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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马前卒txt下载     马前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七章:继承者

    看着易红元的模样,曹云轻笑起来:“红元的模样似乎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这却是为何?”

    易红元老脸一红,但他与曹云相处数十年,倒也不用舍不下面皮,当下直言道:“王爷,红元是王爷的幕僚,不管走到那里,谁都要卖红元三分薄面,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了我的脸,不也是打了王爷的脸吗?可王爷既然已经有了去意,却又要让红元执掌这是非之地,操持这注定要得罪人而且很艰难的事情,红元只怕办不妥当啊!得罪人红元倒是不怕,但办砸了差使,叫红元以后如何再有脸去见王爷?”

    曹云听了这话,不由大笑起来:“原来红元是担心自己没有了后台,不好做事啊?”

    易红元腆着脸笑道:“红元抱惯了王爷的大腿,如果一旦没得抱了,只怕便有些力不从心呢!”

    “你啊你!”曹云笑得前仰后合,“真正是一张利嘴,你的才能,我还不知道,莫不成你还以为我当真是为了要在临走之前安置自己的部属才为你求来这潞州郡守之职么?那可就错了。如果你没有这从才华,我是绝不会让你坐这个位置的。不管谁找我跑官,有多硬的后台,你有几分才华,我便让你做多大的官儿,一分才华也没有,那就有多远滚多远。红元,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陛下面前建议你来当这个郡守么?”

    “正要请教王爷,红元在军中厮混惯了,这原本的读书人的脾性是一点也没有了,倒是一肚子的杀伐勾当,当文官治理地方,着实心中没底。”易红元正色道。

    “要的就是你这份杀伐果绝之力。”曹云脸上的笑容敛去,取代而之的却是满脸的杀气:“潞州是皇上开革的第一个试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那些不知死活的将手伸过来的人不死上一批,不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他们就不知道陛下的决心有多大。这种事情,一般的官员做得来吗?”

    “如果这样,派一个将军坐镇岂不更佳?”

    “要杀得有理有据有节,不能随便动刀子啊!”曹云叹了一口气:“我麾下的武将,杀人倒是够利落,但怎么杀人,他们就没什么考究了。陛下也是苦于囊中无人,所以我才推荐了你。”

    易红元脸显不满之色:“的来是王爷将红元卖了。我还本打算与王爷一齐去醇酒美人歌舞作乐,不想到得末了,王爷去享受了,红元却还得搭上这条老命来做事!”

    曹云被易红元逗乐了,“当然,我不卖你,谁还能卖你,谁又能卖得了你?红元,其实是你想左了,其实我退下来了,不当这个统兵大帅了,我才能更为你撑腰啊。”

    易红元默然无语,“这算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鹰尽,良弓藏吗?”

    “没有那么夸张!”曹云却是无悲无喜,“我是皇室子弟,纵然与皇帝陛下感情深厚,但执掌大齐兵权数十载,已经殊为异数了。陛下能信我这么多年,我已经感恩不尽了。红元,你想一想,一个皇族子弟,手中握着几乎大齐八成的兵力,就算是圣人坐在那个位子之上,也会心惊肉跳的。当今陛下,心胸之开阔,亦是举世少见了。此次击败楚国主力,我已经立下不世功勋,陛下可谓是赏无可赏了。我已经是亲王,还能赏我什么?我再不知进退,不识好歹,那才是自取灭亡之举。如今风风光光的退下来,又什么不好?”

    “红元当然清楚,只是心中不是个滋味。”易红元叹息道。

    “像我这样的人,能得善终,你当为我击鼓而贺。”曹云笑道:“以后我就要当个富贵闲人了,陛下不肯寒了将士功臣之心,当然也得在虚名之上给我大大的赏赐一番,什么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加九锡这些东西,我肯定是能到手的。天下皆知你是我的人,以后谁敢给你脸子看,谁敢为难你,我便是在大朝会之上破口大骂当庭护犊子,也没人敢说我什么的。我光明正大的护着你,而且最妙的是,你是在给皇上办事。所以你就在这里甩开膀子大干就好了。”

    易红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王爷,既然如此,如果红元还干不好的话,那可真是没有脸子还见您了。”

    “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曹云却没有他那么乐观:“明着不敢为难你,但暗地里给你下绊子,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你把事情办砸,让你没脸再在这里呆下去,那些人还是敢干的,所以你还是得小心一二。”

    易红元一笑:“王爷这倒请放心,我就怕别人拿着大帽子砸人,可不怕他们阴谋暗算,红元这一辈子干得就是这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想拾掇我,我保管让他们没有好下场。”

    “大善!”曹云乐道:“这就显出你易红元的杀气腾腾来了。”

    “王爷若去,继任者当是谁?”解决了自己即将面临的问题,易红元便将心思放到了这一桩大事之上,这些年来,他为曹云参赞军机,出谋划策,大齐军队之盛,说有他三分功劳,那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也许最下层的士兵,并不知道易红元的存在,但高级军官们,却对他极是佩服。“周济云?”

    曹云麾下,郭显成,周济云堪为左膀右臂,也是曹云一直竭力扶持提拔的两员大将,两人本来是一时喻亮,难分高下,但郭显成这一次被明军打得溃不成军,丢尽了大齐的面子,在易红元的心中,却是失去了与周济云相争的本钱了。

    反观周济云,在这一战之中,却是相当的耀眼,特别是最后弃程务本后撤的主力不顾,命岳开山指挥主力直趋昆凌关,一举夺得了楚国这个东部要塞,进而横扫东部六郡,其战功,几不输于亲自坐镇潞州的主帅曹云。

    要知道,即便是曹云亲自指挥,最终还是让闵若英率领四万火凤军突围而去了。

    “周济云?”曹云眉头微微一挑,旋即摇了摇头。“原本我也还很看好他的,但这一次,他表现得太急了,相信这一番举动落在皇帝眼中,不是嘉奖,而是要带上成见了。”

    易红元一愕,“您是说,他带领骑兵平灭江涛之乱之后,不是返回主力部队去指挥攻略楚国东部六郡,而是径自带着骑兵去对付安如海?”

    “正是!”曹云冷冷一笑:“不管周济云的借口找得多么好,但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是在讨好。但这个讨好的对象却不是皇帝陛下。”

    “他在讨好天下豪门大阀!”易红元旋即明悟过来,“他是在造势,为自己能接替王爷的位子,争取更多的支持者。”

    “他的确很聪明,亦有大才,但未免也太心急了一些。”曹云哼了一声:“我还没有下台呢!他便急吼吼的急不可耐了。不过太聪明了不不是一件好事,他这番举动落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可不是加分,而是减分了。”

    易红元点了点头:“陛下现在正想法设法的削减地主豪强的势力,为改革大齐扫清障碍,周济云的举动,的确是犯了陛下的逆鳞。安如海势大,陛下看似心焦,实则上也未必不是心中暗喜。”

    “正是如此,周济云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越是积极,陛下便会在心中越发的恶了他。”曹云笑道:“既然看穿了这一切,我在上本的时候,怎么还会保举此人接我的位子?”

    “您保荐的是郭显成?”易红元不由得吃了一惊:“可郭显成这两年的表现,委实有些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关系呢?”曹云打了一个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因为郭显成输了一回,便将他贬得一无是处吧,君不见他去了横断山脉,便将肖锵打成了缩头乌龟吗?”

    “陛下会应允?”

    “先前郭显成大败,按律当斩,可陛下却不但留下了他的性命,甚至还派他去担任与肖锵作战的指挥官,虽然是一以一介兵丁的身份,但这官帽子,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郭显成对陛下,现在只怕是死心塌地的啊。你说说,陛下不提拔这样的人,还能提拔那样的人?”

    “原来在哪个时候,陛下已经动了换帅的心思了!”易红元有些埋怨地道。

    “皇帝陛下自然是思虑极远的,周济云输给郭显成,不是输在才能之上,而是输在为人之上,郭显成为人孤傲,又出身寒门,与那些地主豪强从来不对付。他正适合现在陛下心目的那个人选啊!”

    “郭显成为帅,周济云为将,但将强帅弱,并非大齐之福啊!”易红元有些担心地道。

    “这你倒不用担心,这二人,才具上都是不错的。而且这个局面,也正是陛下一手造成的,郭显成身为主帅却势弱,必然要仰仗陛下才能压制得住周济云。陛下对军队的掌控,将会通过郭显成一步一步的得到加强,再过一些年,这个大帅的位置,只怕就是可有可无了。”曹云道。

    “我明白了。”易红元恍然大悟。

第九百五十八章:纵“虎”归山

    “前线急报!”屋外,传来亲兵们大声的禀报之声,曹云与易红元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感到有些诧异。

    “进来!”曹云沉声喝道。

    一名风尘仆仆的校尉手捧着一份书信,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在曹云面前:“王爷,匡怀恩将军急报,发现楚帝闵若英之主力部队,正在一路向着昆凌关方向急奔,匡将军认为凤凰山一带驻军势难抵挡楚军的垂死挣扎,请王爷令,调集部队,前往凤凰山一带围堵楚军。”

    “闵若英往凤凰山方向?”曹云与易红云两人都是大为诧异,“他们不是应当往万州方向去吗?”

    两人心中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万州周济云部,骑兵已经被周济云带走往长安方向勤王去了,而步兵主力,则在岳开山的带领之下去了东部六郡,虽然程务本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了,万州重新落入齐人控制之中,但那些郡兵,如何能挡楚国火凤军一击?穿过万州,一路直奔荆湖郡,在哪里,程务本已经在哪里站稳了脚跟,必然会派兵接应,这难道不是楚军回国的正确打开方式吗?

    现在居然来了情报,闵若英舍易就难,居然直奔凤凰山方向,需知在这一条路线之上,齐军可是大兵云集,纵然闵若英击败了凤凰山一带的驻军,但他们逃回到昆凌着,要面对的也是以逸待劳的岳开山。

    闵若英这是发疯了么?要拿四万火凤军的生命开玩笑?

    曹云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闵若英与程务本之间生了嫌隙,准确的说,应当是闵若英已经完全不信任程务本了。”易红元率先反应了过来。

    “怎么说?”曹云问道。

    “程务本在万州,没有努力的去救援闵若英,反而见势不妙,一溜烟儿的便逃回到了荆湖,这件事,必然触怒了闵若英,或者闵若英甚至怀疑程务本要对他不利,他不敢走荆湖郡了。”易红元缓缓地道:“闵若英得位不正,当年程务本可是支持闵若诚的。”

    曹云怔忡了半晌,“可是程务本的应对方法才是正确的啊!如果当时他敢带兵往潞州跑,那咱们的功劳薄上可又要多添一笔了。”

    “闵若英此人有心病。”易红元嘿嘿一笑,“荆湖河湖众多,火凤军皆是骑兵,到了那里可没有多大用武之地,如果程务本真想做点什么,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程务本不是那种人。”曹云摇头道:“我与他对垒多年,此人的品性,我还是很清楚的。”

    “关键闵若英不是这样想的。”易红元乐道:“王爷,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闵若英要送死,那是再好不过,就算杀不死他,能将他火凤军歼灭掉,可也是再断楚国一臂。”

    曹云却是不置可否,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着圈子,好半晌才道:“红元,你说是闵若英好对付呢,还是程务本好对付?”

    易红元一怔,半晌才会过意来:“就军事上来说,当然是程务本更难对付。此人守稳了荆湖,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得不错!”曹云走回到大案跟前,俯身在地图之上:“我们虽然占了东部六郡,但这六郡可是无险可守,非得我们驻守大军不可,程务本据了荆湖,随时可以向东部六郡发起进攻,而我们如果进攻荆湖的话,却有诸多不利之处,荆湖多湖多河多山,不好打啊!”

    “王爷的意思是?”易红元心中已经有了明悟。

    “楚国君臣不和,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我们收拾程务本很困难,但闵若英收拾程务本,估计就没有什么难度了。”曹云抬起头,双眼炯炯发亮,“楚国大将,安如海已是笼中之鸟,江涛已经战殁,就剩下一个程务本独撑大局,如果程务本再被他们拿掉,那楚国可就真是气数已尽了。”

    “王爷忘了还有一个罗良。”易红元提醒道。

    曹云不屑地摇摇头:“罗良或者可以当一个不错的将领,但让他为帅,统领全局,此人眼界却是远远不够。能谋一时,却不能谋万势,能守一隅,却难地揽全局,这样的人如果再次当上了楚军的统帅,那我们谋取下一个潞州大胜便不是梦想了。”

    “王爷的意思是要放闵若英归国?”

    “不错。”曹云断然道。“如果我们留下了闵若英,会将楚国逼上绝路,皇帝被俘或者被杀,那可是奇耻大辱,只怕他们便会马上再立新帝,上下一心来找我们的麻烦,最关键的是,新帝必然会重用程务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纵然要放闵若英归国,但那几万火凤军却也是可以留下来的。”易红元道。

    “不不不!”曹云连连摇头:“如果闵若英孤家寡归国,那他拿什么来收拾程务本,当然得让他有底气,有本钱。”

    “如果这样放闵若英归国,只怕朝廷之上对王爷的不利声音会更多,甚至会说王爷您纵虎归山,挟敌自重。”易红元担忧地道。

    “有什么可怕的。”曹云不屑一顾,“这些话,对于一个将要离职的军队统帅有多大的影响吗?更何况是一个立下大功的军事统帅,帝国亲王!再者,我会把这一层意思写折子禀告陛下,陛下天纵英才,自然知道我做这件事的意义所在。”

    “王爷英明!”易红元点头道:“如此,便更保险一些。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陛下认可便行。”

    曹云已是拿定了主意,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校尉道:“你从我的亲卫营之中挑选一些卫士护卫你,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多向匡将军传达我的命令,凤凰山驻军立即撤退,让开道路。传令昆凌关岳开山,只要闵若英不发疯攻打昆凌关,他就不得拦阻闵若英离开,现在在楚国东部六郡的部队,都不得阻拦,违令者,斩!”

