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跟我走
天色渐渐放亮,雪也终于下得小了些.按理说,程小鱼他们这一队人马,应当返回大营里,但在程小鱼的带领之下,他们仍然在沿着地上的踪迹前进
不仅仅是凌乱的脚印,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不时便会出现一具尸体.这一路上,程小鱼他们已经发现了不下二十具尸体
“头儿,我们该回去复命了!”一名士兵道
程小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面前出现的又一具尸体,嘴角抽了抽,犹豫了片刻,道:”我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好像是双联城将他们城里的百姓都赶了出来,这个天气,是会冻死人的.”
士兵眨了眨眼,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他们不再节省马力,上了马向前奔去,半柱香功夫,他们驰上了一道缓坡.十人猛地勒住了马匹,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
坡后面能有效的抵挡一部分风力,或者这便是这些人聚集在这里的原因,程小鱼不知道下面有多少人,只能见到一个个密密麻麻的人头,所有人紧紧地挤在一起.最外头的是一些老人,男人,越往里,女人越多,孩子越多
“这么多人?”士兵们有些惊慌,他们可只有十个人,就算是全副武装又能怎么样,那些人完全可以将他们这几个人淹了.”头儿……我们?”
“只怕就剩一口气了.”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幕让他深深地震憾,这让他想起了好多年以前,也是一个大雪的夜晚,一群逃难的人也像现在这样围成了一个圈子,将他和另外几个孩子围在了中间
后来,他活了下来,外面的那些大人们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几个孩子,还能活到现在的也就只有他了
眼前的一幕,就好像是一把尖厉之极的锥子,一下子捅破了他一直不想去触摸的内心的一团梦厣
“发响箭,标明我们的位置,让其它的巡逻队向我们靠近.”他咬着嘴唇,唇上有丝丝血迹渗出
“头儿,发响箭可以招来其它巡逻队,但也可能招来敌人啊!”一个士兵变色道
“你怕啦?”程小鱼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竟然径自策马冲下了缓皮
另外九名士兵一拉马头,跟着程小鱼冲了下去,剩下一个士兵纠结了一会儿子,咬咬牙,取下腰间一把弩箭,换上一支特制的鸣镝,一扬手,带着尖厉的特殊的啸叫声的鸣镝猛然冲上天空
马蹄声惊动了背风坡下的这些人,呼拉一下子,站起来了不少,但紧接着又倒下去了不少,女人孩子们大声的哭嚎起来.外面一圈人却是动也没有动
十名士兵如临大敌,呛啷声中,一手抽出了马刀,一手抽出了手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些人都冻得够呛,脸色惨白,看那一个个浮肿的脸庞,只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欠奉
程小鱼没有犹豫好大一会儿,便翻身下了马,向着前方走去
外边的那一圈人仍然没有动,里面的人却在拼命往瑟缩着挤得更紧了一些.这里头,没有一个强壮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妇女和小孩子
程小鱼走到了圈子外头,只看了一眼那些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人,脸色便变了.慢慢地伸出手去,放在了那人的鼻子下面,手微微的抖了一下,那人,早就没有了呼吸
手无力的垂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旁边,旁边的那人,没有任何动作的僵硬地坐在哪里,程小鱼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推,那人应声而倒
程小鱼脸色苍白,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回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恶梦般的风雪夜
他向着内里走去,女人们挤得更紧了一些,这个时候,连哭都不敢哭了.程小鱼忽然省起自己手里还提着出了鞘的马刀,他转身,将手里的刀向外面投去,哧的一声,扎在了地上
他的面前是一个身体瘦得像一个麻杆,脸却浮肿的女人,怀里紧紧地搂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正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怀恐惧地盯着他
因为瘦,那双眼睛显得特别大.这双大大的眼睛,再度刺痛了程小鱼的心,他有个弟弟,便是死在了那场风雪夜中,程小鱼最后被人救走的时候,弟弟留给他最后的映象,就是那双仍然瞪得大大的眼睛
他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根肉脯,蹲下身子,递给了那个孩子
身旁陡地传来风声,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的伤兵猛然向他扑了过来,程小鱼身子微侧,一伸手便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腕,轻轻一带,那人便卟嗵一声扑倒在地上,却是再也没有爬起来,躺在哪里,只是拿眼狠狠的瞅着他
“那是吃的.”程小鱼轻轻地道.这个伤兵也只剩下一口气了,程小鱼从怀里摸出了那个扁扁的酒壶,揪着汉子的嘴,往他嘴里倒了一点点
他站了起来,将怀里所有的肉脯都掏了出来,挨个儿的递给那些孩子和女人
饥饿寒冷还是战胜了恐惧,有人慢慢地咀嚼起来.程小鱼大步的走出了这个圈子,走到自己的士兵跟前,大声道:”都掏出来.”
十名部下一言不发的都将身上带着的肉脯掏出来递给了程小鱼,连每个人身上那个扁扁的酒壶都掏了出来
拿着这些东西,程小鱼再一次走进了这个圈子.开始分发那些食品,食物并不多,哪怕是每个人只分一块肉脯也不够
他行走在这群半死不活的人当中,不时会扶起一个人来,往他们的嘴里灌上一小口酒.这口酒,或者便能救他们一条命
外面的十名士兵也跳下了马来,慢慢的走进圈子,从程小鱼手中接过一些肉脯和酒壶,帮助他开始救人
终于有些人有了一些生气
“头,我刚刚清了一下,死了差不多一半人,外头的人几乎没有活着的,现在还剩下五百多人,怎么办啊?”
“带回去!”程小鱼咬着牙道
“啊?”士兵们都大吃了一惊
“不带回去,他们终究还是会死.”程小鱼咽了一口唾沫,”要是上头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我相信,只要到了咱们军营,上头纵然不满,也不会看着这些人活活被冻死饿死的.”
“头,我们是敌人,他们能跟着我们走吗?”一个士兵低声道
程小鱼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看着那些面上仍然带着惶恐之色的人群,清了清喉咙,大声道:”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们是大明的士兵.”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再一次的骚动了起来
等到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程小鱼这才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们,也会憎恶我们,害怕我们,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在这样的天气里,是撑不下去的,你们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着我们走,我们那里,有温暖的营房,有足够的食物,所以为了活下去,为了这些孩子,请跟我回去吧!或者你们的父亲,兄弟,丈夫是我们的敌人,但你们不是.你们应当活下来.”
人群微微的骚动起来
“我们要回去了,想要活下去的,跟着我们走吧!”程小鱼牵着战马,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向回走去
人群一片寂静,半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跟在了程小鱼的身后.又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站了起来,慢慢的,在程小鱼的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多
程小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活着,总是人最本源的追求
“再发一支鸣镝定位,我们需要更多的同伴来帮助我们.”程小鱼对身边的一名士兵道
“是,老大!”士兵拿起手弩,换上特制的鸣镝,射向天空.他的手弩还没有放下来的时候,脸色却已是大变,远方,有雪龙卷起,有蹄声隆隆,但那里,却没有与他们一样的鸣镝响起,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来的是敌人
“秦军!”士兵们条件反射的一下子跳上了战马,拔出了战刀,齐唰唰地转头看向程小鱼
敌人来得及快,转眼之间,便已经到了目力可及的范围之内,足足有上百骑雷霆军骑兵,这一下程小鱼也变了脸色.这么多人,他们想跑,只怕也跑不脱了
“兄弟们,我连累了你们.”程小鱼苦笑着向众人道
几个呼吸之间,上百名秦军便逼了过来,在距离他们数百步的地方勒紧了马匹,为首一名将领,冷冷地注视着程小鱼他们这一行人
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勒马缓缓向前而去
“老大!”身后士兵们叫了起来
“呆在这儿,别动!”程小鱼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甚至还刀入鞘,跳下了战马,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向着对面走了过去
雷霆军的战斗力丝毫不比他们差,就算是一对一,他们也不见得就有必胜的能力,更何况,现在对方的战力是他们的十倍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生死不过一念间
这两个月来因为天气的原因,并不适合发动大规模的作战,大明的军队除了一些调度军队卡住各主要道路之外,剩下的便是双方斥候的互想剿杀了。
一方想要彻底封死雍都与外面的联结,而另一方自然不想做翁中之鳖,一心想要打通向外的通道。大规模的军队不适宜出动,而且出动了也不见得效果很好,那么斥候以及小股精锐骑兵的较量便成为了主流。
游荡在这片方圆上百公里的战场之上的双方小股人马,一旦碰上,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最开始,明军大占上风,但两个月下来,作为秦军最精锐力量的雷霆军终于也慢慢地在成熟起来,在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也终于完成了蜕变。
他们一点一点的扳回劣势,在这片几无人烟的地方,与明军的小股军队终于势均力敌起来。
雍都很大,但除了一些雍都城跟外面保护他的一些卫城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为烟了。人要么躲进了城池里,要么便逃亡而去。
百里方圆,荒无人烟,在这个大冬天里,除了厚厚的积雪,一无所有。
双方都杀红了眼,一见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话好说,直接就拔出刀子开干。双方都是骑兵,机动性极强,一般而言,失败的一方,是很难有人存活的。
今天是一个例外,双方猝然碰面,却因为中间这一堆数百的难民,而对峙了起来。
程小鱼当然不想死。如果对手不管不顾地就发起进攻,他伏摸着自己今天就会交待在这里了,这当然不甘心,他还没有娶小娘子呢。
对方将领的迟疑,立刻让他看到了机会。
打是打不过的,那么这数百个秦人百姓便成了手中有力的筹码。当然,如果对方最终还是决定要杀了他们,哪怕他只有十骑,也不会束手待毙。只不过双方一交手,这些现在连行动都有些困难的难民还能有多少活下来就是一个问题了。
战事一开,杀敌求活便成了主题,没有人会在乎自己马前的是士兵还是平民,他们都会将战马的速度摧到极致以求得到更快的杀人速度。
程小鱼大胆的举动让对方有些愕然,他们怔怔地看着走进的程小鱼,竟然忘了阻止,甚至没有做声。直到程小鱼走到离那名秦将只余下十多步的距离之时,那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缓缓地提起了刀。
程小鱼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停了下来,看着对方。
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程小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自己脸上堆起了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用手指了指后方那些战栗不已的难民。
他的面前是雷霆军百骑人马,身后是五百多难民,而难民的身后,是他的那十名部下。十个人虽然一个个都脸色煞白,但刀子还握得很稳,没有人打马而逃,这让程小鱼很开心,要是他们一逃,只怕下刻,自己就得挨上一刀了。
“他们都是双联城的百姓。”程小鱼开口了,“看起来双联城没有粮食了,不得不驱逐了这引动没有战斗力的普通百姓。原本有一千多人的,但现在,只剩下一半了,剩下的,在昨天晚上的风雪之中被冻死了。”
程小鱼平静的叙说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他,甚至一边说还在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对面的这员秦将面庞有些抽搐,他们没有明军这样良好的保护装备,脸上不少地方都被冻得裂开了口子,握刀的手上也布满了冻疮。
“没有人能救他们,除了我们。”程小鱼道。“你们没有粮食,没有衣物,甚至都没有一个安稳的驻地,只有到了我们那里,他们才能活下来。”
“所以你可以选择开战,或者我和我的部下,都会战死在这里,但你也应该明白,我们死了,这五百多人,可也就成了陪葬品,就算他们能在我们交战的时侥幸活下来,接下来的风雪他们也熬不过去,就算运气逆天能熬过风雪,没有吃的,终究还是会饿死。”
对面的秦将脸抽抽的更厉害了,脸上的血口子有血丝渗出,也有一些冻疮破裂之全的黄水,他和他的士兵们大都是如此。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日子极不好过。
“你们这些该死的侵略者。”秦将终于开口了,看着程小鱼,满眼的都是厌恶,“他们本来有家可以抵御寒风,有粮食可以度过寒冬,都是因为你们,他们才落到这个地步,现在,你们居然想当好人了。没有你们,他们怎么会落到这一地步。”
程小鱼摊了摊手,“你所说的,我不清楚,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兵。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半年以前,也是一个秦人,而现在,却成了一个明人。不过我从来不后悔,因为我过得比以前好了太多。不仅是我,还有青州,兴元,丹阳,虎牢等等那些地方的秦人,他们现在都很高兴自己成为了明人。什么侵略不侵略的我不明白,但现在那些被大明占领了的原秦地,老百姓们都过得很舒服,吃得很饱,穿得很暖,没有人流离失所,没有人冻死在风雪之中。”
听到程小鱼坦承自己半年之前还是一个秦人,秦将眼中的厉色更浓,“叛徒!”
程小鱼脸上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大家子人,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他们都很勤劳,每天都在拼了命的干活,但一年下来,我们还是吃不饱。也是在这样一个风雪天中,因为我们实在缴纳不出摊派下来的税赋,大秦的官员将们一家子撵出了家门,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秦将的脸色微变。
“也是这样一个风雪夜,我们一家,除了我,都被冻死了。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将我们几个孩子围在了正中间,竭力替我们抵挡风雪,可是除了我活下来,兄弟姐妹们还是冻死了。”
程小鱼眼中闪过痛恨的光芒。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长大了,我成了虎牢边军的一名士兵,可前几年,我仍然能随时看到有人被冻死在荒野,有人因为交不出税赋而被赶出家门变成流民。”
“我们的要求不高,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可为什么连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都达不到?不过大明让我看到了希望,他们是占领了我们秦国的土地,但他们占领的地方,这个冬天却没有冻死人,没有饿死人,没有人被驱逐出家门。这半年来,我随着军队走过了很多地方,每过一地,我都能看到大明的官员们拉着一车车的粮食,一车车的衣物在收拢那些因战乱而离散的百姓,帮着他们建房子,帮着他们播种土地。没有摊派,没有徭役,只要愿意干活,便能得到相应的报酬,这个冬天,是我见过的秦国百姓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冬天,所以,我不认为我是在叛国。如果你硬要这么认为的话,那么我要说,那样一个连百姓的肚子都填不饱还要趴在百姓身上吸血汗的秦国,我就叛了又怎样?”
