗之中,只是偶尔在大片的黑暗之中,看到一点点光亮
无边的黑暗之中,突然多出了一批批的士兵,特殊的制服表明他们来自大楚的一支特殊的队伍,内卫
无声无息的散开,消失在一幢屋子的周围,片刻之后,四周的屋脊之上,阴暗的巷子里,都布满了内卫的人手
雷卫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看着面前的一幢宅子
这个夜晚,他调集了他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在多处地点同时行动,郭九龄给他的那份名单之上的人,注定无法渡过今晚
清亮的梆子声敲响了三更的更鼓,雷卫举起手,用力向下一压,内卫们立时蜂涌而上,飞越围墙,撞破大门,屋顶也被敲开一个大洞,瞬息之间,这幢房子之外的内卫们用着不同的方式展开了进攻
屋子里传来了惊呼之声,旋即兵器碰撞的声音连接不断的响起,屋内的抵抗出乎意料之外的强烈.不时有惨呼之声传来
碰的一声,一名内卫打着旋的从敞开的大门之内飞了出来,砰的一声,正好跌落在雷卫的脚下,雷卫瞥了一眼,这名手下的胸膛几乎完全踏陷了下去,显然出手的人是一个内家好手
连二接三的内卫被打得倒飞出来,雷卫不由皱起了眉头,手按上了刀柄
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从屋内冲了出来,一手提刀,势如疯虎一般的冲向了雷卫.雷卫没有动,他身后的十数张弩弓同时发射,大汉舞刀,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但距离太近,弩箭太急,纵然砸飞了一些,但大汉的胸腹,大腿,仍然连中数箭,大叫一声便跌倒在地
雷卫走上前去,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这个人是这个据点的负责人,一般来说,碰到这样的袭击,这个据点的其它谍探一定会掩护这个人先走,但这个人却为什么要从正面冲出来,倒好像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一般
难道说这里还有其它的重要人物?这让雷卫心中略惊
屋里的打斗愈发的激烈起来,雷卫终于举步向内走去
屋内的打斗在持续片刻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几个内卫从屋内冲了出来,看着雷卫,惊喜交加的道:”大人,逮到了大鱼.”
“大鱼,多大的鱼?”雷卫问道
一名校尉凑到了雷卫的耳边,”大人,郭九龄,是郭九龄啊!郭九龄被我们抓到了.”
雷卫的身子大震,怎么会是这样?剧本不是这样写的,郭九龄明明知道自己今天将要袭击这些地方,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他猛地冲了进去
郭九龄腰腹之间中了一刀,在他的身边,数个汉子倒在地上,显然这些人在拼命地护卫着他,最终不敌被杀
“是谁砍的这一刀?”雷卫怒问道
“大人,是我,是小人我!”一名内卫兴高采烈的跑到了雷卫面前,郭九龄呢,但凡内卫的人,谁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看来一场毫不出奇的袭击行动之中,居然能逮到这样一条大得不能再大的鱼
啪的一声,雷卫一个耳光,将那人扇得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屋内的内卫们都是一惊,但旋即便又露出了恍然之色,郭九龄这样的重要人物,如果能活捉到,那功劳可比一个死人要不知高上多少倍?这个混帐家伙砍了郭九龄一刀,要是砍死了或者伤重不治,那众人的功劳不免要打上一个折
“谁身上的伤药?”雷卫厉声喝道
“我有!”
“我有!”
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道
“拿出来,放在这里,然后都滚出去警戒,十丈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不听号令,靠近者,杀!”雷卫厉声道
“遵命!”众人大声应喏
“还有,通知其它行动队,不管行动顺不顺利,拿没有拿下那些明国探子,统统放弃行动,向我这里靠拢.”
“是!”
屋内只剩下了雷卫与郭九龄两个人,雷卫急步上前,半跪在地上,哗拉一下撕开了郭九龄的衣物,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颤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替自己裹伤,郭九龄笑着道:”放心,还留有一口气,我还想见见闵若英呢.雷卫,这本来就是我特意安排的,怎么样,逮住了大明鹰巢的头子,你这个内卫统领的位置还跑得了吗?童强拿什么跟你争?”
