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二章:僧多粥少
众人齐齐转头,看着被瑛姑扔进门来的野狗,一时之间,热热闹闹的屋里鸦雀无声。众人自然知道野狗跑到宝清来是干什么的,无非便是求着陛下给他作主。对于他这门亲事,这屋子里的人,大多是不赞成的。对于一个刚刚稳定下来的国家,任何不安定的因素,都为他们所深恶痛绝。
野狗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人带着谴责的目光的,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回头狠狠地盯了瑛姑一眼,却发现瑛姑早已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儿,这让他充满愤怒的眼神完全失去了目标。
转过头来,嘿嘿一笑,拖了一把椅子,径自走到角落里坐下。闭目养神去了。
小猫恨铁不成钢的瞅了他一眼,回过头来,敲了敲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各位,反正我兵部的预算是一分也不能少的。今年一年,大军四处征战,几乎没有休息,战死战伤者的抚恤至今还没有完全到位,这会打击军队的士气。而给士兵们的赏银,必须要在年前发下去,他们都还指望着这笔钱过个好年呐。首辅,你可不想那些伤残士卒或者死亡英烈们流血又流泪吧?”
听着小猫带着威胁的话,权云眯起了眼睛:“章兵部,伤残死亡士卒的抚恤,老夫记得好像已经发放下去了,你今天又再提起,莫非你将这笔银子挪作了他用?至于赏银,肯定是会发的,但却不在急上,难不成朝廷还会赖帐不成?”
小猫老脸一红,干咳了一声:“也不瞒首辅,这笔银子中有三成的确用到了别处,陛下要组建一支新的骑兵营,这大家是知道的,战马,兵器,人手,这都需要银钱,陛下的命令很急,这支骑兵现在已经奔赴战场,可户部并没有急时将这笔钱拨付到位,兵部只能先挪用了一笔银子优先将这件事办了。以前朝廷实在是没有钱,兵部也就只能好言抚慰下面的兵将,但既然有了钱,自然得将这个差额补齐。我算了算,两百万两就差不多了。”
工部巧手一听可就乐了,“首辅啊,兵部的钱的确要优先给他们拨付。今年军队打了一年的仗,不但击败了秦国,还收复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劳苦功高。”
小猫大喜,冲着巧手一拱手:“多谢兄弟仗义执言。”
巧手嘿嘿一笑,充着小猫伸出了手:“章兵部,既然如此,你欠着我们工部的兵器款子是不是该还给我们了。你不还钱,工部下头的兵工坊可是揭不开锅了,再这样拖下去,你们下一批的订单,可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完成了,到时候别怪我啊。你们刚刚组建的那支骑兵营,已经将库存的马槊,环首刀这些都搬空了,现在可是没有一点剩余,还有,你们订的冲阵车,霹雳火,造价更高呢!”
小猫大怒:“巧手,你小子趁火打劫。”
“怎么是趁火打劫呢?你没钱的时候,我可找你讨过债,跟你说的一样,我还不是跟着下头的人作揖鞠躬,请大家谅解呢。你那里士兵的饷银可是从来没有拖欠过,可我这里,拖欠工人的工钱可时间不短了,总得要让工人们吃得上饭,才有劲不是?首辅,我同意兵部的拨款要求,不过他们拨款的其中一部分要划入到我工部的帐上。”
小猫两眼冒火。
巧手却不理他,又笑嘻嘻地冲着权云道:“首辅啊,欠着我们工部的其它银钱我就不说了,但陛下一直很看重的铁路署的事情,必须要办了。现在民间的资本已经基本到位了,可朝廷的那一部分还没有到位,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可是说了,这铁路,必须是由朝廷来控制股份的,只有朝廷的这一部分钱到位了,才能进一步的往下走,才能向民众募集资本。此事可是再拖不得了。这一笔一百万两银子,那是一分也不能少的,至于其它,您拨给兵部的两百万两,其中五十万两要划到兵部帐上,那是他们欠我们的。”
看着小猫涨得青紫的面孔,巧手得意的道:“这一次收入了五百万两银子,我工部只要五十万两,十分之一,不过分吧?”
礼部的萧老头儿眼见兵部和工部两位较上劲,不声不响的走过来,往权云身边一坐,一拱手:“首辅大人。”
对这位老爷子,权云还是极其尊重的。“萧尚书有什么要求呢?”
“马上可以打天下,马上不能治天下啊!”萧尚书语重心长地道:“陛下可是一直非常重视读书人的培养的,礼部呢,其它的事情可以先放在一边慢慢来,不急,但一办学堂的事情,却是不能再拖了,大明立国已经两年余,但除了沙阳,太平,越京城等地,其它的地方严重滞后,抚远,中平,开平等地,再加上刚刚收复的益阳,武陵,桃园三地,基本上等于零,老朽所求不多,请首辅大人给我五十万两,不够的老头子舍下这张面皮去化缘,保证明春之时,这三地每县每乡,都能听到朗郎之读书声。”
权云自己就是苦读书出身,对于萧老头儿自然是优容有加,而且他也清楚,要让这些地方当真如萧老头所说的,每县每村都能听到读书声,五十万两可是远远不够的。萧老头这么说,自然是准备要去各地敲竹杠了,以他的身份,当真去各地敲竹杠的话,还是能弄来不少银子的。
“老尚书辛苦,这五十万两,一定很快拨到礼部的帐上。”权云肯定的点点头,文治武功,萧老头如果当真能让这些地方的学堂都办起来,那亦是为朝廷办好了一件大事。
刑部尚书唐忠一看萧老头一击得手,也走了过来,言简意赅:“首辅,年初之时,刑部的预算便还差了我们一半,唐某所求不多,将今年的预算给我们补齐即可,这都要过年了,刑部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权云只觉得脑袋瓜子生疼,萧老头要五十万两,唐忠所说的,的确该给他们补齐,此人拿着一年一半的预算,撑到现在算是很不容易了,也算是一个能吏,再拖下去,也实在不像话,但要是补齐的话,又是五十万两不在家了。
可是益阳,武陵,桃园三地新归,齐军临走之时缺德的一扫而空,安抚这三地是当务之急。否则这隆冬之时,救灾,抚恤不到位,是会出大问题的,派去接收这三地的官员,折子如同雪片一般的飞回来,要人,要钱。
要人还好说一点,京师大学堂里连刚入学一年的学生都派了出去,总也能支撑住,但钱,却着着实实的要了老命了。
正自头疼着,马南向走了过来,“首辅,陛下可是说了,这一次弄回来的钱,优先满足船厂,大家可不要忘了,这钱,是水师弄回来的,但我们现在却只有两条战舰,便只能在附近逛一逛,如果能有四艘五艘,咱们便敢再出去的远一点,就能弄回来更多的钱。这可是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万万不可饿着他了。”
小猫道:“这水师也是大明军队,应该是归兵部管辖吧,我建议,将水师所得这一部分,也划归到兵部,由兵部来统一分配。这跟长阳郡没有什么关系。”
马向南一听就蹦了起来:“章将军,你这是过河拆桥呢,水师前期你们兵部可是没有投入一分钱,都是长阳郡撑着,现在想来摘桃子,想也别想。陛下说了,要成立海事署,水师归海事署管。”
小猫冷笑:“水师也是军队,我不管那海事署是干什么的,只要是军队,就得归兵部统辖。”
马向南哼哼道:“那可不见得。”
“总不会归你长阳郡管。”小猫也扬起头。
马向南心中明白,小猫说得再理,海事署也好,水师也好,就算太阳从西边蹦出来也不可能落到他长阳郡的头上,但他瞄着这点钱,可是为了太平船厂,太平船厂在宝清,宝清是他长阳郡的,只要太平船厂有了钱,宝清便有了钱,宝清有了钱,岂不就是长阳郡有了钱?
看着小猫,他冷笑一声,拂袖而去。走出房门之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在这里讨钱,只不过是他虚晃一枪而已,让这里所有人不疑有他。能讨到一点,那就是白捡回来的,至于船厂的钱嘛,早就有了着落。
出了屋子,一溜烟的只奔船厂,半途之上,周立已是迎了上来。
“到了么?”
“马郡守,已经到了。”周立低声道:“最后的那条船已经直接停靠了船坞里,没有靠码头,对外头说得是这艘船损毁太严重,需要大修。”
“陛下给船厂留了多少银子?”
“五十万两!”周立竖起一个巴掌晃了晃。
“明年,咱们便能一次同时建造两艘大舰,到时候,你再出去多转一转。”马向南嘎嘎地笑着,得意非凡,只要陛下下定决心将海贸这事儿做起来,长阳郡便能迎来第二次大发展。还有一定不能将海事署给划到兵部去,否则,长阳郡就要喝汤了,让海事署成为一个独立的部门,而只要这个部门设在长阳就行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心想事成
小米粥就着馒头,是早餐的标准配置,没有什么让人称道的,透着奢侈的是几碟绿悠悠的小菜,隆冬时分,想吃上明显不是这个季节出产的小菜,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得上的了。这是闵若兮从越京城过来的时候,从皇宫之中带出来的。为了在冬季里种植出这些鲜菜,宫中可是费尽了心思,出产极少。
秦风这几个月一直随军,然后又在海上漂了几个月,肉是吃腻了的,一大早看到这几样东西,当即胃口大开,一手捏着馒头,一手持筷子夹菜,猛吃几口,倒是噎着了,不得不低下脑袋去喝粥。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闵若兮不由掩嘴轻笑起来。
这时候的秦风,又那里有半分皇帝的模样。不过话又说回来,在闵若兮的面前,秦风向来就没有半分皇帝的模样。
“陛下,野狗来了!”瑛姑走了进来,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昨个晚上就来了,被我拎走了,扔给了小猫去管,没想到这一大早,他又跑来了。”
一听瑛姑这话,闵若兮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疯狂,一下子脸红过耳。亏得瑛姑是个知情趣的,将那个夯货给拎走了,要是让他在外头喊上一嗓子,那得多败兴。
“这小子还真是锲而不舍,大姑,你让他进来吧!”秦风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道。
野狗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卟涌一声直挺挺的就跪在了秦风的面前。秦风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馒头掉在了桌子上,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野狗,没好气地道:“昨天晚上一夜没有睡啊?”
“嗯!”野狗点头道:“开头来找老大,被大姑拎走了。”
“滚起来。”伸脚踢了踢野狗,“早饭也不让人吃利索了,就你那点破事,算事儿吗?没吃早饭吧?”
“是!”野狗老老实实地道。
“乐公,给野狗添副碗筷。”秦风高声叫道。
乐公公笑咪咪地给野狗添上碗筷,闵若兮不动声色地给野狗盛上了一碗粥,推到了他面前。
“多吃点小菜,平素在家不大容易吃上吧,这都是兮儿小心培植的,可没多少!”秦风拿筷子敲了敲几碟小菜,对野狗说。
“那倒不是,在越京时,娘娘经常差人给我送这些。”
“哟,那比我还过得舒坦嘛!”秦风拿筷子敲着野狗的脑袋,“兮儿对你如此好,满越京城你是头一份儿吧,你在越京城居然还敢甩脸子给她,一言不合就往宝清跑啊!”
筷子敲在野狗头上咚咚作响,野狗也不躲,挺着脖子挨了十数下,直到秦风缩回了手,这才站起来,深深地给身边的闵若兮鞠了一躬:“嫂子,我错了。”
这一声嫂子,听得闵若兮本来满脸的冰霜都化去了,“你这个夯货,知道好歹就好。坐吧坐吧!”
看着野狗,秦风冷哼道:“听说你威风得紧,敢在御史台监察司手里抢人,真是了不得啊,你置国家法度于何地?不用说,御史台弹奏你的折子跟定又是一大堆了。”
“他们是钰儿的老娘兄弟,又不是坏人。”野狗辩道。
听到野狗还敢狡辩,秦风气得又拿起筷子敲他的脑袋,“是不是坏人,有没有问题是你说得吗?我都不能随便说,必须要让事实说话,调查清楚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没调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能违反法度。我问你,大明的法度你知道多少?说几条我听听!”
野狗顿时苦了脸:“那么厚厚的几本,老大,我又不识得多少字,反正我就听老大你的不就好了。”
秦风叹了一口气,搁下筷子:“野狗,你要老是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惹大祸的,这次回去之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背法典去,一年时间,背不下来,我抽你鞭子。”
“老大,我扁担大的字识不得一萝筐呢!”野狗大惊。
秦风冷哼道:“那个许钰不是出身世家,书香门弟吗?让她教你去。”
“她倒是识得字的,在家时,也经常看那些法典,还说大明的法典与前朝大不一样呢,咦,老大,你刚才说什么?”野狗猛然抬头,盯着秦风。
看着这个反射弧明显过长的家伙,秦风不由失笑起来。
“野狗,你不就是想娶那个许姑娘吗?娶就娶吧,有什么了不得的。”秦风不以为意地道。
“可他们都说,这会引起正阳郡的政局不稳定。”野狗低声道。
“那又怎样?如果真会出现这种问题,你就不娶这位姑娘了。”秦风反问道。
野狗立即低下头。
“这不就得了。”秦风笑道:“问题肯定是有的,但谁让你是我兄弟呢,这擦屁股的活儿,只能我去替你干了,回去的时候不是要路过正阳吗?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吃饭的时候,说些什么呢!”闵若兮没好气的将秦风手里的筷子夺过来,递给乐公公,又从乐公公手里接过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刚刚这筷子在野狗的头上少说也敲了数十下,闵若兮岂肯让这筷子再进秦风的嘴里。
野狗已是喜出望外的站了起来,向秦风深深的作了一个揖,稍一迟疑,又转过身来冲闵若兮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老大,多谢大嫂!”
说完这句话,一个转身,一溜烟儿的便跑了,只不过他腿有残疾,跑得虽然快,便身形却是一跛一跛的,在雪地之上留下一深一浅两道雪窝子。
不过满屋子的人却没有人笑话他。
“这个野狗啊,武功倒是越来越高了,我倒真是怀疑他,脑子里也净是肌肉了。”秦风笑道。
“陛下,他这样练你的这门功夫,每次由你给他化解真元,对他没有什么危害么?”闵若兮有些担心。
“这个,我也真是不知道,摸着石头过河,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危害。”秦风摊摊手:“当时不是没办法吗?总不能让这条野狗当真讨饭去,他那个性子,不给他一条出路,他就是一根筋。”
说到这里,想起这一次许钰的事情,两人都是相视而笑。
“野狗如此修练,最后必然是外功登锋造极。”瑛姑道:“但能不能由外而内,可就不知道了,可就算不能由外而内,他练到最后,也必然是比美于宗师的存在。如果真有一日能突然桎锢,阳极阴生的话,那可就不得了啦!”