秦将勃然大怒,猛地举起手中的钢刀。
程小鱼冷笑着抬头看着他,“恼羞成怒了,那又怎样?我们可以逃的,在发现你们之前,我们就可以逃,但我们没有走,因为我们走了,这几百人就死定了。我遭过这样的罪,我不想让他们死。但你举起了刀子,你可以杀了我们,但接下来,这几百人就会因为你而死去。这位将军,这就是大明与秦国的不同啊!我们的长官告诉我们,保护老百姓让他位不受到任何人的欺侮是我们大明军人的本职。”
双方都举起了马刀,胯下战马感受到了昂扬的战意,扬头嘶鸣起来。场中气氛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只要双方有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有可能立即引发战斗。
程小鱼昂然盯着对面的将领,对面的将领咬牙切齿,却也在狠狠地看着他。
令人不安的死寂当中,一声婴儿的啼哭骤然响起。婴儿的哭声中气很足,声音很大。
双方刚刚迸发而出的战意,因为这声婴儿响亮的哭声,却又慢慢地消散在空中。
秦将仰头看着天空,飘飞而下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迅速地融化,一道道水渍顺着脸庞淌了下来,他握着的刀,缓缓垂下。
他挥臂,呛然声响,钢刀入鞘。
他勒转马匹,沉默的向着远处而去。
百余名秦军士卒,在最后看了一眼那数百难民之后,也都默默地跟着他们的将领,向着风雪之中的远方离去。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之间,他们便已经没入到了无边的风雪当中。
程小鱼身上的衣衫已经湿透,刚刚,他在阎王殿前打了好几个来回。
十名士兵也是惊魂未定,看着远去的秦军,个个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幸运。
没有人说话,只有那个婴儿的啼哭声,仍然在天地之间回荡。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救济
陈绍威头痛无比。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次斥候例行的哨探,居然为他带来了如此大的一个麻烦。看着跪在面前的斥候小队长程小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百多难民现在就等待在大营的辕门之外,基本上清一色的老弱妇孺,女人孩子居多。营外寒风呼啸,雪花狂舞,那些衣裳单薄,冻饿交加的人,是铁定在野外熬不过一个晚上的。
程小鱼希望陈绍威能够救救他们。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陈绍威的一句话而已。但在陈绍威看来,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陈绍威原本是虎牢边关北大营的副将,虎牢事变之时,他是无可选择之下,只能加入到了何卫平一方,一齐为大明成功获得虎牢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自家事自家知道,在虎牢新军之中,自己还真算不得何卫平的心腹。在整个大明军队之中,像他这样的人将领,比起那些来自大明本土的将领,更是自觉低了一等。
所以他行事一向是很小心翼翼的,从不逾越规纪半分。
现在两军对垒的时候,程小鱼居然给他弄回来了几百个敌人的家属,这委实让陈绍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除却政治上的原因,也还有经济上的原因。程小鱼觉得他们吃得好,穿得暖,认为自家大军一切都是富余的,但像陈绍威这样级别的将军自然知道得更多。
不像大明国内交通网四通八达,各郡郡守都秉承着要想富先修路的理论,这秦国的道路系统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所以大明才会在虎牢建起了那么多庞大的仓库,将国内运来的军粮物资先伫存在这里,然后再从虎牢转送到前线来。
这样的转运是相当困难的。没有好的道路,又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每运上来一斤粮食,一路之上消耗的也差不多是一斤。大明负责军队物资转运的商队,已经涨了好几次价了,还在户部兵部那里叫苦亏了本。
后勤虽然保证了军队的基本所需,但正所谓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突然间多出了数百张嘴出来,还真是让陈绍威犯难。更重要的是,开了空上先例,还会不会有更多的难民涌到这里来?
外面的确是看不到成规模的难民了,但并不能排除这偌大的区域之内便没有了秦国的普通百姓在风雪之中流浪挣扎。
程小鱼他们撞见了那支秦国骑兵,或者这个消息,马上就会泄露出去,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难民前来求救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秦人会不会利用这样的机会来消耗大明本来就不多的粮食?
陈绍威没好气地瞪着程小鱼,巡逻就巡逻好了,碰着这样的事情,装作看不到打马扬长而去不好吗?他们是秦军的家属,秦军自己狠心将他们赶出了双联城,却要大明军队来接这个包袱吗?
关键是,就算是接了这个包袱,人家也还不见得念你的好,该砍你的时候,绝不会手软。从对方的将领能将这些人赶出双联城,就可见那家伙狠着呢!
不理会,陈绍威又觉得狠不下这个心肠。眼不见才心不烦,这一下子都摆在了自己面前,孩子们哇哇的哭声在撕扯着营内每一个士兵心内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半年之前,他们还算是自己的同胞呢!
真要见死不救,这以后要是传出去了对自己名声也是极不好的。虽然加入大明不过半年时光,但陈绍威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大明的皇帝,对治下的百姓那不是一般的好。
这些人眼下还是秦人,但说实话,他们已经可以算是大明的子民了。要是任由他们冻死饿死在荒野,只怕皇帝对自己会有成见的。
他真想狠狠地处罚一下这个多事的斥候小队长。
“他们不能入营!”他冷冷地道。
程小鱼一惊,抬起头来看着陈绍威。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怎能入内!”陈绍威抚着额头,有些痛苦地道:“但我也不能看着这些人冻饿而死。”
“多谢将军!”程小鱼大喜,赶紧叩头。
“你他娘的给我叩个屁的头,道个屁的谢!”陈绍威怒骂,转头看着一侧的军需官,“五百多人,给他们拨二十顶军帐吧!”
军需官点了点头。
“有多余的棉衣棉被毡毯什么的,也弄过去一些。”
军需官又点点头。
“粮食有富余的吗?”陈绍威问道。
“将军,粮食是有定量的,如今多出五百张嘴来,肯定是不够的了,便只能从将士们嘴里抠一点出来,好在他们只是活命而已,熬一点粥,勉强度命,倒也用不了多少。”军需官道。
“那就这样吧!”陈绍威忽然发现帐内的将领们似乎对这一件事并没有不同意见,好像大家都心甘情愿的救济这些难民,哪怕要从他们嘴里抠食。
“轮值的部队不能让他们饿着,其他轮休的部队便节约一点出来吧。”发现了这一点,他心里又略微好受了一些。“不过这冬节可还长着呢,我们终不能一直管着他们,回头我去中军大将军哪里讨个主意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五百人数目还不大,要是以后还来更多的,可就真不好整了。”
先将这些人接收下来,然后想办法甩锅给大营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也许大将军会不高兴,但陈绍威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程小鱼,心中仍是气儿不打一处来。“这些麻烦既然是你带回来的,程小鱼,你轮休的时候便也不用歇着了,带着你的小队去给这些人砍柴,那些妇孺如果自己去寻的话,只怕就冻死在野外了。”
“遵命,多谢陈将军!”程小鱼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过砍柴而已,原本还以为要挨军棍呢!“我带兄弟们帮他们去立营帐,这些人只怕不会立,也立不起来。”
“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陈绍威骂道,一脚将程小鱼踢了一个大马趴。
军需官嗬嗬笑着向外走,走到程小鱼身边的时候道:“立营帐还是让我们后勤的人来做吧,他们才是专业的,小鱼啊,现在你就去砍柴吧,我瞧着十里开外又好大一片松林子。要不要我借你一些锯子斧头什么的?”
“要,当然要!”程小鱼眉开眼笑的爬了起来,喜滋滋地跟着军需官出去了。
陈绍威这头正准备去中军大营大将军陈志华那里请罪兼甩包袱的时候,中军大营的传令兵却先到了他的新三营中,这让他大吃了一惊,心道莫非大将军有未卜先知之能,事先便知道这里要出这乱子吗?所以才派了人来传自己回大营问罪!
特别是传令兵要求单独与陈绍威说话的时候,他的心就更乱了。
屏退了左右,传令兵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皇帝陛下已经到了中军大营里,大将军让陈将军安排好营内一切事务之后,速赴中军大营晋见皇帝陛下。”
一听这话,陈绍威的心立时便又乱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呐,自己这里刚刚出了乱子,皇帝陛下却又到了。这一下子可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传令兵不带文书,仅传口信,自然是因为这一带双方势力犬牙交错,敌我双方互相渗透的厉害,要是传令兵一不小心落在敌人手里,要是有书信的话,不免会让对手知道皇帝来了,搞不好便会来一个全军大突袭。
倒不是说他们真能干得过大明,事实上他们是干不过的,但皇帝陛下是来犒军的,又不是来打仗的,好好的一件事要是因为秦军大举来攻而扫了兴,不免不美。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陈绍威安排好了营内一应防守事务,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双联城内的敌人是没实力打出来的,要防备的主要就是那些在城外游荡的神出鬼没的雷霆军,这些家伙现在也鬼机灵的了,不过他们想要攻破防守森严的大营也是力有未逮的,毕竟在这一个区域之内游荡的雷霆军并不多,他们的主力还呆在雍都城里呢。距这里百八十里路,真要大举出动,那可是瞒不过人的。
陈绍威出营的时候,看着新三营的后勤兵们正在替那些难民们搭营帐,这个小小的营地距离他的主营里有里许路,营地已经初具规模了,还有些士兵们扛着锅碗瓢盆粮袋子里正踩着厚厚的积雪往那里走。而新营地外,那个惹事的程小鱼用马拖回来了不少他砍伐的松林子,正在那里挥着斧子将这些树砍成一截一截的。
士兵们似乎都很开心。
他特意绕到了那个小小的新营地去看了一眼,那些衣裳单薄的妇孺孩子们身上或穿着有些显大的明军棉衣,或者裹着棉被,聚在一起呆呆地看着明军们在哪里忙碌着。
他们的眼神很迷茫,但脸上,好歹有了一些生气。
孩子们是最有生气的,稍大一点的,已经在营地里跑来跑去了,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陈绍威自己也觉得心下舒服了不少。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同乐
平塘县,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整个县城的百姓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而已,但自从陈志华将这里做为了自己的中军大营的驻扎地,这个小县城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在经过了最初的惶恐不安之后,平塘县的老百姓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来自遥远的明国的军队,竟然比本国的军队,官吏要更好相处得多。
他们纪律森严。
进城的军队并不多,臆想中的兵过猛如虎的忧虑并不存在,这些穿着,打扮与他们秦人大相径庭的大头兵,竟然规规纪纪得如同小媳妇一般。
烧杀抢掠什么的没有见到,倒是县城里一些地痞流氓之类本来准备想趁着这个机会大捞一把的被毫不留情的镇压了。那一颗颗血淋淋的脑袋,又从另外一个方面漳显了这支军队绝不是善人。
城里最大的富翁刘老爷带着家人跑了,偌大的院子便成了大兵的驻扎所在地。县衙的老爷们跑了,那里便成了大明的一个大将军的驻扎所在。
城头上的秦国旗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明的日月旗,除开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硬要说什么不同还是有的。那就是城门洞里子那里收进城税的税丁不见了,一排大明士兵整天便像一根根杆子扎在那里。如果有人要进城,才会有人上来检查一番。
当然,最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进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之后,城里的人发现,城内的商铺又开始营业了,不但有以前的老铺子,还有不少新铺子,那些新铺子都是明人跑来开的。
对一座城市来言,最重要的,当然便是粮食铺子了,绝大部分的百姓,是不可能在家里伫粮的,基本上都是买几天吃的,吃完之后再去买。甚至有特别穷困的人家,基本上是一天一买,今天挣了钱,明天才有的吃。
本来平塘县是没有一颗粮食了的,前不久当官的将城里所有的粮食统统都收走了,不过明人抵达之后,倒是又很快开起了粮铺子。这也是平塘县保持着最大平静的原因之一。
随着时日的推移,来这里的明国商人越来越多,不但那些空着的铺子都已经进驻了商人,现在连大街上都出现了许多的流动的摊贩,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许多,平塘县的百姓闻所未闻。
对于老百姓来说,城头之上不管插谁的旗子,脑壳之上不管是谁在管理他们,他们终归还是要生活,要吃饭的。有钱的,有门路的,都跑到雍都城去了,而留下来的,基本上没有地方可去,这样的大冬天里,要是离开了家又没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那与自杀又有什么区别。
没等他们去自求活路,倒是有大兵一个个的上门拜访了,没有敲诈,勒索,抢掠,人家是上门来请他们去干活的。一天多少钱,讲得清楚明白。
胆战心惊的百姓们惴惴不安的出了门,开始按照大兵们的要求做事,没有人指望能拿到工钱,或者能给一碗粥也是好的。
一天下来,当兵的将一张张票子发放到百姓手中的时候,大家这才如梦方醒,似乎这世道,真有些不一样了。
手里有了钱,自然便可以去买粮买菜了,也可以去那些商贩手里买些家里急需的东西。日子终归还是要过的。
平塘县城,就在这样的不经意间,慢慢地热闹了起来。
数万大军驻扎在城内城外,在这大冬天里,倒是给城内城外的百姓带来了无数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在本来一无所有的时候,又有了不被饿死的机会。
要知道前不久,朝廷可是将他们搜刮得干干净净了。而现在,他们的兜里又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余钱。
挣钱的门路很多。
可以去砍柴禾卖给军队,他们每天需要大量的柴禾来取暖。他们需要有人清理城内的积雪,保持城内的清洁,他们需要有人去加固城墙,而这些都是按天付工钱的。即便不想做这些,还可以受那些明国商人的雇佣挑着担子去各大军营外转悠卖些小东西,一天下来,也能挣到第二天的饭食钱。
平塘县的百姓倒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似乎要更好过了一些。
消息慢慢的传开之后,平塘县的乡下,倒也有不少的村民,挑着家里自产的一些鲜疏过来卖,这时节,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选择,萝卜大白菜为主,不过这些东西更是抢手货,不仅价格居高不下,而且不愁销路。
大明军队的到来,似乎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生气。
相对于又惊又喜的本地百姓而言,大明军队倒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他们只是在按部就班的做着分内之中的事情。
当然,今天除外。
驻扎在平塘县的所有士兵,在晚餐的时候,突然发出每个人的份下,多出了一斤肉,二两酒,还有每人十两的赏银。
上司说,这是陛下因为过年,特意赏赐给出征在外的将士们的。
晚间十分,城内城外,万岁的欢呼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平塘县的城墙都似乎在这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中颤抖。
这也让平塘县的百姓第一次见识到了这支部队的可怕之处。
秦风悄悄地抵达了平塘县,由马猴带领的三千烈火敢死营绕过了驻防部队进驻县城之内,在远征军上层的安排之下,普通士兵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正在讴歌的皇帝陛下,此时距离他们不过咫尺之遥。
城内早已经安排好了一个跑了路的富绅的大宅子作为皇帝的临时居所,皇帝宴请所有前线将领的宴会的地点自然也定在了这里。
军中开宴,自然不会有什么奇珍异巧,陈志华中军大营的大厨便充当了这一次宴会的厨师,别的不会,但大锅菜却是驾轻就熟,摆在将军们面前的,大碗肉,大碗鱼,份量十足。
将军们自然是不在乎这些的,秦风也不在乎,因为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唯一让将军们挪不开眼睛的,便是桌子上那一杯杯殷红如血的美酒。
杯子和酒瓶子尽然都是琉璃的,清澈透明,十分罕见,而那酒,听说是来自海外,数量十分稀少,便是那些超级富豪们拿着钱也是买不到的。
而现在,却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瓶。
这样的大手笔,别说是大帐之中一些出身贫寒的将军,便是杨致这种豪门世家出来的,也看得有些傻眼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玩意儿。
更让大将们激动的是,因为这东西稀罕,多少人千金难求一瓶,而皇帝陛下,竟然给他们这些人一人一瓶。这份看重,才是让他们更重视的。
“为陛下贺!谢陛下恩!”陈志华站了起来,双手捧起酒杯,高高的举过头顶。
屋内,数十名大大小小的将领们轰然起立,转向皇帝陛下高坐的地方,与陈志华一样,将酒杯高举过头顶。
“为陛下贺!谢陛下恩!”
秦风微笑着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同饮此酒,朕祝将军们来日旗开得胜,大展雄威,干!”
“干!”数十个声音轰然响起,杯到酒干。
陆丰咂巴着嘴巴坐了下来,这酒,与他喝过的酒味道迥异,倒不愧是异域风情,他舔了舔嘴唇,竟然将自己面前的这一瓶酒,揣进了怀里。
他坐得离秦风很近,看到陆丰的这个动作,秦风不由大笑起来:“陆将军,这杯子还有这酒瓶子,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用不着这么早便藏起来吧?”