雷卫跌坐在地上,”大人,这个内卫统领我是当上了,但日后,我活得成吗?鹰巢的那些人,还不活撕了我!便是大明皇帝陛下,也不会放过我啊.”
“放心吧!”郭九龄嘿嘿笑着,拍了拍雷卫的肩膀:”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已经写好了奏折,这个时候,只怕已经要到越京城了.还有杨致,他也会替你作证的,所以,尽管放心大胆的替大明效力,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您给我的名单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要把您自己搭进来,现在这么多人见到了您,我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啦!”雷卫声音发抖
“我活不了多久啦!”郭九龄笑道:”就算不这样,我也最多还有一年半载好活,临到死了,还能做一桩大事,我很满足.雷卫,刚刚你下达的最后一条命令我很满意,其实我给你的那份名单中的大部分人,早就撤走了.你们的人去了也抓不到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会怎么做,嗯,我很满意.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反映过来,拿住了老夫,剩下的那些添头便没有多大用处了,这份机敏劲着实了得,难怪这些年你能从一介区区校尉爬到内卫副统领的位子之上.”
“现在怎么办?”雷卫声音仍然有些发抖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拿我去见闵若英了,逮着了我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应该马上禀报给他吗?”郭九龄笑道
“皇帝陛下深恨于您,他要见了您,只怕您会……”
“死得惨不堪言是不是?”郭九龄笑道
雷卫闭嘴,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肯定了郭九龄的说法
“放心吧,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郭九龄嘿嘿笑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蜡丸,在雷卫面前晃了晃,伸手丢进嘴里,像吃糠丸一样的吃了下去
雷卫伸手想要阻拦,但手伸到一半,终于又收了回来,以现在的这个局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天亮的时候,这枚蜡丸就会融化,然后我便会一命呜呼了.”郭九龄笑道.”出去安排你的事情吧,记着,将来与你联系的人,只有杨致.到时候,你听他的命令就好了.等到大明拿下了楚国,你想当官,鹰巢内会给你留一个让你满意的位置,你想当一个富家翁,想要多少钱,也会满足你.这些,我都已经交待清楚了.”
雷卫默默地站了起来,向郭九龄鞠了一躬,转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厉声道:”你们八个人,进来.”
八名内卫应声而入
“从现在起,寸步不离.”雷卫厉声吩咐道:”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遵命!”八名内卫唰地拔出腰间佩刀,将郭九龄死死地围在中间
雷卫走了房间,冰寒之极的风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回头看向那间屋子,心里却是寒意更甚,与郭九龄这样的人比起来,自己真的还是太嫩了
一队队的内卫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边赶了过来,此时,他们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高举着火把,纵马狂奔在上京城的大街之上,向着雷卫的所在聚集而来
一个时辰之后,这里已经聚集了上千的内卫,内卫的阵势太大,连守卫上京城的火凤军也惊动了,一队队的士兵也在军官们的带领下,汇集到了这条街道之上
楚国皇宫之中,心力交萃的闵若英也刚刚躺到了床上,正如马向南和连波所担心的那样,当大楚准备清理明人势力的那些政策刚刚发布出来之后,立马就开始被明人卡脖子了,昌隆银行的第二笔本来已经差不多谈妥的款子卡壳了
这个冬天会有雪灾已经露出了端倪,马向南和连波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明人开始反制,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新宁和安阳能够尽快地再支援朝廷一笔钱粮
结束了与大臣们的会议,躺在床上的闵若英还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房门就被敲响了
“陛下,陛下,卫承龙将军请求进宫晋见,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要禀告陛下.”外头,传来了服侍太监的声音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我要你生死两难