“真有那一日,也不知他能不能转转性子,不再这样一根筋!”秦风笑道。
“陛下,奴才觉得,其实现在这样蛮好的,甘将军只认陛下一人,这是大明的福气呐,这样的人,武道修为越高,对大明就越好。”一边的乐公公道。
秦风微笑不语,以野狗为中央战区大将军,一手掌控大明最为精锐的部队,自然就是因为野狗只认他一人。
许钰闷闷不乐的坐在屋子里,被野狗拉着一路奔到宝清,她其实并不认为能改变什么,从野狗的嘴里,她知道满朝文武都不赞同自己与野狗的事情。而从这一点来看,大明的文臣武将们,对自己的父亲,其实是有着相当的成见的。
长叹一口气,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警卫。特别是自己住的这幢房子外面,更是有御史台监察司的黑衣探子,知道他们是在监视自己。虽然想出去走一走,但这样的情况之下,实在没有必要去自找没趣。大明的皇帝昨天回来了,野狗也一夜没有回来,想必是去找皇帝了,可时间越长,许钰一颗心便越不乐观起来。
砰的一声,大门被推开,许钰猛然回首,便看见野狗正站在大门外,咧着一张大嘴,冲着自己傻笑着。
“甘大哥!”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轻轻地捂着胸口,许钰盯着对方。
“老大说,让你以后教我读书,要将大典法典都能背下来。”野狗嘿嘿的傻笑着。
听了这话,许钰身子晃了晃,瞬息之间,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下来。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野狗走了进来,抓住许钰的小手,乐道:“老大发了话,再也不会有人罗嗦了。老大还说,我惹的这一摊子事儿,他去给我擦屁股。”
“陛下,非常人也!”许钰轻轻地道。
“我老大,当然不是一般人!”野狗得意地笑起来,对于许钰给秦风的评价,他与有荣焉。牵着许钰的手走到火盆边坐了下来,看着许钰的眼睛,道:“今年肯定是来不及了,明年,我要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门来。”
许钰轻轻点头。“都由你作主就好。”
野狗咧嘴笑道:“咱们家,以后得你当家作主,我可管不好家。对了,我现在一年的俸禄有两千两银子,够我们一家子嚼用,在城外,还有一个庄子,有五百亩地,是我的禄田,也有些进项。这几年,其实我还偷偷攒了两万两银子,陛下可不知道。嘿嘿嘿。”
看着野狗的模样,许钰禁不住掩嘴轻笑起来,野狗堂堂的一个大将军,全部身家不过这一点,他居然还得意的很,不过这也许就是大明能轻而易举的击败前越的原因吧,前越时候,父亲不过一个兵部侍郎,整个许家可是有良田千倾,家资巨万。
第九百一十四章:解决问题的方法
看到许钰神色有异,野狗不由有些讪讪地道:“当然,我知道你以前家里有钱得很,看不上这点子家业。跟着我,你可要受委屈了,我这个人,要财没财,有貌没貌,我知道外人都会受你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呢!”
许钰伸出手去,堵住了野狗的嘴巴,“甘大哥,你说什么呢?其实是我拖累了你。过往之事,恍如云烟,还提它做什么。你不知道,当初家破人亡,正阳又有人落井下山,对我不怀好意,我们一大家子不得不逃离正阳,那时候又祸不单行,大弟重病,那一段时间是我最黑暗的时候,便是讨饭于我而言,也是经常去做的事情,要不是遇到了你,我们一大家子,只怕早就冻饿而死了。现在我只想找一个疼我爱我的人,也是上天怜我,才让我遇上了你。”
看到对面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野狗有些手足无措了:“你不恨我们吗?说起来,你家破人亡,与我们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各为其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又有什么好怨的。父亲是越国的兵部侍郎,有他的坚持,你是明国的大将军,有你的道路,许钰自幼便熟读史书,知道这是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说我父亲也不是死在你们的手里,他是被背叛者杀死的。”
野狗身子微僵,“钰儿,老大不希望再提起这些往事,他说这件事的手尾,由他来解决。”
“我懂的,其实害我父亲的人,也已经死了。”许钰轻轻地道:“被你们的吴岭大将军,杀得一个也不剩了。”
轻轻地依偎进野狗的怀里:“过去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以后啊,我就一心一意地跟着你,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小狗。”
野狗僵直着身子,好半晌才伸出粗糙的大手,“野狗没爹没娘,以后你的娘就是我的娘,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等过了年,我就让大弟去京师大学堂读书,他们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读了京师大学堂,出来就能当官儿了。小弟弟先去小学堂读书,以后也去京师大学堂。”
“谢谢甘大哥!”
“你是我媳妇,有什么好谢的,他们不也是我的兄弟么!”野狗咧开嘴笑了起来。
就在野狗这边浓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时候,权云已经到了秦风的居所。与野狗一样,权云同样是顶着两个黑眼圈,他也是一夜未睡,不像野狗身体强壮,权云可是一个文人,说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是文弱得很,一夜的吵闹,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协议,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纵然秦风又弄回来了几百万,但依然是捉襟见肘。
这一年,大明四处出击,虽然各个战场都是捷报高奏,但却也着实将本来就薄弱的国家财政给打垮了。
“陛下,武陵,益阳,桃园三地,只能先放一放了。”权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苦恼地看着秦风道。“各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钱总是够花的。”
“以这五百万两压库,能不能让太平银行再发行一批纸币?”秦风一边示意乐公公给权云上茶,一边问道。
权云拿手来摇:“不行,绝对不行,陛下,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可是今年这一年,为了应付这场战争,我们已经是足足多发行了一倍多的纸钞,这五百万进来,勉强能平抑一下正在澎胀的物价,如果再发行纸币,物价必然再次通涨,到时候会出大问题的,一旦国家信用破产,纸钞就会沦为废纸,国家会乱的。这一点,户部,太平银行和臣下,都是有共识的。”
“益阳,武陵,桃园原本就是故土,这一次好不容易回归,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啊,别的不说,怎么也要让他们平安地渡过这个冬天和明年的春荒吧!”秦风苦恼地道:“首辅,民心难聚易散啊。从三地报上来的折子看,百姓们还是很巴望着我们的,一旦让他们失望了,只怕再想聚起来,可就难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权云叹息道:“我们只能先稳定基本盘,才能顾上他们啊!”
秦风皱眉想了片刻:“看来只能从兵部想法子了。”
“陛下,大明军队是国之本,如果让军队失望,臣担心会出问题啊!”权云道,“章兵部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首辅,你看这样行不行?益阳,武陵,桃园,这三郡受齐人荼毒,人烟稀少,多有无主之地,不如让各地郡守先行丈量这些土地,然后把这些土地作为将士们的赏赐给他们,鼓励将士们搬迁移民,一来可以补充这些地方的人丁,充实边地,特别是桃园,接下来就是与齐人接壤的地方。”
“这,将士们会接受吗?”
“无论是正阳,沙阳,还是中平,永平,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土地了,这些郡治,地价正在飞涨,我们以地抵扣赏赐,想来将士们还是会乐意的,同时这些土地,我们允许自由买卖!”秦风道。
权云一惊:“陛下,一旦允许自由买卖,只怕土地兼并之风再起,尾大难掉啊!”
“这三地现在地多人少,怕什么兼并。只需再出台一些政策。”秦风笑道:“一旦这些土地买卖之后便不允许抛荒,一旦抛荒,朝廷便有权收回。那些买地的人,便只能想法子去招揽人来种地,相反,还可以将这些地方的人口再充实一些,而且这个政策只适用于这三地。”
“这倒是一个办法!”权云不由得兴奋起来,“回头我与章兵部去讨论这件事情。”
“工部那边,是要拨付一些钱款。”秦风接着道:“不过朝廷可以放弃对铁路的控股。允许民营资本超过朝廷股份,无论如何,也要让铁路先动起来。朝廷虽然没有钱,但我们大明可也不乏有钱的富绅嘛!”
“按陛下所说,这铁路以后必然是国家重器,让民间资本控制,岂不是留下隐患?”权云皱眉,“如果到时候强行收回,又有损国家信誉。”
“首辅有何可担心的,这一条铁路,不过是沙阳郡内的铁路而已。作为一个试点,如何一切顺利,才会在各地铺开,到时候我想我们也已经缓过劲来了,大明何其大也同,这一段铁路由民间资本控制又有何妨,到时候,他们只是整个铁路网络之中的一小段,铁路署到时候有的是办法掌握主动权。”
“陛下的意思是说,在铁路署下再分辖不同的部门!”权云眼睛一亮。
“不错,沙阳如果搞得好,咱们就设立沙阳铁路司,然后其它郡再设立自己的铁路司,由铁路署统一管理。首辅放心,一郡之地,翻不了天的。”秦风笑道。
“陛下果然高明!”权云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脑子里不由想起了秦风分拆商业署,现在的商业署下面分设了无数的商业行会,商业署管理,指导,但对于各商业行会的约束力,却已经远远不如从前了。
“如此一来,这五百万两银子,倒是可以做不少的事情。”权云微笑道,“陛下,昨日马向南提到了海事署,这是怎么一回事?陛下又要新设一个部门吗?这个海事署准备负责那些事务?水师也归他们管辖吗?”
秦风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首辅,我的确准备成立海事署,但现阶段,却不会公开成立,也不会将其划归到任何一个部门之下。”
“陛下是准备亲自管理这个海事署?”权云问道。
“不错!”秦风道:“海事署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所做的事情并不适合公之与众,无论是海贸也好,还是水师的建设也好,我并不想他为人所知,为此,我已经海外选了一处不错的地方,兴建一个新的军港,将那里作为海事署的驻衙之所。”
“还当海盗?”权云不由有些不快。
“首辅不觉得这是一个来快钱的门路吗?”秦风大笑,不过看到权云的脸色不豫,他接着道:“首辅,当海盗不过是副业,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楚国,齐国知道,我大明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所以不得不托海盗之名。”
“这得要多少钱?”权云不由苦笑。
“不,海事署不会向朝廷要一分钱,所有的费用,将由海事署自行筹措。”秦风摇头道:“首辅可知,我属意的第一任海事署署长是谁?”
“正想请教陛下。”
“宁则远。”秦风笑道。“楚国泉州宁氏二公子,宁则远。”
“泉州宁氏?”权云一震,“陛下什么时候收伏了这样的人物?”
“这一次出海的意外之喜。”秦风得意地道:“宁则远已经决定投靠我们大明,所以我们将全力支持他夺取宁氏族长之位。有了这位,宁氏在海外的销售网络,以及宁氏船厂,无数熟练的水手,都将归我大明所有。不出三年,我大明便将拥有一支傲视齐楚的水师,到时候齐楚千里海岸,对我大明来说,便是不设防的所在。”
第九百一十五章:地位
权云现在是焦头乱额,一年来,大明连接打了数场大仗,将两年来的积蓄可谓是打得精光,虽然从秦国,蛮人那里得到了一些补偿,现在又从海上弄到了不少的银钱,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点钱,也只是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
小户人家,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花钱。何况对于一个庞大的国家。手头一时拮据,还可以扛一扛,顶一顶,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手里头没有余钱,终究是心里发慌。
一想到明年开春以后,朝廷必须面对的春荒,他心里就一阵阵的发毛。特别是新附的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可谓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便是开平郡,在陈志华督政之后,那里在战争结束之后,立即组织军民进行抢耕抢种,力图减少损失,但也只能是聊胜于无,开春之后,铁定也是要朝廷救济的。
到处都要用钱,手头却是一清二白,身为首辅,他自然是夜不能寐。老百姓只要有口饭吃,有遮风挡雨的处所,其忍耐程度便超乎想象,但如果连这样的最基本的条件都不能满足,那可就会出乱子。
暴乱,流窜为寇等等,各种各样的幺蛾子都会接锺而至。权云当个基层的亲民官,知道饥饿,是可以让一个人完全改头换面的。平素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在饥饿的逼迫之下,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
知道陛下要开海贸,他当然明白海贸的巨大利润,问题是想要赚到这笔钱,前期的投入也是非常巨大的。所以这个当口,他是不赞成陛下又开一摊子事的。
不过现在设立海事署,不要朝廷拿一分钱,他就无所谓了。如果能不花朝廷一分钱,还能把事情办起来,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个机构的设立与以后的发展,还是要从陛下那里讨个准话,免得以后惹出麻烦来。
“陛下,新设海事署,臣是没有意见的。根据现在的情况,陛下要亲领,臣也没有意见。”权云字斟句酌地道:“但以后呢?海事署究竟归属到那个部分管?毕竟根据陛下所说,海事署这个摊子可不小啊,还涉及到军队的问题。”
“首辅,这个问题,我也一直想与你深入地谈一谈,不过今年这一年,你也知道,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好在的时现在终于稳定了下来,这些事情也可以理一理了,我有些想法,首辅听了之后,先想一想,问一问,集思广益,然后再订一个章程出来。”秦风道:“不光是海事署的事情,还有铁路署的问题。”
“铁路署不是已经开始运转了吗?”权云道。
“的确已经开始运转了,但现在还只是小打小闹,属于实验阶段,真的要铺开,那事情可就多了。”秦风道。“首辅,我的意思是,铁路署和海事署我是准备成立两个单独衙门,不归六部管辖,而是直接由朝廷政事堂来管理。”
“把他们升格到与六部平齐的部门?”权云有些瞠目结舌,觉得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们先来说铁路署。”秦风没有理会权云的震惊,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现在不过是从丰县到沙阳郡这一段一百多里的路程的一条铁路,属于实验阶段,但我内心深处,觉得成功是必然的。铁路一段建成,不但可以成为我大明的军国重器,蛮会涉及到民事民生的方方面面,首辅,你等着看吧,铁路一旦投入使用,将会极大地改变我大明现的整体布局,缩短各地之间的距离,各地的交流,融合将会大幅度的提高。等第一条铁路实验成功之后,我就打算修建一条从越京城到昭关的铁路,从越京城到昭关,以前如果要走一趟,马车的话,要一个月时间,即便是快马奔驰,也要十余天,而大军开拔,一个月的时间能从越京城抵达昭关,那就算是效率奇高了。而铁路一旦修成,速度不会比奔马慢,但更重要的是,他能在十天之内,将我们需要投入的军队,粮草,后勤,统统运送到昭关去。首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权云微微点头,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不素朝廷只需要在昭关驻守少量的军队,一旦有事,便能迅速投入军事力量,而齐国没有这样的运输能力,便只能长期在边境驻扎大量部队,这个消耗,可是不小的。
“铁路可不仅仅是一条路,一旦修成,每隔一段距离,便要新建车站,建立养挽马的马场等一系列辅助设施,铁路不但需要专人养护,更需要人专门来保护。”秦风停顿了一下道:“铁路虽然有很多的优点,但他也有他的弱点,那就是建设极难,破坏起来就很容易,不说别的,如果让心怀叵测之人有什么想法的话,他只需要一些简单的工具,便能让偌大的铁路的运营停顿下来。”
“破坏铁轨!”权云立时便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不错,破坏铁轨。”秦风点了点头:“要防着这一点,便需要有人对铁路进行保护。”
“岂不是说,又要新建一支专门保护铁路的军队!”权云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说不上是军队,算是一个准军事组织吧!”秦风沉吟道。
“陛下,即便是一支准军事组织,这个花销,也是不小的。”一提到钱,权云便是一肚子的苦水。
“这笔钱,不由朝廷拿出来,而是由铁路自营自支。”秦风挥了挥手:“建立这样一个准军事组织也有一个好处,一来是从军队退役下来的军官,士兵,有了一个新的去处,二来,也可以加强我大明国的预备役组织。”
“那这个准军事组织划归兵部么?”涉及到权力的分配,权云总是小心翼翼的。
“不,由铁路署主管。”秦风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将铁路署划归由朝廷政事堂直辖的原因。”
“臣明白了。”权云点点头:“海事署也差不多是同样管理吗?”
“海事署又有所不同。海事署专门负责对海外的贸易,这里头有着极大的经济价值,首辅,一旦海事署正式展开活动,必将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利润,而且,也不仅仅是经济上的价值。”秦风从案桌上抽出一张海图,在权云面前铺展开来,指点头上面的一些地方,道:“这些地方,都是一些不大的岛国,城邦,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便足以将他们纳入我大明的管辖之下。”
权云一惊:“陛下,我问过周立,这些地立论单个的实力话,都算不了什么,但联合起来,却是一股极强的力量。周立不是说过,数年之前,这些地方的力量曾经联合起来,击败了来自远方的一支多达百余战船的舰队吗?”