屋内众人轰然大笑。
陆丰也是嘿嘿一笑,冲着秦风拱了拱手:“陛下,这酒来之不易,数量稀少,陆丰饮此一杯足矣。麾下儿郎们可没有见过这稀罕玩意儿,带回去让他们也品一品,也让他们沾一沾陛下的隆恩。”
此话一出,屋里倒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又有好几人将酒给揣到了怀里。
见到此情此景,秦风倒是更加高兴起来:“好,好,看起来在座诸位,都有这个意思,那这酒,便留下来让诸位带回去,不过很可惜啊,正如陆将军所言,这玩意数量太少,不可能让每一个将士都尝到。不过以后会有的,先让大家瞧个稀罕,以后咱们要让所有人都能喝得到。陈将军!”
“末将在。”
“既然大家想把这酒带回去与麾下共享,那你就给我们换烧刀子来吧!”秦风大笑道:“不过一人最多只许喝两碗烧刀子,要是谁喝醉了,朕要打他的板子。”
所谓的烧刀子,便是大明酿造的烈酒,这种酒,也是极珍贵的,这许多年来,大明其实一直受粮食所困,酿酒这种耗粮食的事情,一直是被禁止的,只有得到允许才能酿造一点。这种烈酒更是不允许在市面上出售,酿出来之后基本上都是在军中用作处理伤口消毒所用。因为医师们常常用刀子沾上这酒之后点燃给刀子消毒然后给士兵们动手术,所以这酒便被俗称为烧刀子。
这冰天雪地,烧刀子自然更合众人口味。
当然,这酒,也是很难弄到嘴里的。大明军纪森严,便是将军,也不能例外。现在陛下发话,一人两碗,这些将军们哪有不欢声如雷的。
两碗便想将我们喝醉,嘿嘿,润润喉咙,小意思嘛!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金黄的馒头
秦风脸红红的,两碗烈酒下肚,让他通体舒泰.似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脑子比起平时来,似乎要更活跃,相比坐在皇宫之中处理那些看起来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折,还是在军中与这些五大三粗,说话没遮没拦的军汉们相处更加能让他感到愉快
将军们说话总是直来直去,有时候甚至会很粗鲁,不像政事堂的那些老爷们,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们会瓣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的绕上好几个大圈子才将最终的意思说出来了.有时候让秦风觉得很头疼.难道就不能更直接一点吗?
兮儿因为自己的这一些不满嘲笑自己书读得太少了,可书读多了就应该这样讲话吗?这太浪费时间了
但秦风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一点,所以他还是觉得与军汉们在一起会让自己更开心一些
坐在烧得正旺的炭火之前,他兴致勃勃地拿着火钳夹着一个馒头翻来覆去的烤着,将馒头的皮儿烤得金黄,然后小心地撕下这层金黄的的皮儿塞进嘴里,嚼得卡巴作响,然后继续将重新变得白生生的馒头放在火上慢慢地烤着
陈志华坐在他的对面,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吃过,但似乎很好吃的样子.陈志华可不是普通人家出生的贫家子,他的老子在以前的大越可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在吃喝之上,陈志华可从来不会亏了自己,像现在这样亲自烤馒头的事情,他还真没有做过
“上一次你老子从马尼拉回来,我让你回去见一面,你也不去,难道就不想你老子吗?”秦风满意地看着又被烤好的一层馒头,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指头撕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
“那时候我们刚刚抵达这里,军务多得末将每天只能睡上那么一两个时辰,一旦那个时候我离开了,只怕这里的事情又要混乱上一段时间,这可不行.”将手里的馒头转着圈地烤着,陈志华答道.他的烧烤技艺明显要比秦风低了一个档次,馒头有的地方还没有烤好,有的地方却已经快要变成焦炭了,不过他仍然很愉快地将这些焦炭塞进嘴里嚼着,嘴唇因此而变成了黑色
能与陛下这样在一起闲话聊天,是自己地位的一种体现.这让他心情更愉快.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从小在军营长大,而且是地位极高的少将军,他当然能够体会权力带来的妙处
自然,现在的自己虽然也是大将军,却与父亲以前的那个大将军不可同日而语,那时父亲麾下的军队,可以说是陈家的私军,忠于父亲更甚于忠于大越朝堂.父亲跟着洛一水造反的时候,麾下军队是二话不说,操着刀子就跟着父亲出发了
大明的军队只有一个忠诚的对象,那就是眼前年轻的皇帝,自己这个大将军只是这支部队的指挥者,只要皇帝愿意,他随时可以换掉自己而让另外一个人来指挥这支军队,却不会让下面的军队感到有任何的不适
自己只是一个指挥者,而不是一个拥有者,对于这一点,陈志华是很清楚的
要想自己一直拥有这种权力,当然自己就要表现出相应的价值,自己不缺能力,只要足够忠诚,建立足够的功勋,那么那所是像杨致这样深受陛下宠幸的家伙,也不可能取自己而代之
“况且既然知道父亲安然无恙,而且有了固定的落脚点,那么以后有的是时间相聚.”陈志华重新将被撕了皮儿的馒头放在火上烤着.”其实比起父亲,我更思念母亲一些.”
秦风大笑起来,比起陈金华,陈志华这个哥哥,当真是要更成熟一些
“狼就是狼,不管走到哪里,他们总是吃肉的.”秦风悠然道:”当然,洛一水和你父亲他们就凭着那点跟他们渡海的人马,能做到今天这一地步,的确让我很惊奇.所以,能帮他们一把,我自然要帮他们一把.”
陈志华诧异地抬头看着皇帝:”陛下,难道以后不应该将那片区域也纳入到大明的日月旗下吗?我想父亲他们不会拒绝的,不管他们在马尼拉能做到什么地步,他们终究是少数派.”
秦风摇着头:”志华啊,这世界太大,不是每一块地方都是我们需要征服的,我们可以通过很多其它的办法,让我们的意志得到体现.瞧,现在的马尼拉不就是这样吗?等到洛一水和你父亲掌控了马尼拉之后,我们可以通商,可以结盟,总之,有很多办法让那一片地方成为我们的助力,武力去征服,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办法,至少在很多年之内,我们没有这个能力.那里可不像这片大陆.”
馒头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团了,秦风干脆将他们都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嚼巴嚼巴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将嘴里碎屑冲到肚子里,搓了搓手,在陈志华有些诧异的目光之中接着道:”这片大陆,虽然一分为四,但说到底,以前大家可都是在一面旗帜之下过活的,大家同文同种,说着一样的话,写着一样的字,所以对于一统之战,大家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很多人还会认为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天下大势.你瞧我们吞并秦国,上至那些带兵的将领,管理地方的亲民官,下至普通的黎民,大部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激烈的反应.但这样的事情套到海外,可就不大一样了.”
陈志华若有所思
“那里的人,长得跟我们不大一样,说的语言不一样,文化习欲迥异,甚至边信仰的神都不一样,咱们真要大军压境,或者一时会凭借着强横的武力得到那里的权力,但反抗只怕绝不会停止.”秦风道:”单靠武力的话,只怕会让我们陷入一个大大的泥淖之中拔不出身子来,我可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要放在这片大陆之上,吞并楚国,击败齐国,这只怕就要花费我很多年的时光,然后呢,当然是要将这片大陆变得富强起来,这要花费的时间只怕比我击败齐国一统大陆要花的时间更长一些.”
“陛下所虑极是,相比起大陆,那片区域的确是鸡肋了一点.”陈志华点了点头
“洛一水和你父亲在哪里如果能够成功,便给了我们一个不错的支点.”秦风笑了起来,”他们在哪里是少数人,不过他们却想站在那些人的头顶之上,一时之间自然是可以的,但时间一长,必然会让那里的人心生不满而想反对他们,这个时候,洛一水就必须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站稳脚跟,而这,就已经足够了.我们利用这个支点,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那里,既要让那里的人明白我们不会占领那块地方奴役他们,也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真要惹怒了我们,大军一发,顷刻之间便会让他们身死族灭.有了这个基础,我们便可以没有多大阻碍地在哪里传播我们大陆的文化,渗透我们的价值观念,一点一点的改变那里人根深蒂固的本土观念,从而让他们成为我们绝对的仰慕者.让他们有了不能解决的事情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向我们求助.这就足够了.”
“当一个仲裁者而不是控制者.”陈志华两眼发亮
“说得对极了,这样我们的收益,不见得比占领那里弱,但却少了太多的麻烦.”秦风点了点头:”更何况,我一直对于更西方的那些国家保有警惕,你瞧瞧,他们能生产出那样香甜的美酒,能造出那样美仑美焕的琉璃,还有那些巍峨的战舰,这就说明了他们的实力,并不比我们差啊,大海阻隔了我们大打出手的可能,但你能保证有一天,不会有如云的战舰来光临我们这片土地吗?”
“或者我们可以先打过去!”陈志华眼露凶光
“这也是一个选择,不过那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我们的水师,现在可还没有大规模远航作战的能力.”秦风摇了摇头:”而遥远的西方的那些势力,却早已做到了这一点.这也是我作出大力支援洛一水和你父亲的原因之一,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支点依托作战,确保我一统大陆的步伐不会受到外来力量的干扰.”
“陛下深谋远虑,臣拜服.”陈志华由衷地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秦风摊了摊手,”凡事想得远一点,提前作好一点准备,总好比事到临头,手忙脚乱要好很多.”
“真希望有一天,我能擎着我们的大明日月旗,却西方的那些国度瞧上一瞧.”陈志华偏头看着一边案上摆着的那些亮丽的酒具,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这玩意的确不错.我已经让宁则远这一次远航去探听一下这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如果有可能,搞几个工匠回来.”秦风笑道:”你是不知道,兮儿对于这样的东西,那是没有一点抵抗力,喜欢得不得了.这东西贵得很,如果我们自己能造出来,那么便又多了一大财源.”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这不算一件事儿
陈绍威在屋子里徘徊了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去求见陈志华.今天本来是一个应该很高兴的日子,也不知道大将军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勃然大怒
他的驻地距离平塘城太远,今天是绝对赶不回去了,只能在这里住下,本来想等着陈志华大将军从陛下那里出来之后再上去禀报,但没想到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见大将军从皇上那里出来,他就有些等不了了
天一亮,他就得赶回驻地去
思来想去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出了屋子,径直走到皇帝的居所,大将军还在那里
陈志华有些莫名其妙的从屋里出来,亲兵低声禀报陈绍威有紧急军情禀报让他大为不解,如果真是紧急军情的话,那在陈绍威抵达平塘城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向自己汇报,陈绍威是老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很是有些不解
“出了什么事情?”他老大不高兴的看着陈绍威,毕竟现在他跟皇帝陛下谈兴正浓,已经从国家大事聊到了儿女教育之上.他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而皇帝陛下的孩子刚刚八岁,年岁相差不大.这样与皇帝的交流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偏生这个时候陈绍威来打扰自己与皇帝更近一步亲近的机会
“大将军,是这样的.”看得出来陈志华的不高兴,但陈绍威也顾不得了,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麾下那个惹事的斥候小队长弄出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还没有等陈志华作出反应,皇帝陛下的声音就从屋里响了起来
“进来说吧!”
他们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以秦风的修为,自然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叩见陛下!”
秦风一挥手,一个凳子便飞到了陈绍威的面前,”坐下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外皮已经烤得金黄的馒头递了过来
他其实已经吃得很饱了,不过他更享受将白白的馒头烤成金黄的那种成就感
陈绍威接过馒头,拿在手里,却那里舍得吃到肚子里去,这可是皇帝陛下亲手烤制的馒头,带回去可以跟士兵们吹嘘好久的
等他说完了自己那里的事情,秦风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这么说来,双联城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了.”
“不止是双联城,其它几座卫城,在这个冬天我都没有让他们松快!”陈志华有些得意地道:”我们的斥候与追风营一起配合,一直都在打击自雍都运往这些卫城的粮食,迫使雍都不得不派出雷霆军来护卫这些粮食,然后慢慢地消耗他们本来就不多的这些精锐士兵.雍都城运出来的粮食,能有三四成进入到这些卫城就算不错了.双联城之所以如此惨,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更重要一些,所以对他的打击更重一点而已.”
“双联城这些卫城都是一些比较大型的军事要塞而已,内里居住的不是士兵就是士兵家眷,能将这些人的家眷都赶出来还没有让里头的士兵造反,这个双联城的将军还很有点意思啊!”秦风道
“这样的家伙也极其讨厌.”陈志华道:”原本还打着等他们粮尽援绝的时候劝降,现在看起来没什么指望了,只能等到他们饿得走不动了再去打下来.”
秦风点了点头,”双联城位置的确很重要,有了他的存在,雍都外围的卫城便能联成一个体系,有力的拱卫雍都城,志华,你的这种骚拢行为也应当很吃力吧!”
陈志华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派出去的骑兵伤亡不小,好在雍都敢于派出来的雷霆军并不是很多,也不敢以大部队的形式存在,他要真敢派出大部队出来,我便敢挥军平推过去.”
“那些出来的雷霆军战斗力如何?”秦风转头看向陈绍威,毕竟这位是在第一线亲自指挥作战的人
“陛下,最初的时候,雷霆军还是很生疏的,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的确很高,但仗打得太少,战场生存经验并不是很足,所以在最初,我们是大占便宜的,但越到后来,他们便越是成熟了,现在我们已经基本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了,每袭击一次他们的运粮队,我们的斥候队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追风营那边大概也是如此.”
“果然战争是让人提高的最佳的地方啊!”秦风嘿嘿笑了起来.”既然双联城如此重要,那么我看有必要对他们加大力度打击,我要让一粒粮也运不进双联城去.”
“陛下,这样的天气,大规模出动军队并不合适.”陈志华皱了皱眉头.”派的人少了的话,又容易遭到雷霆军和卫城军队的夹击,在这片区域,卫城之间可以互相支援,他们的斥候队伍实际是比我们多的.”
“你继续保持对其它几座卫城的压力,双联城这边嘛,我让马猴带人去.”秦风道
“烈火敢死营?”陈志华一惊
“嗯,这一次马猴出来,我不准备让他再回去了,我这一次带了三千烈火敢死营来,留下一千人,你再从其它各部给他抽调一部分士兵组成一个战营吧,这小家伙老跟在我身边缺乏了历练也不行,该让他出来磨一磨了.”秦风微笑道
陈志华听了这话不由大喜,烈火敢死营的战斗力是怎么样的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以一千名烈火敢死营为骨架组成的一个新战营,将会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
“马将军在陛下身边多年,耳闻目濡,只消学得陛下一二成本领,便足以让他横行天下.”心中快活,马屁立即便不有脸的喷了出来
“纸上谈兵的兵领现在是不错了.但独立指挥一个战营对外作战如何那还不得而知.以前毕竟都是跟在我的身边.”秦风笑道:”你素来谨慎,让他在你麾下你量才而用,是大将,那以后就让他在外头独挡一面,实在不行,就还是滚回去给我当侍卫统领吧!他其实想去吴岭那边,这小子心高气傲得很,认为秦国人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来打残兵败将体现不出他的本事.”
“马将军可是陛下高足,有这份心气不足为奇!”陈志华微笑着道
“就是这种心态要不得.”秦风哼了一声:”狮子搏兔也需用全力,更何况秦国人现在怎么也还能算是一只病猫,发起狠来还是能挠伤人的,让他在你这里打磨一番,看看能不能成大才.真要到了吴岭那里,以吴岭的性子,他有的苦吃,搞不好让吴岭那个家伙便收拾了.”