卫承龙,原本是大楚皇室供奉,与孙泽龙两人,是闵若英极为信任的心腹,在早前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担任着闵若英的贴身护卫工作,自由出宫禁,虽名声不显,但权力却极大。闵若英处死大哥闵若诚,便是由这两人具体执行的。
现在这两人都被闵若英放了出去,在皇帝亲军火凤军中担任领兵将军,火凤军不设统领,由皇帝亲领,左右两位大将军现在便由卫承龙和孙泽龙担任。
火凤军分为两个较大的部分,一个是驻扎在城外军营,负责上京城外围防御,这一部分多达四万人,由孙泽龙率领,另一部分却是驻扎城内,保护内城安全,这一支队伍则由卫承龙负责。
今天晚上雷卫搞出来的动静太大,特别是最后时刻,无数内卫毫无掩饰地明火执仗纵马奔腾于上京城内,自然是惊动了卫承龙。当他得知雷卫居然抓到了郭九龄之后,也不由得惊呆了。
无论他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也压根儿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明人现在狂妄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已是三更时分,此刻皇宫早就关门落匙了,一般人包括雷卫在内,也是无法出入宫禁的,但卫承龙就不同了,在得到消息并在现场确认的确是郭九龄之后,他立即留下了一队精锐士卒协助雷卫看守郭九龄,自己则飞马直奔皇宫。
卫承龙与皇帝亲近,了解许多别人并不知道的内情。在很早以前,郭九龄是支持闵若英的,作为军人出身的内卫副统领,郭九龄更认可闵若英的锐意进取的国策,力图一统天下。当时内卫两大副统领,郭九龄旗帜鲜明地支持闵若英。但实则上,郭九龄只是闵若英手上的一颗得用的棋子,在那场事变之中,他成了吸引众人目光的棋子,而另一位副统领杨毅才是左右成败的关键。
最终,闵若英成功地推翻了太子闵若诚,并取而代之,但两位内卫副统领,杨毅就此不知踪影,郭九龄一身武道修为几乎尽数废去。
闵若英登上皇位之后,将郭九龄仍然放在内卫之中担任一个空头的副统领,而让杨青统领了内卫。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郭九龄将就这样默默无闻的老死之后,闵若英的谋算终于暴光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这些知道的人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
郭九龄就是在这个时候失踪的。
当时,闵若英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将支持过他的郭九龄放在内卫副统领的位子上养老,已经是对得起他了。在那场事变之中,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棋子,郭九龄自然也毫不意外。
他唯一料错的,就是郭九龄是军人出身,在军队之中呆过很长的岁月,左立行,安如海,郭九龄这些人,都是闵威时期交情极厚的老战友,西军如此的覆亡,让郭九龄痛心疾首,自责不已。
时间就这样流逝,郭九龄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闵若英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鹰巢的统领了,在他的带领之下,鹰巢开始崭露头角。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郭九龄便成了闵若英极痛恨的人。
再往后来,鹰巢势力如同滚雪球一般地扩张着势力,别说是大楚内卫了,便是齐国鬼影,也被这个新兴的特务机构逼得喘不过气来,闵若英对郭九龄的痛恨更是与日俱增。
卫承龙很清楚地知道,在闵若英那份必杀的名单之上,郭九龄可是排在前三位的人物之一。
在闵若英的心中,郭九龄是可耻的背叛者。
闵若英不能算是一个昏君,相反,他的勤政即便是放在大楚历史之上,那也是有数的,在听到卫承龙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求见自己的时候,刚刚躺下的他,一挺身便爬了起来,卫龙龙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了解的,现在负责整个上京城内部防务的他来说,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那就绝然不会有半点水份。
“陛下,郭九龄落网了。”卫承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向闵若英施礼,便急不可待地道。
“你说什么?”闵若英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陷入到了呆滞之中,但接下来迅即反应了过来,风一般的掠到卫承龙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瞬间潮红。“你说谁落网了?”