“我说的是将来,而不是现在。”秦风一笑,“而且征服一个地方,不见得非要用武力,武力只是其中的一个辅助手段,来自远方的那个未知的敌人,想要强力征服,自然会引起反弹,而我们,能采取的手段可就多了去了。”
“羁索?”权云马上想起了前大唐时期,唐帝国对于海外的番邦的政策。
“差不多,将他们绑上我们的战车,会对我们一统天下有极大的好处。而且我们还可以以此为跳板,远眺一下那个远方的敌人。从现在模糊得到的一些情报来看,远方的那个敌人,实力非常强大。”
“所以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在初始阶段,水师将由海事署统一指挥,毕竟初始积累阶段,很多事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而一旦形成规模,水师必然要划归到兵部去管辖。海事署将只负责对外的贸易等。”
“陛下,既然如此,海事署可就是游离于朝廷之外的一股强大力量了。有钱,有军队,必须要有所限制,臣以为,水师,必须要牢牢地控制在我们的自己手里,而情报网络也要迅速在海外铺开,不能仅仅靠宁氏,我们不能太过于依靠他们。”权云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将麾下八百亲兵全数送入到了水师之中,周立也是可以信任的。海外我们现在是两眼一摸黑,只能先依靠着宁氏在海外的力量,慢慢地渗透,并将其彻底掌握在朝廷手中。郭九龄会办好这件事情的。”秦风微笑道。
“陛下深谋远虑,臣下叹服。”权云满意地道,不得不说,将铁路署和海事署直接拔高到与六部平级,其实是扩充了政事堂的力量,当然,也就是他这个首辅的力量,有了这两个能创造大量财富的部门,他可以腾挪的空间那可就大了。
虽然现在还只看得见投入,看不见产出,但权云对于秦风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只看秦风信心满满的样子,他便也心中停当。
毕竟,他的皇帝陛下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陛下,您出外良久,该回越京城了,陛下久不在京城,并不是一件好事。”大事说完,权云开始劝说秦风。天子坐镇京城,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
“我知道了,接下来你们先回京城,我与兮儿再在这里呆几天,然后回来,放心吧首辅,我们是一定会回越京城过新年的。”秦风大笑道。
第九百一十六章:度假
原本金黄色的沙滩,如今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翠绿的山岗亦是银装素裹,唯有天是蓝的,海是蓝的。远远看去,视线的尽头,海天相接。今儿个天气极好,竟是没有一丝儿的风,海湾里碧绿的海水犹如一面镜子,将穿着银装的山岗,天上飘浮的云朵尽数倒映在水中,竟是分不清是海中有山,抑或是海在天上。
秦风牵着闵若兮的手,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之上。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对于这一对夫妻来说,寒冷显然不是什么问题。闵若兮甚至兴奋的脱去了鞋袜,白生生的脚丫子垂下礁石,一下一下的晃荡着,撩起海水,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珠,犹如大珠小珠落水盘,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之上,荡起一层层涟漪。
聚集在宝清的各部院大臣们,已经纷纷离开了宝清,热闹了好些日子的宝清,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当然,这种冷清是对于秦风而言,有资格在他面前来聒噪的人,没剩下什么人了。便是马向南,找借口留了两天,然后从余聪那里明义上借,实则上是抢的弄了十万两银子之后,也一路跑回了长阳郡城。
皇帝虽然还在这里,但长阳郡还有一大摊子事在等着他处理,长阳郡比不得外头的那些富饶的郡治,穷人比比皆是,这大雪天的,只怕又有不少地方遭灾,再者那些偷偷贩进来的人口,他也要迅速去安置下来。
这些人是被大明的一些商人当牲口一般的买进来的,但只要进了他长阳郡,那就是他治下的子民,更何况其中的很多匠人,更是长阳郡以后的宝贝,他当然得将这些人好好的安置下来,让人过个好年。得让这些初来乍到的家伙们感受到大明的温暖,以最快的速度融合进大明,对大明产生归属感。
马向南认为这是最重要的。至于皇帝,摆明了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与皇后娘娘在这里逍遥几天,他自然不会巴巴地陪在跟前,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想留在这里,多半也会遭到这对夫妇白眼相对的,人家要过二人世界,自己一个老头子扎在他们面前算什么?
秦风的确故意留在这里的,他要好好的陪陪闵若兮。
说起来他是极其惭愧的,当初在昭狱之中成婚,然后一别便是多年,再次见面的时候,儿子女儿都有二岁多了。再后来,两人虽然重聚,但秦风不是征战在外,便是忙于处理国事,真正放下一切心思好好的陪陪闵若兮的日子,竟然是屈指可数。
这一次,他决定要好好地弥补这个遗憾。
放下图谋天下的野心,抛开勾心斗角的算计,不理会堆集如山的政事,秦风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丈夫一样,决意要好好的弥补自己的妻子。
秦风的这个决定,让闵若兮当真很是开心,白生生的小脚丫晃动着,撩起海水,将水珠泼向秦风,笑吟吟地看着丈夫像一个大孩子一样,趴在大礁石之上竭力伸长手臂,将礁石下的冰凌瓣下来,一手一根,得意地向她炫耀。
从秦风手中抢过一根,对着天上的太阳,冰凌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让她双眼发亮。伸出脚丫子,从礁石下又勾起了一根根的冰凌,将它们挨着一个个的摆在一起,趴在礁石之上,欣赏着色彩斑澜的光晕。
看着闵若兮趴在大石礁之上,满头的乌发披散,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交叠着,秦风忍不住伸出手去捉住了脚碗子,用一根手指在脚心里划着圆圈圈。
闵若兮忍不住大笑起来,翻过身子挣脱开来,顺手瓣下一些冰屑,抖手扔进了秦风的脖颈之中,看着秦风缩头缩脑的模样,她举起双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作势便要去哈秦风的胳肢窝。
两人开心的打闹着,直到闵若兮的双手终于被秦风给擒住动弹不得,她才老老实实的将头倚在秦风的胸前,微微喘着气,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喜悦满足。
这,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呀!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终归是有限的,
“兮儿,以后我们每年都要抽出一些时间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似乎知道闵若兮现在心里正在想些什么,秦风在闵若兮的耳边低声道:“我们去看大海,去探险森林,去爬高山,嗯,以后还可以去瞧瞧大漠呀什么的。”
闵若兮笑着仰起头,抬手摩挲着秦风下巴上那刚刚冒出头来的硬硬的小胡茬,“那敢情好,咱们还可以去茶园采茶,桑园摘椹,秧田插苗,或者可以去蓝天白云青草地之上放羊,又或者划着木排顺流而下,呀,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
“如你所愿,以后咱们每年,至少要有一个月属于自己的时间,去过咱们自己的生活。”秦风挥舞着拳头,快活地道:“就按你刚刚说的,每一年咱们去做一样。”
看着秦风认真的模样,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好啦好啦,我的皇帝陛下,咱们也就是在这说说而已,你还能当真呀?皇帝啊,就是这天下最忙碌的一个人,如果你不想当一个昏君的话。小的时候,我想让父皇陪我去园子里捉蝴蝶,他都没有时间呢!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父皇休息过一天,哪怕是大过年的,总也还得接见大臣。”
“我可不要过这样的生活。”秦风若有所思地道:“当然,我也不想当一个昏君,其实,皇帝不用过得那样辛苦,兮儿,你看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外带兵打仗,政事全部都交给政事堂,交给首辅和各部尚书们打理,还不是一样的风调雨顺么?人啊,可不能把什么都攥在自己手中,那样,自己累得慌,事情也不见得就比别人做得好了。”
“你居然有这种想法?”闵若兮奇怪地道。
“为什么不能有这种想法?”秦风反问:“把事情交给正确的人去做,术业有专攻,每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比方说苏灿,那在玩钱方面,就比我不知要高明多少,有时候他给我汇报的时候,我都听得糊里糊涂,但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还得要装作听懂了的模样。”
看着秦风的模样,闵若兮不由大笑起来。
“再比如水师,海事署。”秦风却没有笑,而是很认真地道:“指挥陆师,我游刃有余,但打起水仗,我除了仗着自己的修为去当一个打手外,啥也不懂,什么水流,风向什么的,一概不懂。而海贸,我懂么?当然也不懂,我只懂抡着大刀去抢,这当然是不行的。”
“所以呢?”
“所以我不必要事事都掌控在手中,我只需要懂得,怎么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地方,并且知道怎么样让他们不犯错就好了。”秦风笑道。
“想当甩手掌柜?”闵若兮笑道。
“我管着掌柜就好了。我是东翁,管好掌柜,然后等着年底盘帐,然后拿大头。”秦风大笑着。
“你把治国当成做生意,当也有趣。”闵若兮道:“不过你真这样做的话,也许我们每年还真能找出很多时间来去上面所说的那些事情,秦风,当真会有机会去做这些吗?”
“现在当然不行。”秦风有些遗憾地道:“怎么也得把这天下都打下来再说,等到天下一统,尽归大明之后,我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陪你走遍天下啦!”
闵若兮定定地瞧着秦风半晌,突然伸出手来,勾起小拇指,秦风也是伸出了小拇指,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大拇指头相对。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一句,两人相视而笑。
身后传来孩子的欢笑之声。两人扭过头来,便看到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娃娃在雪地之上开心地跑着,不时便会摔上一跤,在雪地之上打几个滚,却又马上爬起来,手舞足蹈。而在这个开心的小娃娃身后,却是瑛姑,手里牵着另一个粉装玉裹的小姑娘,站在瑛姑身边的乐公公,每每看到前面的小娃娃甩上一跤,都会紧张地上身前倾,似乎随时都想跑过去,不过在瑛姑的冷眼之下,却又只能苦笑着束手而立。
“男娃娃就是性子野一些!”秦风失笑道:“不过也能理解,成天关在皇宫里,那有这里天高海阔,别看越京城的雪也很大,但宫里,却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样的野趣,却不是随时都能享受的。”
“小武性子野,还不是你惯的。都娇惯得无法无天了,一点也没有皇子的自觉。看小文,就好得多。”闵若兮嗔怪地道。
“我可不想我的儿子,成为温室里的花朵,该摔的跤,那就要摔。”秦风微笑道:“有些东西是要从小培养的。”
“反正你说得都有理。”闵若兮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两个孩子都五岁多了,不能再散养,必须得启蒙了,你以前说要把他们送出去与其它孩子一起上小学,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九百一十七章:教育问题
“送到外面读书有什么不好的?”秦风摊了摊手:“小武以后注定是要坐我的位子的,只有让他从小接触到最底层的那些事情,让他体会到民间疾苦,看到人间不平,将来才会有一个清醒的脑子。一直把他摁在宫中,倒是保护好了,可对外面一无所知,闭门造车,安能教出一个贤明的君主出来?”
闵若兮笑道:“谁说不去外面读书就不能知民间疾苦了?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你想出了什么歪点子?”秦风有些不满。
“我跟瑛姑商量过了,而且也就此事与首辅商议过,首辅也不同意将小武丢到外面的学堂去上学。”闵若兮得意地道。
“我教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家事,权云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家事?”秦风恼火地道。
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这话,陛下别跟我说,尽管自己去找首辅说去。”
重重地一掌拍在闵若兮的屁股之上,秦风有些哭笑不得:“找他说什么啊,我一开口,他就是帝王无家事,家事即国事把我给顶回来。我呸,什么叫帝王无家事,难不成我与你的闺房之乐,他也管得着吗?”
闵若兮粉脸通红,“这都哪里跟哪里啊,也不瞧瞧地方,也不顾忌你的身份,啥话都往外说。”
“这不只有我跟你两个人吗?”秦风嘿嘿的笑着。
闵若兮抬手一指,“瑛姑和乐公公可都在那里,他们耳聪目明,你刚刚声音可不小,难不成他们还听不见?”
“那算不得外人。”秦风道,“给他们听去也没什么打紧。兮儿,那权云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很简单啊!”闵若兮微笑道:“陛下不是要让小武从小就能体会到民间疾苦吗?那我啊,就准备办一个小学堂,去挑一些人来陪小武读书习武。”
听到这个,秦风不由皱起了眉头。
“首辅说,可以从大明权贵,豪绅那里,挑选一批子弟,另外,再从身家清白的寒门良家子里挑选一批子弟。”闵若兮道。
秦风咂摸着权云所出的这个主意,半晌才苦笑:“小武这才多大点岁数,不过是读书而已,用得着搞得这么复杂么?但凡啥事让权云出主意,他都能给你拐到朝廷大事上去。”
“陛下,小武启蒙读书,这可不是小事。”闵若兮郑重地道:“首辅此举,也是未羽稠谬。现在我们大明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了前越,大量的前越贵豪绅被打倒,但新的贵族豪绅却还没有出头,抑或没有站住脚跟,但陛下,您认为若干年后,我们大明就不会出现新的大贵族,大世家么?”
秦风点了点头,不用想,这是一定的。现在跟随着自己的那些文臣武将,他们会在接下来的数十年之中掌握着大明的权力部门,而围绕着他们,必然会形成新一代的权贵阶层,这,根本就是无可更改的历史铁律。
“大明的基本国策是抑制土地兼并,防止出现大地主,以免让无数的老百姓失去土地,沦为赤贫,但陛下您却鼓励工商业发展,大地主或者不会出现了,但大商人却已经开始冒出了棱角,将来,能够影响朝政的,或者没有了大地主,但一定会有大商人。”闵若兮道。
“大商人可比大地主好对付!”秦风微微一笑。
闵若兮没有理会秦风冒出来的这一句奇怪的话,而是接着道:“其实不用多想,就能知道小武将来接掌这天下的时候,我大明的阶层已经会非常明显了。陪着小武读书的这些人,便会成为他将来的班底,既有豪绅子弟稳定朝政,亦有寒门学子对他们形成牵制,如此一来,小武才能居中而坐,游刃有余的掌控朝政。”
话说到这里,秦风知道自己的反对,肯定是没有结果了。不过也无所谓,小武才多大点,以后的日子长着,变数也大着呢。
“那你准备选多少人呢?”他问道。
“第一批我准备各选十人,临出宫前,我已经让田真去探访了,明年初,他会给我一个初步的名单,我再从里面勾选吧。”闵若兮道。
“你就不怕田真夹带私货?”
闵若兮横了秦风一眼:“陛下,你觉得你的老婆很蠢吗?”
秦风大笑起来,“你当然是聪明的。好了,这件事情我不管了,由得你去折腾吧!对了,兮儿,小文是个女孩子,现在又被你教得正向大家闺秀方的方向大踏步前进,小武可真是有些孤单了,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不若再给小武添几个兄弟吧?”
见秦风说着说着就又拐走了,闵若兮不由哭笑不得,“陛下,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至少等小武十岁过后再考虑。”
“再过五年,你都快三十啦!”秦风伸手,拧了一下闵若兮的脸郏。
“要是陛下那时候嫌兮儿是个黄脸婆了,我便替您挑几个年轻貌美的美人出来,我,可是不吃醋的。”闵若兮横眉道。
“真不吃醋吗?怎么我现在就闻到了浓浓的酸味?”秦风笑咪咪地道:“挑美人还是算了吧,这一辈子啊,我有你足够了。有你珠玉在前,庸脂俗粉又如何还能入我的眼?”
