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7:断指明志
明人很大方地让开了道路,祝若凡带着他的军队离开了莱州南城,一路径自奔向了管子城,南城旋即失守,全部落入到了明军的手中.但明人却并没有趁热打铁地大举渡河进攻北城,反而就此沉寂了下来
徐俊生当然知道这不是明人大发慈悲,也不是他们的主将犯了糊涂,相反,他们正在耐心地等待着最好的机会出现.他们在等待着丁声明叛离事件的发酵
丁声明离开了,那就是叛变了.徐俊生其实并没有想着要干掉丁声明,更没有想过就这样把他交给长安,丁声明其人在莱州的作用,他是很清楚的,一个在莱州当了十几年郡守的人,上上下下盘根错节,哪里不是他的关系,要是没了这个人,徐俊生不敢想象接下来莱州会变成什么样子
丁声明泄露大堤事件的确让他很愤怒,但他也只不过是想将丁声明扣起来,至少在很多方向的发号施令还需要以丁声明的名义来完成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明人居然将丁声明弄走了.他看了自己戒备森严的行辕之中那些被杀死的卫兵,显而易见,动手的,是宗师级别的好手,而且杀人的手法完全不一样,明人来了还不止一位宗师
徐俊生长叹不已,明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大堤之事,自己就该装糊涂,装不知道,丁声明的家族都跑了,但他还没有跑啊!至少说明这个人还没有真正地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这一段时间与明人交锋以来,在后勤物资的筹借供应以及下属府县的稳定之上,此人还是尽心竭力的
难得糊涂啊!
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
明人既然已经握有了丁声明这个法宝,自然会将他用到极致的
徐俊生在得知丁声明已经跑了之后,已经第一时间派出自己的人手,去接受了莱州城中原本由丁声明控制的府库,粮仓等一系列重要部门,他的反应和动作都很快,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看似风平浪静的几天过后,严密把守的两个粮仓突然走了水,数十万斤粮食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被烧成了灰烬.因为动用了猛火油,根本就是救无可救.而事后查明,动手的居然是一个看守仓库好几十年的老人,一向尽职尽责
这一件事,更加大了徐俊生等后来莱州的人与丁声明一系老人们的矛盾,新人们是压根儿不信任老人了,而老人们则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不敢做事更不想做事,这个时候,似乎做得越多,越容易招来猜忌
北城虽然还拥有数万精锐,数十万百姓,以及徐俊生丁声明费尽心机攒下来的无数粮草辎重,但人心,却是完全散了.徐俊生甚至不得不拿出一部分力量来监视这些丁系人马.他可不想仓库被烧的事情再来一次
但丁声明的投明,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北城这一边的困难,莱州下辖五个县,除了管县现在算是落在了祝若凡手中,但祝若凡还能不能算是他的友军,他可真是不知道了.而张掖和酒泉是明人的大本营,而衡山和怀化两个县则在丁声明投敌的第三天,便改旗易帜,宣布了向明人投降.又惊又怒的徐俊生立刻派出了军队前去攻打衡山和怀化
衡山倒是一鼓而下,那里的那些混帐们在听到军队前来讨伐之后,立刻便一轰而散,逃之夭夭了,但怀化,却让他派出的军队铩羽而归
衡山拿不拿得下,徐俊生不在乎,但怀化却是必须要拿下的.因为怀化卡着他全军的后路,是退往密州的通道.怀化在明人手中,自己的部下便是作战也不能安心,现在的自己可是翁中之鳖了
“将军,怀化哪边的事情已经查明了.”一名平民打扮的探子坐在徐俊生的身前,道:”小人与城内的鬼影接上了头,城内的确有明军,但最主要的还是叛军.”
“明军有多少,叛军有多少?”徐俊生问道
“叛军为主,大概有五千人之众,为首的叫汪顺,以前是跑黑道的.”探子道:”另外一支明军,穿着打扮与我们莱州对面的明军截然不同,装备之精良,让人惊骇,他们每个人都装备着大明1式,还有数量众多的小炮,人数大概有五百人.鬼影的人说,正是这五百人,让我们前去攻打怀化的人吃了大亏.”
“五千五百人!”徐俊生有些心痛,这里头九成九可都是齐国人呐.”鬼影能在城内组织起多少人?”
探子摇了摇头:”鬼影在怀化就只有一个座地户探子,哪里还有其它人手?而且现在他手里要啥没啥,能给我提供这些情报,已经够让他为难的了,他不可能做得再多了.”
“那依你所见,我们要拿下怀化,最少需要多少人?”徐俊生问道
“将军,请恕小人直言,如果要拿下怀化,我们不能少于一万人马,还得携带攻城重武器,明军的那些小炮的威力我见过了,看着不起眼,但却是一炸一大片,不比火炮威力差啊!”探子将嘴里的小炮描述了一翻,徐俊生便知道了这所谓的小炮,便是明人称之为迫击炮的东西
为什么好东西都是明人弄出来的呢?
“我们不可能拿出一万人去打怀化了.”徐俊生叹道:”南岸的明军,等了这好几日,现在或者以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必然会大举进攻,怀化的叛军,盘踞在城里还可以,却是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个本事来攻我们的后方的.那五百明军再强,也只有五百人,济不得什么大事.现在我们的头等大事,是要死守北城.”
“将军所言极是.”探子点头道
“明军以为我们是山穷水尽,却不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我们没了退路,除了死守北城待援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这对于我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了,至少大家没有了其它什么的幻想,只能死战到底了.只要我们守住半个月的光景,雷东也该来援了,有了这数万人马为后援,这一仗,还有的打..”
“只希望雷将军能来得更快一点.”探子道
“还要辛苦你再跑一趟管子城!”徐俊生道
“去见祝若凡?”探子惊讶地看着徐俊生
“祝若凡之所以去管子城,只不过是被他部下所胁迫而已,他不得不去,他若不去,只怕他的部下就要投降明人了,但只要他还在,便仍然能约束他手下兵马,你去告诉他,我不求他现在就来救我,我只是希望他在雷东率部抵达的时候,他能从管子城进军,牵制明军一部,这样一来,我们大齐在莱州的局势就还没有完全败坏.”
探子有些犹豫:”小人去哪里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祝若凡将军也没有问题,但是他的部下?”
看着探子看着自己有些为难的目光,徐俊生点了点头,突然唰地一声抽出刀来,刀光一闪,在探子的惊呼声中,居然斩了自己的一截尾指下来,刀面一横,那截飞起来的尾指便稳稳地落在刀面之上,被递到了探子面前
“将军,你这是?”
“带着这个去告诉祝若凡的那些部下,我徐俊生纵然对不起他们,可也不是有什么私心,既然他们不能原谅,那我自然该为此负责,不过现在我不能将自己的命给他们,我还要与明人拼命了呢,这截尾指,算是给他们的利息,这一战之后,如果我们胜了,徐某人任由他们处置,如果失败了,哈哈,那徐某人已经死在明军手里,自然是万事皆休.”
看到这一幕,探子心情有些激荡,单膝跪倒在徐俊生面前:”将军,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说服那些人,哪怕他们杀了我泄愤,我也会把将军的一片丹心告诉给他们,让他们能为大齐尽心尽力.”