“郭九龄。明国鹰巢统领,郭九龄。”卫承龙肯定地道:“内卫副统领雷卫奉陛下命令清扫上京城内明国探子,于一处隐秘据点之内发现了郭九龄的踪迹,一场激战过后,郭九龄被生擒。末将已经去确认过了,的确是郭九龄本人无疑。”
闵若英仰天大笑,“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哈哈哈,终于叫你落到了朕的手中,卫承龙,马上把人带到朕这里来,朕要亲眼看看这个背叛者现在的模样,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到这个世上走了一遭。”
他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快,去把人给我提来。”
“陛下,雷卫在与其激战的过程之中,重伤了他,现在他的状况并不太好。”卫承龙提醒道。
“宣太医正进宫候命,怎么能让他死呢,朕一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死的。”闵若英大笑着吩咐一边侍候的太监。
“陛下,要不要通知首辅?”卫承龙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
郭九龄不是一般人,他是秦风极为信任的大臣,是大明国核心人物之一,可不仅仅是闵若英嘴里的背叛者,这样的人以这种形式落在楚国手中,背后所牵涉到的事情,绝不简单,一个搞不好,便会立即掀起双方的大战。
闵若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勉力压下了心里头的狂喜,卫承龙的提醒让他也反应了过来,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好,你派人去通知诸位大臣进宫。”
郭九龄是被抬着进宫的。
沿着熟悉的道路,以这样一种方式再一次进到这座他几乎服务了大半辈子的宫阙,让他心中五味杂阵,感慨不已。
在这里面,他留下过汗水,留下过欢笑,也遗留下了无数的苦痛。
如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空旷的大殿之中,担架被放在了最中央,闵若英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担架之上的郭九龄。
亲自将人送进来的卫承龙见状,挥了挥手,与雷卫等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郭九龄微笑着看着他:“皇子殿下,别来无恙啊?”
“朕,是大楚皇帝。”闵若英冷冷地道。
“我不承认!”郭九龄一字一顿地道。“踩着西军数万兄弟的血上位,闵若英,午夜梦回,可曾有那些枉死的将士们来向你索命。”
“朕命系于天,朕乃天命所归,岂会惧怕这些鬼鬼魅魅。”闵若英道:“他们敢来找我,我再杀一次便罢了。”
“好一个天命所归。”郭九龄大笑:“你睁大眼睛看看吧,现在的大楚是一个什么模样?先皇时期,大楚何等强盛,兵多将广,文武归心,百姓富足,齐人望而兴叹,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模样,国外连吃败仗,国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楚国朝不保夕,覆亡在即,闵若英,先皇花费了数十年功夫,无数先贤努力才造就的富足楚国,在你手中,不过十年功夫,便败坏到了如此地步,你,死后有脸去见先皇吗?”
“没有脸去见先皇的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闵若英恼羞成怒,“正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才让大楚如今步履维艰,不过一切都会改变的,郭九龄,瞧,你现在不就落在我手中了吗?这是上天给予我的诏示,大楚中兴,指日可待。”
“黄粱一梦,仍未醒来。”郭九龄冷笑。“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成为大楚亡国之君。”
“我会让你看着我大楚是如何中兴的。”闵若英狰狞的笑了起来:“郭九龄,你一心想要激怒我,是想求速死吧,嘿嘿嘿,哪有这么容易,我会让最好的医生替你医治,把你治得身体棒棒的,然后每天割下你几片肉来,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要将你杀上五年十年。”
“拭目以待。”郭九龄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我看肯定,你做不到。”
“落到朕的手里,想死,你也死不了。”闵若英大笑。“想活,你也活不成。太医正,太医正来了没有?”
宫外,赶来的太医正赶紧大声道:“陛下,臣在此候旨。”
闵若英走出大殿,道:“殿里那个人,我要他活着。”
“是,他一定会活着。”太医正连连点头,提着药箱子,疾步走进了大殿之内。
闵若英看着雷卫,“这件事,你办得很不错,从现在起,内卫统领便由你来担任,雷卫,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整顿内卫,再展雄风,我要大楚境内,明人探子无所遁形。”
“臣遵旨,谢恩!”雷卫大喜过望,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驾鹤西去
“陛下,万万不可让这郭九龄死了。”马向东喜形于色。
“陛下,奇货可居,奇货可居。”连波摇头晃脑。
数名重臣被紧急召见宫中,本来一个个惊惶失措,又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漏子,但见了闵若英之后,却被告知了这样大的一个喜讯,顿时一个个都欢喜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这几年来,他们脸上鲜少能见到笑容,这一刻,一个个却都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郭九龄是秦风心腹,大明重臣,这样的一个人落在楚国手里,当然得好好利用啊,这对于解除楚国现在的窘境,可谓是及时雨。
“朕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的,朕让他想死都死不成。”闵若英阴测测地道,屋里几个人顿时一个个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只觉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陛下,臣明天就再去与那昌隆银行就这一笔款子的事情好好谈一谈,嘿嘿嘿,不怕他们不就范了。”连波道。
“要不要带郭九龄一只耳朵什么的去呀?”闵若英笑咪咪地问连波。
连波顿时张口结舌,看着闵若英说不出话来,心道我们是堂堂大楚的君臣,怎么现在看起来怎么倒像是一伙绑票的土匪呢,还带一只耳朵去,这是对方不就范就要撕票的节奏吗?