闵若兮格格的笑了起来,“你可算了吧,这天下何其大也,比我强的女子只怕也是数不胜数,就算我不妄自菲薄,但也知道这世上不比我差的女子多的是,远的不说,就说王月瑶王小姐吧,那就是一个奇女子啊,话说当初他与束辉的事结了之后,如果不是舒畅那个痴情种子,我倒还真起过把她给你纳为妃子的心思。”
秦风瞪大了眼睛,一伸手便捂住了闵若兮的嘴巴:“这话快别说了,要是让舒疯子知道了,非得找你拼命不可。要是让他晓得你起过这样的心思,信不信他再不理你了。”
“我才不怕他!”闵若兮冷哼道。
“我还真不知道你起过这样的心思,王月瑶是国之重臣,我大明的股肱,以后这样的话,万万是说不得的。”秦风笑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啊。”闵若兮叹道:“不过她嫁给舒畅也不错,舒畅啊,是个痴情种子,而且他与你又是生死之交。对了,我怎么发现你的手下,一个个在情字一道之上,都是这么的一根筋啊,舒畅,野狗,还有小猫,都是这个样子。现在舒畅和野狗都有着落了,就剩下一个小猫了。回去之后,我准备当一回媒人,怎么也得让小猫家里有点热乎气,有个知冷知暖的婆娘。”
“你母亲不是赐给了你四个美人么?”秦风笑道:“那都是倾国倾城,又才华横溢的,不如你就挑一个给小猫。”
“回家后我就去办这事。”闵若兮连连点头。“这都过去五年了,小猫也该放下过去的心事了。”
说到这里,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过去,刻骨铭心的往事,又岂是说忘就能忘掉的,即便是闵若兮,又何曾忘了,而秦风呢,就更不可能忘记了。
“父皇,母后!”一个欢快的声音将两人从回忆之中拉了回来,小武浑身沾满了雪粉,小脸冻得通红,两只手里却还各握了一个雪团,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笑得月牙似的看着两人。
秦风跳下礁石,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笑道:“好小子,你啊就好好的玩吧,等回到了越京城,你的好日子就结束了罗,你这匹小野马,就要被套上辔头啦!”
瑛姑牵着小文走了过来,秦风一弯腰,将小文也抱了起来,他可一向不惮于与自己的儿女亲热,至于老子亲孙不亲儿这种说法,他向来是哧之以鼻的。小文小武要真是在他面前都变成了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他反而会心中不快。
小文小武两个,惧怕闵若兮远多过于怕秦风。秦风动不动就带兵征战在外,长时间不回家那是家常便饭,可一旦回到了家,两个小儿女便会被他宠上天去,经常会让闵若兮煞费苦心的教育成果泡汤,让闵若兮气得倒仰,但心里却又有着另一种格外的甜蜜。
此刻,被秦风抱在怀里的小武立刻便老实不客气的将手里的雪团塞进了老子的脖颈里,看到秦风缩头缩脑的叫着,小文也咯咯的笑出了声。
母严父慈,这便是大明后宫。
“回吧,今儿个出来时间不短了,小武的衣服都湿了。”闵若兮伸手摸了摸小武的额头,“这满头大汗的,身上估计也汗透了。”
“母后,再玩一会嘛!”小武出声央求,但闵若兮只是瞟了他一眼,他便立刻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走,回家,明天再带你们出来玩!”秦风一手抱着一个,大步往回走去。
“父皇万岁!”小武振臂高呼。
秦风大笑,看着儿子女儿开心的笑容,他心里满足极了。
不过当他们回到住所,看到站在屋外的郭九龄和小猫章孝正时,秦风立刻就知道,所有的承诺,都将变成一句空话了。
小猫本来已经回去了,就又突然折回,身边又多了一个郭九龄,不用说,有大事发生了。而现在,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齐楚之战。
看来齐楚之战,有结果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楚军困局
转身将小文小武交到瑛姑的手中,秦风看着小猫与郭九龄,“里边说话。”
小猫是在回转越京城的途中,遇到了紧急赶往宝清的郭九龄的,了解了一个大概之后,便随着郭九龄一齐赶回宝清,而首辅权云和一众各部院大臣,则是日夜兼程往越京城赶去,齐楚之战行将有结果,对于大明来说,同样的也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大明必须要马上制定出相应的对策出来。
秦风刚刚坐下,小猫已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陛下,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严重得多。楚国这一次要吃大亏。”
秦风深吸了一口气,示意两人坐下,又让乐公公上茶。
“不着急,慢慢说。”端起茶杯,自己轻啜了一口,齐楚之战的结果,不由眼前两位说,他自然就知道大概的结果,因为这本来就是他与齐国皇帝曹天成两人密谋的后果。
秦风想要的是收回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使得在前越丢掉的这三个郡回归大明,从而振奋士气,鼓舞人心。而益阳,武陵,桃园三郡,在前越时期也是重要的郡治,土地富饶,人口众多,现在虽然被齐人遭践的不像样子,但底子还在哪里,假以时日,秦风有信心,让他们更胜前越之时。
而齐帝曹天成呢,却想着借此机会重创楚国,彻底将这个最具威胁性的敌人打垮。
现在秦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他并不愿意齐楚这一战,楚国完全被打垮,因为一个彻底垮掉的楚国,并不利于他以后的布局。
楚国受到重创,但却仍然有抵抗齐国的力量,从而能更长时间的牵制齐国,使得大明能够有充足的时间谋略秦国,对于大明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现在,看小猫与郭九龄的样子,似乎这个结局并不是自己最希望的那样。
门口人影一闪,闵若兮出现在屋内,看到皇后娘娘,小猫与郭九龄一齐站了起来。
“兮儿,过来坐吧,你也听听!”秦风知道闵若兮心中在想什么,示意闵若兮坐到自己身边来。
“郭统领,还是你来禀报吧。”小猫转头看着郭九龄。
郭九龄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从鹰巢得到的所有情报汇总来分析,只怕这一次楚国要吃大亏,二十万东部边军能说多少不好说,昆凌关必然也是守不住了。”
“怎么会如此?”秦风有一些心理准备,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恶化到如此程度。“齐军怎么可能吞得下二十万楚国东部边军?”
郭九龄苦笑:“陛下,他们一口肯定吞不下去,他们是在钓鱼呢,一支一支地钓着楚国东部边军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自寻死路。”
“说详细一点!”
“陛下,自齐楚战争爆发以后,齐国一直在示弱,不停的又部队被抽调走,而在楚国看来,这是因为我们大明对齐国的攻势凌厉,使得齐国不得不抽调部队前来与我们对抗。”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闵若兮,见到这位大明皇后,楚国公主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这才接着道:“实则上,齐国统帅曹云利用这些后撤的部队,布置了一个大圈套,正在等着楚军。”
“本来即便如此,齐国也不可能取得现在的战绩,问题是楚国的统帅罗良,给曹云送了一份大礼。”郭九龄道:“楚军打入潞州之后,立即便分兵数路,直击齐国数个军事重镇,这时在罗良看来,分兵袭击,能彻底打乱齐国的部署,他的目标是将整个潞州完整的吞下来,如果拿下了潞州,那这一次楚国主动出击的战略目的就完全达到了。他们占据了齐国上千里的土地。但问题就是出现在潞州。”
喝了一口水,郭九龄接着道:“曹云故意暴露了他的中军所在,而此时,他身边的军队只有不到一万人,驻扎在潞州陈县。而罗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大喜过望,而楚帝闵若英也想一举擒获曹云,从而结束这场战事,实则上,打到潞州,上千公里的后勤补给,已经让楚国不堪重负了,齐人小股部队的不停袭扰,让后勤补给日渐艰难。不管是楚帝闵若英还是罗良,都已经意识到,必须要结束这场战事了,而扩地千里,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当初出兵之时的预定目标了。”
“不会是闵若英亲自出击去逮曹云了吧?”秦风看了一眼闵若兮,问道。
“陛下洞若观火,正是如此!”郭九龄叹道:“也不知罗良是怎么想的,居然同意楚帝闵若兮率两万火凤军亲自出击陈县。如果程务本在那里,便绝对不会同意。”
“程务本在哪里,他不是随同楚帝一齐亲征了吗?”秦风奇怪地问道。
“开始的确是如此的,但后来程务本却被分派率领一支偏师,攻击翼州,并没有在主力部队这一边。”郭九龄道。
“曹云挖了一个大坑,而楚帝闵若英却是一头跳了进去。”郭九龄道:“这两万火凤军出击陈县,倒是一击得手,攻占了陈县,但没有找到曹云,反而被整整五万龙镶军给包围在了陈县,火凤军屡次突围都告失败,火凤虽是天下强军,但龙镶又哪里会输给他?更何况,指挥龙镶的是曹云,楚帝闵若英个人武勇或者要远胜曹云,但在军略之上,却是远远不如。”
秦风微微点头:“然后曹云便以闵若英为诱饵,使得前去营求的楚军一支接着一支的自取灭亡?”
“皇帝被围,危在旦夕,楚军自然是争先恐后的要去救驾!”郭九龄脸上露出苦笑:“曹云故意放了一些被俘的火凤军士卒军官,并漏给他们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这些逃脱的火凤军士卒脱身之后,便去求援,岂料正中齐军下怀,前前后后,五支前支救援的部队,整整五万人,被曹云一支接着一支的剿灭在潞州。后来罗良终于回过味来,开始聚兵,准备与曹云决一死战,但此时,他手头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万人了。而曹云,却在罗良聚集楚军的当口,派出一支又一支的齐军,绕到了楚军身后,截断了楚军的退路,将他们彻底包围在了潞州。”
“这个时候,罗良急于决战,但曹云却是一点也不急了,楚军被困潞州,后路被截断,军中粮草有限,冰天雪地,就地筹措粮草也是极为不易,曹云在等着楚军援尽粮绝的一天。”小猫叹息道:“曹云用兵,当真神出鬼没,出人意料之极,即便我事先知道他要怎么做,可仍然想不到他能做到这一地步,现在细细回想起他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大有深意,思之让人极恐,陛下,以后与此人对阵,当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闵若兮听着郭九龄丝毫不带感**彩的叙述,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微微抖动的衣袂仍然暴露了她激动的心情。闵若英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
“罗良错失了挽回这一切的最佳时机,如果他在闵若英被围的情况之下,不是聚兵前去救援,而是撤军退出潞州,则齐军便会陷入进退维谷之地。他反而会有优势,毕竟两万火凤军战力犹在,齐人想要彻底啃下这个硬骨头也不那么容易。”秦风摇头道。“如果他有胆子,不理会被围的闵若英,而是率兵直插齐国腹心,曹云反而要被动了。”
“陛下,话虽这样说,但谁敢这样做?”小猫摇头表示反对:“如果是陛下您被围,小猫唯一的想法,便也是去救您而不是率军去别的地方,其它诸军将,只怕也是同样的想法。”
“章将军是基于与陛下的深情厚谊,罗良却是不得不去救闵若英。”郭九龄道:“罗良一身权势都基于闵若英,本人在朝内,人脉并不深厚,相反,在清算杨一和等人之时,他更是结怨甚深。在朝中可谓是一个孤臣。如果没有了闵若英的支持,他下场堪忧,所以,他唯一的指望便是救出闵若英,至于因此而损失多少人马,他并不在意。”
“程务本呢?”秦风突然皱起了眉头:“罗良不敢做的事情,他不见得不敢做。”
“曹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防万州与程务本对垒的是周济云,齐帝麾下仅次于曹云的第二位大将。从我们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周济云的目的很明显,第一是阻止程务本直捣齐国腹心,第二,就是逼迫程务本麾下的五万士卒也奔赴潞州战场。在哪里一决生死。”
“程务本如果这样做,就是自寻死路。”秦风深吸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楚国东部边军可就彻底完了。”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程务本到底要做何选择,另外陛下,为了呼应楚国东部边军出击齐国,楚国西部大将安如海率一万精锐士卒穿越落英山脉,这个情报,齐人可不知道,但我们因为小猫的关系,却是知道这一绝密情报的,如果安如海此时能出现在齐国的国土之上,或者能对潞州之战有些许帮助。”
“一万人而已,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顶多是让齐国南部动荡一阵子。曹帝也好,曹云也好,不会因此而动容的。”秦风叹道。
“陛下,我们得有所应对了。”小猫道。“楚国如果失败得太彻底,于我大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我们必须要动一动了。”秦风道:“必须要让曹天成知道我们的态度,晓得我们的底线在哪里。”
第九百一十九章:分道
一张地图摊开在三人面前,秦风的目光却是落在昆凌关。
“陛下,昆凌关如果不守,则楚国东部六郡难保!”小猫指着昆凌关道:“昆凌关并不是依靠险峻取胜,程务本在昆凌关经营二十年,以昆凌关为核心,打造成了一个整体的防线,依靠着楚国东部六郡的富庶而拒齐国与国境之外。如果齐国这一次取了昆凌关,则在楚国东部六郡之中深深的打进了一相锲子,几乎将东部六郡一剖为二,以曹云的手段,夺得这六郡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秦风与郭九龄都是点头认可小猫的判断。
“如果楚国现在还有一个明白人,其实该做的是当机立断放弃东部六郡,因为不论他们如何挣扎,东部六郡肯定都是守不住了。在东部六郡集合越多的部队,将来的损失就会越大,楚国之内,战力第一的当数火凤军,其次便是东部边军,可这两支部队,这一次纵算不全力覆灭,也会伤了根本,如果楚人执着于在东部六郡与齐人拼死一斗的话,结果只会让齐人欢喜,让他们在这里将楚人的有生力量慢慢地消耗殆尽。”秦风盯着地图,道。
“陛下,如果放弃东部六郡,那楚军该在哪里集结反击呢?”郭九龄问道。
“荆湖郡!”秦风指点着地图:“荆湖郡内,河道纵横,将整个荆湖分割成了一块块断裂的区域,即便是齐人入侵到了这里,也无法在某一个区域内集结起大规模的部队,据我所知,楚国在荆湖郡有一支水师,在荆湖,楚人可以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守住荆湖,便会让齐军不得不止步于此。”
“楚人的留守大臣是马向东,此人虽然贵为首辅,但这个首辅,威望有限,权力不足,一向都是闵若英的传声筒,放弃东部六郡,扼守荆湖,就算他能看出来,只怕他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去实施,如果我所猜不错,马向东必然还是会采取最笨的办法,集结所有兵力往东部六郡去。”郭九龄摇摇头:“我在内卫的时候,对此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秦风摇头:“楚人如何打算,我们却是顾不得了,现在我们只能做出一些姿态,但愿能让齐人有所顾忌,为闵若英能够突围而出,尽量地保存一些有生力量创造一些机会。”
说到这里,秦风不由有些恼火,本来指望着楚人能够拖住齐人,就算不敌,但至少能将齐人打疼,但没有想到,楚人竟是如此的蠢笨,被曹云算计得死死的,这一下可是被打断了脊梁骨,楚人实力损实太严重,可就不能吸引齐人的目光,如此一来,齐人可就要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蠢货!”秦风禁不住狠狠地骂道。眼下的状况,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大明的意料这外。
“陛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小猫问道。
秦风沉思片刻:“传令吴岭,其部立即进入最高战备状态,不妨向对面施加一些压力,鲜碧松现在手下只有一批残兵败将,守成有余,进攻不足,让吴岭动作大一些,齐人在益阳,武陵,桃园不但抢走了那么多东西,还将所有的富户给强行迁走,那么我们去拿回一些东西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陛下。”小猫点头道。
“传令陆丰和杨致,与武腾合作,拿下灵川,在齐国西北先给我撕开一条口子。”秦风下达了第二条命令。“于超的追风营还在沙阳修整,传令于超,全营开拔至灵川,暂时由陆丰节制。”
“其它各部,取消休假,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出击齐国。”
“遵命陛下!”
“去吧,马上去办,越快越好,不要怕人知道我们的动作,要大肆宣扬,人尽皆知,齐人知道得越早越好。”秦风有些疲惫的挥挥手。
小猫与郭九龄也不废话,双双告辞离去。秦风有些懊恼地盯着地图半晌,苦笑着摇摇头,这一次给楚国挖了一个坑,但搞不好最后自己也要跳进去。
“兮儿,你哥哥真是一个蠢货!”秦风看着闵若兮,不客气地道,“曹云的这些计策虽然精妙,但只要不是太贪心,便能瞧出里头的问题,就算不知道曹云的具体布置,但也不至于将十几万东部边军全都陷进去。”
闵若兮瞪了他一眼,“这里头,难道就没有你的推波助澜吗?”