“你去吧!”伸出左手任由亲兵替自己包扎伤口的徐俊生点了点头:”告诉祝将军,身为大齐军人,当为国不惜身,不吝名.只要结果是好的,徐某人不怕身败名裂.”
探子站起身来,躬身一揖,转身大步而去
天色微明的时候,徐俊生已经出现在了城头之上,俯视着从城墙一直延伸到红河江面之上的那层层叠叠的防御阵地以及那横亘于红河之上的莱州大桥,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的直觉,他感到明军的进攻就在今天了
一遍还没有巡视完,天空之中已经传来了嗡嗡嗡的熟悉的轰鸣之声,他抬头看向南岸,十几艘飞艇正从南城那边升到了空中,旋即向着北城飞来
几乎是飞艇升空的同一时间,从下游方向,也出现了一只庞大的船队,他的感觉没有错,明人的确就是要在今天展开大规模的进攻
明人这是要先用空中轰炸,然后再由他们的炮船对岸上的防御工事进行猛烈轰击,而那些被炮船拖拽着拉上来的水泥船只,将会在河面之上构成一架架的浮桥,供他们的军队渡河而来
整个北岸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和警钟之声
2068:渡河作战
沿江十数里,徐俊生构筑了完整的反渡江防线,水泥浇筑的堡垒和依山势修建的壕沟以及胸墙,密密麻麻地从江滩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的主城区,如果这还是冷兵器时代,徐俊生自信没有人能够攻破这道防线,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热兵器时代已经来临,热兵器这个词语出自于大明皇帝秦风之口,极为形象,整个战争的方式在短短的数年之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再也没有什么固若金汤的防守,修建的再牢固的防线,在火炮的轰击之下,都显得不堪一击。如果不是钢筋水泥的大规模运用在工事的构筑之上,徐俊生相信,明军一轮炮火下来,自己的那些工事,便全都会成为一片废墟。
空中的飞艇肆无忌惮地在高空掠过,一枚枚炸弹从他们的腹下落下来,狠狠地砸向齐军阵地,一片片的火光便迸裂开来。
山顶之上升起了一顶顶巨大的孔明灯,下面用绳子拴着,这些孔明灯上都装着火箭,箭头之上被包上了一小包一小包的火药,如果能射中目标,爆炸开来,便能对飞艇造成巨大的伤害,虽然这些孔明灯在实际之上很少能对飞艇形成伤害,反而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伤亡惨重,但他们的存在,对于这些飞艇来说,怎么也算是一种威胁,所以即便这些士兵升空便意味着一去无回,徐俊生还是咬着牙关要这么做。
自从孔明灯第一次升空收获了辉煌的战果之后,在接下来,齐军便再也没有斩获了,明军很快便在飞艇之上配备了大明1式,居高临下的对孔明灯进行打击,一般情况之下,几轮攒射,便能击落一架孔明灯。
徐俊生将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空中不是重点,既然没有办法遏制,便只能咬着牙承受,好在敌人的重心始终都还是在陆地之上。
明军建造炮艇的速度让他心惊,两个月前,红河之上还只看到了两艘这种最新式的炮艇,两个月后的今天,在红河之上往来的便有了八艘。此刻,他们正在疯狂地向着岸上倾泄着炮火。
眼看着自己的一个炮台被对方在数轮轰击之后便炸上了天,徐俊生也只能望而兴叹。对方的这种火炮,本身就安装在船舰之上,移动迅速,更兼这种大炮有一个活动的底座,移动,瞄准,灵活无比,相对于自己炮台上的那种一经固定便再也无法动弹的火炮而言,威力实在是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明军正在将一艘艘水泥船横着摆放在红河之上,慢慢地已经靠近了江心。
相对于整个江面之上的战斗,莱州大桥之上却是静悄悄的,明军似乎并没有利用大桥进攻的想法,徐俊生也乐见其成。明军想要保有这座大桥,是因为他们已经将莱州看成了囊中之物,不想他遭到破坏,如果他们从桥上发动大规模的攻击话,徐俊生只需几十斤火药,便足以将大桥炸成两截,以后要修复,那花的代价可就大了。而徐俊生暂时也不想炸大桥,是因为保留着这座大桥,他就有随时可以派兵过河去袭扰敌人的可能,不管他派不派兵,明军总是要分出一只眼睛来看着这桥头的。
双方在莱州大桥之上,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明军水泥船搭建浮桥的速度极快,很快便越过了红河的中心线,向着北岸挺进,徐俊生冲着身身边的一名军官点了点头,军官立即挥动了手中的小红旗。
沿途一个个的哨塔接力将小红旗的信号传向了远方。一柱香功夫过后,从上游方向,密密匝匝的大圆木顺着江水一路向下冲来。
这些大圆头经过了简单的加工,头上被削尖,有的甚至还包上了一层铁皮,在江水的推涌之下,你推我攘,彼此碰撞着向着江上的浮桥狂奔而来。
河中的炮艇迅速地绕过了浮桥,躲到了水泥船的后方,数艘炮艇的前后两座火炮都转过了炮台,对着江面之上猛烈地开火,将那些冲撞下来的大圆木炸得木屑纷分,不少的圆木完全失去了攻击的作用。
但冲下来的这种大料实在太多了,眼见着这些大料在江水的裹协之下以不可阻挡之势冲来,水泥船上正在作业的明军士兵们,一个个地或趴或蹲在了船上,死死地抓住了身周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
轰隆隆的撞击声中,水泥船剧烈的颠簸起来。刚刚排列整齐的船只,被撞得歪歪斜斜,中间再一次露出了河面。船上那些没有抓牢的士卒,惊呼着被巨大的撞击力给撞得飞了起来,斜斜地落到了水中。
徐俊生有些失望,这些大料如果撞击的是木船,这一次攻击,便足以让对手倾覆,但这些水泥船,除了被撞歪,有一些被撞出了缺口之外,居然没有什么其它的损伤。
河面之上的水泥船努力地重新调整队形,江面之上虽然不断地还有大料涌来,但此刻水泥船的上游方向,已经垒积下了不少失去了动能的木料,此刻反而成了后来者的阻碍,攻击的力道大减。
“开火!”徐俊生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北岸,大片大片的伪装被迅速地扯开,露出了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旋即,这些火炮喷出了火光,一枚枚黑黝黝的炮弹划过长空,向着江上的浮桥轰击而去。
这些火炮,是徐俊生专门这这些水泥船只准备的,先前被明人轰得里焦外嫩,他也没有动用这些火炮。
“打中了,打中了!”北岸之上,齐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江面之上,数艘水泥船在经受了大料的撞击之后,又突然遭到了这些火炮的集中攒射,其中两艘终于再也吃不劲,从中断为了两截,缓缓地向着江面之下沉去,下沉速度比起一般的沉船速度可要快多了,片刻之间便只在江面之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连带着这两艘船上正在作业的士兵也是被滔滔的江水吞没,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漩涡给摁到了江底。
一艘炮艇也很不幸地挨了一枚,实心炮弹从侧面船舷之上打了击去,将灰色的船帮给打出了一个大洞,浓烟从洞里滚滚地冒出来,这艘炮艇立刻便向江对岸撤去。
齐人的欢呼之声还没有断绝,江面之上,剩余的七艘炮艇的火炮已经是齐齐转了过来,对着刚刚发射炮弹的齐军火炮阵地开始了密集的射击。
比起齐人好半晌才能发射一枚实心炮弹的火炮,明军的速射炮,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顷刻之间,刚刚还大发神威的齐军火炮阵地便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一门门的火炮和操作火炮的士兵被炸得飞上了半空,再重重地摔落了下来。
欢呼之声戛然而止,齐军阵地之上却陷入到了一片寂静当中