    “遵命!”那校尉大声应命,转身急步离开。

    凤凰山卡在楚军撤往昆凌关的必经之道上,当初楚军大举进攻的时候,在这里自然也留下了军队把守,但随着主力部队被围,这支留在这里的军队自然也被齐人拿下,然后便有一支龙镶军留在了这里驻守。

    不走万州而走凤凰山,便势必要在这里血战一场,击溃当面的敌军,才能打开一条通道。要知道齐国龙镶军与楚国火凤军一般无二,都是王室亲军,是精锐之中的精锐。罗虎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罗良四个义子,两个葬身在了潞州突围之战中,剩下的罗虎与罗豹都在火凤军中任职,这一次罗虎担任着先锋一职。

    潞州被围之后,皇帝对于罗良的信任和宠信便急转直下,也使得罗虎等人在军中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但最近这种情况却突然改变了,皇帝对于罗良的态度再一次来了一个大转弯,不管什么事情都必先征询罗良的意见,话里话外的意思,那都要是再度重用罗良。

    罗良翻身,罗虎罗豹自然也就是水涨船高了。

    但首先要做的,便是突破眼前齐军的围追堵截,不能回到国内,那一切便都是空话。罗虎自然也从罗良哪里知道发生这一切的原因。陛下,对程务本已是无法容忍了,只要回到国内,便会收拾程务本,程务本如果被拿掉,那像他们这些罗氏将领,必然会一家独大。

    “杀光眼前的敌人,回到国内!”罗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铁枪。

    前方烟尘滚滚,数名斥候纵马归来。

    “将军!”斥候们脸上闪耀着惊诧莫名却又惊喜不已的神情,让罗虎很是有些错愕。

    “凤凰山的龙镶军撤军了,他们离开了凤凰山。”斥候大声的向罗虎禀告着他们探知的情报。

    “你说什么?”罗虎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凰山的龙镶军突然撤退了,小的们亲眼看见他们离开了。”斥候道,“小的们跟着他们跑了近十里地,他们的确离开了。小的确认,他们并没有什么设下埋伏,是真正的离开了。”

    罗虎错愕半晌,终于又反应了过来,不管怎么说,敌人不战而退,是一件绝大的好事,至少他们不需要拼命厮杀了,齐国龙镶军与楚国火凤军的战力,不相上下,一旦被他们缠上,又让身后的齐军追上来,那就麻烦大了。

    “陛下神威,齐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罗虎举起手中的铁枪,激动地大声呼喊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五千先锋都是兴奋的大叫起来。

    “占领凤凰山,保证主力安全通过。”一振马缰,罗虎向着凤凰山方向急驰而去。

    后方十里地左右,罗良策马急奔到了闵若英身边:“陛下大喜,凤凰山齐军畏惧陛下虎威,已是不战而退,罗虎已经战据了凤凰山,大军可以通过了。”

    闵若英顿时大喜过望。对于他们来说,凤凰山就是一道鬼门关,跨过了此关,那前路就要通畅多了,昆凌关虽然被齐人占领了,但东部六郡偌大的地盘,齐军不可能防守得密不透风,更何况现在在东部六郡的就是齐将周济云一部,而且还没有成建制的齐军,想要拦住他们,那可不太容易。

第九百五十九章:公主入京的震荡

    上京城内,纷乱一片。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数月之久了。自从皇帝被困潞州之后,上京城便炸了锅,留守首辅马向东资望不足以镇压群臣,以前闵若英在时,众人自然以了为首,但现在皇帝被重重围困于敌国境内,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马向东立时便坐蜡了。

    有主张立时与齐人议和,哪怕割地赔款也得将皇帝赎回来的。

    有主张应当立时再募青壮,重新武装数十万大军奔赴边关,与齐人一决雌雄的。

    更有甚者,另一小撮人,竟然开始密谋着废立之事。皇帝眼见是不行的了,被困在齐国腹地,杀回来的希望微乎其微,如果此时拥立新帝,那拥立之功,便足够他们吃上一辈子。

    各怀心思的楚朝大臣们,在上京城中奔走呼号,一时之间,倒是众生百态尽显于世人之前。

    马向东当然是希望闵若英全须全尾的回来的,他的一世富贵,尽系于闵若英身上,如果闵若英什么不测,不用想,他的首辅之位,便算是走到了尽头了。

    但是战是和,朝野之间泾渭分明,一时之间势均力敌,每日议事,都是在一场又一场脸红耳赤的辩驳之中无可奈何的结束,谁也无法说服谁。

    如果说马向东资历深厚,人望足够,任着留守大臣,朝堂首辅的位子,自然能压服众人,但偏生在朝堂大佬眼中,这位首辅主不是一个幸进之臣,三公九卿,六部堂官,那个肯服他?

    要说能够震慑朝堂的人,上京城里本来也还有一位,那就是宫中的太后。但这几年,太后年岁渐大,身体很是不好,三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的,本就虚弱之极的身子,在得到闵若英及十数万大军被围潞州的消息之后,竟是承受不住这一重大打击,猝然病倒,至今沉疴缠身,别说拿主意了,竟是连起身也是不得。

    时间便在朝臣们的争吵之中一天一天的渡过。而在这片纷乱之中,江上燕率五百部下归来的消息,竟是被掩藏在堆集如山的案牍之中,无人发现,无人理会。

    江上燕在大明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但在大楚,他就算不得什么了,以前虽然也是东部边军的悍将,但离职多年,京中又还有谁能记得他是那一号人物。

    他率领的五百部下,皆是骑兵,一人双马,携带着大量武器,从大明归来的时候,有新宁郡守府给他开具的路条,倒是让他在楚国境内顺风顺水,一路抵达上京城,但这样一支在上京城守备军看起来来历不明的军队,自然是休想进上京城的。

    就算有新宁武腾的具保信也不行。上京城,天子脚下,朝廷中枢重地,一个边远地区的郡守,算是那个葱啊?

    江上燕心急如焚,每日仰望上京城墙,却不得其门不入。有心要率部径直离去,直赴战场,但他心里却清楚,这条路线之上,只怕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寸步难行,除非进了城,让那些京中的大人物同意。

    他每日都派人进城向朝廷公廊投递自己的拜本,但却一直是石沉大海,一点声响也没有听见。这让江上燕数年以来,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泛起一股无力感,在大明,他是重将,别说进越京城了,便是见皇帝,也是轻而易举,但在大楚,现在他又算什么呢?

    小小的营盘困居于上京城外,周围满是内卫的探子,上京城守备军警惕的目光,好在这些人不许这支部队进城,却并不禁止他们每日里三三两两的换便装入城。江上燕在入城数次之后,终于将现在上京城内的情形打探得一清二楚。

    国难当头,当朝各位大人不是团结一致,共渡国难,反而趁着这个机会,争权夺利起来,这让江上燕渭然长叹。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看看如今的大楚,再想想一边的大明,江上燕心中苦涩,不是说大明就没有争权斗利了,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官帽子是人人都爱的,但在大明,想得一顶官帽子的,却大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想要出来建功立业做一番事业的,而大明严苛的考官制度,也将那些尸餐素位之辈尽可能地挡在了门外。在大明,官儿不是那么好当的。用皇帝的话来说,官位就是责任,当上这个官,如果完不成责任,那就要追究责任,让你滚蛋那是轻的。

    大明也有山头,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大家都有各自的一个小团体,但在对外,却是出奇的一致,上下有序,秩序井然。

    那像现在的大楚,都快要亡国灭种了,居然还兴高采烈的窝里斗。

    “大楚,亡国无日矣!”城外的江上燕,黯然长叹。

    “将军,将军。”他的亲卫,江楚生一脸兴奋的从外面奔了进来,“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什么有希望了?”江上燕半晌才反映过来,“是不是我们的奏陈,朝廷已经有消息了。”

    江楚生连连摇头,“不是,是皇后娘娘的车驾抵达上京了。现在已经到了十里驿,朝廷里以首辅马向东为首的朝廷官员,都将前往十里驿迎接,听说便是宫中的太后,在得知皇后娘娘返回上京的消息之后,病都好了一半,还派了中官一起到十里驿呢!”

    “皇后娘娘到了!”江上燕一跃而起,“走,我们去迎接皇后娘娘。”

    “是!”江楚生连连点头:“我这就去集合兄弟们。”

    “慢着。”江上燕突然又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在楚国,根本就算不上一号人物,带着这几百骑兵跑去十里驿,只怕半道之上就会让人截下来,当作图谋不轨的家伙给剿了。“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们在营中,好了的约束弟兄们,皇后娘娘既然到了上京,我们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

    江上燕兴奋难抑,而马向东此刻却是心中惴惴。

    闵若兮自泉州上岸,露出行迹之后,却是大张旗鼓的作了许多事情,胡逸才也好,内卫也罢,都是有折子到了上京的,但出奇的是,因为京中的纷争,这些东西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马向东的面前,被浩如烟海的各地的奏折给淹没了,又加上闵若兮自泉州换船之后,速度奇快地一路直奔上京城,船至通州,下船换马,直趋上京城,直到这个时候,马向东才终于接到了通报。

    直到此时,朝廷重臣们才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大明皇后娘娘,大楚昭华公主,皇帝的亲妹妹,自大明返回,竟然快到京城了,朝廷才知晓,众多大臣们又惊又怒。

    由此可见,楚国国内的乱局已经到了何等荒谬的一个地步。

    接获通州的急禀之后,马向东这才命人翻出泉州胡逸才的折子和泉州内卫的相关折子,终于了解了闵若兮在泉州所做的一切,不由忧心忡忡。

    京中本已纷乱,现在又来了一个昭华公主,也不知是祸是福。

    更为重要的是,程务本当真会直接从万州撤到荆湖吗?弃陛下于不顾擅自退兵,这是大罪,程务本当真会这样做?但看闵若兮在泉州的所作所为,似乎是笃定这一切都会发生,数百万两银子,数十万石粮食,还有那个什么宁知文率领的上百战船,却都是已经进入到了荆湖郡内。可荆湖郡曾琳,却没有片言只语上报朝廷。

    马向东打了一个激凌,心中闪过一个模糊之极的想法,程务本定然是与大明有勾结。否则明朝的皇后娘娘,怎么会对程务本的下一步行动了若指掌?

    一念至此,顿时流下一身冷汗来。

    昭华公主与皇帝虽然是嫡亲兄妹,但二人并不是一团和气,相反却是嫌隙颇多。昭华公主此刻大张旗鼓的返京,自然是有缘故的。而其中最让马向东恐惧的就是,大明断定皇帝回不来了,昭华公主返回上京,是想要干预楚国的嗣立大事。

    大明不怀好意!这便是马向东第一时间作也的判断。

    作为首辅,了解的东西自然比一般人更多一些,这一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马向东如何还不明白,大楚这是上了明国一个天大的当。他们勾起了三国大战,然后却匪夷所思的抽身而退,却将大楚军队彻底的陷了进去,现在从包围皇帝的齐**队配置来看,这就是一个阴谋,是齐明联手设置的一个大阴谋。

    置于现在明军在昭关大张旗鼓,在西北协助武腾,在马向东看来,那纯粹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只怕他们想的就是让齐楚打得时间再长一些,打得更狠一些,生怕楚国撑不住了,还特意给楚人打打气,做出一派支援的模样,可真的下了多少力气,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想归想,但昭华公主回京,还是要隆重接待的。至于下一步,就只能边看边瞧了,总得先摸清这位昭华公主打底打得什么主意,才好着手应对。

    打定了这个主意,马向东便一边向太后奏禀,一边又召集重臣相商,好在这一次,大伙都还是统一了意见。不管怎么样,是决不能让明人插手楚国朝政的,那怕她是昭华公主也不行。

第九百六十章:怒斥

    昭华公主闵若兮到了通州上岸,自然就不可能轻车简从了。通州郡守卓逸带了两千郡兵亲自作为护卫,一路护送闵若兮进京。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上京城的楚国重臣们,才得以知道这件事情,而通州,距离上京不过百余里而已。

    十里驿,马向东率领的朝臣们,迎接归国的昭华公主。

    通州郡兵在外,闵若兮从明国带来的护卫在内,一层层的铺洒开来,卫护中正中间的那架由四匹马拖着的巨大的马车。

    不管马向东等楚国朝臣是怎么想的,但闵若兮仍然是楚国的昭华公主,是金枝玉叶,是他们的主人。

    “臣等恭迎公主殿下。”马向东为首,躬身高呼。

    马车帘子掀开,出来的先是一脸阴沉之色的乐公公,接着是瑛姑,最后,才是同样脸色不善的昭华公主闵若兮。

    没有意料之中的平身免礼,有的只是一阵阵令人难堪的沉默,所有身着身子的楚国朝臣们,都只觉得后颈子,背心里凉嗖嗖的,似乎有一阵阵的冷风在往内里灌。

    “今次归国,本宫倒是大开了眼界。”闵若兮清冷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回荡,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斥心之极。

    “楚国已到危亡之秋,十数万大军被围,皇帝被困,眼见着便是大祸临头,连本宫这个远在越京城的人都知道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本以为上京诸公一定是殚精竭虑,为国奔波劳苦,不想到这一路行来,别的没有听说,倒是听说了上京城内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不思解君之难,倒只想着一己之私,焉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马向东脸色涨得通红,他不是不想救,只是他支使不动人啊!更何况,昭华公主如今可不是大楚人,而是大明的皇后娘娘,可也没有资格在这里对着大楚的朝臣们喷口水。

    身子躬得更低了一些,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不那么恭敬了:“殿下归国,是一件喜事,但上京之事,殿下恐怕是道听途说了,自皇上被围,朝中诸公,都是心焦如焚,自是日思夜想,为陛下解围。且这是大楚内事,不敢劳烦殿下操心。”

    闵若兮冷哼道:“你这是说我没有资格管上京的事吗?”

    马向东抬起头来,“不敢。不过殿下是大明的皇后娘娘,于楚国内政,的确是不应多回置喙。大楚虽有难,自有大楚臣子来解决。”

    闵若兮冷着脸看着马向东,眼中杀气凛然。马向东心底有些慌乱,但此时此刻,却是不容他低头,只是硬着脖子,看着闵若兮。

    闵若兮脸上的严寒渐渐散去,突然格格的笑了起来,“好,很好。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解决这件事,可有了什么章程?”

    既然开了头,撕破了脸,马向东可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殿下,这是楚国内事,亦是楚国秘事。”

    “好一个内事,好一个密事。”闵若兮冷哼一声,“话说得倒是漂亮,可是做起来,却是南辕北辙,马向东,你与马向南两人兄弟同袍,可你不如他远矣。马向南是只做不说,你倒好,光说不做。”

    “殿下此话,臣不敢受。”马向东脸涨得通红,反驳道。

    “难道我还冤枉了你不成,江上燕,你出来。”闵若兮喝道。

    马车的后方,江上燕闪身而出。

    闵若兮指着江上燕,“这个人你们认识吗?哦,本宫忘了,你们都是身负重任的朝堂重臣,那里认得他这个小卒子。那本宫现在告诉你们,他是一个楚人,曾是东部边军的一名军官,曾随程务本,江涛赴大明作战,立下赫赫战功,本来官居大明三品统兵将军。但潞州事发,这位在大明位高权重的将领,在皇宫外跪了一天一夜,只是乞求大明皇帝陛下放他回国为楚效力。马首辅,寒冬腊月,在皇宫之外跪了一天一夜,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大明皇帝怜惜他,不愿他这样跪死在哪里,更是赞赏他对故国的一片忠心,特旨许他带领亲兵归国作战。这样一位忠臣良将,到了上京之后,却是两个月不能跨进上京城一步,在场的那一位大人见过他呀,抑或是听说过他呀?”

    马向东是真不知道,而他后头的官员,自然是有知道的,但却纯没有将这件事当成一回事儿,自然也没有理会。现在却是被闵若兮应景儿拿来说事了。

    “皇帝在潞州被围,不管皇帝能不能脱险归来,但东部边军覆灭恐怕已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了,东部边军没了,大楚东部必将糜乱,诸公可有章程应对?是和,是打,可是有了决策?”闵若兮继续质问道。“恐怕都没有吧?卓逸,你有没有看到这方面的邸报啊?”

    另一侧闪出一个满脸尴尬的大楚官员,躬身道:“殿下,没有。”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这人自然便是通州郡守卓逸了。他可没有想到公主一到上京,竟然立即就和首辅发生了冲突,最为关键的是,好像看起来朝廷诸公在这件事情上是与马首辅站在一起的,对他来说,这就是不好做人了,上京城中的事情,在自通州至京城的途中,他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前线溃败之后,上京城中的大臣们,的确啥事也没有干,光顾着吵架了,被闵若兮抓住了痛脚大加斥责,马向东却是无可辩解,脸涨得血红,只是恨恨地看着卓逸。

    “你说本宫没有资格管,也是,本宫现在是大明皇后,也的确没有资格管大楚的事情,但本宫总还是先帝的女儿,没资格管,总不得能说也没有了资格,本宫这便去找一个够资格管你们的人,来好好说叼说叼此事。我们走!”

    闵若兮丢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进了马车。曹姑瞥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官员们,冷笑着也跟着闵若兮而去,砰的一声,马车门紧紧地关上,乐公公高立在车辕之上,尖着嗓子喝道:“启驾!”

    两字刚刚落地,最里头的明军亲卫们齐声应喏,队列一和,立即便将马车护在了中间,马车缓缓启动向前。

    公主车驾这一动,负责护卫的卓逸便也不得不动了,他急匆匆地向马向东一揖,“首辅,在下先送公主入宫,回头再来给首辅请罪。”

    两千郡兵护卫着公主马车,向着城内缓缓而去,将一众呆若木鸡的朝臣们丢在了十里驿。

    “找一个管我们的?这是谁啊?”一名官员有些懵懂,自言自语地道。

    马向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能有谁,自然是太后她老人家。”

    “太后病重,如何能视事?”又有人道。

    马向东的目光从众人的面上一一扫过去,缓缓地道:“诸公,眼下再不是我们争吵的时候了,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先要组织兵马,粮草,准备往东部六郡支援,否则,只怕我们下场堪虞,不但太后饶不过我们,而未来皇帝陛下归来,我们又如何交待?”