“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笨啊!”秦风敲着桌子,“我高估他了。这一下,可是连我也被动了。”
“杨一和当初坚决不同意二哥继承大统,就是认为二哥志大才疏,看似礼贤下士,实则刚愎自用,如他继位,必会将楚国拖入苦难当中。”闵若兮垂下头,“现在,杨相当初的预言全都应验了。”
“我一手设计了这个圈套,现在却又不得不伸手去拉他一把!”秦风哼哼地道:“这一下,权云又要头痛欲裂,苏开荣又要摆苦瓜脸了。还有,我承诺你的假期又完蛋了,我承诺小文小武的事情,也完全泡汤了,两个小家伙不知会有多失望了。”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又岂在一朝一暮。”闵若兮伸手握住了秦风的手:“陛下,我回楚国一趟!”
秦风吓了一跳,“你回去干什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闵若英现在再蠢,只怕现在于绝境之中也想明白了,我拉他是不得已,不想楚国就此被齐人彻底打垮,你是大明的皇后,现在回楚国,岂不是送上门去?”
“陛下你真是被我那个二哥气糊涂了!”闵若兮柔声道:“就算他想明白了又怎么样?就算楚国朝中那些大臣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他们敢得罪我大明吗?只怕还会不顾一切的来巴结我,期望我们伸手拉他们一把呢!”
“说得倒也是,可是你回去干什么呢?”秦风疑惑地问道。
“你先前跟小猫他们所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放弃东部六郡,扼守荆湖,马向东不敢,我敢!”闵若兮道。
“马向东岂会听你一个大明皇后的,他只会认为你包藏祸心。”秦风笑道。
“马向东是一个聪明人,他肯定知道应当扼守荆湖,只不过他怕担责任而已,放弃东部六郡这样的大责任,他不敢担。”闵若兮道:“可是我母亲尚在啊!我回去,说服了母亲,由他来说服马向东,马向东无后顾之忧,自然会依令行事。”
“由太后下旨,倒也是一个办法。至少让马向东有一个可以推托责任的借口!”秦风不由意动。
“这一战之后,楚国必将江河日下,而大明却是蒸蒸日上,这一次我回去,倒也可以借机见一些人,替你拉拉好感!”闵若兮道。
“这个嘛?”看着闵若兮,秦风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可是让自己的老婆去挖她娘家的墙角,固所愿也,却也不敢请尔,见闵若兮自己提出来,秦风只觉得自己又小鸡肚肠了。见闵若兮目光渐渐地变得锐利起来,他敢紧道:“那就辛苦你了。”
“我走水路过去。这样能更快一些。”闵若兮站了起来,“周立送我回去,先到泉州,然后换一艘船只奔上京!小文和小武,就只能你带回越京城去了。”
“也好,瑛姑跟着你,乐公公也跟着你回去。”秦风道:“再从亲卫营中选一批人跟着你。不过进入楚境之后,你就得小心了,曹辉可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一旦让他探知了你的消息,纵然猜不到你要去做什么,但也一定会阻挠你的。”
“我明白!今天我就出发。”
宝清港边,秦风一手抱着小文,一手抱着小武,闵若兮带着瑛姑,乐公公等人已经上了太平号,跳板被抽走,缆绳被解开,铁锚从水里被提起,随着一声声悠扬的号角之声,太平号缓缓离开码头。
“父皇,母后要去哪里?”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倒似心有灵犀一般,异口同声地问道。
“母后的娘亲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母后是回去看娘亲呢!”秦风道。
“呀,是去上京城啊,好远啊!”小武低声惊叹道:“母后是去看外婆吧,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呢?”
“你们还太小了,等你们再长大一些,父皇和母后会带你们一起回上京城的。”秦风看着愈去愈远的太平号,道。
“太好了。”小武拍着巴掌,“那我得快点长大,母后说,上京城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呢,不过不会像我们越京城,冬天会下这么大的雪。听说哪里很暖和呢!”
“是啊,那里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秦风转过身来,身后,烈火敢死营已经集结起来,抱着两个孩子,秦风钻进了马车。
“出发,回越京城!”他厉声道。
“全军开拔!”马猴翻身上马,一挥手,烈火敢死营护卫着马车,离开了宝清码头,向着越京城方向而去。
第九百二十章:南归的江上燕
一个彪形大汉跪倒在皇宫之外,来来往往的大明官员们不时地打量着他,眼中有同情,有不屑,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其不争的愤怒。
这里距离大明皇帝居住的内宫近在咫迟之遥,能够堂而皇之的跪在这里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否则早就被宫卫拿下了,但这个汉子,在这里已经跪着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没有穿官服,身边只是放着一个包袱还有两柄刀。双膝已经深深的陷进了雪里,身上更是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头发,眉毛之上更是结了一层细细的冰屑,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是他武道修为相当不错,但此刻仍然是身形摇晃,摇摇欲坠。从最早前的身形挺拔到现在的双手撑地。
他是江上燕。
一个在大明身份极其特殊的高级武将。
内书房,首辅权云将一叠叠秦风批好的奏章收拾好,揣进宽大的袖袋之中,站了起来,叹口气道:“陛下,江上燕已经在外头跪了两天了,再跪下去,就撑不住了。”
提起江上燕,秦风便有些恼怒。
“跪死活该。大明那一点对不起他,现在居然要离开,他回去就是找死,找死啊!”秦风咚的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搁在桌子上,愤怒地吼道。
“可是陛下,不管怎么说,此人忠义可嘉啊,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小兵百姓,对他还是颇多赞赏的,陛下,强扭的瓜不甜,虽然臣也十分欣赏此人的才能,可既然他去意已决,陛下又何必留难他呢?”权云劝道:“臣知道陛下十分欣赏此人,但眼下楚国糜烂,他想要回去,亦是可以理解的。”
听着权云的话,秦风长叹了一声,脸上现出一些萧瑟的表情,转头对身后的马猴道:“小猴子,去吧他带进来,哦,对了,顺便让人去把舒疯子找来,江上燕跪了这两天,只怕身体有些不妥当了。”
“遵命,陛下!”马猴回应道。
“陛下圣明!”权云道:“成全江上燕的忠义之心,此人虽去,却也给我大明将士树立了一个表率,臣觉得,陛下还是应当厚待此人。”
“这还用你说!”秦风十分的不爽。自从程务本,江涛离去之后,他对江上燕是十分的照顾,就差推食食之,解衣衣之了,可到得最后,仍然不能让此人甘心情愿的留在大明。一见楚国有亡国之虞,便巴巴地从永平郡一路跑了回来,连宝清营五千将士也不管了。
马猴走到宫外,看到几乎被雪掩埋的江上燕,亦是长叹一声,走到江上燕跟前,“江将军,陛下要见你。”
江上燕霍的抬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陛下终于愿意见我了吗?陛下允许我离开大明回楚国了吗?”
听了这话,马猴恼火地道:“江上燕,你他娘的真是一个喂不熟的狼崽子,陛下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楚国成了这个样子,你回去又有个屁用,你回去了,难道就能解东部边军之危,还是能挽回昆凌关不失,抑或是能保住楚国东部六郡?哼哼,要是楚人稍微有一点应对不当,不但是东部六郡,只怕大半个国土都会丢掉,你他娘的就是一个小小的将军,回去之后顶个屁用。”
“马统领,我是楚人。”江上燕声音嘶哑:“即便知道自己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只要自己还站在那片土地之上挥刀战斗,尽自己的一份心力,那也就够了。至于结果,江某人没有去想过。”
“起来吧,还让陛下老等着你啊,你也不知道,现在好多大臣排着队等着陛下召见呢!”马猴没好气地道。
江上燕两手撑地,想要站起来,无奈却是跪得久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身边的马猴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弯下腰去,揉搓着江上燕的膝盖,浑厚的内力缓缓的注入江上燕的体内,助他推宫过血。
“多谢马统领。”
“谢个屁啊!你虽然不把老子当兄弟,可老子却把你当兄弟呢,咱们可是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战场之上并肩挥过刀子的。”马猴咬牙切齿地道。
“马猴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的,还有很多,野狗,大柱等,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忘了你们的。”江上燕低声道。
“既然是兄弟……唉,懒得跟你说了。”马猴脚一勾,将江上燕的包袱和双刀都勾了起来,夹在胁下,扶着江上燕便向内里走去。
两人跨进内书房的时候,秦风手里拿着一份折子,手里提着笔,正在上面写着什么,连头都没有抬,倒是早已候在哪里的舒畅,看到两人进来,一把将江上燕拖过来,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的就拿住了对方的手腕,开始给他号脉。
江上燕盯着秦风,满脸都是愧意,几次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舒畅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稍倾,舒畅手腕一翻,一根银针便扎在江上燕的身上,紧跟着又是连二接三地动针,这一下,江上燕可真是丝毫不敢动了。
“张嘴!”手里多了一枚药丸,舒畅冷声冷气地道。
江上燕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舒畅将药丸投进他的嘴里,手顺势往下一抚,咕咚一声,便将这颗药丸送了下去,这药丸个头不小,顿时噎得江上燕直翻白眼。
秦风的眼睛没有离开折子,一只手却是拿起了桌上的茶盏,顺手便丢了过来,舒畅探手抓住,也不管水烫不烫,就给江上燕灌进嘴去。
喉部不停的吞咽着,江上燕的眼睛却看着对面的秦风,眼眶红红的。
“马猴,让厨房弄一碗参汤过来,这不要命的家伙,现在虚得厉害。”舒畅挥挥手,道:“得好好的补一补。”
马猴应声而去。
江上燕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哽咽着看着秦风:“陛下,末将心中有愧。”
秦风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看着江上燕,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朕心里本来很恼火,但想着你终是一片忠义之心,这火却又少了几分。江上燕,楚国这一次的大败没救了,区别只是在于惨到什么地步而已。你在我大明,是统管一营兵马的大将,但在楚国,却什么也不是,连程务本和江涛都得不到重用,你以为你回去,能改变什么吗?”
“末将也没有求能改变什么,只求能为保卫故国出一份力而已。”江上燕低声道:“不然,臣心中不安。”
“当真是愚忠一片!”秦风摇头叹息。“宝清营仍有楚人一千五百余人,愿意跟着你回去的有多少?”
“回禀陛下,愿意跟着末将回去保卫故国的有五百人。”江上燕咽了一口唾沫。
“其它人都愿意留下来?”秦风心中微喜。
“是,这些人来大明已经近五年了,绝大部分都已经在大明结婚成家,还有许多更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土地,他们愿意留下来。”江上燕道。
“你没有为难他们吧?”秦风沉声道。
江上燕摇头:“怎么会?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他们在楚国之时,一无所有,但在大明,却有了自己的一份家业,末将岂会逼着他们跟末将离开?”
秦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拉开了墙布,手摁在墙上一副巨大的地图之上,道:“朕在从宝清回来的途中,已经下令吴岭加大对鲜碧松的压力,李小丫的骑兵甚至已经开始越境作战。在西北方向,我已经命令邹明的霹雳营联合楚国的武腾攻击齐国灵川郡,希望他们能拿下灵川郡,在齐国西北部撕开一道口子,加大齐国的压力。”
“多谢陛下。”江上燕又惊又喜,跪倒在地上,以额驻地,秦风的这两道命令,无异于会让齐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从而让楚国获得一线生机。
“你也不要冲动地直接奔赴主战场,你这点人手,便如飞蛾扑火,去了也是自去灭亡,回去之后,你先去上京城吧。皇后娘娘已经由水路去了,你一路赶回去,在上京城去见皇后娘娘,他会有安排的。”
“皇后娘娘也回楚国了?”江上燕惊讶地道。
“楚国终是皇后娘娘的母国,现在楚国有事,只许你这个大楚忠臣去关心,就不能让皇后回去尽一份心力!”秦风反问道。
江上燕连连点头。
“皇后娘娘或者能为你在上京城争取一支兵马统领,这样力量也稍微强大一些。至于到时候怎么打,到哪里打,皇后娘娘会告诉你的。”秦风道。
“是,陛下。”
“我会让马猴给你准备战马的,五百人,一人双马,带上足够的粮食,干粮,还有武器,你带着那五百人出来,都没有携带武器吧?”秦风问道。
“是,所有的武器,我们都留在了军营之中。”
“去兵部找小猫,看上什么武器就拿什么,算是我赏你的。”秦风道。
“多谢陛下。”江上燕跪伏在地上,呜咽出声。
“走吧走吧,快些走,免得让我看了心里烦!”秦风挥手,没好气地道。
江上燕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时,马猴刚好端着一碗参汤进来,将参汤递给江上燕,江上燕一口喝尽,转过头看着秦风:“陛下,如果此战,江上燕不死,能助楚国渡过难关,臣再回来向陛下请罪!”
“那也得你先活下来再说!”秦风冷然道。
“拜别陛下。”江上燕深深的弯腰,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舒畅一把拉住他,顺手塞给他一个小盒子,“救命的丹药,只有三颗,这是好东西哦,记着活着回来。”
江上燕鼻子酸涩,用力的点点头。
第九百二十一章:呼应
武腾屹立在中军大旗之下,花白的胡子之上已是结满了冰碴,寒风呼啸,大旗呼啦啦作响,风将雪花吹得满天乱窜,眼前有些迷迷茫茫的。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向灵川郡发动攻击了。
“擂鼓,擂鼓。第一个登城者,军官连升三级,士兵赏银千两!”他嘶声吼叫道。
一辆辆攻城车在士兵的推动下,在雪地之上碾出深深的辙印,在城上呼啸的投石机的攻击之下,艰难地靠近城墙。攻城车上的士兵,拼命地拉动着弓弦,将羽箭投送到城上,弩车每隔一会儿就会发出嗡的一声响,将粗如儿臂的弩箭射出去。
“举盾!”有军官厉声喝道。前方天空,又一排黑压压的石弹铺面而来,士兵们举起盾牌,护住身体。
在石弹的攻击之下,这种防护也只能聊胜于无,真让石弹砸到身上,盾牌又如何能保护自己?照样是筋断骨折。砸垮了攻城车,跌下去不死也残。攻城车高达二十米,经城墙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士兵的惨叫声,攻城车垮塌的声音响成一片。
一次次的攻击之中,终于有数车侥幸生存下来的攻城车靠近了城墙,随着咣当一声响,攻城车上士兵们嗥叫着一手执盾,一手执刀,从攻城车上跳上了城墙。
下头迎接他们的是明晃晃的长矛,明知跳下去是死路一条,可现在,根本容不得任何人有丝毫的犹豫。
士兵们缩在盾牌之后,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像是一个弹丸一般将自己砸下去,在盾牌感受到阻力的同时,竭尽全力将自己手里的刀砍出去。
在这些人跳下去的同时,攻城车上的弓弩手们也站了起来,早已酸麻的几乎没有知觉的臂膀再一次的拉动弓弦,将羽箭射向城下,而与此同时,城上的弓弩手们也在向着他们射出手里的羽箭。
他们瞄准的是士兵跳下去的地方,而城头的齐军却是瞄着这些弓箭手,当他们为攻城的士兵清理出一块小小的地盘的时候,他们自己,却也是被射成了刺猬。
武腾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紧张地看着那块地方,这是今天第一次攻上城头,在城头之上打下了一块小小的地盘。只要能坚守一小会儿,后面的士兵便能自攻城车上源源不绝的投入到那里,不停地扩大桥头堡,将整个城防撕开一条口子。
但他马上就失望了,就是短短的时间之内,攻上城去的士卒便被齐军淹没,攻城车被击毁,又一次进攻以失败而告终。
武腾失望地垂下了头颅,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郡守,退兵吧,今日已是不益再攻了,我们已经损失了上千人啦,这些可都是我们新宁军的精锐啊!”车劝道。
武腾有些落寞的点点头,攻击灵川郡已经是第十天了,但他仍然没有拿下这座齐人的西北门户。而攻击灵川的军队,也已经从最初的两万人增回到了现在的四万人,他将所有的新宁军尽数集中到了这里。
而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楚国东部边军遭遇到了最大的失败,现在被齐军困在了潞州陈县附近,更重要的是,这里面包含着大楚的皇帝。
对于攻击灵川郡城,最初武腾并没有多大兴趣,但现在,他却必须要将其拿下来,如果能拿下灵川,则可兵进齐国西北部,迫使齐国作出应对,为东部边军创造一丝生机。但十天的拼死攻击,死伤超过了五千人,他却依然没有拿下这座齐国的西部重镇。
他能感受得到,灵川郡的防守力量在他这十余天的攻击之中也已经损失不小,似乎也已力不从心,这让他一次又一次的升腾起希望,但最终落下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对方是已经力不从心,但自己却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呢!