徐俊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愤怒生生地摁了下去,剩下的隐蔽的火炮阵地,再也不能暴露了,这样的攻击,对于他而言,得不偿失。拼火力,他永远也不是明军的对手。幸好这还是内河,如果是在海上,遇上了明军的那些巨舰,只怕下场还要更惨一些,他听祝若凡讲过螃蟹湾之战,明军十数艘战舰横亘于海面之上,一开火便是上百门数百门火炮同时攻击,炮弹当真可以能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今日这一战,他算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祝若凡当日的感觉,在这样的打击之下,祝若凡能在螃蟹湾坚守半个月之久,当真是难为他了。
既然祝若凡能在螃蟹湾坚守半个月之久,那自己现在面临的局面,至少要比那时要好上不少,想来坚守半个月也不是问题,只要能坚守到雷东率领辽东的援军抵达,重新打通密州到莱州的通道,到时候再联络上祝若凡,这一局还是有扳回来的机会的。
阵地之上,那些还没有被炸毁的炮台,仍在断断续续地发射着炮弹,不过与明军比起来,还击显得太微弱了。基本上现在阵地之上的齐军,是被炸得抬不起头来。
江面之上,水泥船搭成的浮桥已经快要延续到北岸,而更多的渡船已经开始冲滩了。
徐俊生将眼光落在了那些已经准备登陆的明军士兵身上。
他们,才是他要主动打击的目标。
石光荣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大明1式,作为水师陆战队的一员,他们是抢滩冲锋,占领滩头阵地的排头兵。
船底微微一震,经验丰富的石光荣想都没有想,一个翻身便从船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水中,水深过腰,他高举着他的大明1式,拼命地淌水向着岸上跋涉前进。
踏上沙滩之后,他立即举起了他的枪,半跪着瞄准前方,猛然扣动了扳机,碰的一声脆响之后是炒豆般的枪声连续不断地响起,数百名水师陆战队已经基本上登陆完毕。
水师陆战队的士兵们开了长长的散兵线,猫着腰向前推进了数十米,便停下不动,再向前,可就进入齐军弩机的射程了。对于了们这些没有穿戴盔甲的水师陆战队来说,那玩意儿可是有着致命的伤害的。
身后传来了阵阵呐喊之声,又一批士兵渡河而来,与石光荣这些人不同,后来者都提着大盾,顶盔带甲,他们很快便顶到了水师陆战队的前方。
伴随着嘹亮的军号之声,明军再一次地开始了向前推进的步伐。
(昨天偶然看到了一位书友问枪手下一本书是不是还写争霸类型的,说句实话呀,连写了四本皇图霸业,有些审美疲劳了,下一本枪手准备写忠臣良将,辅佐君王成就大业的类型了,马前卒已经到了收官阶段了,现在枪手有空的时候,开始构思下一本书的大纲和脉络,如果顺利的话,希望能接上这一本书.这本完,下一本就开始.不过到了年末,工作很紧张,枪手在单位又是负责综治工作的,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希望一切顺利吧!)
2069:攻坚
奔跑之中的石光荣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呼啸之声,几乎不假思索地他一个鱼跃便向前趴到了地下,然后连接几个翻滚,躲到了河滩之上两块岩石构成的一个三角形的夹缝里,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只来得及做完这些动作,他的耳边便传来了剧烈的爆炸之声以及无数的惨叫之声
他回过头来,不禁目呲欲裂,身后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地上躺满了他的战友,有的已经一动不动,有的还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到处都是残臂断肢
抬头看向前方,由盾兵组成的先导阵容已经四分五裂,齐人的弩机已经开始啉啉地鸣叫,失去了盾兵保护的明军士兵一排排地栽倒在地上
呼啸之声再一次地响起,天空之中布满了火炮的炮弹,中间还杂夹着不少的由投石机投掷出来的火药包,那些燃烧着的导火索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分外刺眼
对明军造成最大杀伤的便是这种看起来很原始的火药包了,相反齐人的火炮,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开花弹的制造工艺,威胁反而要小上许多
河面之上再一次响起了速射炮的声音,石光荣从石头缝里一跃而起,猫着腰向前猛冲,河面之上,炮船的速射炮覆盖了刚刚齐人暴露出来的火力点
不管是齐人的火炮,还是那些投石机,顷刻之间便在明军的炮火之下变成了废渣
“杀!”石光荣举起枪,将一个从炮火之中侥幸生存下来正转身向后奔逃的齐军弩手击毙,大吼着向前冲去
在他的身后,水泥船构成的浮桥之上,大队的明军正蜂涌过河,而河面之上,一艘一艘的木船,无数的像皮艇,亦载着满满当当的明军,向着北岸冲来
宿迁看着已经过河的三千水师陆战队已经稳稳地占领了滩头阵地开始向外扩展,而浮桥之上,此时一门门的火炮正在骡马的拖拽之下向着对岸而去,便也站了起来,对陆大远道:”我先率部过桥,南城这边,便交给陆将军你压住阵脚了.”
陆大远点了点头:”放心好了.北城那边不好打,徐俊生带领的是齐国精锐,人的名树的影儿,这一仗只怕会很辛苦.”
“困兽犹斗,当然会很辛苦,不过我们明军什么时候怕过苦头了.”宿迁嘿嘿一笑:”倒是你这边,后脑袋之上一定要长一双眼睛了,祝若凡那边要盯着一些,此人虽然退到了管子城,但指不定便会想来捅我们一刀.”
“他要敢来,那倒好了.”陆大远笑道
宿迁哈哈一笑,提了刀,大步向着浮桥走去
宿迁军中配发的火炮,还是那种最老式的,每一门也都重达数千斤,也就是这种水泥驳船构造而成的浮桥才能承受他们的重量,如果是其它材质的浮桥,根本就没有办法将如此沉重的火炮运过河去.可即便是如此,每一门火炮之间也拉开了足够的距离,以免一个不小心,便沉到了河里去
北城当然不好打,当初徐俊生放弃南城而经营北城,就是因为北城的地势.北城有三条街,每一条街都是依山而建,每一条街都是独立存在着,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只是一条条的石阶.而一条条的街道,便是一道道天然而成的防线
徐俊生便是以这三条街为主体,构建而成了他的防御主体,想将其打下来,除了一步一个脚印的硬打,基本上也是没有其它办法的,便是空袭,效果也并不好,飞得低了,齐人的强弩便可以威胁到他们,而飞得高了再投弹,准头就很堪忧了.特别是在双方交战的时候,搞不好炸弹便会投到自己人的脑袋之上
石光荣已经能看到第一条主街了,但他想要去哪里,首先还要攻下他面前的这几道差次错落的矮墙
因为地势的原因,齐军只需要修建一道矮墙,对于下方仰首的明军来说,与高大的城墙也相差无几了,而齐军在矮墙之后,却是可以轻而易举地使用弓弩对明军进行射杀
徐俊生曾在鲜碧松的麾下任过副将,对于防守一道,与鲜碧松一样,颇有心得.这些矮墙看似毫无章法,但却彼此互应,互相支援,这种陡峭的地形,对于进攻方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趴在一个弹坑之后,石光荣刚刚探出脑袋,便见到一支羽箭迎面飞来,猛地一缩脖子,羽箭带着呼啸之声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显然,齐军居高临下,将他们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
羽箭嗖嗖地从脑袋之上飞过,身后传来了人体重重栽倒的声音,显然,又有战友中招了
一个黑影重重地摔进了弹坑之中,石光荣转头瞅过去,一张血糊糊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这个战友是不行了.伸手想去替对方抹上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对方却猛然一缩头,倒是把石光荣吓了一跳
“还活着?”