“陛下。”马向东站了起来,“郭九龄以前是大楚重臣,立下过赫赫战功,现在又是大明重臣,秦风心腹,我们可以秘密地抓他,囚禁他,利用他,但却不要折辱他,否则有失我大国体面。”
“现在大楚就像一个乞丐一般,还有什么体面不体面。”闵若英冷笑,“对于这样的叛国贼,还用得着对他客气?不每天剐他两三刀,怎消我心头之恨?”
马向东看着闵若英狰狞的面孔,哑口无言,他知道闵若英恨郭九龄,但没有想到恨到这一地步。想想也是了然,如果没有郭九龄,明国断然无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鹰巢发展到这一地步,内卫这几年,在鹰巢的面前被打得稀里哗拉,几乎溃不成军。明人之所以这一路上高歌猛进,精准无比的情报给了他们太多的帮助。
郭有龄是这一行中的翘楚,他的出走,加盟明国,对于楚国的确是难以承受之重。
可这,又能怪谁呢?他的心绪一下子飘回到了十余年前,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政局变幻之中。“陛下,这郭九龄有大用。”新鲜上任,添居末座的雷卫开口道:“明人对我大楚渗透极深,明谍暗探数不胜数,这个郭九龄是鹰巢大头子,有了他,我们就不怕找不出隐藏在我大明的谍探,从他的嘴里,我们可以挖出我们大楚朝堂到底有多少人投靠了明国,有多少封疆大吏与他们暗通款曲。臣请陛下将此人交给为臣,臣一定会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来。”
他咧开嘴嘶嘶地笑着,残忍之意表露无疑。
马向东和连波无不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但凡是文臣,没有不讨厌像雷卫这样的家伙的。
“不行!”闵若英断然拒绝,“郭九龄必须关在宫中,朕要随时都能看见他,每天去看他一眼,便会提醒朕打起精神来励精图治,复兴大楚,每天割上他两刀,便能让朕一整天精力旺盛。不过你刚才说得也有道理,嗯,不过这事暂且等等,且等太医正将那厮的伤治得差不多罗,身体调养得更好一点,你再将内卫刑房的人派几个得力的来,一点一点的收拾他。”
“臣遵命。”雷卫连连点头,侧头瞥见天外已略见曙光的天色,心中却是晒然,天色大亮之际,便是郭九龄毙命之际,皇帝的这番恶毒心思,注定是要如同烟云一般散去了无影踪了。
“雷卫这一次立下大功,不但抓获了郭九龄,还捣毁了明人在我上京的秘密据点数处,击毙抓获明人探子数十人,缴获现银数十万两,朕已任命他为内卫统领,首辅,你觉得如何?”