灵川的齐军正规军力量已经剩不下多少了,在安居,乐业两县,他们的主力被明军霹雳营几乎全歼,据武腾所知道的情况,现在的郡城之内的齐军主力只有五千人的一支正规军,其它的,都是各地来的郡兵或者青壮,兵力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人。
而更让武腾有些灰心的是,天公并不作美,雪,越下越大,风愈来愈冷,滴水成冰的天气,已经让他的士卒们成足了苦头,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每过一天,他拿下灵川郡的希望便小一分。
“郡守,所有的攻城车都已经被毁了,云梯也已经没有多少了,今天,已经没法打了!”车有些担心地看着郡守,他觉得郡守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这样的天气,本来就不适宜发动这样大的攻击。
这样的天气,对于守城一方,实在是太占便宜了。
“收兵吧,车,派出士卒去城下,要求收回我们战死士兵的遗体。”武腾叹了一口气,拨马转身,向后退走。
城上的齐军将领同意了楚军收拾战死士卒遗体的要求,在他们看来,楚军带走这些尸体,会进一步打击他们的士气,对于齐人来说,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对于武腾来说,他却不能看着死伤士卒的遗体留在这里,那样,对于士气来说,会造成更大的打击。
即便是战死了,遗体也必须归乡。
张潮疯狂地驱策着战马,伴随在他身边的,却是明军霹雳营的副统领杨致。在武腾决意对灵川展开大规模攻击的时候,明军却停留在安居县,并没有随同武腾一起向灵川发动进攻。这原本不在计划之内。但现在,情况变了,霹雳营已经接到了来自陛下的命令,灵川,必须要打下来。
大营辕门之前,张潮与杨致两人翻身下马,不由问今日的战果如何,只看那一车车被运回大营内的战死士兵的遗体,张潮便知道今天的结果如何,辕门口,士兵们一个个都面沉如水,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之极。
带着杨致,两人直奔武腾的中军大帐。
“武郡守!”杨致拱了拱手,楚军吃了大败仗,一个搞不好这一次便有亡国之虞,但杨致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楚军可以败在自己手里,但怎么能败在齐人手里?楚**队,也可以说是他的爷爷一辈子辛苦的成果。“我们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命令,霹雳营将会加入攻击灵川的战斗当中,现在霹雳营已经在开拔当中,最多三天之后,便会抵达灵川城下,贵军不若暂时停止攻击,养精蓄锐,以待最后一击。”
杨致开门见山地道。
听到杨致的话,武腾一下子兴奋的跳了起来,“贵国皇帝陛下已经决定再次向齐人发动攻击了吗?”
“当然!”杨致点头道:“这一次来灵川的不仅是我们霹雳营,还有一个骑兵营亦正在赶向灵川的途中,这个骑兵营是于超统领的追风营,想来武郡守也是有所耳闻的。”
追风营,武腾当然知道,这可是在对秦战场之上,击溃了上万秦军铁骑的强悍骑兵。
“攻城的任务,就交给我们霹雳营吧!”杨致道:“武郡守的新宁军一妨好好养养精神,等打下了灵川,你们还要继续向前挺进呢!”
杨致的话有些不客气,新宁军打了这么久的灵川都没有打下来,可在杨致的嘴里,似乎却是唾手可得。但此时武腾却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只要明军出兵,那就是好事一件,对于楚国来说,这绝对是这一段时间最好的消息。
“除了这里,贵国在昭关那边?”他试探性地问道。
“吴岭大将军已经在昭关开始行动。”杨致言简意赅。
“好,太好了!”武腾双掌相击,昭关也开始攻击,而在这里,明军正式加入战场,那就代表着明国皇帝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楚国损失太多。
就在霹雳营抵达灵川城下准备攻城的时候,在落英山脉之中,一支大军正静悄悄地隐藏于山中,而在山外,就是齐国的落英县了。
这一次楚国大军出击,最开始的时候,安如海与程务本一样,是持反对意见的,但皇帝其意已决,安如海便决定率一支军队穿越落英山脉前去助战。这是一场艰苦之极的行军,即便安如海在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近千里的行军,仍然让他损失严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出发之时的一万大军,只剩下了八千人。行军途中,两千人折损于恶劣的天气和险峻的地形。
每一个人都憔悴不堪,但每一个人却都斗志昂扬,在这些士卒看来,痛痛快快的与敌作战,可比这样没完没了的行军要好得太多。
现在,敌人就在眼前了。他们的恶梦即将结束,而齐人的恶梦将会开始。
安如海同样也很疲惫,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潜入到了落英县中,在哪里有内卫的暗桩,作为前内卫大统领,对于内卫的布局他自然是十分清楚,他需要知道现在山外的情况,近一个月的山间行军,他彻底失去了山外的消息。
第九百二十二章:一路向东
士兵们裹着斗蓬,静静地坐在山谷之中,白色的斗蓬在白雪的世界之中,几乎与外界环境融为一体。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从瘪下去的粮袋之中掏出最后一点干粮塞进嘴里,嚼几口干粮,从身前抠一把雪塞进嘴里。没有必要再节约了,现在他们需要填饱肚子,接下来便是冲出山去,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然后从敌人手里夺取他们所需要的物资。
剪刀在西部边军四年,给安如海留下的便是这样一支强悍的军队。安如海自己也是带兵的,当然知道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剪刀居功甚伟,也正因为如此,本来不喜欢剪刀的他,依然一次次为剪刀请功,让剪刀成为了西军之中仅次于他的副将。
但剪刀在替他制定了最后一次战争计划之后,从安阳消失了,再次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剪刀在越京城外自杀身亡,这让安如海既伤感,又生气。
从个人角度上说,他不喜欢剪刀。但从公事之上来说,这个人却是他得力的助手。西军现在的战斗力不输于任何一支楚**队,这都是剪刀的遗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安如海对于大明军队一直抱着深深的警戒。
剪刀入伍之时,只是一个小贩,他的军略,完全就是秦风一手一脚教出来的,弟子如此,师傅可想而知,这几年,大明军队在战场之上几乎战无不胜,生生的灭了越国,又打得秦国只剩下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敢带着一万最精锐的西军出来。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奇兵突出,完全可以搅乱齐军的布署,为主力部队创造战机,他的出击,并没有禀报楚国皇帝,唯一知道他走了的,只有他现在的副将宿迁。进山之后,他便断绝了与外面的一切联系。
一个月,外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就是自己与外面失去联系的一个月,战局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进山之时,楚军仍在高歌猛进,现在他终于得了外面的消息,却让安如海如遭雷击,楚国主力军队竟然被包围在潞州的陈县,岌岌可危。
付亚飞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如海,看着山谷之中整整齐齐坐在哪里的部队,他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支军队,是怎样在冬天里穿越了落英山脉这样的原始森林,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今天他在落英县城发现了内卫召集令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看到安如海。
安如海是上一任的内卫统领,是一个他必须要仰望的存在,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亲眼见到这位传奇人物。
安如海也在沉默,付亚飞带给他的情报是震憾的,如果楚国大军在这一战之中覆灭,对于楚国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国内的精锐军队,几乎全都投入到这一次作战中了。
“大统领,回去吧。”付亚飞站在安如海面前,满心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战事已经糜乱,无救了。被困在潞州的十余万大军,坚持不了多久,粮道被断,现在一支齐军龙镶军已经直奔昆凌关,而昆凌关根本就没有多少留守军队。”
“回去,怎么回去?”安如海惨笑着:“现在我们也已经一无所有了,就此踏上回程,那就会活活地饿死在森林之中。”
“那就拿下落英县,在落英县里筹集到足够的粮草之后,然后一路杀回去。现在楚国需要您啊!”付亚飞大声道。
“即便拿下落英县,可想从落英县返回楚国的时候,一路关隘重重,凭我们这不足一万人马,最终的结果就是全军覆灭。”安如海叹息道:“付亚飞,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付亚飞咽了一口唾沫,他自然知道安如海说提是实话。
“大将军,大军不能回去,可是您一个人是可以回去的,大楚现在需要一个能统筹全局的人物。罗良大将军也好,程务本大将军也好,都陷身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能不能回去都说不定了。”
“我安如海,岂是丢掉自己兄弟去逃命的人?”安如海突然笑了起来,“可即便是罗良死了,程务本死了,我安如海也死了,但我大楚,仍然还会涌现出更出色的将领来。付亚飞,你怕死吗?”
付亚飞一挺胸膛,“大统领,我是内卫暗桩,死间,你说我会怕死吗?”
安如海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付亚飞的肩膀,“我虽然离开了内卫,但当年皇上恩典,却没有收回我内卫的腰牌,你拿着我的腰牌,召集你所能召集的内卫的所有人手,给我大军提供情报。”
“大统领准备去哪里?”付亚飞问道。
“我要一路打向长安。”安如海语气坚定:“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会高挚着大楚旗帜,一路向长安进军。我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但我需要沿途齐国郡兵的布置,哪里有粮草,那里是对方重兵屯集的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付亚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了安如海的意思,大统领这是不要命了,他要疾如蜂火的一路向长安逼近,每过一地,不攻城,不掠地,只是进军,不停的向前进军。他需要沿途避开齐军的围追堵截,避实就虚,这就需要准确的情报支持。
“是,大将军。”付亚飞有些激动,虽然他知道最终的结局是早已经注定的,但如果能伴随着大统领看到长安城,他这一辈子也就算值了。就为一个暗桩,死间,本来就是提着脑袋干活的,又何吝一死?
“小人马上去办。”付亚飞大声道。
“你与明国的鹰巢有接触吗?”安如海问道。
付亚飞一楞,点了点头:“大统领,您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接触的。”
“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们,就说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安如海道。
“大统领,他们会帮我们吗?”付亚飞有些楞神,“这几年,鹰巢发展很快,据小人所知,在齐国的势力,鹰巢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内卫。”
“郭九龄,果然还是要更老辣一些,杨青,还真比不上他啊!”安如海叹息了一声,当年一场政变,大楚失去了一位勇敢的将军,现在那人已经裂土封疆,成了开国皇帝,失去了一位内卫副统领,现在此人已经成了内卫的心腹大患,其渗透手段,让内卫,让鬼影防不胜防。
“他们会帮助我们的。”安如海肯定地道。
付亚飞悄无声息的离去,安如海又召来了自己的两名亲兵。这两人武道修为都已到了七级之上,是军中难得的好手。
“我会写一封信,你们带上这封信,马上返回安阳,将信将给宿迁将军。”安如海看着两人,道。
“大将军,大战在即,我们怎么能离开大将军?”两名亲兵闻言大惊。
“因为我交给你们的事情,比你们去冲锋陷阵要更重要。”安如海盯着两人,“你们两个武道修为精深,又擅长野外追踪,在落英山脉之中,存活的概率比其它人都要强出不少,记住,你们就算死,也得把信交给宿迁将军才能去死,明白吗?”
听到安如海说得如此严重,两人的神色顿时凝重下来,双双拜倒在地,“大将军,末将必不辱使命。”
“很好!”安如海拍拍两人的肩膀。
天色渐黑,安如海送走了两名亲卫,提着刀出现在了他的部队面前,他并不准备把楚国已经遭遇到极大的困局这件事情告诉士兵们,相反,他告诉部队的将是另外一种情况。
“兄弟们!”安如海举起他的大刀,大声道:“皇帝陛下亲率的大军,已经大破齐军,正在向着齐国的腹地前进,而我们,将成为陛下的另一柄尖刀,一柄让齐人出其不意的尖刀,我们将直捣齐国都城长安,现在的齐国都城,所有的精锐军队已经被调走去堵截我大楚主力军队,而我们,将避实就虚,直扑齐国都城,只要我们出现在长安城下,长安便是我们囊中之物了,我希望当陛下的大旗出现在长安的时候,长安城上已经插上了我们大楚的旗帜,插上了我们西军的旗帜,敢不敢随我去搏一把?”
“敢!”士兵们兴奋地吼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刀枪。
“兄弟们,跟着我,一路向东!”安如海吼道。
“一路向东,一路向东!”八千士卒在安如海的带领之下,向着落英山脉之外走去,他们的第一个目标,便是落英县,在哪里,他们要抢到足够的粮草,以支撑到他们打下第二个地方。
是夜,毫无防备的落英城陷落,安如海在城中并没有抢太多的粮草,每个士兵每人携带十斤口粮,另外抢光了城中所有的烈酒。每个士兵亦分配了两斤,这样的寒冬天气,烈酒将会为他们提供一些能量。
当他们离开落英县城的时候,整个落英县城已经陷入到了一片熊熊的大火之中,安如海没有滥杀,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以屠杀百姓为乐的人,但他却将所有的齐人赶出了城外,然后一把火将落英县城付之一炬。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齐国制造混乱,这个混乱愈大愈好。
第九百二十三章:示威
黄传兵站在伤痕累累的灵川城上,眼中满是忧虑,楚人已经退走了,但他知道,他们还会再来的。楚国主力在潞州陷入了重围,眼见便要全军覆灭,武腾是想从自己这里打开缺口,在帝国的西北撕开一条大口子,如果自己守不住灵川,那整个帝国的西北部将会陷入血海之中。
齐国在灵川驻扎的野战军数量不多,其中的一半,已经在安居与乐业两个地方全军覆灭,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还有把握守住灵川,而现在,连续十余天的奋战,城里的精锐士卒已经不足三千了,而剩下的,都是自己临时征召起来的城中青壮。
回望着身后,那是帝国广袤的土地,希望自己的求援信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的援军,哪怕没有正规军,只是各地的郡兵,各地豪绅的家兵,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啊。
他这样期望着,但心中却没有一点的信心。不是因为这样的天气,而是因为那些各地的官员们,还有那些享尽了人间富贵的豪绅们,他们当真意识到危机了吗?
求援信从楚军开始攻城的第一天就发出去了,十几位信使飞马出城,但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一支人马前来救援。
黄传兵心中很清楚,帝国的西北,已经糜乱了。兼并土地,抢占财富,那些人都是一些好手,但如果让他们抛头颅,撒热血,为国奋战,只怕是难上加难。他们享受着帝国带给他们的荣耀,但却并不愿意为保为这个国家而流血。
在那些愚蠢的家伙心中,楚人或者是不堪一击的,自己发出的这些求援信,大概只是为了抢他们的手中的权力,图谋他们手中的那一点兵力,财富吧?