    “可是先前事情都没有准备好,如今仓促之间,怎么成事?”

    “先将计划做起来,重要的不是能不能成事,而是要把态度拿出来。”马向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诸公,赶紧回朝吧,只怕太后很快就要召见我们了。到时候如果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只怕我们都得吃挂落。”

    一群人匆匆上马的上马,坐轿的坐轿,飞快的向着京城内而去,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这段时间,的确无所事事光顾着吵架了,大家下意识中,都似乎是认为皇帝不可能回来了,但万一皇帝回来了呢?

    一想起皇帝的狠辣无情和睚眦必报的性子,所有人都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江上燕没有随着这些人一起进城,而是兴奋地回到了自己部队的驻地,他在得知皇后娘娘快到十里驿之后,飞马而去抢在众朝臣之间见到了皇后娘娘。也从皇后娘娘那里得知,程帅必然会撤到荆湖郡那里再次设防,而皇后娘娘也向他保证,会让他很快就带领一支军队赴荆湖支援程帅。

    他当然相信皇后娘娘的话,现在他要做好准备,准备接收军队,准备向荆湖开拔了,能再次在程帅麾下作战,让他格外的兴奋。而随他归国的五百楚军,在得到消息之后,也是欢呼雀跃,抵达上京城快两个月了,他们都快要憋疯了。

    只是江上燕还不知道,当他欢呼雀跃的时候,他的老上司,江涛已经带着一万骑兵,正在向着阎罗王的大殿门口一路狂奔,永不回头。

    这一夜,上京城各部各衙的灯火一直亮着,所有的官员们都在忙碌着,而主官们则聚集在首辅的公厅里,彻夜商议,大楚朝堂在这一刻,终于开始了他的正常运转。

    五更时分,当雄鸡报晓,天色初明的时候,皇宫大内的门渐次打开,传令太监飞快地奔向首辅的公廊。

    太后召见首辅见三公九卿,六部尚书。卧病良久的太后,在昭华公主归来的这一夜,奇迹般的好了大半。

第九百六十一章:客人

    已是四月时光,越京城中皇宫的后花园里,却已是花团锦簇了。不少适时的鲜花竟相怒放,将这个不小的后花园妆点得五颜六色。池塘边的垂柳抽了新枝,发了新芽,风一吹,迎风而荡,柳梢轻拂过水面,荡开层层涟漪,惹来水中的锦鲤一群群涌来。

    御花园,算是皇宫之中最奢华的一处所在了。今日秦风却是在这里招待客人。客人却是刚刚远航远来的新鲜出炉不久的海事署的署长宁则远,何鹰等人,而首辅权云,户部苏开荣,兵部小猫等人作陪。

    宁则远与何鹰等人虽是一方大豪,富要敌国,但这皇宫,却是结结实实第一次来,自然是满心的好奇,皇帝在宫中的赐宴那自然也是头一遭,自然个个是满心欢喜。他们虽然为盗,但为盗者,赚得盆满钵满之后,自然不会满足于自己的地位,虽有钱,却不得不藏头露尾,就如同锦衣夜行一般。自然就想要洗白自己,堂堂正正的行走于阳光之下。

    这也是宁则远这样的人的梦想,当我宁则远的梦想不仅仅是洗白自己,他还想驾驶战舰纵横天下,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如今坐在秦风面前的宁则远。

    宁何二人本以为贵为皇帝之尊,秦风的起食饮居自然是豪奢无比,进宫之前,两人也都存了好好的开开眼界的意思,不想进了皇宫,却是大失所望。明朝的皇宫占地的确很广,但大部分如今都辟为了官衙之所,剩下的这一小部分,竟是比他宁氏在泉州的住所也大不了多少,如果说有什么比宁氏家里强一些的,也就眼前这个御花园了,里面很多的花草,竟然多是没有见过的。

    再看看摆在眼前案几的菜肴,更是莫名的惊诧之余又带上了几分钦佩之意。不过是几样时新小菜外加两碟荤腥了,简单程度,比之宁氏的宴会那是远远不如。即便是宁氏寻常的家宴,也比眼前的要强多了。

    但看诸多朝廷重臣们一个个都是安之若素,显然这是常事。

    难怪大明这几年来风水生起,两人看着秦风的神色,更是佩服之中带上了敬畏。这皇宫之中,不见有颜色的宫女,没有豪华的宴饮,一个皇帝,对这些毫不在乎,那他想要的什么,岂不是呼之欲出。

    苏开荣如今看宁则远这二人却是什么都极好的,不为其它,只为这二人此次远航而行,带回来的财富让他心花怒放。

    当初在宝清的时候,宁则远率船远航,苏开荣听得了海贸的暴利,那颗小心脏当然立时便砰砰的跳了起来,可知道消息太晚,有心想要插上一脚,一时之间,却又在哪里去筹备那些货物?思来想去,最终却是想到了在长阳郡,医药署可是有着不少的成药厂的,那些药材已经炮制好的各类成药,不也算是货物吗?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病患,有病患自然就需要药,海外那些蛮夷小邦,如果能得天朝上国的神药,那还不是欢喜得紧吗?

    为了赚钱,苏开荣也真是拼了,立即便组织人手,去将这些成药厂的各类药材成药一扫而空,装了一船,交给宁则远一并带去海外兜售。

    苏开荣久在户部,自然精于算计,心中对这些药材能获利多少,大致也有过盘算,岂料这一次宁则远归来,带返的利润让他就直接直了眼睛,比他所预计的要高了五成左右,这可真是成了暴利了。

    本是随手的举动,却大大的赚了一笔,苏开荣心中乐开了花,药材已是如此,其它的东西所获利润,那还用说吗?这海贸,正如陛下所言,乃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啊,以后只需要每年组织起一个庞大的船队海外走一遭,那国库还不是满满当当的。岂像现在,国库里能耗子都呆不下去,自己做什么都缩手缩脚,看见那些来讨债的官儿就得狼狈的跑路呢。

    手里没钱,这户部尚书的脖子,就是硬不起来呀!

    而且,苏开荣很清楚今天还有什么事情。宁则远其它船所得的那些财货,只怕也是带不回去了,原本那些获利是准备拿回去跟宁家老大示威,以抢夺宁氏族长大位,但现在,那宁氏老大被皇后娘娘抓住了痛脚,一棒子便给打倒在了尘埃,人都在越京城里软禁着,这些财货便没有理由再带回去了,恐怕最终的下场也是入了国库,手中又要有一笔钱了,在他看来,这宁则远不就跟一个送财童子一般,岂能不让他欢喜。

    权云与小猫二人关注的却不是这样,作为一国首辅,权云更愿意知道的是这些海外诸国的政体,如何治理国家,而小猫作为兵部尚书,自然想知道这些海外诸国的兵力如何,席中人虽多,但包括秦风在内,都认真的听着宁则远的话,宁则远的确是一个人才,侃侃而谈,所谈的却正是场中诸人最感兴趣的问题。

    诸人认真倾听,只是在关键的地方插嘴问上一句,再由宁则远来解答,说了半晌,众人对于这些海外诸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这些海外诸邦,都是一些岛国,最大的也不过只相当于大明两个郡的大小,每一个的实力都不是太强,唯有一点可虑的,就是这些岛国都有一支不算弱小的水师,至少相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是如此。要知道,现在的大明,才有两艘战舰,连水兵都凑不齐,而第三艘战舰,怎么也要到今年底才能下水。而那些岛国,每一个都有数艘这样的战舰,而水手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也就如此了,宁则远介绍完,在座诸人也都是明白,这些岛国对于大明来说,是一个财源,而且是没有什么威胁的财源,这就足够了。

    只有小猫眼中光芒闪动,至于在打着什么主意,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苏开荣好不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看着宁则远问道:“宁大人,说起来我倒真是奇怪,莫非这些岛国,药材奇缺吗?我那一船药材的获利,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

    宁则远如今是大明海事署的署长,自然也就是他的同僚了。

    听到苏开荣的问话,宁则远微微欠了欠身子,笑道:“那倒不是,那些岛国虽小,倒也不缺一般的药材,只不过苏户部的运气当真好,这一次这一船药材卖了一个天价,却是因为那边在打仗。”

    “打仗?”这一下包括秦风在内的人都好奇起来。

    “是的,在宝清的时候,臣跟陛下说过哪里有一个岛国是最强的,国土面积最大,兵力最多,战船也最多,这便是马尼拉了。马尼拉位置关键,恰恰卡死了西方往这边的贸易航道,不管是西方来的商船,还是东方要过去的商船,都少不得要给他们交钱的,正是因为这个位置,使得马尼拉国在这片海域之中,一直便是龙头老大。数年之前的那场海战,便是由马尼拉国的国王组织起来的联军。那一战,虽然胜了,但马尼拉的国王尼兰却也因此受了伤,此后数年,伤势缠绵,今年却突然加重,竟是一命呜呼了。”

    “哦?”秦风双眉一扬:“可是这马尼拉内部出了问题,老王既死,新王却不能服众?”

    宁则远双手一合,啪的一声响:“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可是让人奇怪的是,这一次起兵造反的,却是马尼拉国王尼兰最不中用的一个儿子。尼兰一世英雄,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没用的儿子,居然现在让马尼拉兵祸连接。”

    “既是最不中用的,怎么又会有这个结果?”小猫奇怪地问道。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这个家伙叫察兰,原本是分封在马尼拉最贫脊荒芜的地方,别说海贸沾不上边,便是其封地出产,都甚是微薄。可这察兰自起兵之后,竟然势如破竹,兵马虽不多,但那些士兵却宛如百战老兵一般,将毫无防备的王室禁军打得稀里哗拉。”

    “这可就真是奇怪了,莫非这个察兰深藏不露,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秦风也惊讶起来。

    “那倒不是。据从哪边过来的商人讲,这察兰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但他不知从哪里收用了几个部下,他这几个部将就厉害了,不但用兵凌厉,诡计百出,而且在治政方面,竟然也极其出色,从他们起兵到现在,不过半年之期,却已经占了马尼拉三分之一的土地了,那察兰不过是因人成事,自人躺在家里便得了一切。”

    “还有这样的事情?”在座的大明君臣都大大的惊讶了起来。“可探听到他的这些部下来自哪里?”

    宁则远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细打听,因为马尼拉既然兵祸连接,我们就不方便过去了。只是通过一些过来的商人断断续续了讲了一些,只说是察兰的这几个部下,好像是四年之前抵达的马尼拉,当时很是凄惨,察兰这家伙合该走大运,接济了这些人,然后这些人便投了他。”

    “这倒是真有些意思,这事则远放在心上,以后要好好的查一查,这马尼拉地位如此关键,以后对我们大明出远海而言,还是十分关键的。”

    “是,陛下。”

第九百六十二章:授你全权

    小猫眨巴着眼睛,看着宁则远,“则远,你说马尼拉这个岛国所处的地理位置扼取着西方到东方的通道,所以他才是那些岛国中最为富有的?”

    宁则远点了点头:“章兵部,的确是这样。如果东方的货物要走西方的话,那马尼拉便是必经的通道,所以那里也是东西方交易的中心,也正是因为这样,马尼拉才是那片海域之中最强大的国家,有最强的士兵和最强大的舰队。在那一片海域之中,他们是天然的盟主。”

    小猫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假如我们控制了这个国家呢?嗯,我是说,有朝一日,我们的海军足够强大了,打过去,占领他,是不是就可以控制住这片海域啦?”

    宁则远一怔,看着小猫有些狂热的眼眸,半晌才道:“章兵部,这恐怕有些困难,因为要打马尼拉,就必须穿过那一片海域,而这片海域之中,单个的国家,实力并不强大,但如果联合起来,就是一股极大的力量,而且马尼拉现在的水师规模,也不是我们能够战而胜之的。”

    小猫打了一个哈哈,“我是说以后,以后。”

    秦风笑着摇摇头,小猫所说的,当然有道理,但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且,现在的大明也不可能将重心放在海外去,对于他来说,当前最主要的目标,还是这一片大陆,当然,如果以后一统了天下,有了足够的余力,秦风并不介意组织一支强大的舰队去走一趟。

    西方还有更广阔的天地,通过宁则远,秦风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了解,他们走私的东西,最终的目的地并不是那片海域的岛国,那片岛国能够消费得起这些走私物品的人只有那里的一小部人,而大量的东方货物,最终还是去了更西边的地方。这就说明,更西方的那片神秘的土地之上,有着更为富庶的国家。

    当然,更重要的是,那个国度的军队,也相当的强大。因为他们能组织起一支上百艘战舰的远洋航行队伍,这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可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

    想到这里,秦风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那支舰队已经打到了马尼拉,那想必对他们来说,自己所在的这片大陆,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真让他们打下了那片地区,那么,他们的目光,会不会投到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大陆上来呢?

    扪心自问,秦风觉得易地相处,肯定会的。

    而且那个国家前几年在马尼拉吃了大亏,会不会来报复呢?这个可能也是很大的,数年之前,还有马尼拉的老国王尼兰这位英雄人物在,一呼百应,能够将所有的岛国甚至连海盗都组织起来抗击外来入侵,但现在,尼兰可是已经挂啦,而且马尼拉已经陷入到了战乱之中,假如这个时候那个国家再度前来,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不言自明,只怕那一片海域要换一个主人了。

    秦风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既然马尼拉是东西方商品的交汇所在地,那么西方那个国家,对于马尼拉正在发生的战乱,应当会很快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如果对方脑子清楚并且有意再度东来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时机,就再好不过了。

    “小猫,你下去之后,与郭九龄好好地计较一下这件事情,还有则远,马上发动你在那片区域的关系网,我想要尽快地知道,马尼拉的具体情况,这场战事有没有可能短时间内结束?”秦风忽然道。

    秦风此语一出,在座的诸人神情都是有些紧张起来。

    “陛下,您不会是想要介入吧?现在我们的实力根本够不着,而且,这也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对我们来说,现在将那里当作一个财富的来源地更佳。”权云生怕自己这位好战的主上突发奇想,要来一个远征。

    “不不不!”秦风摇头道:“首辅多虑了,我只是想要对那片地方多一些了解,或者说是多一占提防。”

    “陛下这个倒不用担心,那些岛国,没有一个能威胁到我们的。”宁则远笑着道。

    “我不是提防他们,而是提防那个遥远的西方的国度。”秦风慢慢地道:“能够一次性组织起上百艘战舰出海的国家,你们觉得他会弱小吗?不,他很强大,如果,我是说如果,让这个国家占领了这片区域的话,以后会怎么样呢?”

    秦风说到这里,所有人不由得都屏声凝气,是啊,那会怎么样呢?

    他们的目光,会投射到东方来。

    “所以我要多了解一点马尼拉的情况,则远,我需要了解马尼拉最新的状况,现在那里不是内战吗?也许我们可以选择一方支持,当然是胜利的一方,迅速结速马尼拉的战乱,这样,或许可以对此事有所帮助。”秦风道。

    宁则远深吸了一口气,佩服地看了一眼秦风,他就没有想得这么远。

    “这件事,我会马上吩咐人去办,一定会将马尼拉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在臣看来,察兰虽然现在看起来如火如荼,他麾下的那些人战斗力也很强劲,但终归不是他大哥的对手,一来他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这场战争,二来,在那片区域,几乎绝大部分国家,都是支持他大哥的,现在之所以没有参战,只不过在观望,一旦察兰露出颓势,只怕一群饿狼就要扑上去了。”

    “对我们来说,谁胜谁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战斗快点结束,那里保持平静,对我们来说,或者是最好的结局。”秦风笑道。

    “陛下高见!”宁则远点了点头,既然现在大明根本就没有实力干预,那么那里的平静,对于大明就是最好的结局。

    “对了,则远啊,这一次回去之后,你就可以就任宁氏族长了。”秦风喝了一杯酒,含笑看着对方,“宁氏的事情,我们已经替你解决了。”

    “啊!”宁则远吃了一惊,“解决了?我父亲,我大哥他们?”