马向东看了一眼内卫,心道您都已经任命了,难道我还能说不?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敢于违拗皇帝的人,再说现在内卫因为杨青失踪,群龙无首,内斗频频,一片混乱,早一点结束这样的内部混乱,对于楚国来说,自然也是好事。
再者,这个雷卫也算是一个有能力的,不声不响,居然就干出这样大的一番事来,也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雷统领这一次立下大功,正当领此职,雷统领,希望你早已让内卫重新焕发青春,再现当日威风。”马向东道。
“是,谨记首辅之言。”雷卫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
对于雷卫的态度,马向东很是满意,以前的内卫在杨青的统领之下时,对他可是不假辞色,向来只唯皇帝之命是从,这个雷卫看起来就懂事得多,他没有杨青那样深厚的背景资历,以后自己这个首辅,倒是可以对内卫施加更多的影响,让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对外,而不是对内。
就算是他首辅,也不喜欢自己的府里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时时窥伺,搞得自己今天在哪个小妾那里睡觉都被人记录在档啊。
虽然一夜未睡,但闵若英却是精神亢奋之极,又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如何应对这马上就要到来的极寒冬天的应对之法之外,这才意犹未尽地散了会议。
抓住了郭九龄,使得众人眼前的雾霾倒是散去了不少,至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明人那里敲诈来更多的东西以应对眼前的困局。
大臣们疲惫地走出了宫禁的大门,虽然当了内卫统领了,但雷卫却依然保持着以前小心翼翼的本色,尾随在几位大人物之后,出了宫门,恭恭敬敬的等着这几位上了轿子离去之后,这才伸手招来一直等候在宫门之外的自己的部属。
翻身跨上马,他再一次回头看向那重重的皇宫内院,天色已经大亮了,郭九龄此时,应该已经毒发了。对于郭九龄说过的话,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当初他是一个小兵的时候如是,现在,也照样如是。
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他两腿一夹战马,对着仍然陷在兴奋情绪之中不能自拔的部下道:“走,我们回去。”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现在他要回到内卫衙门去收获自己的果实了。
童强,哼哼,内卫还需要这样一个副统领吗?当然不需要了,这段时间,彼此手中都握了一大把对方的小辫子,不过现在自己已经成了内卫统领,童强手中自己的那些把柄,那就不是把柄了,而自己手中握着的他的把柄,则可以光明正大的变成处理他的罪状。
内卫必须要是铁板一块,否则以后自己怎么大权独揽,怎么为所欲为,怎么完成郭九龄死前布置的任务呢?
大楚眼见着是不行了,在这艘大船沉下去之前,自己总得找到一个能不让自己一起沉下去的法子。
树倒猢狲散,各人顾各人吧!
大殿之中的闵若英,兴奋劲还没有过去,精神亢奋的他,决定再去瞧一瞧郭九龄,他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大大的笼子将郭九龄装进去,就放在自己的书房窗户外头,只要自己一抬头,就能瞧见这个叛徒。
刚刚走了数步,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混乱,太医正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闵若英的心中不由一沉。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那郭九龄,他…他…”
“他怎么啦?”闵若英大怒,“这么一点小伤,你都治不好么?”
“不是伤,不是伤。”太医正两手乱摇,“是毒,这人应当是在先前被抓之前,眼见无法脱逃,便服下了剧毒,此时已经发作了。”
闵若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给郭九龄治伤的偏殿里,那里,几名太医正手忙脚乱,不停地从药箱子里掏出一样一样各色各样的药物塞进郭九龄的嘴里,但看起来没有起到一点的作用。
一丝丝,一缕缕的呈黑色的血液,正在从郭九龄的眼中,耳中,嘴里,鼻孔里往外渗出,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快给他解毒!”闵若英一把扣住太医正,将他丢在郭九龄的面前。
“陛下,郭九龄服下的是复合毒,此刻已经发作,要想解毒,必须要以毒攻毒,但臣无法知道他服下的这种毒药是那几些毒物合成的,更不知他们的配比,贸然下手,只会让他死得更快啊!”太医正手足无措地道。
闵若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郭九龄的头颅微动,流着血的眼睛看向闵若英,他居然在笑。
“二皇子,我要死了。”一张嘴,一股股的黑血便从郭九龄的嘴里喷将出来。“我在奈何桥等着你啊,我想,在那里等着你的还有很多人,程务本,左立行,安如海,江涛,当然还有大皇子一家,他们都会在哪里等着你,想要问问你,大楚是怎么亡的呢!”
他咕咕的笑着,笑着,脑袋一垂,终于再没有了半点声息,几名太医跌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死去的郭九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