黄传兵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皇帝在潞州的大胜一定早就传到了那些人的耳目之中,自己这个时候发出去的求援信,他们当然是不信的。
手紧紧地抠着城墙之上厚厚的冰块,黄传冰紧紧地咬着嘴唇。
城墙被破坏的很严重,好在现在是严冬,一盆水泼上去,转眼之间就能凝结成冰,原本灰扑扑的城墙,现在变得晶莹透剔。如果换个季节,只怕灵川城早就守不住了。
现在,自己还能守多久呢?楚军似乎越来越多了。
黄传兵举目眺望远方,蒙蒙的雾气之中,似乎有一支骑兵在靠近,他心中一惊,举起了手,城上立即响起了战鼓之声。士兵们涌上了城墙,提起了刀枪,一台台重弩被从藏兵洞中推了出来,盖在他们身上的棉弩被揭开,保温是为了保护重弩的弓弦,这些重弩与投石机,是打击敌人攻城车的重要武器。
出现在城上齐兵眼中的的确是一支骑兵,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这一队骑兵,只有十余人而已。
但黄传兵的眼瞳却骤然收缩,他盯着城下那十几个人身后的一面画着惊雷霹雳的旗帜,大明军队,霹雳营。
十几个人大刺刺地就站在一箭之地的边缘,为首一人,对着城墙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着怎样攻打灵川郡城。城上所有人都愤怒了起来,一名弩兵愤怒地绞动着重弩的弦机,将一枚重弩装了上去。
“住手!”黄传兵喝止了士兵愚蠢的行为,重弩威力是大,但如果用来射人的话,就算那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箭过去,命中率大概也几乎为零。真要射中了,那才是撞了大运,重弩从来不是用来对付人的。
城下的敌人肆无忌惮地笑着,眼中似乎根本没有城上的敌人,黄传兵的眼角跳动,手往后一伸,一名亲兵立即递上一柄强弓。
黄传兵引弓,开弦,一弦三箭,瞄准了城下的敌人。这个距离,普通弓手即便射得准,却也没有了力道,但他却有这个能力使得羽箭在那个距离之上,仍然有强大的杀伤力。他并不指望一箭便能射死对手,只要让对手吓上一跳,作鸟兽散,便足以让城上的士卒们士气大涨。
声如惊雷,箭如霹雳,一弦三箭,势如闪电一般扑向城下的敌人,城上的齐军眼见主帅露了这一手箭艺,顿时大声喝起彩来。
城下十几个人同时抬起头来,却没有黄传兵意想之中的避让,他们甚至纹丝不动,似乎是在这瞬间被吓呆了,眼见着那三箭已经到了目标的近前,即便黄传兵心中愕然,但脸上仍然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那三支箭就在距离目标一尺左右的距离之上,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碍,竟然就那样悬停在了空中,箭羽仍在微微颤动,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一个年轻的武将爽朗地笑了起来,轻舒猿背,就像在面前摘下一朵花儿一般,将其中的一枚羽箭拿在了手中,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九级高手!”黄传兵一声惊呼,骤然想起霹雳营中的一人,他们的副将杨致,便是九级高手。似乎他的身手,比传闻之中的要更高一些。
城上的喝彩声如同一支正在引吭高歌的天鹅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骤然之间便哑了下来。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城下那十几骑。
杨致很满意。自己的修为又进了一步。皇帝已经是宗师级高手了,皇后也已经是九级上的高手,而一向拿自己跟皇帝比较的杨致,现在对于追上秦风这个目标虽然早已无感,但仍然想着要紧追皇帝的步伐。
即便落后,也不要落后得太多,不然,自己真是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现在看起来,自己又往前走了一大步,虽然离宗师还远着,但至少,自己也已经有了九级上的修为了。
抬起头,他一挥手,厉喝道“原璧奉还。”
三枚羽箭飞了回去,但与先前来时势若闪电不同,回去的时候这三支箭却是慢悠悠的,让人担心一阵大风来,便会将这三支箭随随便便地吹走。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三支慢悠悠的箭倏的加速,直奔黄传兵,咣当几声,几面铁盾立时竖到了黄传兵的身前。
预想中的撞击没有传到铁盾之上,三枚羽箭骤然停顿在了距离盾牌数尺之处,然后嗡的一声,划了一道弧线,首尾衔接,连续穿过了城楼之上那根高高的旗杆,在城上众人的惊呼声中,在楚人攻击了十余天仍然飘扬在城上的大齐旗帜,伴随着旗杆断裂的声音,轰然倒下。
城下,传来了十余名骑士的放肆的大笑声,城上齐军齐声怒吼,无数的羽箭,重弩,还有投石机一齐发射,但此时,十余名骑士已经策马疾驰而去。
铁盾左右分开,黄传兵脸如死灰。
距离灵川城十里左右,驻扎着楚军的大营,现在,在楚军大营的右首两里左右,一个新的大营安营扎寨,大明日月旗,在营寨之上高高飘扬。
十余骑从灵川城下归来的骑士,呼啸着纵马入营。而在大营之内,楚国的新宁郡守,武腾早已等候在了中军大帐之外。
“陆将军,杨将军。”看到跃下马来的骑士,武腾脸露喜色,抱拳一揖,“贵军大义来援,武某感激不尽。”
陆丰哈哈一笑,还了一礼:“楚齐姻亲之国,自当守望相助。”
而在陆丰身侧,杨致却仍是一张脸阴测测的,盯着武腾上上下下的看着。
武腾苦笑,姻亲之国,守望相助?这一场战争,便是明国点起了大火,但最后烧得却是楚国。可他能怪责对方吗?对方是挖了坑,可大楚却是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
“武郡守,外头风头,里面谈!”陆丰伸手相请。
走进大帐,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解开身上的斗蓬,掸去身上的雪花,端起亲兵端来的热茶,陆丰喝了一口,看着武腾,直截了当地道:“武郡守,我部奉陛下之令,协助贵军攻打灵川城。”
“多谢贵军大义相助!”武腾连连点头。
“明天我霹雳营便将对灵川城展开攻击,武郡守的部下,尽管旁观就好。”杨致阴阴的声音传来,“不过我霹雳营也就只负责替你们攻破城池,剩下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们自己去解决了。”
武腾脸色微变,看着陆丰。
“是这样的。”陆丰笑着解释道:“我部接到的命令,就是替你们攻下灵川城,但接下来,追风营便会抵达,不过追风营的任务,是替接下来武郡守前进的大军保护粮道而已,并不会直接参与作战。”
武腾立即明白了明军的打算,他们并不想过多的掺合进这场战事。
“另外有一个情报可能武郡守还没有接到。”陆丰笑咪咪地看着武腾:“数天之前,贵国西部大将军安如海穿越落英山脉,攻进了齐国境内,一路之上,那是烧杀抢掠啊,竟是直奔齐国都城长安而去了,这等气魄,我等自愧不如!”
武腾站了起来,“陆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想来安大将军能做的事情,我武腾自然也能做到,安大将军没有准备活着回去,我武腾也有为国效死的决心。”
第九百二十四章:霹雳破城
明军的抵达,让黄传兵提起了十二万的小心,当晚更是没有下城楼,而是径直宿在了城墙之上,一夜都没有曾怎么合眼。当初明军取安居,乐业,可就是奇计迭出,偷袭暗算设伏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一夜却极其的安静,别说偷袭,便连一个斥候都不曾发现过。
到了天明,黄传兵终于忍受不住潮水一般袭来的倦意,蜷缩在羊毛毯子里沉沉睡去。
雪停了,风却还是在刮,跟刀子似的。明军刚到,这样的天气,他们也是人不是神,总得还要休整几天吧,今儿个天已经大亮,今天,或者他们并不会前来进攻吧?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抑或是刚刚才闭眼,黄传兵便被在亲兵猛烈的推搡之中被惊醒了过来。一跳而起,耳边传来的是隆隆的脚步声和整齐的战鼓之声。
他扑到城墙跟前,睁大眼睛看向远方。
今日无雪,视线极好。远处,黑色的兵潮正在缓缓的着灵川城靠近,大明的日月旗和霹雳营的战旗迎风招展。
前面是明朝军队,后面却是武腾的新宁军。黄传兵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今天主攻的将是明**队了。
“传令全军,准备战斗!”他竭力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厉声下达命令道。明军摆明车马,竟是要准备硬攻硬打了,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远处的军队之中带着高大的攻城车这种攻城必备的利器,甚至都没有看到一架云梯。
敌人大张旗鼓而来,难不成只是示威吗?黄传兵可不这么觉得。
站在城头,他凝视着渐渐逼近的军队。心中的惊惧却是愈多了一些。早前明军攻安居,下乐业,将驻扎在灵川郡的正规军硬生生的打掉了一半,但他却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支军队的厉害,今日才得见真容,只看对方行军的架式,就足以让人震骇。
横二十五,纵二十的一个个军队在鼓点声中缓缓推进,从黄传兵看到他们的时候到现在为止,至少已经往前推进了里许左右,但队列丝毫不弯,仍然保持得笔直,站在他这个位置,能看见一个军队的所有士兵不差分毫的迈动着他们的大腿向前跨出,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然后传来咚的一声,整个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次。最让人震憾的就是他们斜斜举起的长矛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之中,纹丝不动。
不是军律严整的军队都能打仗,但能打仗的,却无一不是纪律严整的苛刻的军队。黄传兵自己亦是带兵将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走在最前面的明军数量并不多,只有楚国新宁军的四分之一多一点,但整个行军的气势,却远远地超过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新宁军,至少在黄传的眼中,后面的那些新宁军,队列已经走得弯弯曲曲,楚军军官不得不骑着马在队列之前来回奔跑,大声喝斥着士兵重新列队。
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明军停下了脚步。然后在密集的鼓点声中,一个个小房子一样的东西被从本阵之后推了出来。跟在这个黑色的房子之后的,是一台台装着四个轮子的怪模怪样的武器,在冻硬的雪地之上如飞的移动。黄传兵不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但装在上面的弩机,他却是认得的。
那个黑房子是什么?黄传兵心中正在疑或着的时候,居高临下的他,便看到那黑房子的后面,啪达一声一根杆子被放平,然后一根接着一根地杆子从那小房子的后方现显。
“投石机!”黄传兵一惊。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明军的投石机为什么造成了这个鬼样子,但那在后方出现的绝对是掷臂。
“传我命令,所有投石机,全力攻击那些黑房子。”他大声的下达着命令。对方的这些黑房子,已经进入了城上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
轰隆隆的巨响之声响起,数十枚石弹从城后掠起,飞向城下。而城下的那些黑房子,却在这一刻迅速的移动起来,本来还排成一排的他们,在瞬间之间,便星散开来。
黄传兵又惊又怒地看到,那些看起来无比巨大的黑房子,居然只用了数十个士兵便可以推着迅速移动。他们往前推进了五十步左右。
短短的五十步,却让明军的这些远程攻击武器,完全避开了城中投石机的打击。城中的投石机可都是一个个沉重的大家伙,一旦确定了射距,想再更改,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能改变的事情。城中的这些投石机,主要是用来轰击攻城车的,攻城车巨大,移动极其缓慢,向来都是好靶子。
在黄传兵的惊怒之中,下方明军的黑房子却开始咆哮了起来,一枚枚黑乎乎的弹丸飞起,飞向了城内,看着那些弹丸在空中的轨迹,黄传兵的脸色大变。
对方攻击的是他的投石机。
这些黑房子此刻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但弹丸的落点却极其一致。在他有些呆滞的目光之中,一枚枚弹丸落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惨叫声,垮塌声,布置在城内的投石机已是有数台被砸成了渣渣。
看着那些落地的弹丸并没有碎裂开来,而是在地上弹着,蹦着,横扫着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黄传兵更是哀叹了一声,这些弹丸居然是铁打制的。
城外的黑房子的轰击似乎永无止境,在黄传兵见识了他们的准确度之后,又再一次见识到了他们的射击速度。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每个黑房子的身后,都带有八支掷臂,从左到右,依次开始攻击,当第八个掷臂投完弹丸开始落下之时,最左边的第一个又再次将弹丸抛起。周而复始,连绵不绝。
“武郡守,这叫地毯式轰炸!”陆丰开心的向着同样被惊呆了的武腾解释道:“先诱使敌人的投石机暴露他们的安放位置,然后再一路轰过去,先干掉他们的投石机。”
“这也是投石机?”武腾呆呆地问道。
“对,也是投石机,不过在我们大明军队中,都叫他霹雳火!”陆丰笑吟吟地道:“现在是大冬天的,到处都是雪,如果现在要是其它三季,您就可以看到他们为什么叫霹雳火了。”
前方传来当当的巨响之声,武腾身子一振,“重弩,是重弩!”
城墙之上,的确有不少的重弩在瞄着黑房子射击,每一次击中,都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武郡守放心啊,这黑房子外头都包着铁板,他呀,怕的是被投石机这样的武器给砸中,可不怕这样的弩机,就算他能将外面包着的铁板射穿,也没有能力伤害到内里,对霹雳火根本就没有影响。”陆丰丝毫不在意。
“如果重弩不奏效,只怕城内就会出动兵马突袭了!”武腾目光闪动,“陆将军,你的这些霹雳火每个旁边,只有不到五十名士兵,而且分得很散,城内要是突袭的话,你再从后方调兵,只怕来不及。”
“武郡守,看到那些来回乱窜的小家伙了吗?他叫冲阵车。如果城内的齐军当真冲出来的话,你就可以看看他们的能力。”陆丰笑咪咪地道。
陆丰话音刚落,灵川郡城的大门轰然打开,百余名骑兵带着数百步兵轰然而出,每人手中却是高举着火把。
“他们要用火油烧霹雳火!”武腾失声惊呼。
陆丰扁了扁嘴,“想法是好的,但理想和现实之间终归是有差距的。不过说起来,这个守将的应变还真是不错呢。”
武腾听得心中戚戚然,当然是不错的,老子带着好几万人打了十几天,到现在最好的成绩也只是摸上了城墙,距离攻占还不知差了多少。
他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陆丰嘴里的那些冲阵车上的弩机开始了他们的攻击。伴随着啉啉的声音,弩箭如同泼雨一般的射向从城门之中扑出来的那些齐军。
武腾瞪大了眼睛,直楞楞地看着那些几乎没有停息的泼洒着弩箭的冲阵车,耳边响起的尽是人马的惨嘶,哀嚎,倒地的声音。
城上的黄传兵整个人完全木然了,他当然看出了那些黑房子对于城墙的巨大威胁性,所以他不得不派出了他手中所剩不多的精锐力量,即便是损失再大,也要毁掉那些该死的黑房子,他看得很准,像这样的武器,是不可能轻轻松松的造一抬出来的,只要毁掉一台,那敌人就会少上一台。
但让他痛心的是,派出去的这些精锐,别说是毁掉这些黑房子,竟然连靠近他们也做不到,看到自己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射成刺猬倒在冲锋的道路之上,黄传兵全身的力气也似乎被抽空了。
“霹雳火,攻击城墙,冲阵车,掩护射击。攻城栈桥,上前,靠墙!”陆丰一迭声的下达着命令。
又是一台台怪模怪样的东西被士兵们推着拼命地向着城墙奔去,一边奔跑,两边的士兵还在拼命地转着着两个摇把,然后武腾便看到,一架斜着的栈桥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当咣当一声,最上面的那一边靠上城墙的时候,明军士兵们已经呐喊着沿着这些栈桥向着城墙冲去,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杨致,高举着他的黑色大剑,一柄小剑绕着他啉啉转动,宛如地狱魔神,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上。
第九百二十五章:江涛的谋划
江涛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又要下雪了,风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削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肿得跟个馒头似的,不少地方已经破了。他用力地裹紧了外面的披风,有些步履艰难地向着前面的一个军帐走去。
他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这两年却以东部边军实职副将的身份统率着五万东部边军,这在整个天下诸国之中,也算是独一份了。清醒的头脑,精妙的战略布局,清醒的战术思路,让他在东部边军之中崭露头角,为程务本所看重,一路提拔,当然也因此打上了鲜明的程系的烙印。
程务本去职,他自然也在被清洗的行列之中,跟着程帅去大明过了两年,虽然远离了权力中心,但却让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也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他甚至一度还很感谢这两年的大明之行,让他的思路更为之开阔了许多。
大明的那位开国皇帝,的确是一个不世的人杰。
后来回到东部边军,手中更是掌握了实权,但日子却过得无比艰难。东部边军的主帅罗良毫不掩饰的对他刁难,打压,让他的日子过得狼狈无比。但他终究还是在东部边军之中重新站稳了脚跟,将这五万人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并且主帅罗良在昆凌关主战线上出师不利的时候,他多次出击,屡有斩获,勉力稳住了战线不被齐人压迫太过。
这一次的战事,他是坚决反对的,在大明两年,他不像程务本那样还在尽心竭力的扶助秦风崛起,他在处理完自己的事务之后,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观察秦风,观察明国的官员,观察他们的做事方法,研究他们的政策。
他对于秦风的了解,比程务本要更深刻许多
他一直认为这就是一个陷阱。但可惜的是,他即便身为东部边军的副将,但却不足以影响到闵若英的判断。特别是明军在对齐战事之中连战连捷,将齐人打得节节倒退,楚国太多人认为齐国外强中干的时候,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判断。
最后,连他的恩师程务本也认可了楚国对齐战役。
现在,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了,明国伙同齐国一齐挖了一个大坑,引逗着大楚跳了进去。齐国用三个郡的土地,换来了有可能全歼大楚主力的可能。
他的步子略微停了停,看着脚下没过脚踝的积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是可能,而是已经发生了。大楚十余万大军,被围困在潞州陈县附近不足百里方圆的区域之内,后援断绝,粮道被断,全军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更为悲剧的是,他们的皇帝也在哪里。这让江涛更加悲观。闵若英算不上一个英明的皇帝,但也不能说他是一个昏君,只是他的志向和他的才能不匹配而已,但只要他能活着回国,至少楚国还能保持平静,还有垂死挣扎的余力,如果他不能回来,年幼的皇子不过十余岁,楚国该怎么办?