    看着宁则远的表情,秦风摆了摆手,“你想左了,他们都好好的。你父亲现在跟你一样,都算是我们大明的臣子了。至于你大哥嘛,嘿嘿,等这儿的酒宴结束之后,你就可以去看他了。”

    宁则远既震惊,又茫然地看着秦风。

    “皇后回楚国你是知道的,所经的第一战,就是泉州吗,在哪里,顺手把这件事给处理了。也是你的运气好,你大哥宁则枫居然在这个时候勾结齐国人,结果被皇后拿贼拿双,将你大哥与那些齐国谍子一体擒拿了。”秦风笑看着宁则远,“你父亲在与皇后一夕长谈之后,作出了决定,只要你一回去,就是新的宁氏族长,他自己嘛,现在正带着黄海在荆湖郡协助程务本打造楚国的防线呢!”

    “陛下刚刚不是说,家父已经是大明的臣子吗?”宁则远有些迷糊地问道。

    “是大明的臣子,但并不妨碍他在楚国当官啊!”秦风笑了起来,“这或者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更好的事情,你说对吗?”

    宁则远明白了秦风话里的意思。

    “那接下来,臣需要做什么?”

    秦风看着宁则远,这真是一个聪明之极的人。“海事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暂时还不能公诸于世,用周立的话来说,就是声张的不要,偷偷的发财。所以还是要暂时委屈你一阵子了。这一次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将你们宁氏船厂开始逐步迁移,有经验的工匠都要合并到宝清船厂来,然后一步一步的将那里搬空,宝清船厂那边,已经作好了准备。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造出更多的战舰,培养更多的合格的水兵。而宁氏数代的积累,会帮助我们很快地完成这个过程,当然,大明不会白要你们宁氏的船厂,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价格。”

    看着宁则远张口欲言,秦风摆了摆手:“不要说什么甘愿报效,一文不要的话,这不符合大明的国策,大明是一个国家,不是强盗,我们可以抢敌人,但却不会霸占自己臣子,子民的财产,那是你们该得的。至于到时候怎么补偿你们宁氏,可以下来慢慢商议,总之,不会让你吃亏。”

    “是,臣谨遵陛下吩咐!”

    “你宁氏的主力战舰,与长阳号都要转移到葫芦岛军港去,从去年我们占领那里开始,军港已经在建设当中了,海事署衙门也搬到哪里去。”

    “遵旨。”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第一,是替我建设起一支强大的水师,为此,我授你全权,所有海事相关事务,由你全权负责,直接向我禀报相关事宜。第二,当然就是顺带着要赚钱,海贸,要成为国库的强大的补益力量。”

    宁则远有些激动,也有些亢奋,他委实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是授予自己全权,这就是船厂,水师,海贸等所有事宜,一统划归到海事署了。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站起来,一揖到地。

第九百六十三章:继任人选

    大案之上的折子从来就不见少过。处理完一批,另一批就会适时的补上案上空缺出来的位子,总是无穷无尽。初始之时,秦风还颇为此头疼,但时日以一长,倒是颇有甘之如怡的意思了,他不是一个宥于宫廷的皇帝,但却也不能当真去他治下所有的地方走一遍,更不可能事事都亲历亲为。对于天下的撑控,多是还要依靠着无数的官吏来治理,而透过这些折子,他才能大体知道自己这大明天下究竟如何了。

    通过这些折子,秦风基本上能了解到大明如今是一个什么样的儿光景,一个蒸蒸日上,旭日东升的大明,已是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现在丝毫不怀疑治下的这些郡,县官们所上的这些折子的准确性,自他入主越京城以后,便开始的吏治改革,经过数年的辛苦,到如今,成效却已是显现出来了。

    官吏之干炼,清廉,秦风可以自豪的说,大明治下,不但可以傲今,亦可以傲古,大明初立之时,对于官场的整顿,完全是霹雳手段,而往后去,却又是温水煮青蛙了,一味杀自然是不行的,但有些东西不改也是不行的。吏部在这上头,的确是花尽了心思,最有效的一个办法,就是另起灶炉。越京城里的京师大学堂速成班里的预务官员们一批又一批的毕业出去,这些人独挡一面,是不用指望的。但他们在学堂之时,却是学有所专,专务一行。他们出去之后,朝廷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将权力从原有的衙门剥离出来,转移到新设的衙门口子上去,等到这些新衙门口站稳了脚跟,掌握住了实权,再一举裁撤旧有的衙门。如是两年下来,终是不动声色的将这件绝大的事情办了下来,偶有几点小浪花,却也翻不起大浪来。

    说得是不动声色,其实真办起来,却是极耗心血,而吏部尚书王厚,本来就是年过古稀了,为了大明的吏治改革,却又是殚精竭虑,时至今日,竟然已是油尽灯枯,去年那个冬天终是撑过来了,但前几日舒畅过来说,只怕他老丈人的大限,就在这一段日子了。

    以舒畅的手段,已经是这么说,那王厚,只怕是撑不过去了,这让秦风黯然神伤,从雁山起事,王厚便举家投靠,对于大明,那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建国之后,这位老爷子也没有享到什么福,反而一直操心劳碌,终归是为大明耗尽了最后一滴心血。

    一念及此,心中便有些酸涩。吏治改革的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在王厚的手里做完了,下面要做的,就是查漏补缺,完善制度了。王厚之后,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有他这般的资历,也没有他这般的不计毁誉了。

    “王厚的身后事,总是要极尽哀荣的。”秦风默默的说了一句,拿起手上的折子,看着上面有些歪斜的字迹,心里更是不好受。

    这是王厚在病榻之上写的一份折子,恐怕也是他的最后一份折了,与其说是折子,不如说是最后的绝笔。让秦风最为感动的是,这位老爷子在这封折子之上,丝毫没有提及他自己的家事,通篇都是公事。

    而王厚最为放心不下的,或者是他最感到遗憾的,便是大明的盐务整顿。虽然说盐务,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官的问题。大明盐务,官督商办,而盐课,是大明税务的最为重要的来源之一。

    大明重农,以发展农业为第一要务,对农政策,亘古未有。上溯任何朝代,只要是轻徭薄赋,便是大大的德政,但在大明,百姓的徭役,竟是一概取消,但凡有战事,或是大的工程,要征集民夫,大明都是按日付钱,虽然这个钱并不多,但却是改天换地的一个举动,而赋税,对于农民更是减到了最低,丁口税虽然保留,但只是聊胜于无,最重要的农业税,其实是来自土地税。有地则缴税,无地则无税。

    这亦是大明遏止土地兼并的政策之一,土地是按多寡计税的,个人拥有的土地愈多,税率便愈高。像最底层的百姓,如果人均人不过十亩的话,那要上缴的赋税,不过是其地所产的十分之一而已。

    这一政策,让土地兼并得到了极大的遏止,大地主们因为缴不起高额的这种累进税率,只能无奈将他们的土地吐出来,或由国家收购,或由无地之人赎买。国家拥有了更多的土地,便能拿来作为经有功人士授田,或者作为官田来耕种,而在大明,现在买得起地的人可不少,而这些人中,绝大部分,又多是从军中退役下来的士兵。

    士兵军饷极高,赏赐丰厚,而士兵的衣食住行,却又都是由国家包干,所以这些士兵几年兵当下来,大都囊中甚丰,退役回家,买上田地,置业安家,是应有之意,而这些人,又被秦风视为自己掌控国家的基本盘,今年第一批退役下来的士卒,便多半是如此的。

    农业是收不了多少钱的。但国家的开支却很浩大,这便要从其它地方找回来。增加商税便是必然之策。

    大明重农,却不轻商。

    农为主干,商为脉络,无主干不活,无经脉不通,大明是主张大力经商的,王厚的女儿王月瑶,便是大明商业署的署长,一手掌控着天下商人的命脉。

    在大明遏制土地兼并,大力倡导工商业的政策之下,大量的地主卖掉了手中多余的田地之后,这部分资金便流入到了工商业市场,在极大的繁荣的同时,也为国家带来了丰厚的税收。现在大明在商业的税收,较之前越的时候,翻了十倍有余。

    但这仍然堵不住整个国家财政缺口的窟窿。这便要说到大明另外一个赋税的来源了,盐务。大明立国之后,盐务所得来的税收,几乎占了整个国家税收的四分之一。

    这个比例,便有些恐怖了。也就是说,一旦盐务之上出了问题,那大明便会摇摇欲坠。而大明盐务体系,却是继承前越而来,大明初定,王厚大刀阔斧的进行吏治改革,但唯有盐务之上,却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王厚这最后一篇奏折,说得便是盐务。

    按照王厚的调查估计,盐务一系上的官员,一年中饱私囊,上下其手贪去的税银,多达百万之巨。但前几年朝廷一直在打仗,所以明知其中问题,却是不敢戳破了这个脓包,只能苦苦忍着。而现在,总算有了几年消停日子,王厚认为,盐务问题当是解决的时候了。

    轻轻的放下折子,秦风在心中想着,也的确是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王厚已然不能视事,吏部尚书的接任人选,就不得不提上议事日程了,吏部为六部之首,选官任官,大权在握,而王厚在任之时,更是因为其资历的关系,吏部声势之隆,压得其它各部喘不过气来,即便是军队的人事任命,也得过吏部这一关。但王厚既去,吏部之声势必然应声下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仍然是执六部之牛耳。

    朝野上下,都有共识,这一次谁能继王厚担任六部尚书,那继权云之后的首辅之位,便当仁不让的会有该人继承。

    现在秦风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沙阳郡的郡守方大治,另一个,则是太平郡的郡守金圣南,两人各有千秋,各有擅长,也各有支持他们的盘口。

    太平郡,沙阳郡都是大明王朝的重镇,是秦风的起家之始,这两地的郡守,必将得到朝廷大用是所有人的共识,这一次吏部的任命,便是一个风向标,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件事情。

    王厚支持的是太平郡的金圣南,而权云支持的却是沙阳郡的方大治。

    王厚支持金圣南,倒不是认为金圣南的才具就一定比方大治高,而是认为金圣南是一个孤臣,此人最初始时,是被顺天军裹协的一个秀才,顺天军败后,他被俘虏,成了太平铁矿的一个矿工,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太平铁矿之中脱颖而出,一步一步的走上南,如今太平郡成为整个大明的军事重镇,不可或缺的一环,此人功莫大焉,而且此人没有后台,没有依仗,能有今日,全靠自己才具过人,兼之上头的赏识,正如无根浮萍,只能依附于皇权之下。在王厚看来,这就是金圣南最大的优势。

    方大治之才,不下于金圣南,但其北后,却有着庞大的沙阳系集团,在外人看来,这是方大治的优势,殊不知在王厚看来,这却是方大治最大的不足。

    而权云支持方大治,原因就不用说了。权云本身就是出身沙阳郡,任过沙阳郡的郡守,与沙阳一系的关系,就是权云想切割,也是切割不开的。

    再看了一遍王厚的折子,秦风心中却是另有想法,这两个人,他还要看一看。两人各有优势,各有千秋,在郡治之上时,两人就互别苗头,那么,是不是将两人都弄到朝廷里来,让他们两个继续别苗头呢?或者谁更胜一筹,就在这种互别苗头的过程之中,展现出来了。

    一个来任吏部尚书,另一个,就让他来当户部尚书吧!秦风在心里道,苏开荣的年纪大了,也该退下来休息了,而且他的儿子苏灿主政的大明中央银行,现在权利与日俱增,在大明政坛之上举足轻重,父子两人,都执掌大明财政之牛耳,这不是一件好事,老子给儿子让让路,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九百六十四章:这个家伙不一般

    如何用人,永远是上位者最为关键的问题。特别是君王,用错一个人,便极有可能带来很大的祸患,而用对了一个人,却可以事半而功倍。

    就像楚国先皇闵威在世的时候,用程务本为东部边军统帅,历经二十年,不管其它人如何攻击都不为所动,程务本才有了楚国铁壁之称,让齐国不能越雷池半步,要知道,楚国的东部,可是无险可守,而程务本在东部二十年,生生的以昆凌关为中心,将东部六郡联成一体,便是齐国的天才统帅曹云,也在程务本的面前无法可施。而一旦换了罗良,二十年才建起来的防线,三四年之间,便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殷鉴不远,对于如何任命下一任的吏部尚书,秦风就不得不更谨慎。权云能在首辅的位置之上做得很好,其实他最大的能力,就是善于和稀泥,能很好的处理方方面面的关系,将不同意见的人之间的对抗,降低到最低的程度,然后再去寻找各人的共同利益点,从而达到各方共赢。不得不说,到现在为止,他干得很不错,不仅是让秦风,也让其它方方面面很是满意。

    但现在的方大治也好,金圣南也好,在秦风看来,并没有权云的这个本事,他们都很年轻,都很锐意进取,但正因为这个特质,反而让他们锋芒太锐。主政一方,这种锋芒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主政一国的之内政,这种特质,就说不清是好是坏了,这是一柄又刃剑,能办事,但也能坏事啊。

    所以秦风准备将这两人统统调入朝廷中枢,一个负责吏部,一个负责户部,这是两个大部,一个管钱,一个管人,都是头等大衙门,现在吏部压着户部一头,那是因为王厚身身的原因,苏开荣那里敢跟王厚较劲争个上下呢?但王厚既去,吏部这个老大没有了,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个优势,那以后谁能压谁一头,还真是很难说呢?

    只是让谁出任吏部尚书,谁出任户部尚书的问题,让秦风有些挠头,毕竟吏部才是朝廷第一部,放谁在这个位置之上,便会被其它人视为天然的首辅继承人,对另一个来说,不免便有些不公平了,哪怕秦风心中并没有这个意思,但却无法阻止人去这么想。

    秦风总不能公开的说,自己对这两个人没有任何的偏见,完全让他们自由竞争这种话。

    这是一个难题,总得还要好好的斟酌一番,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

    “陛下,郭统领过来了。”马猴走进了书房,向秦风禀报道。

    丢开手中的折子,秦风抬起了头,郭九龄向来是无事不登硬三宝殿,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楚齐的事情,终是有了一个结果了。

    “请郭统领进来。”秦风吩咐道。

    郭九龄稳步走了进来,行了礼,自行拖了一把椅子在秦风面前坐下,私下奏对,郭九龄知道秦风很不耐那些礼节,越是随意,反而越是会让秦风高兴。这种作风,说实话郭九龄还是挺喜欢的,毕竟他也是出自军中。

    “郭老,昨日宁则远去看了他哥哥吗?有什么动作?”没有等郭九龄汇报工作,秦风反而抢先问了一个问题。

    郭九龄道:“陛下,昨日宴会散后,宁大人的确去了宁大公子的住所,只带了两个护卫,轻车简从去的。”

    “哦?两兄弟相见可还愉快?”在秦风看来,自然是不愉快的。宁则枫说起来,也并不是无能之辈,只不过宁则远更符合秦风的需要。

    “哪有什么愉快不愉快的!”郭九龄却是摇了摇头,“宁大人根本没有进门去,只是在大门外站了一会儿,长叹了几口气,便自转身走了。”

    “是这样啊!”秦风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想不到这宁则远的心胸还是颇为宽广的啊!我本以为,至不济他会闯进宅子去揍他哥哥一顿呢!”