陈志华微笑不语,陛下对小马猴还真是宠爱得很.马猴这家伙要是丢到吴岭那里,一旦在吴岭那个黑面神那里犯了什么错,不死也要扒层皮,吴岭是什么人,那是以前正面硬刚过陛下的狠角色,后来在正阳城下一战,彻底让这天下的人都认识了他的心狠手辣.陛下这是怕马猴少不经事吃亏啊
放到自己这里,是因为自己处理事情更圆润,用马猴也会有一定的限度
想到这里,不由艳羡那个小家伙,这份宠恩,只怕在大明军队之中算是独一份吧,不过想想也是,小马猴从个半大小子时候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当年陛下蒙难的时候,这小猴子可是千里迢迢从楚国西部凭着一双脚丫子找到了上京城,这份忠心,陛下另眼相看也是应有之意
“陈将军,五百人!”陈志华向着陈绍威竖起了一个巴掌,晃了晃.”五天之后,抵达平塘城集结,怎么样,等新兵上来了,我给你另补五百人.”
陈绍威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大将军这是要从自己军中抽五百老兵给马猴组建新的战营,用五百老兵换五百新兵,换作别人他肯定不干,但这人是马猴,就又另当别论了,跟了皇帝陛下十几年的亲信侍卫,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没问题,五百个最好的.”他慷慨地道
陈志华满意的点点头,既然皇帝开了口,自然要给马猴组织一支强悍的部队,正好也从麾下那些将军手里将他们最能干的家伙刮一批回来,平时都像宝贝一样藏着掖着,这一次有陛下撑腰,不怕他们不大出血
一想想麾下将多出一支强悍得不像话的战营,陈志华的嘴就笑得要咧到耳朵边上了
“大将军,那些难民怎么办啊?总不能将他们一直留在我大营一侧,说起来他们都是敌军的眷属啊.”陈绍威又忧心忡忡起来,好像刚刚自己说了这事儿之后,陛下压根就没搭理这一茬
“这算不上什么事.”陈绍威话音刚落,秦风已经开口道:”你那个斥候小队长很不错,救下了不少的人,这些人,以后都将是我们的子民嘛,碰上这样的事,当然得出手救人.志华,这件事情,你这里要做一个统筹的规划才行.”
“是,陛下,不过这恐怕要后方运来更多的粮食,物资运上来.我担心这样的事情以后会连二接三的发生,毕竟那支雷霆军小队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情,秦军说不定会再使用这样的方法来加重我们的后勤负担.”
“那些井底之蛙根本不了解我大明的强大.”秦风哧笑一声,”不用担心后勤的问题,我会让后面加大运输的力度,不过就是一个冬天的事情,到了明春,这些人就可以开始干活了.到了秋天,就有收获了,人是很宝贵的,我可不想到时候秦地又出现桃园武陵那样的状况.”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样板村(上)
黄泥岭村原本是一个百多户人家的村子,这里距离陈绍威的虎牢新军三营的驻扎地不过十许里地,战争爆发,这里的村民逃亡而走,只剩下了一个偌大的空村子被遗弃在这里.对于这里的老百姓来说,敌国的军队自然是猛如虎,如果不逃,只怕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几个月下来,黄泥岭村便没有了样子,原本就都是一些土坯茅草房,连着个把月的大雪,村子里那些本身质量就堪忧的房子,尽是被雪压得倒塌了大半
秦风踏进这个村子的时候,不由得连连摇头
这里距双联城不远,距雍都城也不到百里地,老百姓的日子竟然过得如此清苦.不看别的,单看这些房子,再看看屋子里那些粗陋的家具,便能想象出这些百姓平日里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这里应当算是秦国的天子脚下吧,居然都如此贫困,那些远离雍都的秦人,日子便可想而知了.要是在越京城左右,老百姓将日子过成这样,当地的亲民官,只怕立时就要丢掉官帽子了
青砖碧瓦小桥流水人家,鸡鸣狗吠牵老牛扛锄头行走田垄之上,身边狗跑鸡跳,家内青烟袅袅,这是秦风理想之中的乡村人家,可眼前这一切,除了破败,颓废,荒凉,基本上没有给他别的什么感受
站在一个被压塌了屋顶的房舍外头向内里瞧去,基本看不到几件家具,大雪在屋里堆了起码尺余厚,桌子上,板凳上,长长的冰凌子闪闪发亮
灶台上没有锅,剩下了一人黑黑的大窟窿.铁锅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可是一件很贵重的家当,这些人逃亡的时候,自然也是背走了
“这也太破败了一些.”秦风背着手,站在村子中的一个石碾子上头,鸟瞰着整个村子
“陛下,看着破败了些,但整个村子地基还在,大致的模样也还在,这就可以了.”陈志华的军司马苏侃赶紧过来解释道.陈志华是大军统帅,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自然不能陪着秦风出来溜达,因为要安置那些难民,军司马苏侃平日里管得就是一些后勤诸事,自然是熟门熟路
“末将已经派人知会了陈绍威,新三营的后勤辎重兵一会儿很快就会抵达,由他们来倒饬一番,绝对让这个村子旧貌换颜,让陛下眼前一亮.”
秦风大笑:”让我眼前一亮这可不容易.”
大明的后勤辎重兵与其它国家的后勤辎重兵可大不一样,或者说,他们更应该被称呼为工程兵.大明军队的粮草军械运输,都是承包给了商人的,所谓的后勤辎重兵可不管这些事,他们占得也是正兵的名额,一般情况下,并不用他们上前线作战.但这些人在军中可都是一些宝贝疙瘩,每一个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家伙.放到地方上,那都是一个个熟练的匠人,修路架桥,营造修理各种器械,但凡在军中呆上几年,回到地方之上,那都是极受欢迎的人物.因为在军中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可干,唯一能做的就是精研自己的技艺,他们的手艺,比起地方上的那些匠人,哪可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大明的后勤辎重兵呆满三年之后,军队中是很难留得住的.除了那些有军职的军官,这些匠人们退役之后回到地方,用不了几年便能赚得盆满钵满,军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提高技艺的好地方
军队不像地方上的师傅还想着留一手,在大明,最好的各种技术,总是第一时间便被应用到军队之中,而这些后勤辎重兵就是第一批学到手的人
也不是没有人向秦风提过建议,要求延长这些士兵的服役期限甚至于限制这样的士兵退役,但都被秦风毫不犹豫的拒绝
最好的技术第一时间当然会被应用到军事之上,但接下来,自然要向民间扩散,这些人学到了好的技术,回到了乡间,又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技艺带动一方发财致富,这是好事,为什么要限制?更何况大明最核心的技术,比方说冶炼钢铁的技艺,打造那些弩机,霹雳火的技艺,是怎么也不可能流出来的.这些工程兵最多也就是会修而已
整个黄泥村人现在除了秦风是个闲人之外,其它的人便又都忙碌了起来.苏侃忙着去将从平塘运来的物资一样样的指挥着分门别类,马猴带着卫队开始清理村内的积雪,这个村子,几乎都要被雪掩埋了,总得先清几条路出来
远处有大群的人马在向这里移动,警戒的烈火敢死营的士兵挥舞着旗子示意着这是自己人,村子里原本已经提起武器的卫兵们便又开始埋头干活
秦风闲得无聊,便去看苏侃那里运来的物资.粮食,被褥,衣服,倒是应有尽有,不过衣服被褥大多都是又破又旧,显然是军中回收回来的一些物资.不过对于这些难民来说,这都是好得不得了的东西了.陈志华没有因为秦风很关注这件事便从库房里调出最新最好的家伙什来讨好皇帝,让秦风很高兴
救人是救人,但终究还是亲疏有别嘛.总不能让这些难民们穿上新衣而让士兵们穿破旧的衣物,盖满是破洞的被子.毕竟这是突发事情,以前后勤方面可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便是只能从士兵们身上挤了
“你们大将军对这些难民有些什么后续的处置措施啊?”秦风随意地问道
“回陛下,大将军说了,总不能让军队白白的养活这些人,所以将他们安置下来之后,还是有些活计交给他们来做的,我大明可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能发挥一点作用嘛,哪怕是妇孺,那也有适合他们的活计.咱们只能救急,可不能救贫,让他们活了命,接下来就要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挣饭食了.”苏侃笑着回答道:”十数万的大军营集在这里,有数不清的活计可以干呢.有这样的一些人来做,倒又是可以腾出不少人手来干别的事情.”
“这是正理!”秦风微微点头.陈志华想得很周到,即便是到了明春,这些人可以耕种了,但口粮却还是要大明来救济,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关键的是,这肯定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一个极为普遍的事情.没有一个章程,恐怕到时候就会乱成一锅粥
升米恩,斗米仇.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觉得救济他们是应当应份的,用自己的双手来为自己挣一份口粮,这才是长久之计
远处的队伍终于走近,打头的便是新三营的主将陈绍威,看到秦风也在这里,当即停下了队伍,让随行的人马停在了村外,自己则滚鞍下马,一路小跑着进了村子
“陈绍威叩见陛下!”陈绍威上前向秦风见礼
秦风瞟了一眼村外的人,”上次你不是说只有五百多人吗?这看起来上千人都有了吧?”
陈绍威额头见汗,”陛下,后来,又陆陆续续有不少难民找了过来,有的甚至是自己找上了我们的巡逻斥候队,这人便一天天多了起来.”
秦风嘿嘿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有意思.”一千多难民中,也有不少的青壮,大概占了十分之一左右
“你的辎重兵都来了吧?让他们赶紧干活吧,总得在黑之前清理出一些屋子内先把人塞进去,不然到了晚间,日子就难熬了.”
“是,陛下.新三营的后勤辎重兵都来了,哦,还有五百人马,是大将军让我调拨出来的,这一次权当是押送这些难民过来,然后就交给马将军了.”陈绍威道
正扛着一根大木头的马猴恰好从这里经过,听了这话,便猴急的将木头往边上一扔,一把扯着陈绍威道:”带我去瞧瞧你给我的是些什么样的人,要是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当然是最好的.”陈绍威赶紧道,却被马猴不依不饶的扯着走远了
十几辆大车渐次驶进了村子,百来个士兵扯开马车上的油布,便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器械,这些人干活果然利落得紧,片刻之间,一样样的工具便架了起来,在一个校尉的指挥之下,飞快地干起活儿
所谓术业有专攻,有了这些专业人士的加入,整修村子的进度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了,不像先前虽然有上千人在干活,但总显得有些凌乱
“大概要三天时间,便可以让这个村子焕然一新!”苏侃走到秦风身边,道.”陛下,这是我们安置难民的一个样板村,只要将他弄好了,以后那些逃难的秦人,就不会闻大明而色变,一听我们来了就忙不迭的跑路了.只要将这样的人慢慢地安顿了下来,以后攻下了雍都之后,地方官便会少了许多麻烦.”
“说得好!”秦风微笑点头:”既然是样板村,当然要做好一些,嗯,更要给他们寻一些长久的活计,不但要让他们吃饱,还要让他们过好.”
“是,陛下,末将会留意的.”苏侃连连点头.给军队做活计终不是长久之计,打完了仗,军队终归是要走的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样板村(下)
十天过后,秦风再一次来到了黄泥岭村,这里真如军司马苏侃说的那样,完全变了样子,要不是秦风十天前来过这里,他几乎要认不出来这就是那个破败之极的地方了
一排排的新茅草屋整齐的排列着,横平竖直,比起原先那个村子中无序的横七竖八的排列清爽多了,村子里一条条的道路,将这些茅草屋分成了一个个的方块,如同大军扎营的帐蓬一般.道路之上铺着碎石,再被结结实实的压了下去,,行走起来,毫无泥泞之困
随意推开了一间茅草屋,屋里并没有人,但却打扫得极其干净,屋角处,有一个火塘,内里满满的都是烤过的灰烬
“人都在哪里?”秦风有些奇怪地问着这个村的村长,一个受过伤的老兵,被委派到这里管理这些难民,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士兵,都是受了伤还没有痊愈的
“陛下,现在村子里的人,都在工棚里做事呢!”老兵弯着腰,诚惶诚恐
秦风点了点头:”现在这个村子是个什么章程,看起来没有开火的迹象啊?”走进一边的看起来是厨房的小屋,锅碗瓢盆什么的一概没有.灶上还是一个大黑窟窿
“现在这个村子采取的是军事管理.大家伙一起干活,一起吃饭.村子另一头建有工棚,还有食堂.”老兵解释道:”粮食并不充裕,集中管理使用,更节约一些.这些难民本身啥也没有,也谈不上什么私有财产.”
“原来是这样,带我去看看.”秦风退出了这间茅草屋,向着村子的另一头大步而去
村子的另一头,便是工棚,比起住人的茅草屋,这工棚可就简陋多了,两排各有十几根柱子,每根柱子间隔数米,数十根柱子的顶端便是两面斜脊的棚顶,一样盖着茅草.工棚的四面并没有全部遮挡起来,而是用一排排扎好的草排子挡住了下半部
工棚里可就热闹多了,走进去一看,起码有数百人在里头忙活着.基本上都是妇孺和孩子,棚子的里头,分成了几个区域,用草排子一一区别开来
占地最大的一个区域里放着一堆堆沤好的麻,这里的工作,便是编织麻绳.大明军队之中所有的麻绳,里头绞编着一根根极细的钢丝,编织起来,可比一般的麻绳要困难得多.这种绳子军队里用得上的地方极多,损坏也快.一旦损坏,能够回收的也就是绳子里的钢丝了.一向都是军中消耗极快的物品
排在一侧的架子止,挂着一串串已经编好的麻绳,一排排的妇人和孩子正坐在一个个的矮兀子上,专心致志地编织着
棚子里很冷,那些沤好的麻绳显然从水里捞出来不久,上面还结着冰渣子,秦风看着那一双双裂着血口子的双手,眉头便不由得皱了起来.不管是妇人,还是孩子,基本上手上都布满了血口子,那些编好的麻绳上,偶尔也能看到血丝
他转头看着陪着自己的军司马苏侃
“陛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这棚子里是不能生火的.明火燃起来,容易走水.”苏侃知道秦风想要说些什么,解释道:”这工棚里都是些易燃的物事.只能这样了.”
“这要是在大明本土,你这样搞,足够定罪了.”秦风哼了一声
“这不是没法子嘛.”苏侃道:”不过比起那些还在冰天雪地之中挣扎的秦地难民来说,他们的日子算是好过多了,冷是冷了点,也苦了一点,但至少能吃饱,穿暖,没有性命之虞,在这里,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总是还得相法子改善一下.”秦风仍然有些不忍
“陛下,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了,除开黄泥村,又有几个新村子开始兴建了.陈绍威儿来的后勤兵不能老是在这里,所以末将从平塘城那里调来了一些工兵,又雇佣了一些本地人继续这个工作.为了尽快的让这些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只能先简陋一些凑合着,以后慢慢改善吧.现在最关键的还是保住他们的命.”
“来的人很多吗?”
“多!”苏侃点了点头:”看来我们收拢难民的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了,越来越多的难民正在向这一片区域涌来.大将军已经有些担心这些地方的安全了,因为涌来的难民之中,青壮愈来愈多了,肯定是有谍子混在其中.大将军已经派了一哨士兵在这附近驻扎.”
“这些人都往这里涌,肯定是有人引导的,不管这人存着什么用心,但这里头的九成九总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该救还是要救的.”秦风道:”提高警惕吧.”