“没事.”那人一抹脸上的鲜血,更是成了一张大花脸,”身边一个兄弟被一支羽箭正中面门,血喷到我脸上了.”
“狗娘养的,箭倒是射得准.”石光荣不禁痛骂起来
“咱们炮船上的炮打不到这里来了,后面的火炮又那重,运过来也需要时间.”
石光荣摇了摇头:”这样陡峭的地形,火炮上来了也不好使,只怕一炮打出来,火炮自己都要倒下去,炮弹也不知道会打到哪里去,只有迫击炮好使一些.”
那人回头瞅了瞅,”他们还没有上来,只不过敌人防守如此严密,想突破上来很不容易呐!”
石光荣咬了咬牙,”没有迫击炮,咱们就不打仗了么?你臂力如何,能不能从这个位置将手雷扔过去?”
“差不多.”
“那我来掩护你,一颗手雷,足以让我们面前的这道矮墙之后的敌人完蛋.”石光荣凶神恶煞地将大明1式里压满了子弹
那人点了点头,从腰上摸出一枚手雷,扯开了保险,紧紧地握在了手中,单膝跪地,将手臂向后引开
石光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站起来,小命可就不是自己的了,全靠老天爷眷顾了
连喘了几口大气,石光荣霍然站起,枪托顶在肩窝里,几乎在他站起来的同时,对面的矮墙之后,一名齐兵也正拉开了长弓,砰的一声脆响,石光荣手里的枪先响了
对面那名齐军明显是一个小军官,看到石光荣,又听到枪响,明显地被吓了一跳,手微微一颤,这羽箭飞过来准头可就差了一些,擦着石光荣的耳朵边飞了过去
羽箭劈面而来,石光荣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第一枪隔那个齐国小军官可有点远,他枪口稍偏,再一次扣动了板机,差不多敌人的羽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的时候,他的枪再一次响了起来
砰的一声,那名齐国军官胸口爆出了一朵血花,仰天便倒
几乎在这名齐国军官倒下的时候,又有几名齐军站了起来,石光荣毫不停留,不停地勾动扳机,在他打响第三枪的时候,身边的同伴猛然站了起来,一声怒吼,将手里的手雷扔了出去
手雷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石光荣打光了枪里的子弹,他立即便蹲了下来,看到身边的那个家伙还傻不楞登地站着,想也没想,一枪托便砸在他的腿弯子里,那人一下子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几枚羽箭从他的脑袋之上飞了过去
倒下的同时,闷雷般的爆炸之声响了起来
听到爆炸声,石光荣又是一跃而起,不知什么时候从怀里摸出来的手雷被他连二接三地投了过去,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之后,他抓起了大明1式,呛的一声将枪上的刺刀给扳了出来,对着身边还有些懵懂的同伴吼道:”冲啊,楞个屁啊!”
那人感激地看了一眼石光荣,刚刚要不是石光荣那一枪托将他干番在地,指不定此时候他身上已经多了几个血窟窿眼儿了
“肯定是个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石光荣冲锋的那一霎那看了身边的同伴儿一眼,心中有些暗暗叫苦,可惜自己的同伴这个时候都不知在哪里,只能与这个菜瓜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两人冲到了矮墙之后,看到的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齐国士兵,有几个还在地上蠕动,石光荣眼睛都不眨一下,提起刺刀,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戳死,看得那个同伴脸上肌肉一阵阵抖动
“入伍几年了?”
“二年.”
“没打过仗啊?杀没杀过人?”
“以前都在船上.”
“难怪.”
靠着矮墙,石光荣喘息着道
经验丰富的不仅仅是石光荣一个人,此时在宽阔的攻击面之上,负责打开缺口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们,大多都是采取了与石光荣差不多的战斗方法,只不过其中有许多的运气没有石光荣好,负责掩护的枪手,受伤的,或者当场被射成了刺猬的不在少数
伤亡颇重的水师陆战队员们也是红了眼睛,自成军以来,他们还没有经历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在攻下面前的阵地之后,压根就没有俘虏留下来
2070:有人欢喜
莱州战事正酣,但在另一个方向之上,潞州却已经进入到了过年的节奏当中。在潞州郡守易红元战死之后,莱州旋即全境被明军攻克,剩余的齐军逃往了宣恩县,在哪里,郭显成黯然神伤地收集着残兵,开始着手撤进黄州事宜。
撤往黄州并不是终点,郭显成的最终目标,是继续大踏步地向后撤退,一直到大凌河方才会停下脚步。不管是黄州还是剑州,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线,郭显成不想在这样地域平坦,大开大合的地方与明军争锋,那样,只会使齐军败得更快。
但这一退,可就是向齐国腹心大幅度地后退了数百里,明军兵锋已经深入到了齐国腹心,距离齐国都城长安,已经不足两百里,这一个距离,明人已经可以直接威胁到长安了。换而言之,大凌河沿线,已经可以算是长安的外围防线了。
郭显成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莱州与常宁郡能够顶住明人的攻击。这样自昆凌郡出发的明军,就不敢大幅度地向前进军,以免形成了孤军深入的状态之中。
这也是郭显成大幅度后撤的原因所在。看似让出了数百里的纵深,但明军却不会紧随着他的脚步追上去,也为齐军在大凌河畔重新布置防线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秦风与闵若兮的抵达,使得已经进驻潞州的明军士气大振,随着秦风一齐抵达的,还有由樊昌率领的五千烈火敢死营援兵以及无数的犒赏物资。在宣恩齐人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潞州却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地开始过年了。
“昆凌战区所有官兵,每人赏银十两,肉五斤,酒一斤,糖半斤......”乐公公拖长着调子,将清单之上的犒赏物资一一念出来,大帐之内的将领们一个个也是喜笑颜开。从本土运来的物资五花八门,几乎包罗万象,别看轮到每个人名下并不多,但昆凌战区可有十几万兵马呢,算起总帐来,可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陛下这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了。”所轻的昆凌郡守慕容远装着一脸的愁眉苦脸模样:“朝廷的赏赐只是给了前线作战的官兵,可整个昆凌上下为了这次战争也是竭尽全力,上至我这个郡守,下至普通黎庶百姓,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现在陛下赏了军队,却没有赏赐这些后勤方向上的人呢,看来是要我们地方上自己补上这个窟窿了。”
说话间,他环顾周边几个郡的郡守,这些郡守虽然没有像昆凌郡这样直接处于战区,但在战时,却也是受到战区节制,需要极力配合的,此刻见慕容远挑头,也都是连连点头。
秦风大笑,指着慕容远道:“你老子多么一个敦厚老实的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变得如此油滑了呢,可是真会抓机会。”
慕容远也是仗着年轻,腆着脸笑道:“陛下不是说过知识改变命运吗?慕容托陛下洪福,自小便入学就读,书读得多了,便也通透了一些。”
“瞧这话说得,书读得越多,倒是愈发伶俐了一些。不过这事儿,你求我没用,得去找苏灿!”秦风的手指头点了点下首坐着的财政部苏灿,道:“我这一次带来的赏银也好,物资也好,都是大明本土的商贾们自发集资筹集的,可没有走财政部的路子,这都是有数的,你要的,我却是没有,想要,找苏灿。”
秦风口中所说的自发筹集,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一年多来,大明的那些巨商们获得了朝廷的许可,自主招募了不少的雇佣军,拥有了一艘艘的武装商船,在海外发了大财,占据了大量的土地,但商人逐利的本性,却让他们的贪婪进一步地扩展,这便触及到了秦风的底线,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却如同一个个晴天霹雳轰炸在这些巨商们的头顶之上,为了让秦风谅解,或者也是为了在朝廷之中争取更多的支持,巨商们筹集了巨款献给朝廷,名义当然就是犒赏军队。
大明的商人们如今在海外一个个便如同土皇帝一般,这样的待遇他们自然不想失去,但他们拥有的这一切,却全都源自大明朝廷的默许,如果朝廷的政策一变,他们现在的春风得意,只怕就会雨打风吹去了。
得到了好处的商人阶层自然不愿意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么向皇帝表示自己的忠诚不二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而现在,当然便是拿钱来支持皇帝对齐国的战争,是最为直接的效忠表现了。
苏灿看着慕容远眼巴巴地看向自己,其它几个郡守也都目光热切地瞅着他,干咳了一声,举起酒杯道:“钱,我是没有的。”
不等他说完,慕容远已是笑道:“大明财政部历来都是空空如也,我们也是清楚的,倒也没有指望苏部长拿出真金白银来,但只要苏部长开条口子,给一点政策,我们自己来想法子。大家的热情总不能浇灭了,这大过年的,您说是不是?”