    秦风这个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兄弟两人竞争宁氏族长这个位子,已经到了相当白热化的程度,宁则枫为了打击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谓是不遗余力,甚至在最后下了死手,将宁则远卖给了海盗,这是**裸的要人命了。兄弟相斗到了这个程度,已是没有了丝毫兄弟情义了,而事在事情反转,宁则枫一把好牌,在大明掺合进来之后,打得惨不忍睹,最终沦为阶下囚,而宁则远却是春风得意,一跃而成为大明的高官显贵,这一上一下之间,便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宁则远如果想出出气,那的确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宁则远现在这个做派,可就非同寻常了。

    “宁则远的确是一位人杰。”郭九龄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易地而处,只怕我真是做不到这一步。不过此人有如此心胸,臣倒是要恭喜陛下得一良臣了。”

    “这倒说得是,这家伙,我还是很看好的。接下来宁氏船厂的搬迁工作,你哪边也要关注一下,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的造船业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拔高一个档次的重要事情。”秦风道:“我希望能尽快看到成效。”

    “这个陛下放心,这个宁则远的手脚也不慢,今天一大早就去了户部,您猜他干什么去了?”郭九龄笑道:“我猜这个时候,苏开荣应当还没有来得及向您禀报。”

    “这还要我猜吗?”秦风大笑起来,“他必然是将此次海贸所得,尽数上缴给了户部。”

    “陛下圣明。宁则远说,这一次海贸所得,陛下原本是让他拿着这笔财富回去与宁则枫相争族长之位的,现在却是用不着了,那这笔钱,自然是上缴国库。”

    “这些东西,可都是他自己凑出来的本钱。”秦风微笑道,“回头让苏开荣将本钱折算了还人他。”

    “苏开荣倒是一个拎得清的人,当真就这么说了,但宁则远很是光棍,说他当初遭了海盗,什么都被夺走了,按照海上的规矩,这些东西已经不属于他了,后来是陛下抢回来的,所以这些东西,自然都是陛下的。如何拿这些钱回去争宁氏族长之职,那算是公干,但现在既然不需要了,自然要上缴国库。”

    “这个宁则远,倒的确有一点意思。”秦风笑了笑:“既然他这么说了,就由他去吧。这个人的理想,不在钱财之上。马猴,你回头记着给苏户部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这笔钱的一半,拨付回宝清船厂。”

    “陛下,何不直接拨付给海事署?”马猴有些不解地问道。

    “海事署现在还算是一个秘密部门,不公开的,拨给海事署,你让户部如何走帐?”秦风笑道,“要是走公帐,那就什么也瞒不住了。虽然这件事,迟早也是瞒不住的,但瞒得一时是一时,我可不想齐国知道我正在干什么!”

    “是,陛下。”马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等齐国知道了,咱们的舰队已经形成战斗力了,那时候他们再想与我们放对,可就不是对手了,咱们就可以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在海上永远也形不成有效的战斗力,哈哈,齐国千里海岸,到时候,咱们想在哪里登陆敲打他们,就在哪里登陆敲打他们。”

    “看来你这段时间还是读了不少书的嘛!”秦风笑了起来,“脑子也见长了,懂得思考了。是不是想着出去独挡一面了啊?”

    马猴嘿嘿的笑了起来。

    “再过两年吧!”秦风却冲他摆了摆手,“你还年轻着呢,这两年也没有什么仗打。再沉淀沉淀。多学一点东西。”

    “陛下,我可不小了,我都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很大吗?我二十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校尉,带着你们两千人,你现在二十岁,可已经带着五千人的烈火敢死营了。打仗,你要学得还很多呢!没事儿的时候,多去找小猫讨教讨教,嗯,还有越京城中,有不少的前越退下来的老将领,你也可以去拜师学艺嘛。你要是上门,保管他们是倾囊相授。”

    “那些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教我?”马猴不屑一顾。

    “手下败将?”秦风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小猴子,越国之败,不在将无能,而在君无道。前越将领之中,像洛一水,陈慈,还有死了的吴昕,你与他们放对,你觉得是他们的对手吗?就说吴岭,你觉得自己与他对垒,打得赢吗?”

    马猴不由一僵。

    “别说是你了,便是我,在指挥大兵团作战方面,也是极度缺乏精验的。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倒还是很自负的,但临阵指挥,我就有自知这明了。打横甸,实是在冒险,而正阳之战,是小猫,吴岭他们在指挥,后来的战事,你看我插手将军们的指挥了吗?三人行,必有我师,那些将领们,肚子里都是有货的。”

    “臣明白了。”马猴若有所思地道。

第九百六十五章:保全他几年

    教训完了马猴,秦风回过头来看着郭九龄,笑道:“说着说着就说岔了,郭老,今日入宫,是齐楚之事已经有了结果了吗?”

    郭九龄点了点头:“陛下,各方面的消息都已经汇总过了,大体上,我们已经可以判断,齐楚之事已了。”

    “怎么说?”秦风身子往后靠了靠,单看郭九龄的脸色,便知事情的发展必然是在大明事先的预估和判断当中,甚至更有了不得的好处在里头。

    “程务本这个人,陛下看得真准,直如陛下所料,在发现事不可为之后,他当机立断,大踏步后撤,如今已经到了荆湖郡,开始了楚国第二条防线的构建。”

    “这是应有之理,程务本这个人,脑子里就是这么一根筋,只可惜了,这样的人,竟然不能为我所用。”秦风叹息道。

    郭九龄微笑道:“陛下,天下人才辈出,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来投我们大明,程务本是出色,但我大明人才,却也不至于差了他。”

    “这倒是。”秦风笑道:“接着说吧!”

    “陛下,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的安排已经到位,程务本仓惶撤到了荆湖郡,但荆湖水师却不堪用,但未来的荆湖之战,水军的作用举足轻重,宁知文此时的投效,便显得举足轻重了。宁家的底子,程务本那有不晓得的。现在,程务本已经将整个荆湖的水师都交给了宁知文。”

    秦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交给了宁知文,就等于交给了大明,在大明未来需要他动一动的时候,自然就能得心应手。

    “这个差使,办得好。”

    “陛下这么说,老臣可就要脸红了,这件事,却是皇后娘娘一手操持的。”郭九龄微笑道:“不过我们鹰巢也不是一无所的的。我派人去见了杨致,而杨致现在就在荆湖郡。”

    “你是说荆湖郡守曾琳。”秦风有些疑惑地道。

    “正是如此!”郭九龄满脸皆是佩服之色:“我们鹰巢,打得就是曾琳的主意,单是宁知文一人,势单力薄啊。”

    “可我记得曾琳当初可是第一个上折子表示对打倒杨一和的支持的啊!”秦风道:“杨致此去,能有效果?”

    “陛下也知道,我早前是楚国内卫副统领,对于有些事情,了解得更要多一些,总而言之,我对于当时曾琳这么快跳出来是有些疑惑的,因为曾琳与杨一和有些别人不知道的关系,而我却是知道的。但曾琳到底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第一个跳出来与杨家决裂,我也是说不清的,这一次请了杨致过去,也是存着试一试的心思。”郭九龄笑道:“可是这一试的结果,却是惊喜之至。”

    “曾琳拿下了?”秦风亦是坐直了身子。

    “虽未明确表态,但内里含着的意思,却已是明了。”郭九龄喜气洋洋的道。“在荆湖郡,有了曾琳,有了宁知文,即便未来没有了程务本去了一个新统帅,又动得了他们吗?其势已成也。”

    “闵若英那边如何了?”

    “说起闵若英的归国之路,这可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郭九龄吸了一口气:“以十几万东部边军为伐,闵若英带着约四万火凤军突围而出,归国之路上,与齐国连接苦战了好几场,但以火凤军的军力以及现在的哀兵之姿,倒是让他们连战连捷,但后来出现的事情,就看不懂了。凤凰山这齐国龙镶军,本是堵截火凤军的要道,可他们居然莫名其妙的提前撤走了。”

    “等等,你说凤凰山?”秦风惊讶地问道:“闵若英不是走得万州至荆湖这一条线吗?”

    “闵若英硬闯凤凰山!”郭九龄肯定地道。

    秦风沉吟片刻,“这件事应当是在程务本退回到荆湖之后。”他看向郭九龄,“闵若英对程务本已经是相当的不信任了,宁可血战突围,也不愿到程务本的地头上去。”

    “正是这个道理!”郭九龄道:“这本来是削弱闵若英的最好机会,但齐军却不战而退,等于是给闵若英让开了一条大路,而在闵若英低达昆凌关时,已经夺得昆凌关的周济云部将岳开山,居然是一兵未出,数万齐军,居然与楚军相安无事。”

    秦风呆了半晌,才缓缓地道:“曹云这个人,太可怕了。”

    “陛下,这关曹云什么事?”

    “曹云判断出了楚国内部出了问题,闵若英已经对程务本起了杀心。”秦风淡淡地道:“从闵若英不走万州这条突围线路,他们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这是要纵虎归山,为了让闵若英这只老虎归山,他甚至放弃了全歼四万火凤军的诱惑,厉害,真是厉害啊。我在想,如果是我,而临着这样的机会,我会不会有这样的气魄这么做呢?要知道,这四万火凤军,已经是楚国最后的脊梁了,打断了他,楚国就是一个半身不遂了。”

    “这也正是臣看不懂的地方啊!”郭九龄道。

    “曹云这是要让闵若云保留一定的实力,回国之后好有本钱收拾程务本。而且曹云希望这个时间越短越好。”秦风看了一眼郭九龄,“要是将闵若英杀成了一个光杆回到国内,后果会怎么样啊?”

    郭九龄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臣明白了。如果闵若英成了一个光杆,回到国内,首先便要仰程务本的鼻息,程务本手中还有三万边军精锐,而且在荆湖已经扎下根来,如此一来,闵若英根本就没有了对付程务本的实力,但如果闵若英手中还有数万火凤军,那情况便又大不同了。”

    “正是这个道理啊!”秦风道:“从齐国的种种征象看,他们接下来的重要任务,也是要整肃内政,这个过程只要一开始,以齐国的体量,只怕没有几年是拿不下来的,而且过程之中极有可能会出现一些乱子,齐国的力量必须关注国内,就顾不上楚国,至少不能全力攻打楚国了,曹云不愿意给楚国这个时间来恢复国力,他还是打着要尽快地将楚国干掉的心思。老郭,你想想,如果闵若英一回国,就迫不及待地干掉了程务本,那结果会怎么样?”

    “荆湖大乱。”

    “就是这个话。”秦风点头道:“荆湖大乱,齐国趁虚而入。曹云所顾忌者,不过程务本耳,程务本一去,换上去的多半便是罗良之辈,曹云岂会将罗良看在眼里。”

    “陛下,那我们该怎么办?”郭九龄问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先前的布置,可就有些欠妥了,只怕到时候,齐军一进攻,便如同摧枯朽一般,击溃荆湖,我们就不得不提前介入,那对于我国的内治,可是大有关碍的,至少,老臣是知道,我们实实是打不起仗了的,至少这几年内是这样的。”

    “当然是让程务本的力量得到加强,让闵若英动不得手,至少在我们准备好之前,让他动不得手。”秦风道。

    “这件事,怎么办?”

    “兮儿现在在楚国,以她的能力,当回看明白这一点,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她一定会趁着闵若英不在的这段日子,设法将楚国举国的兵权交给程务本。”

    “这能行吗?”

    “当然行,别忘了,还有太后在。”秦风笑了笑:“等闵若英回来之后,木已成舟,他想要扳回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也就是一个字,拖!”

    “不错。”秦风点了点头:“我们的使团,该出发了。要掐着点儿的与闵若英同时出现在上京城。然后展开与楚国的谈判。”

    “更楚国施加压力,保全程务本。”郭九龄心领神会。

    “不错,我们要保程务本两到三年。”秦风道。“直到我们做好了准备。”

    “陛下圣明!”

    “接下来的时间里,你的重心要转移到秦国去了。”秦风道:“两年之内,我们要解决掉秦国所有的问题,再用上三年时间,消化秦国,楚国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就这样了,剩下的,就是等他慢慢发酵罢了。”

    “臣明白了。”郭九龄道:“秦国那边,一直是由千面在负责,戴叔伦这段时间活动频繁,出没于青州,虎牢与京城数地之间,看来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我们的判断是,他动手的日子,必然是邓洪孙女邓姝出嫁的日子。只是直到现在,我们仍然不明白,戴叔伦到底怎么样才能夺得虎牢关的兵权?肖锵可不是易于之辈。”

    “他怎么对付肖锵我并不关心,我只关心事发之后,我们怎么利用这件事。”秦风笑道。“陆大远那里要准备好。我们的理由,到时候可是要光明正大的。”

    “陆大远部已经没有问题了,卞无双那边只怕到时候肯定也是要介入的。”

    “那就让他更乱一些罢,秦国愈乱,我们才越有把握嘛。”秦风笑了起来:“到时候,秦国数方势力混乱,马氏父子,可就要坐蜡了。卞无双,肖锵,卢一定,又有哪一个是真正忠于皇室的。”

    郭九龄点了点头,叹道:“李挚一辈子都在国内努力平衡各方势力,但终究是镜中月,水中花。”

第九百六十六章:调兵遣将

    秦风是一点也没有料错,他的皇后在上京城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楚的天下兵马归权于现任的兵部尚书程务本。

    当然不是以昭华公主的名义,以闵若兮现在的身份,对楚国的朝政是没有资格指手划脚的,但后宫之中还有一位太后啊。

    “母亲,当务之急,就是要守住荆湖。”进宫的当天晚上,母女两人初见面哭了一场之后,话头自然便转回到了现在的危急局面之上。“现在之局面,较之数十年前的那场危机,还要更可怖一些。毕竟那时候,父皇还在。”

    提到父皇闵威,闵若兮是真的有些伤感了。闵氏人丁稀薄,不像其它王室那般,闵威养子女,倒与平常人家更加类似一些,特别是对闵若兮,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

    “那时候,父皇征战在外,杨相杨一和操持于内,君臣同心,上下同德,这才打下了大楚这数十年的安稳,可现在,二哥还不知能不能回来,而马向东不论是操持德性,抑或是才能,都不能与杨一和相比。”

    “昆凌关丢了,咱们还守得住吗?”太后不谙军事,听到闵若兮说得如此严重,又挂怀儿子的生死,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了。

    “东部六郡是守不住了,没有兵,那个空旷的地方,是怎么也无法扼守的。所以程帅不得已,只能退居荆湖,在荆湖营建第二条防线,只要荆湖防线一成,则进可攻打东部六郡,退可稳稳扼守大楚这大半壁江山,齐人,是不敢在荆湖未下之前,挥军直入大楚腹地的。”闵若兮分析道。

    “既然如此,当然就要死守荆湖了,这有什么可说的?”太后连连道。

    “母后,可现在朝堂上下,没有一个镇得住的人,朝臣之间,彼此攻击,争权夺利,谁还有心思管大楚的安危,谁还管二哥的死活!”闵若兮长叹了一声。

    “那些个猪油蒙了心的,难道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吗?”太后脸色大变,啐口痛骂。

    “母后,他们有什么可害怕的,抵不过便是齐军来时,换一个主子叩头呗,可他们能降,我们闵氏一脉,又怎么可以降呢?”闵若兮叹道:“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要绑送闵氏一脉去齐军大营请功了。”

    “这,这怎么是好?”太后脸色大变。

    “母后也不必过分担忧,程帅忠心耿耿,只要程帅在,他们就不敢乱来,只要程帅能在荆湖站稳脚跟,一切便都会好起来。”闵若兮道:“但现在朝廷之上乱成一团,程帅在荆湖却是独木难支的,据女儿所知,现在程帅手中只不过三万兵而已,军饷粮草,女儿在泉州之时,虽然筹措了一部分给程帅送去,但也撑不过多长时间,终需还得朝廷供应。所以母后,也只有您出面了,现在也只有您有这个能力,强力压下朝堂之上所有的杂音,先一心一力的支援程帅将荆湖防线稳定下来才好说别的。”

    “好,好,我倒是要看看,这些人眼中,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朝廷,有没有皇帝,有没有先皇?”太后狠狠地道。