“是的,陛下.每个村子里,我们都派了十多名士兵,都是些轻伤兵,一时上不了阵,但看管这些难民还是能胜任的.陛下,这边看一看吧,那头是沤麻编麻绳的,这边是做些缝缝补补的活的,士兵们的棉袍啊,被褥啊,手套啊,帽子啊破损了的,也都收集起来运到这里修补一番.”苏侃引导着秦风走向工棚里的另一个区域
这里的待修补的东西也是堆集如山,一群群的妇女坐在哪里,低着头,认真的一针一线在修补着
“以往这些东西一旦破损,便丢回到仓库里,最终的结果不是扔掉,便是任由那些商人以极低的价格回收回去,现在有了这些人,倒是可以节省不少.”苏侃笑道:”聚集在平塘城里干这一行的商人,倒是要失望了.”
从工棚里刚刚出来,便听到了一阵阵的敲锣声,一个老兵站在工棚数十米开外的另一个棚子里吆喝道:”歇工,开饭罗!”
工棚里一阵子忙乱,所有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从工棚里涌了出来,向着对面的棚子里涌去
“排队排队,不要挤.”几个老兵吭哧吭哧的抬着一个个沉重的大桶走出来摆在棚子的外头,然后又抬着一筐筐的馍馍走出来,空气之中顿时充溢着饭菜的香气
看着那些妇孺孩子整整齐齐的排队,秦风轻笑起来:”倒是有模有样.”
“陛下不知,最开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所有人一涌而上,将饭菜都挤得洒了满地,很是惩诫了几个,才慢慢地让他们养成了排队的习惯.”苏侃道:”这几天倒是慢慢的都习惯了起来.其实吃的虽然不充裕,但也不会让他们饿着,只是这些人恐怕是饿得狠了,也饿得怕了,生怕排到最后就没有了.”
走到棚子前,秦风伸头打量了一下桶里,不过是一些菜汤罢了,上面漂着一些油花儿,每个人一碗菜汤,两个馍馍.这东西,没什么油荤,并不经饿.但对于这些不久之前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东西了
“大军物资转运困难,也只能这样了.等到明年开春,便会好上一些.”军司马苏侃生怕秦风又不满意了,赶紧解释道
“已经不错了.现在救命可比吃好要重要得多.对了,这里看起来只有四五百人,其它的人都安置到别处去了吗?”秦风问道
“是的,难民越来越多,里头的青壮也不少,聚集在一起的话,不好管理,也容易生事,更要防备着有人作乱,所以便又选了好几个地点新建村子,村子里头的人都是随意编组的,特别是那些青壮,都编散了,每个村子丢几个,倒不怕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取暖的问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离开了这片地方,行走在村子里的碎石小道之上,秦风想起那些妇女孩子手上一道道的血口子,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其中有一个小小的女孩,大概也就小文那么大吧,做在一个小兀子之上认真地编织着麻绳,那双小手之上的一道道血口子让秦风更是不忍
“陛下,我们也正在想办法.这黄泥岭的土适合烧砖,中军的后勤兵们正在那里修建几个窖洞准备烧砖,距离黄泥岭不远的地方的黑泥岭发现了一个煤矿,平塘城有商人已经出钱买下了这个煤矿的经营权,正准备在那里开矿,听说他要做什么蜂窝煤,还在平塘城招了不少的铁匠,泥瓦匠,马上就要开工了.但这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需要时间.”
“这个商人是从哪里来的?”秦风一怔
“是从新桐那边儿过来的,带着几个很特别的烧媒的炉子,大将军很是喜欢呢,要他尽快的投入生产,优先供应军队.大将军说有了这个玩意儿,大军便不用每天出动那么多人去寻烧柴取暖了.样品其实已经送到我哪里了,不过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心这些难民村子的事情,倒是还没有回去细看.”
大明的商人果然嗅觉灵敏,这就已经带着东西赶到这里来了,看起来新桐郡守一定是将这些东西卖了一个不错的价钱.能就地生产这些东西,对于减轻军队的后勤压力还是非常有帮助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游戈的秦军
茂密的松树林子如今全被积雪所覆盖,从远处看,便是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雪雕,那些形态各异的松树树冠如今全被积雪塑成了不同的模样,从远处看时,并不太容易分辩出这里居然是一大片林子。
林子里的雪显得薄了许多,有些地方因为树冠过于高大,甚至没有积雪,地面之上,枯黄的草稞子趴在地上,被冻得硬梆梆的,那些细密的草茎之上,亮晶晶的冰棱微微闪着光芒。
林子里有百余条汉子,百多匹战马。他们都是雍都城皇帝亲率的雷霆军。昔日的天之骄子,眼高于顶的他们,在这个冬天碰到了一支比他们还要强悍的军队,在一次次的较量之中,对方用鲜血教会了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
整整五百人的一个哨的骑兵,出城一月,便折损了绝大多数,如今只余下不到两百人尚在苦苦支撑。他们需要维护从雍都城到双联城的粮道安全。
刘奎盘膝坐在一株老松之下,用力的咀嚼着冻得如同石头一般的肉脯,肉脯腌制得很咸,但却能为他们补充必要的盐分。他的战马就站在他的身侧,正用嘴拱着地上那些草皮,然后大舌头一卷,将这些草枝卷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嚼起来,或者是那些被他扯出来的草根还有些汁水,这让嚼了快一个冬干草粮的马儿很是开心,满意地打着响鼻,然后大脑袋换一个地方继续拱着。
林子里的汉子们都沉默着吃着东西,有的人吃完了东西便靠在一株株大树之上抓紧时间睡觉,以便能使自己的体力迅速地恢复。因为这这一片雪原之中,战斗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似乎敌人的斥候无处不在,有时候会是十人一组的小队,有时候,却是百人甚至数百人的大队伍。
体力不足,便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只要有一点时间,就要让自己和自己的战马保持充沛的体力,这是出雍都以来,敌人的骑兵让他们学会的第一件事,虽然是用鲜血为代价学来的。
昔日雷霆军光鲜亮丽的铁铠早已被他们弃之如蔽履,那东西的确威武,好看,在两军正面对撞以硬碰硬的时候,能给战士们提供足够的保护,但在这雪原之中,在与敌人骑兵犹如捉密藏的战斗之中,就完全失去了作用甚至成了战士们的负担。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记得第一次与敌人的骑兵交锋时的场景。那时他们齐编满员,与一支不过百余人的明军骑兵相遇。相遇的第一时间,明军转身就逃,这让他们很是开心,雷霆军威名在外,竟然让敌人不战而逃。
他们自然是紧追不舍,但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们的战马已经快到极限,而敌人却仍然轻盈得如同雪地之上的精灵。
敌人没有着铠,而他们却是全身盔甲,当一匹战马身上多驮了上百斤的东西之后,即便再强壮,它的体力也不可能持久的。
追逃之势瞬间逆转。逃跑的变成了人多势众的雷霆军。而凶神恶煞尾随追击的正是他们先前大声嘲笑的胆小鬼。
一个个同伴因为战马体力不支掉队,然后被那些明军追上围殴致死。
到最后,还是副尉毅然率领一小半骑兵转身迎敌,用自己的性命其他人逃跑赢得了时间。但这个五百人的哨队,便只剩下了三百来人。
随后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之中,人员慢慢的减少,又有一半人永远葬身在这片雪原之中。
所有人都很茫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敌人似乎是太过于强大了。他们每一次碰到的敌人骑兵都不是同一路人马,似乎他们的对手时时都在换人,而他们,却如同一只受伤的孤狼,正面对着一只凶残的老虎在作徒劳无益的挣斗。
哪怕他们显得再凶狠,都无法掩盖他们本质虚弱的事实。
他们需要肃清这一带明军的小股人马,以保证粮食能运到双联城中。但越是往后,他们越是感觉到力不从心了。每一次粮队能有一小半的粮食送到双联城中,他们都觉得这是一场极大的胜利。但这些粮食,是不足以保证让双联城的士兵们够吃的。
而且,敌人的这些斥候队伍,似乎愈来愈多了。而他们,却不太可能有援军了。雍都城很大,五万雷霆军对于保卫雍都来说,却显得并不多。努力保卫外面的几座卫城,迟滞明军的行动,为雍都城挣取更多的时间,使皇帝能够武装更多的青壮,训练出更多合格的士兵,便是他们唯一的目的。
但就算达到了这一目的,雍都就守得住吗?或者城内的老爷们,将军们是这样想的,但在城外已经作战了月余的刘奎和他的伙伴们却并没有这么乐观。
他们已经充分领教了敌人的厉害。
明军并没有向卫城发起什么强有力的进攻,看起来并非他们不能,而是他们不愿。这样的天气之下展开攻城行动无疑会强大攻击的难度。而现在的所有行动,却又让雍都外围的这些卫城,已经难以为继,持续这样下去,这些卫城或者等不到敌人攻打,便会全部饿死,冻死。
或者朝廷认为明军长途跋涉,十数万大军的消耗会让他们的后勤供应困难,一来便会向这些卫城发起猛狼,但很显然,明军压根就没有打算这么做,而他们的后勤供应到现在为止压根就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当初为了击败明军,赢得雍都保卫城,朝廷采取了残酷了坚壁清野的计划,雍都百里之内,所有的百姓的粮食都被收光,所有青壮劳力都被赶进了雍都城,而那些老弱妇孺则弃之不顾,目的就是让明军在雍都城外找不到一粒粮,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供他们使用的壮丁劳力。正是这个政策,造成了雍都城外如今百里以内荒无人烟的惨象。
雍都周边的百姓遭了大殃,但明军却根本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他们的后勤供应源源不断,让这支十数万的大军,即便驻扎在冰天雪之中仍然过得有滋有味,反而是秦人,日子是愈来愈难熬了。
刘奎叹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铁皮壶,拔开上面的软木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内里的液体倒了一小点到嘴里,咽下去,下腹便如同点着了火一般,一股暖热顺着那里漫延遍全身。
这是他们在杀死了一支明军斥候队之后,从明军身上抢来的。其实他们一些人身上的装备,有很多都是从杀死的明军斥候地里抢来的。
带着面罩的双层皮帽子,露出大半个指头的手套,还有自己手上的这种酒壶。喝了一小口,他便紧紧地将软木塞上,这种酒,他以前从来没有喝过,只需要一小口,便能让冻得僵硬的身体恢复暖意,在冻天雪地之中作战,刘奎当然懂得这玩意儿的价值。而让他感到恐怖的是,这样的小酒壶,在他们杀死的每一个明军士兵身上都有。
有的还剩下小半壶之样的酒,有的只剩下几口,当然,也有的只剩下一个空壶。
明军竟然能为每一个士兵装备这种奢侈的东西,这说明了明军的后勤供应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问题。现在还是冰雪漫天,等到了来年春上,积雪融化,万物复苏,明军的后勤供应,只怕会更通畅。
深深体会到这一点的刘奎,早已经意识到想通过拖垮敌人补给的方法来让明军陷入虚弱的战略已经失败了。
收起小壶,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弩机,这也是战利品,不过很可惜,战斗结束之后,他只在雪地里找到了两枚弩箭,其中一枚,还是从战友的遗体之上拔出来的。
小巧的东西做工很细致,但却能瞬间收割人的性命。这支弩机的机身之上还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似乎就是这柄弩机的主人的,现在他已经死了。
刘奎苦笑,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就和这柄弩机的主人一齐作伴去了。
顺手拿起脚边的一支马槊,那是他不久前碰到的一支十人巡逻小队,与以前碰到的明军斥候不一样,这支小队每人都装备着这种马槊,虽然只有十个人,但自己这边这一战,却足足死了二十几个才将他们拿下,这马槊便也成了自己的战利品。这支骑兵的战斗力让他心惊,比起他们早前碰到的明军斥候要厉害得多了。马槊末端刻着的追风,让他悄然明白了这是属于明人的那一支部队。
真是一支奢侈的部队啊!马槊,即便是在雷霆军中,也是只有高级军官才能拥有的高端武器,在明军之中,居然人手一支。
刘奎将马槊的一端顶在地上,自己手持枪尾慢慢的用力,眼见着那槊慢慢的弯成了一个弧形。一泄力,嗡的一声轻响,马槊便又恢复了原装。
这仗,还怎么打?拥有这样战斗力的一支明军,自己只要碰上一支百人以上的队伍,就绝无胜理。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刘奎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场无法赢得胜利的战争,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从满怀着击败敌人光复失土时的雄心壮志到现在灰心丧气认清现实,只不过用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再努力的挣扎也不过是延迟失败的时间而已,作为一名大秦军人,而且是最为光荣的雷霆军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到最后直至生命消失了
刘奎闭上眼睛,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想起了前不久碰上的那个年轻的明国斥候.相比起已经四十出头的刘奎,那个明国斥候大概也就二十多一点吧.当那个年青的斥候下了战马丢掉武器大步走向他的时候,他的确有些震惊了
因为这个年轻人是可以逃跑的.但他没有,而他最后的目标,竟然是为了带走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难民.这些难民都是从双联城被驱逐出来的,这一点刘奎很清楚,双联城的守将连绍文很冷酷,但刘奎却并认为他做得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降低双联城的粮食负担,让双联城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
这些人都是秦国军人的眷属,在刘奎想来,明国人难道不应该仇恨他们吗?可一个小小的斥候,居然为了挽救这些人的性命,敢于赤手空拳的走到自己的面前来
要知道,这个时间段,双方的斥候,巡逻队已经在这一片区域杀红了眼睛,只要一见面,就是分生死
秦人自己都不在乎同袍的生死,而敌人却在挽救他们的生命,那一刻,刘奎觉得很荒谬,也觉得很羞惭.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脸,秦人也没了脸,那一刻,他甚至想着杀了这些明人斥候来掩饰这一件丢脸的事情
这些明人斥候死了,那些难民自然也会死去,然后这样一件丑闻,自然就不会被传开
那一刻,他是真动了杀心的
就是他准备下令的那一刻,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从一种莫名的愤怒之中清醒了过来
自己是大秦的士兵,自己不能保护那些眷属已经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为了掩盖这件事而让他们无辜的死去,那就不仅仅是耻辱了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从那一天起,他除了战斗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沉默.经常会在短暂的睡眠之被那婴儿的哭声惊醒
那是新生.或许对于那一个新生儿来说,他将迎来一个崭新的生活
那是惊惧,或许那一刻,他已经感受到了他即将迎来最大的生命危机
那是祈求,他不甘这样死在本应该保护他的人手中
那是愤怒,他不解为什么自己为生出杀机
那一刻,他无比羞愧
林子外响起的马蹄声,将刘奎从回忆之中惊醒过来,他睁开了眼睛,看着飞奔入林的骑兵,站了起来
他在林子外放了不止一处暗哨,如果是敌人,早就发出警示了,如今这一骑既然长驱直入,那自然只会是自家兄弟
“哨长,我回来了.”那人翻身下马,扯掉了头上的皮帽子,露出一张刘奎熟悉的面孔
“那些人,怎么样了?”刘奎轻声问着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扁扁的小酒壶,递给了刚刚回来的士兵.士兵接过来小小的抿了一口,瞬间脸上便泛起了一层红晕
“那些人,现在都在黄泥岭哪里.明国军队在那里翻修了原本的那个村子,将那些人安置在了那里.”士失将扁酒壶递还给了刘奎,”我们后来通知的那些难民,也都到了那里,明军修了房屋,运去了很多的粮食物资,那些人,算是都活下来了.”