苏灿嘿嘿笑着:“再说,再说。”
苏灿没有直接拒绝,这便是有门路,慕容远自然也不会当着皇帝的命逼着苏灿表态,当下也是一笑举杯相邀,很多事情,自然是要在酒宴之后,私下里去交流的。苏灿手里的确没有真金白银,但却有预算份额,有政策,只要他稍微地偏那么一点点,就足够地方之上酒足饭饱了。
秦风没有理会慕容远,这个年轻人锋芒必露,在昆凌郡配合周济云也干得不错,但却还需要打磨,总体上来说,他是自己为儿子准备的帮手了,现在嘛,还是让他在地方之上多干几年,然后再调进中枢各部去打转儿,磨堪个十余年,便足够担当大任,统筹全局了。
“开山,千里迢迢地将你召回来,却没有时间让你好好地休息一阵子,就又要驱策你上阵了。”秦风冲着周济云下首的一员风仆尘尘的官员举杯道。
岳开山,周济云过去的搭档,在周济云执掌大权之后,便被朝廷调去了边缘的涔州任郡守,数年时间,将原本就穷敝交加的涔州治理成了西地江南,兑现了他当初前去涔州时的诺言,如今,大运河贯穿整个西地,带活的不仅仅是涔州,运河沿线的州郡都借着这股东风,日子过得是蒸蒸日上,这个昔日大明巨大的包袱,眼见着再过上几年,便会成为大明的又一经济动力的策源地了。
岳开山居功至伟,以他的功劳,便是入中枢作执政也是绰绰有余了,但他自己也很清楚,只要周济云还统带着大军,他便没有机会进入中枢,或者等到灭齐之后,他才会迎来政治生涯上的春天。
这一次将他从涔州调回,当然是因为灭齐之战,还需要他这个对齐地无比熟悉,而且在齐地亦有无数亲朋故旧的老人儿了。
“以胜利者的姿态重回齐国,是我这些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下官要感谢陛下给了我这个机会。”岳开山站起来,躬身道,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凌厉之极的神色。他的整个家族,一家老小,都葬身在那一场动乱之中,对于齐国皇室,此人怀着刻骨的仇恨。入明多年,誓言不灭齐,便不再娶妻生子,宁愿让岳氏一脉就此断了香火。
“潞州是大州,更是边州,百余年来,与前楚也好,还是与我大明也好,一直便处于交兵状态之中,比起其它地方,潞州百姓对我们而言,仇恨更深,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在战场之上,这里的事情不好做啊!”秦风呷了一口酒,“从现在的状态便可以看出来,潞州成建制的齐军虽然已经没有了,但匪患却络驿不绝,军队剿匪是按下葫芦起来瓢,甚至很多地方放下刀枪就是农户,提起刀把子便成了匪徒,这些天来,我们派下去接收地方的官员,多人遭到袭击,甚至出现了死亡的案例,可见这里民风之彪悍。开山,你上任之后,首要的任务还是安抚地方,宣传我大明的政策,不可以杀止杀。”
岳开山点头道:“陛下放心,下官的仇人,皆在长安城中,这些鲁钝百姓,下官怎么会将怒火发泄在他们的身上呢?今日下官再向陛下承诺,半年时间,臣还给陛下一个太平潞州。”
“你办事,我放心!”秦风大笑着举杯。“来,你我共饮一杯。”
这一夜,潞州无眠。
虽然战争刚刚过去,在战火之中幸存下来的人,还是张罗着在这岁末的最后一天要好好地庆祝一番,只不过庆贺的内容各不相同罢了。
明军在庆贺着战争的胜利,而一般的百姓,也不过是庆幸着自己活下来而已。
周济云和慕容远两人为了欢庆皇帝陛下的抵达,更是联手准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这一夜的潞州,便是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闵若兮,也是看得心花怒放,欢喜不已。
2071:有人愁
宣恩县,大量的齐国军队已经撤走,只剩下了最后一支留守的部队,他们在这里,也只不过是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了,当明国大军来袭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迅速退走。
郭显成今天少有的穿戴整齐了他的全套大将军官服,手扶佩剑,神情复杂地看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牛皮大帐。
这顶大帐跟了他多年,不管他走到那里,总会带上它,哪怕年代长远,多有破损,他也是只修补而绝不舍弃。
大帐里头永远是那样的简洁,除去兵器,座椅之外,再无他物。在他的身后,几名亲兵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郭显成挥了挥手,道:“烧了吧!”
一名眼眶红肿的亲兵将一个猛火油瓶子扔了进去,然后打燃了火折子,向内里一丢,伴随着轰隆一声,火苗立刻窜了起来,顷刻之间便将整个大帐淹没。
大火燃起的时候,郭显成已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一路走到了辕门之外,在哪里,数千士卒列着整齐的队形,默然肃立。
郭显成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日头渐渐地升高,远处的地平线上,上百骑身影突然出现,向着这里一路行来,郭显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队伍已是来到了跟前,当头一人翻身下马,急步向前,拱手道:“大将军。”
郭显成拱手还礼:“没有想到是曹统领亲来,郭某待罪之身,哪里还敢当大将军称呼?”
曹辉身色黯然,“时局败坏如此,又岂是大将军一人之责?”