    母女两人又计较了大半夜,太后的见识着实是有限的很,听着女儿极有道理的分析,自然是无有不允。

    天明之时,召见君臣,当以马向东为首的所有人看到太后抱着闵若英的儿子出现在御座之上时,都有些蒙了。

    太后大发雷霆,朝廷之上万马齐谙。散朝之时,便已经定下了武由程务本负总责,文由马向东挽总,发布全国总动员,整个楚国进入战时体制,以军法管理,太后的旨意明发全国各郡县。

    马向东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局面之下,自己倒是得了一个大彩头。现在的局面,虽然全国进入军事管理模式,负责军事的程务本就盖过了他这个首辅,但这位程帅却在荆湖啊,倒是自己一下子权倾京城了。有了这个名头,他自然是大力支持太后的。

    楚国的朝廷在太后的高压之下,倒是前所未有的高效起来,次日,困居城外两个月的江上燕,便被受到了太后的召见,在接受褒奖的同时,江上燕也立即被委以重视,立即带领军队援助荆湖。

    军队从哪里来呢?整个上京城内,只剩下了卫护京城的一万火凤军以及三万左右的城门军,城门军的战斗力自然是堪虞的,但此时,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一万火凤军自然是动不得的,便只有城门军了。

    三天之后,江上燕便带领着两万城门军,携带着从武库之中提拿出来的大量军械,一路向荆湖奔去。

    对于城门军战斗力低下的事情,江上燕倒并不如何担心,在大明的时候,将那些只知挥舞锄头的农人改造成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也不过两三月的功夫。对于大有的练军之法,这几年江上燕也是极有心得的。

    这三万城门军,再不济也比农夫要强一些,等到了荆湖郡,狠狠地操练起来,哪怕淘汰掉大多数,至少也可得一支五千余人的精锐之师。

    在大明呆得久了,江上燕也深受大明的建军理念,兵贵精而贵多。更何况,临出发之前,皇后娘娘可是向自己承诺了,大明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大楚,像许多大明的那些最新式的武器,也会向大楚出售甚至于无偿支援。

    大明的那些最新式的武器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江上燕更清楚。连发弩机,霹雳火,冲阵车等等,他的宝清营可都是装备齐全的。这一次回来,蒙皇帝恩典,他的五百人,便带了十台比较容易携带的连发弩机以及十万枚这样的弩箭。

    练出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再配上大明最新式的武器,江上燕以足够的把握,让占了东部六郡的齐人食不知味,寝室难安。

    守荆湖,当然不能一味的守,守中有攻,才是荆湖的生存之道。东部六郡地域宽广,就算齐人在那里像楚国一样,放上二十万人,但也防不住荆湖的出击。因为荆湖多河多湖,纵横来去,齐人可没有像样的水师来对付荆湖。

    一念至此,江上燕又不由得惊叹皇后娘娘的谋算,在她上京的时候,便已经收复了宁氏,此时宁氏的百艘战船,上千将士已经在荆湖相助程帅了。现在的程帅只有防守之力,毫无进攻手段,但等自己到了之后,一切便会有所改变了。

    除了江上燕这一支人马之外,楚国朝堂还下旨调集西军两万人往荆湖,对于这个命令,楚国朝堂是有着相当忧虑的,因为在落英山脉之中,与西军对峙的秦军卞无双部,可还有近十万人马。楚军因为安如海带走了一万人,现在只剩下了四万人,本来已经捉襟见肘了,再调走两万,那可就极其危险了。

    不过对于闵若兮来说,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她很清楚,秦国内乱爆发在即,此时此刻,卞无双哪里有心思来找楚国的麻烦,再者楚军已经夺得了井径关要塞,秦人当真要进攻的话,也得想想能不能攻下这一处要隘。

    闵若兮甚至跟太后保证,要是秦军敢于西犯的话,那么明军将会毫不犹豫地向秦国发起进攻,有了闵若兮的这个保证,楚国朝堂上下倒是放下了一大半心来。现在明军之于秦人,就像高悬在头顶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去,秦人想找楚国的麻烦,只怕明军也正在打着他们的主意。

    就这样,西军副帅宿迁,便也带领着二万西军主力东返,他们的目的地,自然也是荆湖郡。

    朝廷陡然安静下来,全力支援荆湖郡,但此刻在荆湖郡的程务本,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皇帝闵若英并没有经万州至荆湖这一条更完全的撤退线路,而是选择了凶险之极的凤凰山至昆凌关这一线,君臣之间的猜忌,已经达到了顶点。

    “程帅,陛下此举,殊不智了,就算他杀出来了,火凤军只怕也是十去七八啊!”曾琳看着脸色有些惨白的程务本,顾左右而言他。

    程务本惨笑一声,他知道,曾琳当然是明白这是为什么的,只是不当面说破而已。“曾兄,如果有朝一日我有什么不测,你为荆湖郡守,当尽心全力,稳守荆湖一线。”

    “程帅,你这是什么话?”曾琳脸上变色,“如果程帅不在,这荆湖只怕便也不在了。我也知道程帅担心什么,说句不敬的话,只怕皇上这是猪油蒙了心,到时候作茧自缚。程帅,便是为了大楚,您也不能犯糊涂,这荆湖郡中,东部边军的三万兵马,谁不以程帅马首是瞻,其它如郡兵,水兵,曾某也自认可以一言九鼎,谁想对程不利,先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

    “这话过了。”程务本摇摇头。

    “程帅,今日我就把话摞这儿了,如果有人想对程帅不利,就算是皇上,曾某人也是不敢奉诏的。”

第九百六十七章:恐慌

    自从昆凌关失守,齐军势如破竹的占领了东部六郡之后,大楚玉泉郡郡守陈度便惶惶不可终日,可谓是一日三惊。玉泉与东部六郡的慈化邻壤,以往有东部二十万边军挡在前头,玉泉高枕无忧,几不知兵事为何物。他们做的与军务有关的事情,无非就是为东部边军筹集,转运粮食,军械,可即便是这部分也并不多,因为东部边军的粮饷,基本上是靠东部六郡供养的,只有不足的部分,才会在内地募集。

    玉泉郡自己,并没有什么防卫力量,三千郡兵,还撒在全郡之内,负责都会整个郡的治安缉盗等工作。至于城防,几等于无。

    现在玉泉却面临着数十年未有之大变局,东部六郡失守,连昆凌关都让齐人占了去,玉泉郡一下子便暴露在了齐人的面前,在陈度看来,玉泉郡现在就像是一个刚出浴的黄花大闺女,身上就披了一件薄沙,恰在此时,却有一个壮汉闯了进来,那这个大姑娘的命运如何,便可想而知了。

    玉泉是富庶的,其实包括东部六郡在内,都是很富裕的。国家承平之时,富裕自然是让本地骄傲的本钱,但当敌人到了面前,富裕可就成了一种原罪,敌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地方了。

    其实自从皇帝在潞州被围之后,慈化郡便已经有富户开始向玉泉逃亡了,他们在玉泉并没有呆多久,便又携家带口向更更远处逃去,随之带来的,便是玉泉郡的人的跟风之举。

    那时消息还在封锁之中,除了这些消息灵通的人,普通百姓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当昆凌关上站满了齐人军队,插满了齐人军旗的时候,可就什么也瞒不住了,逃亡潮开始了。

    陈度其实自己也想逃,但他是封疆大吏,百姓逃了,没人说什么,他如果逃了,照样逃不过死路一条,朝廷是绝不会放过这样不战而逃的封疆大吏的。没有办法的陈度,在安排了自己的家人踏上逃亡之路后,自己却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三千郡兵招了回来,然后又大开府库,拿出大笔银子来招募青壮,只可惜本地人承平惯了,一听齐人打了过来,逃得比兔子还快,倒是从东部六郡逃过来的不少人已是家破人亡,愿意从军,还有一批人现在已是一无所有,当兵,固然可能送命,但却至少能吃饱肚子,倒是让陈度召募了一万人。

    有了兵,陈度心里倒是安稳了一些,接下来自然便是修修葺城墙,布置城防,玉泉作为慈化的后方郡治,也是慈化的后勤大本营,倒是有不少转运的武器还库存在这里,倒也不愁武器。不过士气就可虑得很了。

    三千郡兵士气全无,如果不是还有军法约束,只怕会逃得剩不下多少人,倒是从东部六郡逃过来的人,凭着一腔血气,倒是士气高昂。

    陈度纵然没有打过仗,但也见过东部边军的气势,心中很清楚,单凭血气之勇,是打不赢任何一仗的,他亦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更何况,他也打定了主意,如果齐人真的打过来了,自己就在玉泉顶上几天,然后便跑路。到那个时候,谁也说不着自己,自己不是没打啊,实在是打不过,连东部边军二十万人都打没了,自己凭着几千郡兵和一些青壮还顶了几天呢!有了这样一个借口,方方面面便就说得过去了。

    府里养了不少的好马,还有自己高薪招来的一批江湖高手充作自己的护卫,到了那时候,保护自己逃跑,还是问题不大的。

    胆战心惊的日子持续了一月之久,最恐惧的时候,齐人的骑兵斥候,居然直接到了视野可见的范围之内,公然窥视着玉泉郡城的情况,可谓是嚣张之极。只可惜,就是敌人的一些斥候骑兵,玉泉郡也没有人敢出城去驱逐了事。

    陈度一度以为,大限就将来临,斥候已经来了,敌人的先锋还会远吗?

    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到来,到是好消息传了过来。程务本大帅居然率领三万边军退到了荆湖郡开始营造防线,有了这样一个醒目的目标,齐人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听说已经见了好几仗,但齐人都被程帅打退了。

    这个消息,让陈度高兴不已。程务本在昆凌关驻扎二十余载,陈度这样的官员,自然对这位楚国铁壁是敬佩不已的。在程帅当道的时候,楚国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过。本来一心想着逃跑的他,在听到程务本的消息之后,胆气却立时壮了许多,一边在玉泉郡城大力宣扬这个消息,一边派人往荆湖,向程帅求援。

    接下来,倒是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了。

    朝廷中枢终于停止了争吵,一条条的命令终于从朝堂发了出来,第一支援军已经开始出发了,而西部边军两万大军也正在星夜兼程赶往这里。

    更让陈度高兴的是,朝廷明确了楚国进入战时体制,文由马向东负总责,武有程务本负总责,整个大楚的武备力量都交给了程务本的调配,这在陈度看来,只要顶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日子,程帅一定会再造一个楚国铁壁的。

    胆气一壮,陈度自然就精神抖擞起来,每天都会上载督促城墙的加固修建工作,齐兵一直没来,玉泉郡城的备战工作,倒是愈做愈熟练了,残破的城墙一天比一天更牢固,一样样的守城武器被装上城墙,士兵们也不像最初之时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

    总之,在听到程帅的名字的时候,整个玉泉郡,似乎一下子便脱胎换骨一般。去荆湖的信使回来了,并没有带回来援军,却带回来了十名军官。据说荆湖现在的兵力也不足,而荆湖,是这一次第二条防线的中心,所以,现在程帅是顾不了玉泉郡,但这十名军官过来,会帮助陈度训练士卒,并指挥守城。

    现在基本上整个郡城的军队,已经交给了那个东部边军的军官。也正是这些军官的抵达,使得玉泉郡城的那些青壮和郡兵们是一天一个模样。每每听到城墙之上,城内校场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练兵之声,陈度便更慰几分。

    “郡守大人好!”看到陈度走上城来,庞军走了过来,向陈度躬身行礼:“城墙的修建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不敢说固若金汤,但齐军果真来攻的话,我有把握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庞军,便是程务本派来玉泉协助陈度守卫玉泉的武将。对于这位郡守,庞军还是很尊敬的,毕竟齐人大军压境,这位郡守不但没有逃,还集结了郡兵,拉起了万余人的青壮,现在这些青壮经过了月余的训练,至少已经比当初强多了,拉出去野战不可能,但守城,勉强也能用一用了。

    “好,军队的事情,就交给庞将军了,我不懂军事,便只能为庞将军解决后顾之忧,给你们擂鼓助威了。”陈度笑容满面。这位庞军,不过是程务本手下一名普通的牙将,便在陈度看来,已经比自己麾下的那个郡兵统领要强出太多了,不说别的,单是往哪里一站,身上那股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不是郡兵统领能比的。

    对了,那是杀气,是在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人才有的。

    “姜统领没有给你找麻烦吧?”陈度笑着问道:“他要是敢跟你滋牙儿,你跟我说,我会收拾他。”姜统领是玉泉的郡兵统领,论起级别来,却是比前的这位庞军要高出不少的。

    “还好,姜统领很支持末将的工作。”庞军神色不动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陈度笑容满面地道:“庞将军,你说这齐军这么久都没有打过来,会不会他们不会过来了呢?”

    庞军看着遥远的地平线,道:“这个,末将也不知道,派出去的斥候,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不过现在齐人虽然占领了昆凌关和东部六郡,但自己的麻烦也不少,他们的战线拉得过长,后勤补给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凑齐的,再说了,现在安大将军在齐国境内的声势很大,齐人的主力都高去围剿安大将军了。一时顾不到我们这里,也是有的。”

    “安大将军真是勇猛啊!”陈度由衷地赞叹道,“要是我们现在还有二十万东部边军的话,在程帅的指挥下,与安大将军两路夹攻,何愁齐人不败?”

    庞军苦笑不语,假如,假如时光能倒转就好了,现在,二十万东部边军已经完蛋了,程帅带回来的这三万人,只怕就是硕果仅存的一批了。安大将军,以身为饵,看似声势浩大,却是烈火烹油,势不能久。这一点,只要稍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得明白,随着齐军主力回转,安大将军撑不了多久了。

    “只要齐人不马上来攻,我们这边有程帅主持一切,等齐人缓过劲来再回来的时候,便会发现,他们已经无法下嘴了!”陈度欢喜地道。他对程务本是无条件的信任的。

    话音未落,耳边却传来了阵阵的闷雷之声,他不由奇怪的抬头看天,蓝天白云,阳光灿烂,怎么就打雷了呢?

    他身边的庞军脸上却变了色。他当然知道那不是雷声,那是大批的骑兵抵近的声音,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丝毫的消息传过来,自然是完蛋了。

    “敲钟,吹号,全军备战,有敌来袭!”庞军张开嗓子,厉声喝道。

    一边的了陈度,脸色唰地变白了。

第九百六十八章:终于回来了

    警钟之声,沿着城内一个接着一个的塔楼响了起来,短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整个郡城。刚刚还喧闹无比的郡城,瞬息之间,陷入到了安静之中,这一刻,是所有人都惊呆了。在经历了最初的战争恐惧之后,随着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玉泉人曾经一度以为战争已经距离他们远去了。但此刻的警钟之声,却是将他们的侥幸之心敲得粉碎。

    一刹那的沉寂之后,轰的一声,整个城市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蜂巢被外力戳破了,无数人吼叫着奔向自己的家。

    整个玉泉郡城,乱了。

    城墙之上,庞军脸色铁青。虽然还看不到敌人的踪迹,但只需听一听马蹄敲地所带来的声音,以他丰富的经验便能判断出来敌有多少。

    最起码,正在逼近玉泉郡城的不会少于五千骑兵。

    可这,应当是敌人的先锋,以五千骑兵为先锋的主力部队,是一个什么规模,庞军自然是很清楚的。

    “庞将军,怎么办?”陈度脸色雪白,紧紧地握着拳头,身子微微有些颤抖。说实话,如果不是庞军在这里,他真想马上下了城墙,爬上马去带着自己的护卫们逃离这里。

    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啊!听到了这闷雷一般隆隆逼近的马蹄声,陈度突然觉得早前自己想过要顶上几天的想法,多么的不切实际。

    “还能怎么办?准备战斗!”庞军看了一眼陈度,知道这位郡守肯定是被吓坏了。

    “能顶得住吗?”