看着士兵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刘奎也觉得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终于是活下来了啊
虽然这对于他忠心耿耿的那个朝廷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但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却是不幸之中的最大幸了,他们或许会在战争之中失去他们的儿子,兄弟,父亲,但总算有人能够活下来,而在这个乱世当中,活下来,已经是一种奢求了
他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已经有了明悟,为国战死将是自己最好的结局,或者自己的家人能在秦国彻底失败之后并不会受到牵连,明人既然能容忍双联城的这些军人眷属,那么自然也能容忍自己那些还在雍都城中的家眷
他出来已经一个月了,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家里过得还好不好.整信雍都城中现在实行的是军事管制,每一个人每天的粮食都是定量的.军人当然是最为优先的,而妇孺和孩子则是排在最后的,他们一天的定量,只不过能保证他们不被饿死而已.自己在城中的时候,还可以省下一点粮食来让给他们,但自己出城之后,一切就都不好受了,那怕因为自己出城之前领到了一袋粮食作为奖赏,但那一袋粮食,也不过五十斤而已,并不能让家里人渡过很长时间
这里的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家.而已经死去的三百多兄弟,同样如此.或者这场战争更早一些结束,自己和所有人的家人,都能更早的结束这种痛苦的日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刘奎自己都吃了一大惊,同时又心惊不已,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他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们.所有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每一次与明军的遭遇,都是在鬼门关前的一次游荡,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随时都有可能便去阎罗殿中报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刘奎将食指拇指环扣塞里嘴里,打了一个唿哨,林子里所有的士兵们立时便动了起来,一个个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片刻之后,便牵着战马,聚集到了刘奎的左右
又该出击了.刘奎打量着面前的近两百兄弟.这两天便又是雍都向双联城运粮的日子,每到这两天,便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刻.可以说,运到双联城的每一粒粮食,都是用鲜血染就的
这一战结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够活着回来,刘奎默默地掠过每一张面孔,熟悉的面容之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兴奋,也没有恐惧,大家和刘奎一般无二,都已经麻木了.太多的鲜血和死亡,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对一切的激情.战斗,只是一种本能了
“出发!”牵着战马,刘奎向着林子外走去,离开了这个他们隐藏了好几天的松树林子.也许他们下一次还会回到这里,但肯定不会再有这么多的人了
从雍都到双联城,不到五十里的距离,每一次往双联城运粮的行动,便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明军的斥候,巡逻骑兵会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从各个方向之上突然出现在这个区域中的任何一个点上,向运粮队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刺
五十里的距离,粮队如果全速前进的话,最多一天便可以走到,但每一次的运粮,都会在路上走上两天甚至更多的时间,他们不得不慢,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向前,因为随时随刻都有可能迎来明军的袭击,或者是十几个人的小队,或者是上百人的大部队,或者更多
有时候明军的袭击队伍很明显不是来自同一支部队,但他们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完成行动的统一指挥,形成合力从而给秦军的运粮队造成极大的损失.他们一击不中,立即就会扬鞭远去,而在你还没有喘过气的时候,他们便又会卷土重来
雷霆军的骑兵队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派出城来的,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神出鬼没的明军骑兵驱赶斩杀
可即便是这样,每一次能运到双联城的粮食也是有限的,每一次只能有三到四成的粮食能被运到目的地,因为明军的目的不是抢粮,而是破坏
雪地当中,一支队伍正在快速地向前推进,一匹匹的驮马拉着一辆辆的爬犁,爬犁之上装满了一袋袋的粮食.一支一千人的士兵担任着这支粮队的护送任务
校尉王遵之骑在马上,不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他已经是第三次出城护送粮食了,每一次出城,便等于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之上走上这五十里路,像这样危险的事情,一般人干一次就会想法不再承担这种任务,但没有一点后台的王遵之却已经是第三次了.没办法,哪怕大秦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后台和没后台就是两个样
这两天没有下雪,风却一直在呼呼的吹,地上的积雪被冻得硬梆梆的,这倒让爬犁的速度更快了一些.已经顺利的走过了二十里路了,雍都城雄伟的城廓再也看不到影子,但这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从前两次护粮的经验来看,这个点是最容易遭到明军袭击的时候
只要往前撑到离双联城十里之内就安全多了,那个时候,双联城便可以派出兵马来迎接,明军一般在这个时候便会退去不再纠缠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劫道
王遵之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一些。
事实上,他的运气一直不错,前两次送粮出来,护送粮草的秦军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但他却每每能化险为夷,毫发无损,两场恶仗下来,身上连油皮都没有擦伤一点,当真可谓是逆天之极。
不过王遵之不认为幸运一直会眷顾自己,所以每一次出行之前,他都会向他所知道的神邸们诚心诚意的祈祷一番。上至诸天仙佛,下至荒野草头神,只要晓得的便都拜一遍,就是不知道这些神邸们知道了他如此这般模样,会不会很生气了。
对于王遵之来说,每一次的出去都是在刀尖上跳舞。那怕是运气好得无以复加,在又一次出行之前,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再次回来。第一次出发之前与家人的告别是最难以忍受的,那基本上就是生离死别一般。一次就足以让人崩溃,他却已经进行了第三次了。
想起临走之时妻子的莹莹泪光和儿子可怜巴巴小狗一般的眼神,王遵之便觉得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般,生疼生疼的。
外边的卫城肯定是守不住的。王遵之对这个有着清醒的认识,也许明军一次猛烈的攻击,便足以让这些卫城失守,之所以现在明军没有大规模的进攻,阻挡他们的不是这些卫城的坚固而是因为这种恶劣的天气,或者他们还有其它一些别的想法。
别说是卫城了,便是雍都城,只怕也很难守住。自来外无援兵的困城,从来没有能守住的先例。数十万人口的大城,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以往和平时期,雍都便需要每天从各地运来大是的粮食等物资才能维持运转,而现在却只有消耗,没有收入。即便雍都城在皇帝自虎牢败退之后便一路收缴了大量的粮食物资伫存于城内,但又能坚持多长时间呢?而且这是以牺牲了雍都之外所有秦地百姓的利益才换来的。
王遵之忘不了当时自己带着人马从那些苦巴巴的百姓家里搜出最后一粒粮食之时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愤怒,只有绝望。
所有的青壮都被抓到了城中作为预备兵员,却将老弱妇孺抛弃在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在这样的季节里,那些失去了家中顶梁柱中秦人,还有机会能活下来吗?
现在的雍都城中,弥漫着的不是即将灭国的悲愤,不是奋起保家卫国的勇气,而是无处不在的戾气。偌大的城池,大几十万的人口,虽然因为强力的镇压而保持着沉默,但这种愈来愈压抑的戾气却让每个人心中都像烧了一盆火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盆火便会倾覆,将漫天的火星播撒在城中。
王遵之不想死。
作为一名军官,他能知道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消息。大人物们已经在开始蕴酿要将城中的老弱妇孺们全部驱赶出城了。这将使城中的人口下降至少一半,从而确保粮食能够支持更长的时间,如果自己还活着,还能保证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不会被驱赶出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被冻饿而死。要是自己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再在城中住下去。
城中再不好,再困难,一天总还有一点点度命的粮食。被赶出了城,那就只能是在绝望之中悲惨的死去。
又一次出城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愤怒于明军为什么还没有将那些卫城打下来,如果那些卫城不在了,自己就没有必要再走这一趟危险的任务。
骑在马上,他能看到所有护送队伍的战战兢兢。王遵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每一次出城的队伍回去的时候,十停里面还能剩下三四停就是很不错的了。更何况,这些人还根本算不上成熟的士兵。
青州叛变,虎牢叛变,青河叛变,帝国的几支战斗力强大的边军,在短短的时间里,连二接三的叛离了大秦,青州虎牢的军队投降了大明,青河的军队跟着卞无双去了楚国,这使得帝国几乎被抽干了元气。现在的雍都城中,除了五万雷霆军外,绝大部分的军队,都是一些地卫戍部队以及从战场之上零星逃回来的散兵,再有的就是一些私人武装了,皇帝虽然将他们强行捏合在一起,重新组建了一支十万人的防御大军,但除了雷霆军,王遵之对其它的部队的战斗能力,根本就不抱幻想。
你能指望那些在城外抓来的青壮们为这个抛弃了他们家人的国度流血牺牲吗?可偏偏这样的人,现在在雍都的军队之中占了起码三四成。
上面的人自己也心知肚明,像这样护送粮食的队伍,便只敢派出家人都在雍都城中的士兵出来执行,要是派那些从城外抓来的人,只怕一出城,用不着明军来抢来烧,他们自己就会分了粮食一轰而散。
王遵之觉得前途一片黑暗。现在唯一所求的就是能活下来,只有自己活下来了,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至少让他们还有一碗饭吃。
其实,这不也是城中那些军官们派自己这样的人出来的意图吗?他们很清楚,要是自己不努力的话,城里的家人马上就要遭受厄运了。
他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打量着白茫茫的世界,老天爷保佑,明军这些祖宗这一次就放过自己,不要再来了吧!
或者是他拜的神佛太多,以至于使神佛们都在互相推娓而忘记了这件事情,王遵之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茫茫的原野尽头,就出现了许多的黑点。黑点迅速地扩大,在视野之中变成了一名名的骑兵,正风驰电挚一般的向着他这里奔来。
“敌袭!”王遵之大声的吼了起来。“聚集,结阵。”
千余名士兵慌乱的开始向中间聚集,一辆辆的爬犁被拖到最中间,一个个粮食袋子码起来成为了他们的掩护,盾牌手们竖起了高大的盾牌,长枪手将长枪架了起来,为数不多的弓手在最中间,千余名士兵缩成了一个圆阵,被动地等待着明军的到来。
这个时候,他们只有硬扛着,坚持到在这一带游戈的雷霆军骑兵来救援他们。
王遵之算是很有经验的一员干将了。连续第三次的出城护粮也让他积累了一些对付明军骑兵的经验,这也让他的反应极快,在来袭的敌人离他还有数里地的时候,他这里已经完成了这个龟壳阵的组织。
本来应当重重保护的粮食,此刻被他毫不犹豫地当成了沙包垒在了外面,一辆辆爬犁随意丢弃在四周,这些,都成为了第一步阻挡明军骑兵冲击的东西。
如果命都没有了,还要粮食作什么。如果能打退明军,这些粮食裹巴裹巴送过去照样能吃,如果失败了,那自然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遵之的第一要务就是保命,这也是他在前两次的运粮之中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因为他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当然,最后他送到的粮食要更少一些。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最后自己只是扛着一袋粮食到了双联城,那里的士兵也还是会感激自己的。
一切就绪,王遵之这才有时间打量来袭的明军。这一看,却是让他的心肝都颤了起来。
这一次来的人有点多啊!
这还是第一波袭击,来袭的明军骑兵竟然就有上百骑。
王遵之的眼瞳微微收缩,本能地感到了巨大的威胁。这一次来袭的明军骑兵与他前两次碰到的好像并不大一样。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是的,不一样。首先就是武器,这百余骑与以前碰到的一样,都拿着马槊,佩着马刀,但每个人的背上竟然都还背了一柄弓。
骑射不是随便一个骑兵都能做到的。以往碰到的明军斥候队都算得上是最精锐的了,但一队斥候之中,能有这个本事的也不过一两个罢了,但现在,对面的百余人,人人都背着一柄弓。
再就是个头。
这一次来的明军,纵然是骑在马上,王遵之也能看出来一个个都是牛高马大的魁梧之人,而以往的明军,身材却是什么样的都有。现在这支人马,就像是从很多人中挑选出来的一般,一个个的身材竟然都差不多。
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是一支不一样的部队,就像是大秦的雷霆军一样,可是大明寻常的斥候都能够与雷霆军对抗,如果真来了一支特别挑选出来的强卒,这一次他们还能不能顶得住?
王遵之不指望自己能击退明军骑兵,他只能被动的防守,而击退这些骑兵的唯一指望就是在外游戈的雷霆军骑兵。
以往也的确是这样的。
嗖的一声,一枚羽箭带着尖厉的啸声夺的一声插在外围的粮袋之上,王遵之又是吓了一大跳,在马上使用的弓比起步弓的射程要近许多,但这个距离之上,最前头的一名明军竟然就轻而易举的将羽箭射到了自己的阵地之上,这说明了什么?