“仗打输了,我这个大将军不负责,谁负责?”郭显成的视线越过了曹辉的肩头,看向了后面一个捧着匣子的太监。“宣旨吧!”
那太监明显是一个没有出过宫的雏儿,此刻站在军营之前,在数千将士的怒目注视之下,在郭显成虽然尽力收敛但仍然在无意之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沙场老将的气势面前,竟然有些畏畏缩缩。从匣子里取出圣旨,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郭显成以前数千士卒,竟然有些哆嗦起来,宣读圣旨时居然有些结巴。
要知道,这可是一份解除郭显成大将军职务,槛车入长安待审的问罪诏书,或者这名太监是担心郭显成不奉诏,又或者是这些士卒不满突然哗变,要了他的脑袋的缘故吧?
但随着一项项罪名的宣读,郭显成仍然温顺地匍匐在地毫无异动,左右两名小太监上前取下了郭显成的金盔,金印,他的语气也终于流畅了起来。
“罪臣谢主龙恩!”郭显成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便已经从昔日的大将军变成了一阶罪囚了。
两名太监上前,手里赫然提着手枷以头枷,看样子似乎是想给郭显成带上,一边的曹辉哼了一声,“这就不必了。”
宣旨的太监还没有说话,郭显成已经主动伸出了手去,“既已伏罪,当然便要按规纪办,没有规纪,岂成方圆?郭某治军,一向严厉,不能因为今日郭某犯了国法,便可以废了规纪!”他伸出了双手,示意太监给自己带上。
太监看着曹辉,眼中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大将军,此非战之罪也。”曹辉道。
郭显成摇了摇头:“这正是战之罪也。”
看着太监给郭显成带上刑具,曹辉亦是无可奈何。
戴上头枷与手枷的郭显成,脊背显得有些佝偻,他转过身来,看向后方久久仍未起身的三千将士,这三千人是他的亲兵,也是他特意留在宣恩作为最后一支断后的部队。
“我今伏罪,是因为我罪有因得,误国误军,临别之际,还请诸位如同以往一样,为国而战,奋勇向前。”
“谨受大将军教诲!”三千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郭显成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径自钻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囚车。车队没有再作丝毫停留,立即掉转了方向,向着长安方向行去。
“大将军,此次皇上下诏降罪,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为之。”策马伴行在囚车之旁,曹辉低声道。“其实皇上心中极明白,这一战,大将军最后能保存实力,将主力部队撤出来,避免被明军包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如果没有撤出来的这十五万精锐部队,长安之前,可就再也没有得力部队能阻截明人了。”
“接替我的人是谁?”郭显成问道。
“是师傅。”曹辉道。
郭显成先是一怔,接着一喜:“原来是亲王殿下亲自出马了,那我就放心了,我最怕的就是皇上委派的人急功冒进。”
“师傅说了,您退守大凌河的军事计划,是眼下最稳妥的,他上任之后,也只会萧规曹随,努力经营大凌河防线。”曹辉道。
“光防守也是不行的,如今明军的攻坚能力太过于恐怖。坚城固寨,很难再对他们形成威胁。我们需要更多的骑兵,来进行机动穿插作战,在不停地运动战之中抵消他们的火力威胁。”郭显成道。“我面对的周济云所部,其实是明军之中武器更新换代最慢的一支力量,但即便是如此,在面对着数十架飞艇的空中轰炸的时候,我也是无能为力,曹统领,这一点,你一定要对亲王殿下说明。”
“陛下已经在长安开始集结所有的骑兵了,但急忙之中,却也很难召集到太多,更别说能将他们组建成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了。”曹辉叹道。郭显成现在想明白了的事情,曹云自然也看清楚了,但想清楚看明白和能不能及时办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雷东!”郭显成提醒道:“将雷东的辽东骑兵召回去,加入到亲王殿下的集团军队之中,不要让他去红河流域,莱州那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作战。”
“但是红河流域却不得不守,徐俊生那里,已经遇上大麻烦了,莱州,只怕也是守不住。”曹辉道。
“红河流域守不守得住都在其次,关键是长安啊!”郭显成道:“雷东的辽东骑兵能在大凌河防御战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会把您的意思转给师傅的,回长安之后,陛下也肯定是要召见您的,到时候,您与皇上详说。”曹辉道,“左右也不急在一时。随着战事的深入,明军突进的越深,他们前进的速度也会越慢,我们大齐比不得他们大明,交通没有那么发达,明军又是一支高度倚赖后勤供应的军队,接下来,他们必然是稳打稳扎,打一地,治一地,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地推进的。”
“正面战场之上,我们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了,其它的方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有。”曹辉点了点头:“我已经将鬼影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都散了出去,每人给了他们一万两银子,要求他们在明军的后方,去拉杆子造反也好,却行刺搞恐怖破坏也好,总之,不能让明军有片刻的安生时刻。大齐统治这片大地达百几十年,总不至于人一走,茶就凉吧,总会还有一些忠贞之士的。即便是越京城,我也派了人过去了,不拘他们干什么,只要在越京城造成恐慌就好。手段虽然下流了一些,但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两国相争,无所不用其极,那里还有脸面一说?”郭显成道。“想必明人在长安,洛阳也是如此吧?”
“长安风声鹤唳,洛阳更是失控了。”曹辉眼中满是阴霾。“大履将倾,山雨欲来风满楼呐,乱世之中,只能用重典,这几个月来,我已经杀了上千人,即便其中有不少的是被冤枉的,但这个时候,我哪有时间去一一甄别,宁杀错,不放过。”
郭显成默然,他能想象得到现在的长安,洛阳等地是如何地惶恐不安,但除了以血腥来镇压之外,又还能有其它什么别的办法呢?
天气虽然阳光明媚,但这一行人却是心中却是凄风苦雨,戚戚惨惨地一路向前行去。
潞州之战,齐人已经大败而归,而在莱州,战事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白天一天的鏖战并没有让夜晚宁静下来,战事的艰难远远地超过了宿迁,陆大远的想象,连陈志华也从螃蟹湾到了莱州南城坐镇。
今天晚上是大年夜,去年的这个时候,莱州还曾放过烟花,燃过爆笔,但今夜,隆隆的炮声,清脆的枪声却已经取代了去年的喜庆,这一夜,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大年夜。
石光荣蜷曲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屋角,正在大口地吃着后勤送上来的一盒饺子。哪怕战事再激烈,明军也没有忘了今天是大年夜,别的没有,一大饭盒饺子还是有的。
“兄弟,请,请,猪肉馅的,美味着呢!”吃几口,马光荣便举着饭盒子向对面的一具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战友致意,这个生瓜蛋子还是没有挺过来,就死在马光荣的身侧。此刻,他冰冷的遗体前方,也放着一盒还冒着热气的饺子。
2072:难忘今宵
马光荣将饭盒放在一边,又抹了抹油光光的嘴,伸长了双腿,舒服地靠在墙壁之上打了一个饱嗝,将目光落在了对面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一盒饺子,幽幽地道:”傻瓜呐,都当兵二年多了,竟然还不知道,只有进了战俘营的敌人,那才叫俘虏吗?这战场之上啊,只有死人对你才是最安全的.便是看到敌人的尸体,也都补上一刀才安心,你倒好,居然去替伤重的敌人裹伤,好心没好报吧,一刀子便要了你的命去了.就算我将那狗东西大卸八块,又还有个屁用啊!”