战事糜烂至此,已经救无可救了,现在需要考虑以后的事情了。这一战会让楚国失去争霸天下的力量,但却还不足以让楚国就此亡国,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证为楚国留下更多的健儿,今日多保存一份力量,日后楚国就多一分重新崛起的希望。
数十年前,先皇闵威面临的危局不比现在更好,但几十年的卧薪尝胆,楚国最终成为了齐国的心腹之患,现在,大楚要将这个过程重新再做一次。
虽然现在大楚没有了杨一和,但乱世自来出英豪,江涛相信,多年养士的大楚,必然会在这个危局之中涌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杰。
他停了大帐之前,伸出了红肿的右手,撩开了帐帘,跨了进去。
“大帅!”他叫道。
程务本一直在盯着面前的地图看着,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位本来精神矍铄的老帅,苍老了许多,脸上的老人斑特别的明显,肿大的眼袋,憔悴的神色,使得他看起来比本来的年纪要大上许多。
“江涛,你回来了?前面还是无法打开局面吗?”程务本从大案之后走了出来,坐在了火盆跟前,示意江涛坐下,又拿起火钳,将火拨得更旺了一些。
伸出红肿的双手在火盆之上烤着,一阵阵的麻痒从手上直钻到心里,江涛忍不住双手互挠起来,结果那些通亮的地方没几下便被挠破,有脓水从哪里流将出来。
“周济云亦是齐国明将,曹云麾下,左郭右周,我竭尽全力,也没有找出对方的破绽,使出了浑身解数,亦无奈他何。”江涛苦笑:“我有千般计,他却有一定规。现在这个态势,我也没有引他上勾的大势。”
程务本点了点头:“我们该走了。”他的声音很低沉,“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这场战事,看看我们还有没有扳回来的机会,可是越看越惊,江涛,我现在甚至在想,应当有一支齐军正在奔袭昆凌关。”
“就算没有一支齐军奔袭昆凌关,此战过后,我们也守不住昆凌关了,昆凌关从来不以险峻取胜,东部六郡与昆凌关是一个整体,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再来打造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了,昆凌关的丢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江涛点头道。
“这一战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准备撤军。”程务本道。“不管怎么样,我也要为大楚保存一支力量。”
“程帅,您准备撤军的决定,属下自然是赞同的,但有一件事,您不得不想一想。”江涛道:“如果陛下此战战死倒也罢了,如果他突围出来,活着回到上京,您决定撤军而不是攻向潞州解围,只怕会让陛下心生愤怒。”
“向潞州进攻?”程务本苦笑:“先不说我们能不能突破周济云,就算我们打败了周济云,赶到潞州,与送死又有何异?只怕齐人正盼望着我们这样干吧?我已经下定决心撤军,不管以后皇上会怎么对我,程某都是问心无愧。”
江涛沉默片刻:“可是周济云又岂会看着我们安然退走,阵前退兵,一向是兵家大忌,退,便会让本来不高的士气再次跌落,齐军如再迫来,我只怕退变成溃啊!”
“你有什么想法?”程务本看着江涛,问道:“你既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当已经有了一个万全的方法。”
江涛抬起头,看着程务本:“大帅,从前线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就在想,怎样摆脱周济云,安全的将主力带回楚国去。现在的确有了一个方案,请程帅参考。”
“你说说看!”
“我们军中,除去主力之外,还有近两万民夫青壮,我们必须将他们武装起来,然后再配上一定的主力部队,向周济云部猛攻,造成我们想要打破他的防线前往潞州援救皇帝的假象。”江涛道。
程务本微微一震,“如果真是这样,那些青壮民夫,只怕活下来的机会不大。”
“大帅,难道我们溃败了,他们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吗?”江涛冷笑道:“另外,请大帅将一万骑兵全部交给我。”
“你准备做什么?”程务本讶然问道。
“在猛攻周济云的同时,我将率领这一万骑兵走夏县,过大河,我已经派了探子去了哪边,哪里周济云的防守薄弱,而且大河已经结冰,足够让骑兵安全过河。”
“你是想绕到周济云身后?”
江涛摇头:“那没有用的,周济云不可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带着这支骑兵不是去袭击周济云,而是会一直向东,杀向齐国的腹心地区。”
程务本听了江涛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
“程帅稍安勿燥。”江涛仰头笑道:“这一万骑兵,当然是回不来了,我带着他们,会一直向前杀,直到死干净为止。周济云是不会放任我们这样冲向齐国的腹心的。他一定会分兵来追击我们。这个时候,您再大摇大摆的撤退,他兵力不足,如果胆敢追击您的话,您便有大把的机会反咬他一口。只要达成了这个目标,您便能安然地撤回楚国,昆凌关守不住了,东部六郡也很难保住,但只要退到荆湖,便能重新站稳脚跟,只少也为大楚守住半壁江山。大帅,舍了一万骑兵,保住另外四万主力,这笔生意,当然做得。而且我带着这一万骑兵,一定会杀个够本才死的。”
程务本缓缓坐下:“你不通武功,如何率队突袭,我们两个换一换!”
江涛失笑道:“程帅,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与您换一换,可是我活着回去有什么用啊?也只有您回到了大楚,才能利用您的影响力来力挽狂澜,改弦更张,才能压制住朝中的其它势力,我回去了,只怕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呢!”
“你连一点武功也不会?”程务本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程帅,我会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呢?又能多杀几人?真到了我抡刀子的时候,恐怕我身边也没有一个人了。”江涛笑着用力地挠着手上的冻疮,“再说了,我的马技还是很不错的。”
第九百二十六章:齐国大将
小小的一座古镇,现在却是齐国大将周济云的指挥中心。小镇虽小,但围绕着小镇建立起来的防守体系,却牢牢地扼住了楚国大军往援潞州的咽喉。
周济云,齐国大军统帅,亲王曹云的左膀右臂,与郭显成已过五旬相比,周济云却不过只有三十五岁,被大齐上下一致视作最有可能继承曹云衣钵的传人。随着郭显成在与明国的对垒之中惨败而归,周济云更是凸显了出来。
小小的古镇,起初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但周济云却在战事最初爆发之时,便开始了经营这里,随着战事一步一步的深入,直到最后潞州大战爆发,楚皇被困,这个小小的古镇的重要性才一跃显现。
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江涛这才彻底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如果不是事先有预谋,周济云不可能从一开始就重点经营这个小小的古镇。
说白了,这个点,除了阻止楚军去援救潞州之外,其它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外面隐隐传来了震天的喊杀之声,周济云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正兴致勃勃的坐在火盆边,用一支铁叉子在烤着一个馒头。翻来覆去,极其耐心,一旦一面被烤得变成了金黄色,他便小心翼翼的将这一层剥下来,眉开眼笑的塞进嘴里去咀嚼着,手下却也没有闲着,翻一个面,又去烤另一面。
而这一期间,不时有一个个的传令兵飞奔进来,而这些传令兵似乎也习惯了他们的将军的这个作派,也不理会周济云在做什么,只管大声的向他回报着前方的战事军情。而周济云便在一边咀嚼着这些馒头屑,一边随口将新的军令传达下去。得到军令的士兵则转身又飞奔出去。
一个裹着厚厚棉衣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自顾自的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周济云的身侧,提起煨在火盆这的铜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心里,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品着,倒好似在喝着上好的香茗。
直到所有的传令兵出了大帐,中年人才笑道:“济云,你这副样子,要是让亲王看见了,只怕又要斥责你了。”
周济云笑了起来:“岳兄,无妨,无娘,亲王斥责两句,我又不会掉一块肉。再说了,我在亲王面前可一直规矩得很,他也找不到我的错处,至于这里嘛,可是我的地盘,亲王莫不成还跑到我这里来了?”
被周济云称作岳兄的是他的幕僚,专司为周济云筹措调配后勤物资岳开山,名字听着威武,但却是一个不懂武道的文人,不过此人在算学一道之上造诣极深,被周济云想法设法招揽而来。
“你可别忘了上,上一次亲王便神出鬼没的到了你的大帐,然后抽了你一鞭子。”岳开山笑盈盈地道。
“岳兄,打人不打脸。”周济云不满意地道:“那一次是一个意外。”
“意外么?你后来可是找了个错处,将你的亲卫统领给连贬了数级,当天值星的亲卫更是去了一线部队,到了今日,还有活着的么?”岳开山淡淡地道。
周济云脸上的神色渐渐地淡了下来:“他们是我的亲兵,却连亲王抵达我的营帐这样的大事都没来禀报我,可别说什么亲王不允他们禀报,如果他们想通知我,有的是法子,嘿嘿,这样的家伙,留来何用?”
岳开山摇了摇头。“郭显成这一次大败,受到了陛下的重责,你的地位可就更加凸显了出来。却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周济云脸上又已经恢复了常态,“郭显成一向看不起我,这一次撞上了铁板,哈哈,我开心得很。”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也太幸灾乐祸了一些!”岳开山没好气地道:“同气连枝,他败得这样惨,你当真开心?”
“当然开心。”周济云将剩下的一点馒头统统塞进了嘴里,“大齐统帅的位子只有一个,他不败,我怎么能顺顺当当的坐上去?”
“亲王还在!”岳开山提醒道。
“我还年轻!”周济云笑嘻嘻地道:“而且上一次我观亲王气势,晋级宗师似乎指日可待,此战一定之后,我估摸着亲王便要卸任了。”
“即便卸任,陛下也不见得再设统帅一职了!”岳开山摇道:“你太乐观了,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陛下只怕不会再容忍有一个一统大齐兵将的统帅之位出现,亲王是一个例外。但也仅此而已。”
周济云愕然地看着岳开山:“岳兄,你这话不是说笑吧?”
“当然不是说笑。”岳开山道:“楚国这一次是要大伤元气的,而楚国这个强敌既去,陛下当然不会再容忍一个统帅天下所有兵马的人位于自己之下了。亲王在这个当口上突然准备突破宗师门槛,未尝不是顺着陛下的意思。”
周济云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岳兄你说得也有道理啊。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到时候能压郭显成一头就好了。亲王如果不带兵了,即便我不当这个统帅,论资历,却也无人能与我相比,那些老家伙想与我较劲,可不够看的。”
岳开山芫尔一笑,“那倒是的,不过将军,对于明国秦风你怎么看?郭显成可不是笨蛋,他输得是一塌涂地呢!”
“没跟他打过,怎么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周济云不以为意地道:“不过岳兄放心,我可不是一个自大狂。郭显成,邓朴先后被明国这位皇帝打得惨兮兮的,我能不小心吗?早就收集了他所有的战事情报研究着呢!说不定以后就会碰上。有备无患。”
“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岳山开连连点头。“明国,来势汹汹啊。”
“不管他多凶,等我们收拾了楚国,回过头就要去对付明国,我们的皇帝陛下就是这样想的,这一次被明国逼着让出了益阳,武陵,桃园三郡,以咱们陛下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明面上不说,心里只怕气炸了。这一次一口将楚国的主力尽数吞了下去,楚国以后可就是秋后的蚂咋蹦哒不了几天了,暂时可以不用理会,咱们的陛下岂有不找那秦风出这一口恶气的道理!”
周济云嘿嘿笑着。
岳开山两手一合:“将军这个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当然,得是我们将楚国彻底打竣,要是楚国还留了一口气,只怕这事儿就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次,我是想不出楚国还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了。”周济云淡淡地道。
“对面的程务本如何?”
“老家伙不值一提。打了这么久,居然还想从我这里突破去往援潞州,单此一点,就让我不必太重视他,如果他敢壮士断腕,断然撤军,我倒真要佩服他几分。程老儿论守,天下一流,论攻,就差点意思了。”
“他即便是撤退,你就容他安然退走吗?”岳开山失笑道。
“当然不,他不退,咱就在这里慢慢地熬着他,等到火候足了,再一举击溃他,他要是敢退,那就更好了,咬着敌人的尾巴打,我最喜欢了。”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说他敢退,你反而佩服他几分呢?”
“他敢退,说明他还能看得清局势啊!壮士断腕,也不是人人能都做的。”周济云微笑着道。
帐帘撩开,一股冷风扑了进来,一名军官大步而入。
“大将军,楚军在持结加大力量猛攻我们。看他们的样子,只怕今夜要夜战了,他们仍在向前线运送大量的军械。”军官道。
“拼命啊!”周济云眼皮一挑,“就这事儿?”
“他们的骑兵一直没有出现,末将派出了探子,他们居然向着周县方向去了。”军官道。
“这是想引诱我们的骑兵出去与他决战么?”周济云大笑起来。“不必理会他,让我们的骑兵守住左翼,他们不来攻打,就不管他,他要敢来,就将他们诱进来打。”
“是,末将明白了。”军官抱拳离开。
“往周县方向?”岳开山有些迷惑,“他们想干什么?往周县方向,并没有适合骑兵决战的战场。”
“小聪明,无非就是想先引得我的骑兵跟踪追击,然后想法子避开我的骑兵主力然后来袭击我的大本营。程老儿还是想从我这里突破赶去潞州救他的皇帝老子啊。”周济云冷笑:“我岂会上他这个当?”
“还是要派出斥候跟着以防万一。程务本必竟是宿年老将。给了出谋划策的江涛也不是善类。”
“这还要你说?”周济云失笑道,“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吩咐道,早就有探子斥候盯着他们了,如果他们有异动,一定会有消息传回来的。到时候再作应变。反正他们的皇帝老子在潞州,咱们有这宝贝在手,便不怕他们翻什么浪花。”
“这倒说得是。程务本对闵氏一向忠心耿耿,当年闵若英剥夺他军权,他都一声不吭儿的回去了,这一次闵若英有难,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救的。”岳开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