    “尽人事,听天命!”庞军不想说假话,他转头看着城墙之上,城上很乱,有的士兵扑上了城墙,有的在搬运羽箭,擂木,滚石,有的在城头之上生起大火开始烧开水,这都是为守城准备的,他到这里的时候不短了,还是做出了不少的成绩的的。但也有士兵,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慌乱的嚎叫着乱跑。

    几个慌张的士兵居然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庞军不假思索,挥舞起自己的刀鞘,劈头盖脸的将这几个士兵都打倒在了地上,然后呛的一声,拔出刀来,厉声吼道:“不遵军令者,杀无赦!”

    他的怒吼之声让城墙之上的士兵稍稍的平静了下来,这一个月来,庞军尽最大力气训练出来的一点点军纪,总算是有了一点成效,这让他稍感安慰。

    低头瞅了一一眼躺在自己脚下的那几个士兵,庞军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是在东部边军的部队里,出现这样的士兵,不论是那个军官,第一反应就是拔刀砍了。

    但在这里,他知道不行,如果还没有打仗,就将他们砍了,只怕士气不会激昂,反而会更加涣散,毕竟,这些人还算不得真正的军队。

    稍微像样子的,也就是那支郡兵了。

    可惜了十几万东部边军,就这样葬送在潞州了,如果自己麾下有到边军,哪怕只有一两千人,庞军觉得自己也能守住玉泉郡城,可现在,自己只有十人,他要倚靠的,便只能是这些他眼中的废物了。

    庞军觉得,用不了多久,自己大概就要和那些死难的兄弟们一齐汇合了。

    “郡守,守城有我,您还是请去安抚城内吧!”庞军对着陈度拱了拱手,他看得出来,陈度很害怕。

    “那好,那好,城上便靠将军了。”陈度连连点头。

    “如果这里顶不住了,郡守可自去。”庞军突然压低了声音,对陈度道。来玉泉郡城这个地方,陈度作为一郡之守,对他是相当尊重的。在庞军看来,齐军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话,玉泉肯定是守不住的。而陈度,不过是一介文官,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一个文官,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庞军觉得很不错了,至少不是废物点心。

    陈度眼眶一热,他很想说自己愿意与将军共生死,同命运,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可这话在嘴边转来转去,却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百感交集的冲着庞军拱了拱手,“庞将军,哪你呢?”

    庞军笑了笑:“自然是与城偕亡。”

    陈度不敢再看庞军,猛转身便向城下走去,心里却是将自己骂成了一团狗屎。

    沿着斜梯,他刚刚走下去几步,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了庞军的声音:“陈郡守,等一等,你快回来。”

    陈度心一跳,莫不是庞军又改了主意,要拉着一起与城偕亡了吧?

    他转过头,看着庞军。庞军的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却是惊喜交集的表情,“火凤军,是火凤军,我们自己的军队。”

    陈度脑袋嗡的一声,一时之间,脑子里完全成了一片空白,但人却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回来,站到了庞军的身边,放眼看去。

    视野之中,无穷无尽的骑兵正在向这里涌来,但此时,他感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欢喜,大楚的旗帜,凤旗高高飞扬,火红的战旗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那是火凤军。

    “难怪我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回来。”庞军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碰到了自己的军队。想到这里,庞军又有些哭笑不得,终归只是一些散兵游勇,如果是在东部边军里头,就算是这种情况,斥候难道不应该马上归队将情报向上官禀报吗?

    怕是这些斥候看见了火凤军,欢喜的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还真是混蛋!庞军在心里骂道。

    城墙之上,一片欢腾之声,看到火凤军的旗帜,所有人都知道,玉泉郡安全了。火凤军在大楚,可是比东部边军还要强悍的存在。

    陈度的眼眶子**辣的,如果不是强自忍着,只怕眼泪都要下来了。自己的坚持,终于还是得到了回报。

    火凤军回来了!

    当然,他们不是历经艰险杀出来的,因为这一路过来,他们就没有碰到齐**队。在他们回程的路线之上,齐**队似乎有默契一般,几乎都是主动地为他们让开了道路,便连斥候之间的拼杀,也没有发生过,因为齐军斥候一看到楚军斥候,立马就打马远奔。

    其实火凤军选择的这一条线路,是相当危险的,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在普通将领的眼中,这自然是一个愚不可及的计划,但在像罗虎这样的高级将领眼中,自然知道,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不是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之上的。

    皇帝对程务本的猜忌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之上,宁可冒着危险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愿意安全的走到程务本的陷阱之中。

    是的,陷阱,皇帝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这一路之上太过于奇怪了,罗虎百思不得其解,齐人,根本就不与他们作什么纠缠,甚至于,他们军队还没有到,前方的齐军便已经自己挪开了道。

    要说齐人怕了火凤军吗,也不尽然,罗虎可是清楚,此刻在火凤军的主力部队后头,便吊着一支齐人的骑兵,大约在万骑左右,可他们的行动,倒不像是要与火凤军决战,倒仿佛是押送一般。似乎要目送着这支军队离开东部六郡。

    这种感觉让罗虎很不舒服,也觉得很羞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我们是会杀回来的。火凤军的将领们都是极其骄傲的,但这个羞辱,他们现在却不得不忍受。

    这种局面,楚军的高级将领们在奇怪之余,最后都将原因归结到了安如海在齐国境风的大肆破坏,齐国极有可能已经忍受不了安如海的这种打法了,因此只能先集中兵力将安如海灭掉,这使得他们无法聚集起主力部队围歼火凤军。

    毕竟火凤军的强悍,也不是一般楚军可比拟的。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火凤军的心里好受了一些,对安如海的尊敬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相对应的,他们对于程务本,现在却是出离的愤怒了。

    都是国家重臣,但安如海与程务本的选择,却是截然两样的。

    至少,罗虎他们这些将领们都是这样想的。在他们心中,程务本离逆贼的程度,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火凤军不是东部边军,东部边军将程务本视为神明一样的存在,但火凤军却一直都是天子亲军,对于程务本这样一个被称为楚国铁壁的家伙,自然是不服气的。

    楚国铁壁,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法,那叫乌龟壳。这倒是火凤军将领们对于程务本一向的观感。

    东部六郡没有了。这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罗虎原本以为,玉泉郡肯定也没有了。但眼下,高高矗立在自己面前的玉泉郡却仍然飘扬着大楚的旗帜,这让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一路行来,火凤军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仗,但后勤辎重什么的,已经是啥都没有了。他们急需补充粮食,军械,玉泉还在,那就什么都有了。

    看起来,玉泉的军容还算整齐,这个郡守不但忠于职守,还是一个能力相当出色的人物啊!罗虎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便看见玉泉郡城的大门洞开,十数人从内里走了出来。

第九百六十九章:先要搞清楚状况

    闵若英坐在池塘边的廊椅之上,盯着清澈的水面这下,成群的锦鲤自由的游来游去,但他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放在这上面。自从潞州突围之后,他终于能呆在一个像样的居所里,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这间居所,当然就是玉泉郡的郡府,至于这里的郡守陈度,自然就要搬出去了,好在陈度的家眷已经不在这里,光杆一个,倒也方便。

    罗虎的五千先锋军进城,接管了所有的防务。而闵若英打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他离国日久,从被包围开始,他的消息便相当闭塞了。就算突围而出之后,由于东部六郡被占领,他实际上仍然在处在齐军的一个松散的包围圈中,消息来源仍然有限得很,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先前那些担心,恐惧,都已经不翼而飞。但朝中现在究境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他并不清楚,最关键的是,程务本比他提前近两个月回到本土,自然不会没有动作。

    程务本在朝中根基深厚,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闵若英现在心中既然存了拿下程务本的心思,自然就非得弄清楚一切不可。

    总结起来一句话,程务本可不是他说想拿就能拿的。

    回廊之上传来了脚步之声,罗虎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进城的只有五千先锋军,由罗良统带着的另外三万多铁骑尚自驻扎在城外,一来是城里也容纳不下如此多的军队,二来,也要防备身后的齐兵的进攻。

    能全须全尾的将四万火凤军从包围圈中带出来,对于闵若英来说,的确是一个楚幻般的结局,即便是他将一切都设想得再顺利,也不会比现在这样的结果还好的结果了。自从突围而出之后,齐人的统帅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反应迟钝,指挥失措,昏招迭出,竟然让他在不可能之中找到了一条又一条的缝隙,从包围圈之中钻了出来。

    闵若英没有深思这一切的根本原因,他将其归结在了安如海在齐国国内的翻天覆地,使得齐人终于不得不调集重兵去灭了这个心腹之患,大部队去了那边,自己这头,自然就兵力不足了,其它的那些军队,又如何挡得住四万火凤军的一击。

    想起安如海,他长叹一声。忠臣呐,可惜,他活着回来的可能性太小了。自己让杨青派了探子去寻找安如海,不管怎么说,也希望安如海能安全的回来,那怕就是他一个人回来,也会让闵若英多一条臂助。

    安如海在国内的威信,并不比程务本低。真要说起来,现在国内的格局,安如海只怕还要比程务本更管用一些,安如海掌管内卫多年,积威甚重,而程务本的威望,却大多集中在军队之中,而其中举足轻得的东部边军,如今只剩下在荆湖的三万人了。

    一想起这三万人,闵若英就不禁牙痒痒的了。

    正是因为这三万人,才让他不敢随意动手啊!

    “陛下,城内所有关防已经全部由火凤军接手,城内原本的军队,都已经让他们回到军营中去了。”罗虎行了一个礼,道。

    “嗯。”闵若英点了点头,“那个陈度来了么?”

    “陛下,陈度正在外头候旨。”

    “让他进来!”闵若英吩咐道。这个陈度,还是颇有能力的,以前倒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但大难来时浪淘少,倒将这个不声不响的地方郡守突显了出来。因为程为本的突然跑路,使得齐将周济云麾下的数万大军,突然袭击了昆凌关,然后逐一攻打东部六郡,据闵若英这一路之上收集到的消息,东六郡的郡守们,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抵抗,便一溜烟儿的跑得不见了,倒是民间,形成了不少的义师抵抗齐军,但没有了强有力的组织,这些义师是兴起也勃焉,消灭也忽焉,转眼之间,便被齐军打得惨败。倒是这个靠近慈化的玉泉郡,一切都还井井有条,不但郡兵像模像样,还招募了上万的青壮,入城的时候,看起来倒也算是不错,这一对比,便显得陈度很有些本事了。

    因为玉泉郡的存在,使得火凤军得到了强有力的补充,府库里粮食,军辎,都让火凤军大大的喘了一口气,要知道,这两个月来,他们是疲于奔命,战斗力呈直线下降,现在到了玉泉,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恢复起来。

    这是一个值得拉拢的地方大员啊!闵若英在心里想到。

    候在外头的陈度,现在心中也是一片忐忑,他的双手里抱着一大叠朝廷发下来的邸报以及命令,这些都是皇帝指令要看的,皇帝闭塞日久,现在想要了解全国的情况,这是应有之义。而让陈度震惊的是,却是刚刚罗虎下令抓捕了庞军等十名程帅派过来的军官,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庞军等人,协助玉泉守城,就算无功,但也不能说是有过吧?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抓了起来呢?

    这让他对自己的性命甚感担忧。

    微躬着身子,随着一名护卫走进了这个熟悉的府邸,皇帝并没有在书房之中办公,而是在后园之中等着自己。

    三拜九叩,大礼一毕,爬起来的陈度,低着头,静候着闵若英的吩咐。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闵若英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郡守,作为一郡之守,他大致都是晓得的,但并不是个个都熟悉,像这个陈度,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做出过什么特别让人眼前一亮的事情,中规中矩而已,这便让他很难有映象了,不过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这一次的国难,倒是让这个人脱颖而出了。

    “陛下,臣忝为玉泉郡守,只是尽臣的本分,只是臣能力有限,眼见齐人肆虐,却只能守本土,不能提兵收复失地,实在是惶恐无地。”陈度道。

    “如果东部六郡,每个郡都能像你一样,守住本土,国事又何至于此?”闵若英叹了一口气。

    陈度心中一震,东部六郡的失守,他是晓得的,其实也怪不得那些地方的官员,一直以来,六郡的防卫工作,都是由东部边军主持的,东部边军一败,齐军忽如而来,这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防御,自己这里,倒是占了空间的优势,听到了消息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而玉泉不失,说到底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出色,而是因为齐军根本就没有打而已。

    齐人真来了,能守几天,他是一点底也没有的。

    “臣惶恐。”陈度垂下了头,让他反驳皇帝,替同僚说几句话,他也是不敢的。

    “你做得好,朕记在心里了,嗯,说说国内的情况吧,朕久在外征战,国内的情况不甚了了。”闵若英道。

    “是,陛下。”陈度抬头看了一眼闵若英。“不过臣身在玉泉郡,距离朝廷中枢太远,消息并不灵通,大部分都是从邸报之上得来,而现在国内情形有些混乱,便是邸报也不能及时送到,所以所知也有限得很。”

    这种情况并不出闵若英的意料之外,十几万大军被围,连自己这个皇帝也身陷其中,国内要是不一片混乱那才是奇怪了。

    “起初,臣在玉泉什么消息也得不知道,大概只知道朝中诸君意见相左,争吵十分激烈。”陈度字斟句酌地道:“大致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要立即组织大军出援,另一派,则是要构建大楚的第二道防线。”

    闵若英的冷笑了一声,构建第二道防线,这倒是与程务本这个逆贼所想的差不多。好得很,这一次出事,倒是让这些埋藏得极深的家伙们自主的跳了出来,是以为朕回不来了吧?

    “两派意见相左,谁也不能说服谁,事情便拖了下来,直到昭华公主返上京之后,情况才逐渐好转过来。”

    “你说谁?”闵若英两眼之中精芒闪动,盯着陈度,厉声问道。

    “昭华公主!”陈度道。

    “一位出嫁的公主,还有什么资格对大楚的朝政指手划脚?”闵若英厉声道:“朝中大臣的脑袋都被驴踢了么?”

    陈度有些惶恐地看了一眼闵若英:“陛下,昭华公主倒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昭华公主到了上京之后,由太后她老人家出面,才将两派分争压了下来。先前太后因为陛下被困,急怒交加便病倒不能视事,没有了主心骨,朝廷之中又谁也不能说服谁,所以事情才拖了下来。公主进京,太后的病倒是好了大半。”

    闵若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已经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妙了。

    “太后她老家人出面,那朝廷到底定出了什么样的策略?”他问道。

    “因为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能脱困,所以在太后的主持之下,大朝议后的结果,决定全大楚进入战时管制状态,文由马向东马首辅挽总,武由程务本程帅领头,全国大动员,构建以荆湖为中心的第二道防线。”

第九百七十章:死局

    国内局势因为太后的出面,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再瘫痪了良久之后,再一次隆隆运转起来。作为曾经的当世第二大国,楚国的蕴藏在水下的实力,开始逐一浮出水面,整个国家再时隔数十年后,再一次被动员了起来。

    文有头,武有序。

    各地粮库被逐一打开,加征的战争税源源不绝的流向国库,青壮募集成军,并一队一队的开向战区,其中第一批援军马上就要抵达荆湖。而从西部调回来的西军也已经出发了大半个月了,似乎楚国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闵若兮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但这,并不是闵若英想要的。

    全国动员,战时体制,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所有的权力都在向着军队一方集中,作为首辅的马向东,在这个体制之中,只是军队首脑的辅助人员,后勤大管家。按照朝廷颁下来的旨意,这个军事首脑是谁?是程务本。

    是闵若英现在正心心念念的想要剪除的人。

    而这个人,每一天的实力都在增加之中。

    马上下旨命令中旨结束战时体制吗?这是不可能的,一来,现在齐楚两国仍然处在战争状态,就算齐人面临着内部问题,但闵若英很清楚,扑灭内部的叛乱对于齐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齐人的刀锋并没有收回去,进行全国的战争总动员,是必须的。二来,作为一个庞大的国家,一旦全力以赴做某一件事情的话,那是带着巨大的惯性的,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得了头了的。三来,这个旨意是太后颁布的,作为儿子,闵若英也不可能一回国,立即就全面否定这一切,这是在**裸的打太后的脸,说您老有家搞错了。但真错了吗?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自然不错。既然不错,为什么要废除呢?皇帝在想什么呢?