“弓箭手,准备!”他厉声吼了起来。
不过先到的却是对手的羽箭。
数十支羽箭划过长空,啸叫着飞向他的阵地。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陷阱
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是相当不容易的。王遵之这一千人的队伍里,能熟练的使用弓箭的只有五十人,准头什么的先不说,至少他们已经能熟练的开弓并将羽箭朝着目标大致的射过去。明军之中弓箭手更是稀罕,普通的军队之中,也就只有斥候才会掌握这个技能。短时间内崛起的明军,更没有时间来花费时间培养弓箭手,而事实上,他们也不需要刻意的培养弓箭手,因为他们的远程打击基本上都由弩机来代替了。明军的弩机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多种型号,力道愈来愈大,射速越来越快,弩机质量也越来越轻,一台弩机,两个士兵便可以抬着飞跑。有了这个大杀器,弓箭在军中便成了一个鸡肋,除了小队行动的斥候,大部队的确也用不着他们了。
整个大明军队还拥有大规模的弓箭手的,也只有一支军队,那就是皇帝亲军烈火敢死营。他们不仅仅精擅弓箭,更是善长骑射。敢死营士兵的这些弓并不是制式打造的,而是兵工坊根据每一个士兵的特点,力量而量身制作,最大化的将弓箭的威力发挥出来。
如果现在与这些人对阵的是一个熟悉明军的人,他就会立刻发现对面的敌人是属于明军的那一支部队。但遗憾的是,对明军熟悉的秦国将领,要么是已经战死在沙场,要么现在便已经加入了明军。
王遵之以前没有和明军大部队对垒过,对明军并不了解。对于明军的认知,主要还是在明军兵临城下之后仅有的几次交锋。
这支明军风格迥异的战斗方式以及让人触目心惊的战斗能力,立时便让王遵之胆寒不已。战斗甫以开始,防守的一方就呈现了被压制的趋势,己方弓箭手射出去的羽箭歪歪斜斜,被风一吹,力道便失去了大半,倒是敌人的羽箭带着强劲的风声,呼啸而来,射地粮袋上,射在盾牌上,偶尔有两支穿过防护,射中士兵,立时便是惨叫连连。
敌人的羽箭同样也受大风的影响,但仍然保持着极大的伤害力,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的弓射出来的箭,力道足以将大风的影响抵消。
似乎已经探查出了己方的实力,明骑飞出一部加速向着防御阵地冲了过来,蹄声踩在雪地之中,卷起阵阵雪雾,骑士身体微微前俯,手中的马槊探出,槊刃闪闪发光。
“准备接战!”王遵之嘶声吼道。
明骑越冲越近,高大的战马,灵活地避开地上的爬犁以及一些其它障碍,似乎马上就要撞到阵地之上,秦军士兵呼吸急促,盾牌兵们身子前倾,手一侧肩膀死死的顶着盾牌,那怕知道这是螳臂挡车,他们仍然不得不这么做。事实上,他们想退也退不了,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就是一排排的长矛兵架着长矛,只等他们扛下骑兵的冲击的那一瞬间便刺出手中的长枪,将马上的骑士刺死。
盾牌兵在面对骑兵的冲锋之时,就是活着的障碍。他们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消耗骑兵的马速。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的冲撞,倒是身后响起了一声声的惨叫,闭着眼,卯着劲等待着自己宿命的盾牌兵只感受到了从盾牌的缝隙之中刮过来的风。
明骑在即将撞上眼前的障碍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小回旋,战马擦着障碍险之又险的掠了过去,在这一霎那间,他们手里的马槊刺了出来。
锋利的马槊刺进了身后长枪兵的身体,拔出之时,带出串串血珠,滴落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之上,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王遵之绝望地看到他的长枪兵刚刚探出身子,举起手中的长枪,便被一柄柄马槊给捅倒,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这一霎那之间,冲锋的明骑身后,另一排明骑手中的长弓适时的射出了一排羽箭。
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前排突刺的骑兵身影刚刚消失,后排的羽箭便已经紧接着射到了跟前。没有给他的长枪兵任何的反应时间,一排长枪兵便惨呼着仰天而倒。
他们都是步兵,身上披着甲,挨上一箭,只要没有正中要害,倒也不见得毙命,但失去战斗力却是必然的。倒是那些被马槊刺中的人,身上的甲胄被轻而易举的破开,眼见得是活不了了。
敌人表现出来的战斗意识,战斗技巧,彼此之间的密切配合让王遵之心里一下子便凉透了。别说是他这些生瓜兵,便是老兵,在这样的攻击之下,也不见得能支持得住。
一排排的骑兵如同走马灯似的在阵地之前掠过,每过一趟,便会给秦兵带来一定的伤害。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急于破开这个阵地的意思,倒像是在戏耍他们这些人。
敌人的狂妄倒让王遵之稍稍的安下了心来,现在他只能等着游戈在这一带的雷霆军骑兵迅速来援。敌人拿他当老鼠耍,他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能拖过这一段时间,他便又可以安全地逃脱这一次的劫难了。
明军每一次的冲锋,都会带走几条性命或者让一些秦兵受伤倒地,但这样的损失,王遵之还是承担得起的。他原本担心那些明骑会全力破阵,他并不认为自己这个简单的防御阵形能挡得住这些如狼似虎的骑兵,只要对手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便能杀进阵中来,到了那个时候,这些生瓜兵们只怕下意识的就会逃跑。而阵容一散,兵步便立即成了骑兵毡板上的鱼肉。前几次王遵之已经吃够了这样的苦头。
要知道,前几次进攻的明骑并没有这一回这样多。
他们总是像狼一样,一波又一波的来袭。
远处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王遵之心中大喜,抬头看去,果然,是他所熟悉的那些身影,雷霆军骑兵再一次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出现了。不过他们的人数比起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又少了许多。
刘奎,那个骑兵将领与他已经算是熟人了。
看到飞奔而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王遵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正在攻击的明骑看到秦骑的出现,一声唿哨,打马便走,竟然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看起来支援过来的近两百雷霆军骑兵让他们胆怯了。
雷霆军骑兵们呐喊着紧咬着明骑的尾巴追了上去,刘奎掠过王遵之身边的时候,大声吼道:“老王,抓紧时间,快走。”
“刘奎,你小心些,这支骑兵不太一样!”王遵之用力全身的力气吼道。
蹄声隆隆,刘奎如同一阵风一般的从他身边掠过,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他的吼叫之声。看着渐渐远去的两支骑兵队伍,王遵之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大声吼道:“快,快,给马套上爬犁,粮食搬上马车,快走。死了的兄弟先不用管了,受伤的兄弟们自己回雍都城去。”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很紧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会有第二批明骑赶过来,他们必须抓紧这一点点空隙,迅速向前推进。
双联城的军队,最多出城十里迎接他们,一旦离双联城远了,明军便有可能截断他们回城的道路。对于王遵之来说,只要进入到双联城十里范围之内,便安全了。
两股骑兵一前一后,瞬间便奔出去极远。刘奎并不想与敌死战,于他而言,能够让这批粮食送到双联城就足够了。他减缓了马速,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们一停,前方奔逃的明骑却也停了下来,百余名骑兵转过身来,盯着他们,似乎随时都准备发动冲锋。
虽然己方人数是对方的两倍,但刘奎却丝毫不敢大意,明骑的战斗力他可是已经领教了多次。以往相遇,他们总是会悍不畏死的向自己发起冲锋。
等一等!刘奎突然想起了什么,以往的明骑只要达到五十骑以上,就敢于向自己的大队骑兵发起冲锋,现在这一支明明有百余骑,人数并自己少不了多少,为什么他们看到自己之后不是邀战反而是打马便跑?
这不正常。
先前与王遵之分别的时候,似乎王遵之喊了一句什么。
“这支骑兵不太一样!”对了,就是这样一句话,刘奎的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撤,马上撤!”他急速的对着左右的同伴道。
“头儿,你看!”一名骑兵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刘奎顺着他的眼光瞧过去,左侧的远处无数的雪雾腾起。凭着他的经验,最起码也有百骑左右。
“头儿,右边!”几乎在左侧出现敌踪的同时,右侧同样发现了敌踪。
“陷阱!”刘奎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队骑兵看见自己就要跑,他们是要将自己引入到这个埋伏圈中来。
“撤回去,撤回去,与王遵之汇合。”他厉声道,一抖马缰,转身便向双联城的方向奔去。
明骑三面来围,似乎早就料到了王遵之的打算,左右两侧来袭的明骑并不是径直扑向王遵之的队伍,而是拉出了一个偌大的弧形向着他围来。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层层截杀
一望无垠的皑皑雪地之上,伴随着疯狂的呐喊之声,数条雪龙轰然对撞在一起,漫天的雪花激荡而起,遮蔽着人的视线。一片白茫茫之中,传来了兵器的碰撞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受伤背创的惨叫声。
持续的时间极短,两支骑兵便背向从那一片飞卷的雪花之中冲了出来。
被马蹄踩踏又被无数奔马掠过而激起的无数雪粉终于缓缓落地,终于露出了刚刚双方交战的那一块地方。
数十个战士便跌倒在了那里。有秦军,有明骑。他们静静的或卧,或仰,或仍然肢体健全,或身子残缺不全。身体周围,一圈圈的红色印迹正在慢慢地扩大。无数的红色正在蠕动着,似乎想要拼接在一起,为这片白地增添另一种色彩。
失去主人的战马有的下意识的仍在跟着交错而过的骑兵大部队前进,有的却停在了主人的身边,低着头哀鸣着,用大嘴拱着躺倒在地上的主人。
刘奎此时的心情却已经平复下来了。从最初的恐惧,震惊到现在的心如止水,脑子里再也没有了其它的想法,眼晴也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
突出去!
这是一个毫无疑问的陷阱。对方在这片区域内秘密地调集了更多的骑兵,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想要彻底歼灭自己所带的这一支部队,将这片区域的秦骑彻底扫空。
对方蓄谋已久。从自己的马槊刺中第一个敌人的时候,刘奎心中便已经有了明悟。对方居然是着了甲的。
这些日子以来,双方骑兵为了速度,为了耐力,都抛弃了沉得的盔甲,秦军还是从明军骑兵那里学来的这一点。但现在碰到的这一波明骑,却是浑身着凯。
很明显,他们不需要保持耐力,也勿需保存体力,他们等在这里,为的就是给自己这致命一击。
回首望向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交击,便有近三十个兄弟交待在了哪里。
视野的前方再一次被飞舞的白色所充斥,迎而而来的寒风夹带着的雪粒打得脸生疼,扫得眼睛几乎睁不开。刘奎却不得不努力的挣大眼睛,身子尽量前俯,手里带血的马槊被他握得紧紧的。
“杀出去,杀出去!”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对面那飞卷的白色当中,便是明骑的第二波阻截。
轰然的金铁交鸣之声,哀鸣声,咆哮声再度响起。
程小鱼此刻正在努力地操控着战马想要追上同伴的脚步。他现在不再是虎牢新三营的斥候小队长了,营将陈绍威将他这个惹祸精和他的小队打包送给了即将新组建的一个战营。还没有认清楚未来的同伴呢,他就得到命令参与这一次行动。
新的战营就在黄泥岭一带集结,一哨一哨的人马,被从各个战营调遣过来,组建一个新的战营,新的主将,新的同伴,数千人马想要形成战斗力,自然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
程小鱼一向自诩自己是精锐,但这一次,他却发现,被从各地调来的队伍,却没有比他差的。集结的过程中,他也看到了一些此前的虎牢军中的同僚,每一个在原来的军队之中,都是翘楚之辈,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
这让他暗自心惊,似乎这个战营集结了许多部队之中的精悍老卒。但这又让他欢喜,激烈的战斗之中,其实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么多的战力极强的士兵组合在了一起,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形成的战斗力必然是会让人恐惧的。
至少,这个新战营在不久的将来,战斗力将远远的超过自己原来呆着的新三营。
这代表着什么?当然代表着在战斗之中能获得更多的胜利,能避免更多的伤亡,能获得更多的战功,能得到更多的赏银,当然,还会有比在普通战营中更多的提拔机会。
还没有等程小鱼弄清楚整个战营的状况,他就被提溜出来参加这一次的任务了,因为这里是新三营的防区,而他对这一带的地形极其熟悉。他的十人小队并没有得到这一次参战的机会,他是唯一的一个。
本来他心里还有些想法,但在与这些陌生的同伴们同行数天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家不要自己的小队了。
合着在自己心中,自己那支战斗力很不错的小队,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渣渣。而自己得到这一次机会,恐怕更多的原因是自己对这里的熟悉。程小鱼可不认为自己比自己的那些队友强出多少。
而这些人,的确要比自己强上不少。
他也终于搞清楚了这些人的来历。原来他们是皇帝陛下的亲军烈火敢死营中的士卒,难怪如此厉害。
程小鱼在努力地让自己追上同伴的步伐。这些新同伴的控马技巧比他要强上许多,他竭力全力的努力着,不让自己被他们甩下。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着,眼睛被雪粉打得有些睁不开,但他仍然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战局。
那些秦人也很强,他们撕破了第一道阻截,虽然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刚刚掠过双方交锋的地点的时候,他匆忙之中扫了一眼,地上起码有四五十具尸体,自己这一方的起码有十好几个。
现在,他们马上要与第二波拦截的接战了。
他们这部一百余骑就是先前攻击那支运粮队的队伍,现在正在衔尾猛追秦骑。在校尉的带领之下,他们不断地加速,却不是插进战场,而是从交战的区域两侧掠过,继续发力向前奔跑。
程小鱼清楚,如果就这样一头撞进战场之中,恐怕他们首先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从敌阵之中杀出来的己方部队。
己方部队在迟滞着敌人的逃窜速度,而他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跑到敌人的前方然后再掉转头来。
掠过那一片飞扬的雪雾中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了那兵刃刺入人体的有些酸涩的声音。
程小鱼勒转马头。跟随着大部队向着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再一次加速,恰在此时,远处那一团雪雾当中,秦国骑兵也正好冲了出来。他们的人数少了很多。随着他们一起冲出来的,起码有几十匹没了主人的马匹。
“杀!”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冲锋的大部队一起呐喊起来。连着两次交锋,秦骑起码少了一半的人。
刘奎绝望地看着又一支拦截部队出现在了他的前方。连着两次的交锋,他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这支明骑非同一般的战斗力,他们比自己平时遇到的要强不少。两次交锋,他折了一半的人。对手的伤亡比他要少很多。
刘奎很清楚,他的这些兄弟们,比起从雍都城出来的时候提高了许多,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再回到雍都城中去的话,绝对可以将雷霆军中其它的骑兵打得找不着北,可即便是如此,比起眼前这支骑兵来说,他们还是差了一筹。
单个的战斗力在这样的战斗之中并不足论。他自认不比对方的人差,但整支部队的协同,彼此之间密切的配合,对方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写意。刘奎敢肯定,如果自己刚出雍都的时候就碰上了这样一支骑兵的话,两次交锋便足以让自己全军覆灭了。
现在,他还有一半人,这让他很骄傲。
但是,他也很悲伤。
因为他认清楚了一个现实,他们逃不出去了。
对面是蜂涌而来的阻截者,而稍远一处的两侧,是更多的明骑正在飞奔向前,在下一刻,他们将在战场的前方再度形成阻截自己的队列,哪怕自己再度杀出去,面对的仍然是又一波明骑。而再一次冲出去的时候,自己身边还能有多少人?
“分散突围。”刘奎下达了一个最不愿下达的命令。
分散突围,便是放弃了战斗。不过这样的话,也许一个也逃不出去,也许还有命大的兄弟,能够侥幸逃脱生天。
听到刘奎的命令,剩余的不到百骑秦兵,便如蜂窝被一块大石头击中破碎之后的模样,倏然之间便四面散开。形成了一支又一支四五骑或者十来骑不等的小队,向着数个方向奔逃而去。
齐奎带着最前边的大约二十骑,却并没有变向,他们仍然如同一柄尖刀一样,迎向了前面冲过来的明骑。
战场迅速扩大,在秦骑崩散的那一瞬间,两翼的明骑便放弃了再向前奔跑,他们呐喊着向着分散逃跑的秦骑奔来。
有组织的抵抗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各自狩猎时间。这个时候考验的不再是群体的协同作战能力,而是每一个骑兵的个体单挑本事。
程小鱼没有看到两翼的变化,此刻,他正俯低身子,紧紧地握着马槊,喉咙之中低吼着狠狠地将马槊向着迎而而来的一个秦骑捅去。
那人已经在前面挨了一下,手中只余下了一柄马刀,整个人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便被程小鱼一槊给捅进了肚子。巨大的冲击力将那顶飞,马槊的槊杆弯曲出了一个极大的孤度,然后又啪的一声弹直,而槊头上的那个秦兵却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式倒飞而去,随着一声闷响,跌在了雪地之中。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手下留情
虽说仅仅只有数百骑参与拼杀,但当刘奎下达了分散突围的命令之后,整个战场须臾之间便扩大了无数倍,战场之上到现在为止,大体之上已经形成了无序的战斗模式。到了这种阶段,一般而言,便是一方已经彻底承认了失败,只想逃得一条性命了。
刘奎下达分散突围的命令的时候,他的麾下大概便只剩下七八十骑人马了,而明骑却还有三百之九,基本上便是四五骑围追堵截一个。
程小鱼盯着一条大鱼。那个人应当是这一队秦骑的头目,上一次程小鱼就是从这个人的面前带走了数百个难民。
其实这队秦兵早已不是出城时的那队光鲜亮丽的雷霆军了,身上穿得也是五花八门,从外表上已经很难辩识出谁才是头领。不过当时程小鱼在这个人的刀锋之下站了不短的时间,硬是说服了此人让他带走了那些难民,对于这个人的映象,想不深也不行。
任谁冒着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的危险与对方做交易,也会将对方的模样牢牢的印在脑海之中。
那人的剽悍也着实出乎程小鱼的所料。两个明军骑兵在与此人的搏杀中被击败了,一个被一马槊捅穿了肚皮,就像先前程小鱼杀的那个一样,肯定是活不了啦。另一个也被他一槊杆子给拍下了马上,程小鱼瞟了一眼,那个身上的骨头只怕断了不少,此刻跌在地上也不知死了没有。不过现在明骑已经控制了战场,只要他还没死,那就有七八成的机会能够活下来了。
当然那家伙也不好受,杀死杀伤两个精悍的明骑,他付出的代价也极重,程小鱼看到他身上至少多了两个血窟窿,一边奔逃一边还在不停的吐血。
程小鱼纵马死死的缀上了这个家伙。
战场之上很混乱,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追一逃。
霎那之间,两人便奔出了里许之地。看到对方的战马速度愈来愈慢,程小鱼不由心中暗喜,那家伙的马屁股上也在冒血了,不知被谁在混战之中砍了一刀。对方马力不济,在跑上一段路,必然完蛋。
程小鱼正想着,前面逃跑的家伙突然就勒转了马匹,从背向他变成了面向他,而且那家伙竟然还猛嗑着马腹,举着血糊糊的马槊,直奔着程小鱼而来了。
程小鱼也不是战场初哥,立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那家伙是一个老鸟,很清楚地明白他现在的处境,再逃下去,失去了战马,他便是自己的毡上鱼肉,他是想趁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先杀死了自己,再抢了自己的战马好逃之夭夭。
要是这家伙还完好无损,程小鱼一定会避开这样的家伙,因为看此人先前的凶猛劲儿,可不是自己一个小队长能顶得住的,但现在嘛,自己的机会可就来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家伙,自己还拿不下来吗?