埋怨几句,抬起脚似乎是想踹这个家伙几脚,但脚刚刚缩回去,却又摊直了,只是无声地叹息起来
明军花费了三天功夫,从江岸一路攻到了第二条街道,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便只有第三条街道,也是最难打的主城了.通往第三天主城的便只有一条宽约五十米,长达四百余级的台阶梯道,其它地方,都是悬崖峭壁
飞艇仍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双方的距离太近,他们无法准确地投弹,便只能在高空之中起到一个警戒放哨的作用而已,还是要靠步兵硬攻
在这样的地势条件之下,敌人的那些投石机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投射,哪怕就是他们用人力从上面滚几个石头下来,对下面的人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石光荣睡不着,也不想睡,指不定接下来,他就要像眼前的这位兄弟,一睡不醒了呢!
抬头看着被打破了几个大洞的屋顶,天上看不见星星,但一个硕大的月亮倒是如银盘一样高挂于空中,幽幽地散发着光芒
明天一定是一个好天气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马光荣一下子抄起了脚边的枪,枪托顶在肩上,瞄准大门口,他这个窝儿,可以清楚地看到大门处,进门的地点却是看不见他的
一个人在门口闪了一下,接着便闪电般地趴在了地下,马光荣听到了滚动的声音,然后又是两个人影一闪,显然是又有两个人进来了.看到那熟悉的战术的动作,马光荣倒是放下心来,是自家兄弟们呐
“外头来的是那部分的?我是水师陆战队第二尉的马光荣.”他扬声叫道
门口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晃荡着站了起来,挡住了门口透过来的火光.”是马光荣兄站啊,我是陈铮.”
“原来是陈校尉!”马光荣一下子站了起来,陈铮是第一尉的校尉,他这个第二尉的校尉目前前面还有一个代字,资历可没法与陈铮比,大明军律,战场之上碰到比自己军衔高的长官,则自动划归于对方指挥,虽然两人现在说起来地位差不多,但马光荣的第二尉现在已经打散了,小猫小狗没剩下多少只,马光荣自然也就要归并到后上来的陈铮的第二尉了
“找半天找不着你,还以为你翘辫子呢,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陈铮大笑着走了过来,目光先是落在那一盒冰冷的饺子之上,再上移,才落到了那张还很稚气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敛去,走到马光荣的身边,学着他也躺了下来
“刚刚把第二条街了一遍,第二尉伤亡很重,没剩下几个了.”陈铮道
马光荣脸上的肌肉抖动了几下,身体却没有丝毫动弹
“接下来的战斗由我们第一尉接替,马兄弟,你下去休息吧!”陈铮拍了拍马光荣的肩膀,”第二尉得留下几个火种.”
马光荣斜着看了他一眼,”长官,我说过要带着我的兄弟们冲顶的,哪怕就只剩我一个了,我也要上去,我上去了,第二尉也就上去了,第二尉的旗子在我怀里揣着呢!至于你所说的火种,嘿嘿,先前不是还有不少人受伤被运下去了吗?总不至于全死了吧?只要他们还活着,第二尉自然也会重建.”
陈铮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也行,那你暂时便归并到我第一尉吧.”
“是,长官.”马光荣点了点头
“今日是大年夜,早前陈大将军来时说过,皇帝陛下会在潞州城里过年,所以我们这里,也要在新年到来的时候拿下整个莱州城,把咱们的军旗插上顶峰.现在离新年第一天还有一点时间,好好休息吧,接下来咱们冲顶.”陈铮道
“行.”马光荣言简意赅
“接下来有节目哦.”陈铮笑道:”虽然打仗,但年还是要过的,陈大将军在南岸看着我们,替我们鼓劲呢!”
“有节目?”马光荣有些诧异
陈铮站了起来,拉着马光荣走到门边,指着江那边的南岸,”你看.”
河对岸,一点火星冲上了高空,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变成了一朵艳丽无比的烟花,缩放在夜空之中
“放烟花?”马光荣张大了嘴巴
“不错,接下来不有更好的.”陈铮嘿嘿地笑着.”咱们上来的是先吃上饺子的,此时下面的营地里,其它人可正围着篝火,吃着饺子,欣赏着烟花呢!”
“早知道还有节目看,就该留几个饺子,我靠,酒我也喝完了,陈校尉,上一次看烟花,还是在泉州港的时候呢!”马光荣很是遗憾地道
“饺子没有了,酒我还有一点.”陈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扁壶,递给了马光荣,”来一口?”
接过扁壶,马光荣大大地喝了一口,却细细地慢慢地往下咽
河对岸,一朵朵的烟花升上了高空,变成了夜空中一朵朵盛开的花朵,绚烂开放,有的更是在空中组成了一个个的大字
“恭喜发财!”
“花开如意!”
“年年有余!”
绚烂的烟花之中,便连顶峰之上的齐军也都默默地站了起来,看着对岸不断升空绽放的烟花,直到对岸放出来的烟花之中,出现了一排排的大明万胜的字眼儿,峰顶的齐军才似乎清醒了过来,喝骂声,污言秽语一时之间震耳欲聋,甚至还有人用投石机将一颗颗的石弹发射下来,打得四处砰砰作响
山脚下的明军不管有没有听到山上的喝骂之声,反正石光荣游目四顾,只看见一个个的第一尉的士兵正在源源不绝地向着那长长的石阶之上摸了过去,而在石阶的下方,一排排的迫击炮已经准备就位了
山下传来了歌声,那是由大明皇帝秦风亲自作词谱曲的一道欢度新年的歌曲<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不论天涯与海角
……
山脚之下,上万已经渡河的明国军人在篝火边,一齐高声唱着这首难忘今宵,没过多久,从南岸也传来了声震九宵的难忘今宵的歌唱之声
马光荣提起了他的大明1式,又走回屋内,弯腰将那个死去的兄弟腰间的子弹匣子,手雷都取了下来别在自己的腰间,将他的大明1式也背在了自己肩上,伸手拍了拍那张已经冰冷僵硬的脸,低声道:”兄弟,走好,我代你去登顶.”
走出了破屋子,他看了一眼陈铮,冲他点了点头,嘴里轻声吟唱着,向着那长长的石头阶梯冲了过去
共祝愿,大明好!
共祝愿,大明好!