    这些问题,只要有人深想一下,马上就会联系到程务本身上去,就会想到,皇帝要收拾程务本了。

    这个问题一旦大白于天下,那么楚国只怕马上就会起内乱。先不说程务本有什么反应,单是国内的人心,就要出现大问题。现在,一个战时体制,将楚国的人心好不容易聚拢到了一齐,一旦这口气散了,想要重新聚起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务本,竟然一时之间动不得了。”左思右想之下,罗良还是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本来按照他们原本的想示,一回国,就要收拾掉程务本的,四万火凤军便是他们的倚仗,但等他们回到国内,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大变样了。“陛下,太后懿旨是颁行天下的,只能来日徐图机会了。只要撑过了这一段时间,解除了齐楚之间的危机,那么,自然就可以结速战时管制状态,国家重回正常体制,那个时候,机会自然就来了。而且,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闵若英咬牙切齿,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罗良说得一切都是实情,现在动了程务本,只怕当真会引来不测之祸,全面崩盘也是说不定的。

    这一天时间,他一直在细细地看着朝廷发到玉泉来的邸报,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妹妹回到上京城之中开始逆转的。

    从她到了上京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加强程务本的权力和实力在努力,从表面上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楚国着想,但实则上,却让自己这个皇帝处于了一个尴尬之极的处境。

    “我真是有一个好妹妹啊!”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愤怒不已。

    罗良亦是默然不语,事到如今,他们怎么还不明白,齐楚大战,纯粹就是一个大坑,齐国人和明国人联手做了一场大戏,将大楚引诱得一头栽了进去,然后损兵折将,几乎辅得一无所有。这一场大戏的最终结果,便是楚国损失掉了几乎所有的东部边军,失去了昆凌关以及东部六郡,而明国却从齐国人手里夺回了他们数年之前失去的武陵,桃园,益阳三郡之地,将与齐国的边境线,重新推回到了昭关一边。更为重要的是,为了对付楚国,齐国将他们的军队几乎全都抽调到了东部,明国那一头,几乎是没有什么防备的。

    明齐各有所得,唯独就是坑了大楚。

    在战争的最后关头,明国却又跳出来当好人了,先是在昭关大举出兵,骚扰齐境,接着又在西北帮助武腾拿下灵川,使得武腾能够深入齐国西北部,为主战场分担压力,这些举动,使得楚国上下,一致认为明国真是姻亲之国,实在是够朋友啊。

    可这个朋友,的的确确是一个当面喊哥哥,背后摸家伙的混帐。

    可这一切,能向国民说明吗?不能,说清楚了,岂非就是自己打脸,自己说自己是一个大笨蛋,上了人家的恶当?那皇帝还有何威信可言,还有何脸面?

    人家挖了一个坑,你就傻傻的跳下去?

    “陛下,昭华公主毕竟是明国的皇后,有些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心甘情愿的。”罗良只能劝解,他总不能说昭华公主是个大大的坏蛋,这些话,闵若英可以说,他却是说不得的。

    “什么不是心甘情愿?嘿嘿,你看她在上京城的举动就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了!”闵若英恶狠狠地道:“杨青还没有回来吗?”

    杨青是先期秘密回国的,本来是准备应对程务本一事的,现在,这件事情,却是只能推后了。

    “还没有消息,不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恐怕也会马上赶回来了。”罗良道:“陛下,庞军那些人,只怕就只能先释放了。”

    “什么庞军?”闵若英问道。

    “就是那几个从东部边军过来帮助陈度守城的军官。”罗良解释道:“罗虎进城之后,便将他们收押了,早前陈度来晋见陛下的时候,还向陛下求情来着。既然现在不能对程务本怎么样了,这几个还是放了好。也算卖陈度一个人情。”

    “几个小虾米,放了就放了吧。不过你觉得这个陈度,能信任吗?他会不会已经投奔了程务本?”闵若英道。

    “这个应当不会。”罗良道,“此人是一个正统的官员,中规中矩,他对陛下的忠心应当没有问题。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有近两万的兵,陛下也是应当抓住的。”

    “我说得不错。据罗虎说,除了那几千郡兵之外,剩下的士兵都是从东部六郡之中的难民招募的,这些人现在家破人亡,相当仇恨齐国人,而且已经训练得有了一些底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成为一支不错的军队,的确应当抓在手中。”闵若英道:“既然陈度开了口,就放了那几个人吧,让他滚回程务本那里去,别在我的面前碍眼了。”

    闵若英是相当的郁闷。

    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了。想要收拾程务本,就必须等他回到京城,然后先结束战时管制状态,将权力一步一步的先从程务本手里拿回来,再想法子削减程务本手中的实力,待到一切时机成熟,只怕要耗上好几年的功夫。而且程务本会束手待毙吗?

    当然不可能。闵若英不认为程务本还会像数年之前,自己一纸诏书就能将其召回了,那时候,先帝余威尚在,现在自己这一仗打得大败亏输,程务本这个事先大力反对对齐战争的人,显然是占了理,而且自己不走荆湖一线,已经明确的给他发出了信号,程务本不是傻瓜,不可能乖乖的回来送死的。

    “陛下,要想试探程务本的话,陛下可以发一道旨音给他,让他马上自荆湖来玉泉,与陛下会商军务,如果他来了……”

    “他来了,也不可能就这样干掉他!”闵若英冷冷地道:“现在的情势,如果干掉他的话,荆湖马上就会大乱,而在荆湖对面,齐军已经汇集了数万大军了。”

    “当然不是杀掉他,如果他来了,陛下可以温言抚慰,以安其心。”罗良道:“以此消减他对陛下的疑心,从而为以后剪除此人做准备。”

    “如果他不来呢?”闵若英问道。

    “他不来,就说明他对陛下已经毫无忠诚可言了。”罗良冷哼道:“那陛下就更要着手准备剪除此人了。而且要派上议事日程的最头里,因为每过一天,此人的实力就会增加一点,到得最后,就是尾大不掉了。”

    闵若英眼前一亮,“不错,这是一个办法,他不奉诏,那以后朕要剪除他,便更加的理直气壮。你马上下去让人拟旨,传召程务本到玉泉晋见。”

    “是,陛下。”罗良微笑答道,心中却是得意无比,这是一个死局,程务本来或者不来,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长短而已。程务本一死,能主持以荆湖为中心的第二条防线的人选,除了自己,还有谁人有资格?

    罗良从来不认为自己比程务本差,这一次的失败,只是敌人太狡滑,谁能想到,齐明两个正在大打出手的国家,居然会在暗地里联手一起来坑楚国呢?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现在的楚国,如果让程务本当道,自己便没有了容身之地,只有程务本死了,自己才会彻底走出对方的阴影。

第九百七十一章:皇帝是想要杀我的

    闵若英启程回上京城了,他在玉泉留下了罗虎以及五千火凤军,罗虎的任务,是守住玉泉城,并在这里编组一支两万人的边军。

    程务本并没有来玉泉,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连续征战,身体不适,回到荆湖之后,又因为营造第二条防线而心力交瘁,卧病在床,实在是不能来玉泉晋见皇帝。

    这样的理由很敷衍。不管是说出这个理由的人,还是接受这个理由的人,都没有将其当一回事。接到回报,闵若英冷笑了几声,安排完玉泉的防守之后,带着罗良以及三万多火凤军一路径直返回上京城。

    自己的妹妹还在上京,闵若英相信,回到上京之后,自己与妹妹之间,还有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将会发生。

    对付程务本的事情,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现在闵若英相信,程务本的确是与明国勾结在一起了,或者,他在明国为秦风服务的时候,就已经被秦风收买了,要不然,这一次妹妹自大明归来,所作所为,为什么都是在为程务本张目。

    自泉州上岸,便为程务本筹钱筹粮,逼着宁知文带着船队进入荆湖,投身程务本麾下,进了上京城,又蒙骗太后下旨,使全国武力的统帅权被集中到了程务本的手中,大量的物资,人员向着荆湖源源不绝的流动。他们甚至赤膊上阵,连江上燕都派了回来充当程务本的打手了。

    去荆湖的特使回来的时候,带给了闵若英一个最新的消息,江上燕带领着五千兵马,已经进入到了荆湖郡。

    江上燕是何许人也?虽然以前是楚将,但去楚国已经超过了五年,在明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而且在大楚召回程务本等人的时候,他并没有返回,现在却巴巴地跑了回来,目的何在?闵若英只是冷笑不已。

    明国简直在拿他当傻子耍。

    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朕没有死,朕回来了,就算你现在实力大增,但又算得了什么呢?权力是朝廷给你的,那朝廷自然也有本事一点一点的收回来了。既然你要呆在荆湖,那也好,就让你先替朕将齐国挡一挡吧,等朕稳住了国内的形式,回过头来再收拾你。

    而在闵若英启程回上京的时候,在荆湖,程务本亦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江上燕。

    “你不该回来的。”程务本看着江上燕,苦笑着摇头。

    江上燕在程务本面前站得笔直,“国家有难,上燕焉有不回来共赴国难的道理。”

    “你想共赴国难,只怕别人却认为你别有用心啊!”程务本叹了口气,指着面前的椅子,“坐下说吧。上燕,你可能还不知道,上使刚刚离开,皇帝召我去玉泉面见,被我拒绝了。”

    江上燕愕然。

    “皇帝已经不信我了。”程务本看着江上燕,淡淡地道:“我如果去了泉州,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上燕目瞪口呆:“何至于此?”

    “为什么不至于此?”程务本道:“我自万州,擅自撤兵,弃被潞州的皇帝于不顾,在皇帝看来,这就是背叛。”

    “可大帅的做法一点也没有错。”江上燕抗声道:“但凡懂军略的人都很清楚,即便程帅将麾下数万军马投入到潞州,也是有去无回,只会白白的送给齐人吃掉,撤军,才能保全实力,才能守住荆湖,开辟第二道防线,否则齐人必然长驱直入。没有程帅在荆湖营造的第二条防线,就算陛下突围而出,只怕也是被齐人追着屁股一路撵杀,那有现在还能稳守住大半壁江山的局面。”

    “这是你的看法!”程务本沉默了一会儿,“站在不同的立场之上,便会有不同的看法。站在皇帝的角度,我就应当不顾一切的率兵前去救驾。”

    江上燕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来。

    “可是程某却不能因为一人,而放弃整个大楚,我忠于大楚,也忠于闵氏皇族,但却不能愚忠于一人。”程务本突然笑了起来:“上燕,也许你觉得我说的话大逆不道,但我却是这么想的,闵氏并非无后,那时我就一直在想,如果皇帝占死在潞州,或者被齐国俘虏,大楚可以另立一个皇帝,照样能让闵氏皇朝延绵下来,照样能让大楚屹立不倒。”

    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程务本,“大帅做得没有做,民为重,君为轻,与江山社稷比起来,皇帝个人的荣辱,的确算不得什么。”

    程务本笑了笑,“所以,这便是我的取死之道。不过也不要紧,托昭华公主的福,至少在两三年之间,我还是没有杀身之虞的。有这些时间,足够我以荆湖为中心,再找造一个楚国铁壁了,到时候即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这一次皇帝贸然出击,已然吃了大亏,想必是要吃一堑,长一智,不会再动不动就喊着要一统天下,灭此朝食了,大楚只要不妄动,守住半壁江山,还是问题不大的。”

    “谁敢对程帅不利,江上燕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江上燕杀气森森地道。“只要程帅再打造出一个楚国铁壁,再度拥有一支雄师,皇帝又怎么敢杀您?”

    程务本呵呵一笑,却没有答理江上燕这个问题。

    “程帅,您不觉得这一次陛下能够突围而出有些蹊跷吗?”江上燕突然道,“皇帝选择的这条路可谓是九死一生,但他却全无损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皇帝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是因为齐国统帅曹云故意放他回来的。”程务本不置可否地道。

    “故意放回来的?难道曹云不知道全歼火凤军,杀死楚国皇帝是多么大的功劳吗?对齐国是多么有利的一件事吗?”江上燕震惊地问道。

    “曹云还需要什么功劳?”程务本失笑道:“我撤回荆湖,他便敏锐地发现,我与皇帝之间肯定会出现问题,紧接着皇帝不走万州一线而选择强突凤凰山,更是让他确认,皇帝再也不会信任我了。所以,他选择放皇帝回来,只不过是想借皇帝的手,杀掉我罢了。他的目的是毁掉荆湖防线。”

    “可惜不能如他所愿。这倒要是谢谢他了,好歹也让我大楚保留了数万火凤军。”江上燕失声笑了起来:“这才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

    “这你可错了,如果不是昭华公主,皇帝的确是有能力杀我的。”程务本叹了一口气,“昭华公主抓住了这个时间差,先是从泉州给我弄来了足够的钱粮,让我能稳住麾下的军队,又让宁知文率船队自泉州来荆湖助战,我手上有数万战兵,又有了一支水兵相助,皇帝想凭他手里的火凤军来对付我,便没有把握了,特别是后来太后出面,集全**事统帅权于我,短时间内,让我的实力得到极大的增长,你瞧你,如果不是昭华公主归国,你有可能带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前来荆湖吗?”

    “皇后娘娘的确睿智无比,我出发之时,她还跟我说,大明会无偿援助一批最先进的武器给我,作为我在大明效力多年的一个报答。”江上燕感激地道:“程帅,您离开大明有几年了,真是不知道现在大明军队的武器装备可真是日新月异啊,我带了几台连弩,回头操练给您看看,只要我们能拿到大明的那些武器,又何惧齐人?”

    程务本深深地看着江上燕,只看得江上燕有些莫名其妙,“程帅,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程务本笑着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才道:“相比起齐国对大楚的威胁,其实我更担心明国对大楚的威胁。”

    “这,有可能有吗?”江上燕一惊。

    “秦风是何等样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程务本道,“这是一个与齐帝曹天成以及我们的陛下一样,有着勃勃野心的人,同样的,他们都想一统天下,不过比起我们的皇帝,秦风可就高明太多了,即便是昭华公主,也是智计百出。”

    他叹了一口气,“要是昭华公主是我大楚的皇帝,那才真是我大楚之福啊!比起他哥哥,昭华公主无论在心计,手腕之上都胜出太多了。”

    “娘娘是一个极好的人。”江上燕嗫嚅着道。

    “我没有说他不好。”程务本哈哈一笑:“江上燕,如果有朝一日,大明挥兵而来,你做何选择,是举兵与大明决战到底,还是选择向他们投降呢?”

    “我……”江上燕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好了,我不为难你,真到了那一天,你怎么选择,都是有道理的。”程务本叹息道。“说到底,我们只要将篱芭扎紧了,外面的威胁自然就会小了。”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江上燕喃喃地道。

    程务本大笑:“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既然你来了,那咱爷儿俩总得打起精神来,好好的经营这荆湖防线,上燕,我们可不是仅仅限于防守,而是要在防守的同时,不断地四处出击,齐人占了东部六郡,但也不是这么好消化的。”

    “末将谨奉大帅之令,虽百死而不悔。”江上燕坚定地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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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介绍:
不停地战斗,不停的杀敌,秦风是国家的悍将,军队的马前卒,永远冲锋在第一线,用赫赫战功书写着自己光荣的履历,但大变陡至,昔日的功臣,转眼之间却成了国家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兄弟血洒疆场,部下反目成仇,情人苦恋虐心,一时之间,四面楚歌。这位昔日的国之悍将身份反转,开始了为自己而活的人生,揭开了一段昔日马前卒,后世开国君的波澜壮阔的人生。马前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马前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马前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