在战场之上,杀兵和斩将的功劳,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能斩了这个家伙,自己说不定就能弄一个哨长干干,即便不升官,那赏银可也是大把的。有了这些银子,自然也就有了房子有了地,也就有了婆娘。
两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却都又怀着必杀对方的目的,面目狰狞的对向冲来,两柄带血的马槊端端正正的都对着对方的胸膛。
狭路相逢,勇者胜。
马槊距离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近,程小鱼身体微侧,几乎在同一时间,对方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两柄马槊带着风声,交刺而过,却都刺了一个空,同时从两人的肋下穿了过去。
空着的左手猛然一把抓着槊杆,向一侧用力一别。一般而言,只需这样一别,就会将对面的骑士别下马去。
程小鱼心中的喜悦刚刚泛起,一股大力都时也向他涌来,在马上再也坐不稳,身体一歪,从马上坠了下来。
而他对面的家伙与他一样,也同时跌下地来。
刚刚两人使出的战法一模一样,结局自然也是一般无二。
一落下地来,程小鱼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双手,放弃了马槊,身体一弹而起的同时,右手已经从腿边拔出了短匕,糅身扑了上去。
对方同样在落地的瞬间便已经松手向他扑来,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的是,程小鱼手中寒光闪烁,居然多了一把匕首。这就是双方军队装备上的差距了。
对手身高臂长,挥舞着拳头砸向程小鱼,程小鱼手中多了一柄短匕,手臂加上匕首的长度,倒也与对手差不多,在程小鱼鼻子上挨了重重一拳的同时,他的短匕也落在对手的肩膀之上。哧的一声便插了进去。
程小鱼眼冒金星,鼻血长流,看什么都成了双影儿了。
那人吃了一刀,一声闷哼,身体也是原地打着晃。
两人只是微微地顿了一下,便又扑上去扭打在了一起。这一次却是贴身肉搏了,两人几乎缠在一起,在雪地之上翻翻滚滚的搏斗起来。
这种状态下的搏斗,基本上便已经退化成了如同野兽一般的撕咬了,只剩下本能的反应而没有了什么任何清醒的思维。程小鱼手中的刀很快就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两人的拳头砰砰的互殴在对手的身上。
与程小鱼作着生死搏斗的正是这支秦兵的头领刘奎。他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普通士兵也这样难缠,当然,要不是他身先前身上受了伤,眼前这个家伙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现在,他已经感到气力渐渐不济起来,失血太多,晕眩感不停地袭来。
他必须要马上干掉这个家伙。不然让其它的明骑追上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活路。
但他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的顽强程度,虽然刘奎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那人却仍然在附隅顽抗。
程小鱼心中绝望程度正在一点一点的上升,现在他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感到对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而自己抵抗的力量却愈来愈小。
终于,程小鱼的双手都被对手格住,而对方两只铁钳一般的大手已经一正一反地扳上了他的头颅,下一刻,对方一发力,自己的脖子就会你麻杆一样在卡嚓一声中被扭断。
程小鱼绝望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
刘奎耳朵里已经听到了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他也终于完全制伏了眼前这个家伙,双手就待发力扭断那人的脖子的时候,他的眼睛落在了对方的面孔之上。
“是你!”他脱口而出。
十几天前,那个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带走数百个秦军家眷的明军,赫然便是眼前与自己搏命厮杀的家伙。
这一刻不知刘奎在想什么,他并没有马上扭断对手的脖颈而是迟疑了那么一下。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迟疑,让程小鱼觅得一线生机,他的两只手翻上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当刘奎省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一举杀死眼前这人的机会。
只是瞬息之间的僵持,身后的马蹄声便倏然而至,刘奎只觉得背心一凉,似乎全身的力气眨眼前便从那处发凉的地方奔腾而去。本来强劲有力的胳膊瞬间便软了下来,他扑倒在程小鱼的身上。
程小鱼仰面朝天,自然看得清楚,那是一个明骑急奔而来,手里的马槊自刘奎的后背钻入,槊刃之上有留情结,自然不会伤着下头的程小鱼。
“兄弟你还行吧?”马上的骑士大声问道。
“死不了!”程小鱼吼道,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喜欢:“多谢你了兄弟!”
那人大笑着打马奔向别处。
程小鱼却没有爬起来,他知道,刚刚那一瞬间,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敌人,实际上是饶了自己一命。只要当时对方一发力,自己早已经死了。
“为什么不杀我?”他仰躺在地上,问道,趴在他身上的那个人脑袋就垂在自己的肩头之上,他还没有死。程小鱼能感觉得到。
那人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嗬嗬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程小鱼的脖颈。
“我叫刘奎。”
“家在雍都三元里街。”
“有一个婆娘一个孩子。”
声音很含糊,时断时续,但程小鱼却听得很清楚。
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如同打摆子一样在颤抖,知道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好,你饶了我一命,我便还你两条命,等我们打下雍都,我会去三元里街,你的婆娘和娃娃,以后我养了!”程小鱼斩钉截铁地道。
波的一声,如同戳破了什么东西一般,身上的那人再也没有了动静。程小鱼仰躺着又过了一小会儿,才将身上的尸体推到了一侧,蹒跚着爬了起来,盯着这个差一点就要了他命的家伙。
“我说话算话!”他看着对方道。
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马槊,捡起了自己的短匕,自己的战马并没有跑走,程小鱼打了一个唿哨,那家伙便飞快地跑了过来,亲热地拿头蹭着程小鱼。
程小鱼翻身上马,回头再看了一眼刘奎的尸体,猛地策转马头,奔向大部队的方向。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小小的改进
陈志华走进院子的时候,看见秦风正在兴致勃勃的在院子里做着煤球
乐公公挥舞着铁锹,在院子的一角一将一些黄土掺到石炭之中,再加上一些水,用力的搅拌之下将这些石炭变成了一团团的糊糊.堂堂的内侍总管,九级大高手,身上,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黑道子
秦风提着做媒球的机子,往煤堆里一戳,用力的扭几下,便提了起来,走到小院中,将下面的铁皮罐平平放在地上,四指抓着手柄,两个大拇指将手柄上柄的另一个小手柄摁下去的同时将铁皮罐子提了起来,一个圆柱形的蜂窝媒便周周正正的立在了院子中
院子里已经整整齐齐横平竖直地站了好几排这样的煤球了
“陛下真是好雅兴啊!”陈志华笑着躬身行了一礼
“谈不上什么雅兴.”秦风提着机子又撮了一个,抬头望了望天空,”难得这两天出了太阳,便抓紧时间做几个,自产自销嘛!顺便试试新炉子.”
“陛下,这石炭虽然能取暖,但烧起来味可不好闻,而且还不能长时间放在屋子里,时间长了有可能会死人的.”陈志华道
“嗯,你说的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这东西,还真不能放在士兵的军帐之中,大冬天的,军帐捂得严严实实的,在大帐里烧这样的媒的确有问题.”秦风点了点头.”今天过来,是前方有什么变故了吗?”
“是的.”陈志华点了点头
“好,屋里头说.”秦风将媒球机子扔在一边,拍拍手上的煤灰,转身向着屋里走去,陈志华也赶紧跟上
一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志华环顾了一下屋内,不由轻轻的咦了一声,”陛下,您这屋里头?”
“看出来了吧?”秦风呵呵一笑,走到屋角,从那里一个石头桌子上提起一壶水,将热气腾腾的水倒在脸盆里,扯了面巾,浸湿了一边擦着手脸,一边看着陈志华
陈志华走到屋角,打量着这里的这张石桌
这哪里是一张什么石桌,这明显就是一个不一样的煤炉子
最下面,原来圆形的媒炉子被做成了方形,稳稳的搁在地上,上面多了一个台子,嵌着薄薄的石板,中间放水壶的地方矮下去了一截,比水壶略大一些,看起来还可以搁其它的东西,而这下头,便是炉子了,探头一看,里头几个蜂窝煤烧得正旺,冒着蓝色的火苗.而在桌子的一侧,一个铁皮筒子从炉子上一直向上,大约有两米高然后拐了一个弯,又探出去一截,从墙上钻了出去
伸手正想去摸铁皮筒子,秦风已是叫了起来:”小心,这玩意烫得很.”
陈志华的手凝在半空,隔铁皮筒子只有寸许的距离,已是感到了一股股的热气从这个铁皮筒子散发了出来
再伸手按上面前的薄石板,石板也是热乎乎的
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屋里虽然烧得是煤,但却一点异味也没有
秦风拖了两把椅子,一把扔给他,一把自己坐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秦风笑呵呵道
陈志华连连点头:”还真是不错,原来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用.”
“上一次你们军帐里士兵烧煤出了事儿之后,我便找了几个工匠来想办法,然后就弄出了这个.”秦风道:”烧煤的确有股很大的异味,而害人的也是这股异味,不过将这股异味导出去,就没有问题了.关键是啊,加了这个铁皮筒子之后,整个屋了都暖和起来了,哪怕是四门紧闭,也不会再有什么危害.”
“这样一改,的确就变废为宝了,军帐里虽然用不成,但军营里却能用,一般的家庭也能用.一个炉子,几个煤球,便能让整个屋子暖融融的,这要是烧柴,得烧多少才有这个效果啊!”陈志华连连点头:”回头我也弄一个去,关键是这个方便啊,还不会让屋里到处都灰扑扑的,陛下,即便是烧最好的白炭,屋里的灰啊也是很多的.”
“小小的改动,便能发挥巨大的作用,这东西,对我们大明来说,还是帮助很大的,我们大明,加上现在占领的秦地,冬季长,温度低,白炭是好,但这东西贵,很多人烧不起啊.石炭便宜,谁都烧得起.而且秦地这边,越往西去,树木便越稀少,这几天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别说白炭了,便是柴禾也都不便宜,很多秦人,到了冬天,基本上便是靠熬,熬得过去便活,熬不过去便死.”
陈志华点了点头
“其实秦地石炭很多,只是以前烧他老是出事,所以用得人极少,这样小小的一改进,便没了这个问题.”秦风点了点面前的桌子.”这东西可以推广,而且可以推动一个产业的发展.”
“可那些砍柴买柴的人,可就没了活计罗!”陈志华笑道
“那毕竟是少数人,不干这个,他们还可以去干别的嘛,再说了,这样的天气去砍柴,也不是什么容易事.”秦风道:”今天中午别走了,我请你吃饭,就用这炉子,咱们来涮羊肉.乐公,乐公.”
乐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已经糊得乌七麻黑的,”陛下,那堆煤已经全都做好了,今天一个太阳下来,大概便能让他们外面干了.”
“行,中午咱们吃涮羊肉,你去安排一下.”秦风笑道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乐公公乐呵呵的去了
这个时候,炉子上的水已经沸了,秦风拿了茶具出来,便准备泡茶,陈志华赶紧将东西移到自己的面前
“陛下,还是我来吧!”
秦风一笑,”也好,你出身名家,搞这些东西在行,我是怎么也体会不到这里头的乐趣,偏偏兮儿经常逼着我干,说是修身养性,我还是喜欢大碗茶,爽快.”
“各有各的乐趣而已.”陈志华熟悉的开始泡功夫茶,”在军中,臣喜欢大碗茶,回到家中没事的时候,臣便可以慢条斯理的来享受一下泡工夫茶,泡工夫茶啊,真正的乐趣倒不在喝,而在泡的这个过程.”
秦风大笑,从陈志华手中接过小杯,抿了一口,在嘴里回味片刻,然后一仰脖子一饮而尽,”或许是这样吧,有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嗯,先前你说前方有了一些变化,发生了什么事了?”
“马猴将军出手不凡!”陈志华再给秦风递了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地品着
“小猴子干出点成线了?”听到这个消息,秦风也挺高兴
“是的,陛下.”喝完杯中的茶,陈志华坐直了身子:”马将军他已经肃清了双联城周边游戈的雷霆军骑兵,将雍都运往双联城的粮食通道完全截断,现在双联城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秦军有什么反应?”秦风问道:”雍都是再派人出来打通这个通道,还是准备放弃双联城?”
“恐怕雍都没有这个勇气再派出雷霆军了.”陈志华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整个雍都也不过五万雷霆军,在这些卫城周围游戈的大概有五千骑,已经占了十分之一了,这一个冬天,我们一直在与这些人纠缠,五千雷霆军,损失得已经差不多了,双防城这一带本来最多,占了近两千骑,但现在,一个也没有了,最新的探子查到的情况是,剩下的千余雷霆军,已经撤回到了雍都城中去了.”
“也就是说,雍都放弃外面的卫城了!”秦风道
“可以这样说.”陈志华点头道:”双联城马上就要断粮了,陈绍威估计,镇守双联城的秦将连绍文恐怕会孤独一掷了.”
“孤独一掷!”秦风眉毛一挑:”他是准备撤回雍都城去吗?这可是自取死路.”
“的确如此!”陈志华道:”连绍文是一个不错的将领,双联城距离雍都五十余里,而现在这五十余里到处布满了我们的骑兵,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但他们离陈绍威的大营驻地可不过十里地而已.”
“连绍文是想攻击陈绍威的大营?然后抢夺陈绍威大营里的物资?”秦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困守是死路一条,撤回雍都也是死路一条,攻击陈绍威的大营,虽然也很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机会.”陈志华笑着道:”失败了,不过一死,但万一成功了,他们便又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同时还可以大大的长一些秦军的士气.连绍文在双联城粮食物资告急的时候,将城里的眷属都赶出来,这样的事情,他还真做得出来.”
“这是陈绍威的判断?”秦风问道
“是,所以陈绍威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连绍文去自投罗网,同时他亦派人来函,请求我命令马猴的骑兵和追风营的骑兵帮着新三营隔断另外几个卫城与双联城的联系,陈绍威估计,其它几个卫城说不定会支援双联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双联城对整个卫城防守体系的作用.”
“嗯,有点意思.”秦风笑道:”这样的热闹,我得去看看.如果能在这个冬天就将雍都外面的卫城全都扫干净的话,那明年可就要省很多事了.”
“这个冬天,如果我们能将兵锋再向雍都推进给几十里的话,相信雍都会更紧张的.”陈志华补充道
“很好,那就以双联城这边为引子,发动一次战斗,将外围的卫城扫清了吧!”秦风叮叮的敲着桌子,”等你们拿下了卫城,我也该回去了,明春总攻的时候,我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