难忘今宵的歌声声震莱州南北两岸,峰顶之上的齐军似乎也被整齐划一而又饱含深情的歌声所震慑住了
就在他们哑口无言地发呆地时候,石梯之下,数十门迫击炮突然开始了轰击,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被明军装进炮膛,然后带着刺耳的呼啸之声飞向了石阶的最顶端.而随着呼啸的炮声一齐向着上面狂奔的,正是第一尉的士兵们
跑在最前面的,是提着一支枪,背着一支枪的石光荣
直到炮弹落在峰顶,剧烈的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将横亘在石阶顶端的齐军阵地炸得稀乱的时候,齐军才猛然反应了过来
明人,竟然在这个大年夜,开始了他们又一轮的进攻
反应过来的齐军纷纷冲上了他们的哨位,开始操起手边一切可以攻击的东西向下面展开攻击,石头,擂木,燃烧着的猛火油瓶子,以些弓箭手将身子探出了掩体,拉弓引箭,拼命射击
明军的炮火一直没有停歇,炮弹嗖嗖地从进攻的士兵头上掠过,然后落进了掩体之后,陈铮的命令就是,哪怕这些炮弹落在了自己人的头上,也不准停止射击
炮弹一颗接着一颗的在掩体之上,掩体之后,或者之侧爆炸,涌上来的齐军倒下来一批,又冲上来一批,而台阶之上的明军,也不时有人被石头击中,被擂木击中,被羽箭射中,有的骨碌碌地向下翻滚,有的则是往地上一趴,便再也无法爬起来
没有人在意倒下去的人,只要活着,只要还能动,就拼命地向上跑
石光荣也在跑着,这个时候,什么蛇形跑动的战术动作早就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这样的地形之下,怎么跑,都无法有效地提升生存的可能,唯有向前,取最短的路径向前
就像是有神灵附体,跑在最前面的石光荣居然毫发无损地冲到了最高处,早就抄在手里的手雷被掷了出去
和他一起冲上来的士兵们都是不约而同地抛出了手中的手雷,而此时,站在石光荣身边的那些战士,已经换了好几茬了
2073:攻克莱州
明军的攻击来得突然而猛烈,上一刻,全军上下还在放烟花,高唱着歌曲庆贺新年,下一刻,无数的炮弹便已经落在了齐人的头上。
惯性思维让齐人在这一刻放松了警惕,这是致命的。明人费尽心机,花费了无数银钱所做的这些前期工作,只不守是为了替水师陆战队的第一尉发起这一次致命的攻击而奏响的序曲而已。
第一尉很快就突破了数百级阶梯所构成的天堑,虽然只是在第三街道之上占领了小小的一块阵地,但却像一根楔子一般深深地打进了原本一体的齐军防线之中,将齐军的防线从中断为了两截。
陈铮的第二尉一千人很快便遭受到了来自三个方向之上的齐军的凶猛反扑。齐人很清楚,如果不迅速地将这股明军扑灭,大量的源源不绝的明军后续部队,便将通过这条石阶涌上第三街道。
留给他们的时间当真是不多了。
已经被明军炸得七零八落的齐军防线,迅速成为了明军固守的阵地,战死齐军的尸体被毫不客气地垒了起来,变成了明军的掩体,第二尉的士兵们便趴在这些或冰冷,或还有些热乎气,甚至有些还在抽搐颤抖着的尸体之上,向着三个方向扑上来的齐军拼命开火。
数十门迫击炮此刻已经分散在了阵地的各处,不停地对齐军实施打击,减轻着士兵们的负担。天空之中,无数的石弹如同下雨一般的落下来,强弩带着刺耳的尖啸之声将那些充作掩体的尸体撕得粉碎,一个个火药包被投石机投了进来,在防线之上爆炸。
明军阵地看起来岌岌可危,但却总是摇而不倒,便如同在狂风暴雨之中的大海里的那些礁石,这一刻被怒涛淹没,下一刻,却又顽强地顶住了潮水的轰击而重新露出头来。
马光荣从他的怀里掏出了第二尉的旗帜,找了一根敌人丢弃的长枪,将旗子套了上去,插在了阵地之上,与第一尉的旗帜一齐飘扬在阵地之上。
头上羽箭嗖嗖地飞着,不时会有石块落在他的身周,将周围的东西打得轰轰作响,他却如同石雕一般,半跪在地上,将大明1式搁在一段残缺的掩体之上,冷静地勾动着扳机,他的身侧,一个两条腿都呈现出奇怪的角度翻转着的士兵,正流着冷汗给他压着子弹。现在他有三柄枪交替射击了。
敌人太多了,马光荣不用瞄准,只管将枪管里的子弹射出去,每飞出去一枚子弹,便是一名齐军士兵会倒在他的面前。
一个火药包自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边,导火索哧哧地燃烧着,眼看着便要烧到底部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抄起火药包便向外仍了出去,火药包还在空中飞着尚未落地便已经凌空爆炸,马光荣几乎是在扔出火药包的同时,便整个人蜷缩起来,轰隆一声响过之后,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几乎易了位,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让他忍不住跪地干呕起来。爆炸的其它伤害可以躲,可以闪,但唯有这种强大的冲击波,却是避无可避。
离他不过二三十步的齐军,也被这突然其来的爆炸给放翻了一大片,石光荣干呕了几声之后,将打空的枪往身后一仍,伸手便去拿另一枝枪,这一拿,却拿了一个空,转头看时,那个受了重伤仍在给他压子弹的士兵,此刻头颅低垂,七窍流血,已然牺牲了。
缺少了正面的压制,对面的齐军立刻便冲了上来,石光荣一声大叫,猛地捡起脚边摆放好的一排手雷,拉开火绳便向外扔了过去。
爆炸声不断地响起,但敌人却仍在不停地涌上来。
石光荣准备扔出最后一个手雷的时候,眼前人影闪动,一个齐军已是猛虎下山一般扑了上来,将他死死地压在了身底下,另一只手里闪着寒光的短刀向着石光荣便扎了下来。一把抓住插下来的短刀,手上钻心地疼着,鲜血洒在石光荣的脸上,但石光荣却狞笑着,另一只的大拇指插进了手雷的火硝之上,向外猛然弹动,哧哧地青烟便从手雷之上冒了出来。
那名摁着石光荣的军官惊骇地大叫着想要爬起来,但却被石光荣用两条腿死死地绞着,他弃了刀子,想去抢夺石光荣手中的手雷,但却被石光荣那流着血的手一下子又圈住了脖子用力地向着胸前拉来,两人竟然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周围的齐军都惊慌地向着外面逃去。
陈铮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他最后听到的只是石光荣那带着快意的歌唱声
“共祝愿,大明好!”
歌声还未落下,爆炸之声已经轰然响起。
烟尘散去,陈铮已经看不到石光荣的踪影了,唯有插在他身后的那一面第二尉的旗帜,虽然变成了破布条,却仍然在风中飘扬着。
一排明军冲了上去,枪声齐响,顿时将刚刚冲来的一群齐兵放翻在地,又是一轮手雷,后面的齐军也被扫出了一片空地。
“给我守住第二尉的旗帜,第一尉不死绝,第二尉的旗帜便不能倒。”陈铮怒吼道。
一个完整的严密防守的体系,就如同一个环环相扣的锁链一般,只要其中一个锁扣出了问题,必然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整个体系都会受到影响,现在莱城的防守,便正是如此,徐俊生为了堵住第一个窟窿,不得不从别的地方抽调兵力,当急切之间不能拿下敌人之后,恶果便显现了出来。
陈铮这里是主要的进攻点,但却并不是唯一的一个点,事实上,此时,明军是在全线发动进攻。
从来没有在夜间执行过轰炸任务的飞艇也起飞了,他们冒着极大的风险降低了高度,力图将炸弹尽可能准确地投掷到敌人的脑袋之上。如果说他们投掷炸弹还能勉强忍受,那这些飞艇带着一批批的士兵从空中绳降下来对于齐军的威胁就更大了。
这些士兵占据一小片地方,然后便将随身携带的长长的绳索从峰顶悬垂下去,早已等候在下面的明军便沿着绳索向上攀登,当徐俊生将注意力集中在陈铮的主攻部队上的时候,明军又有好几股小部队从那些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攀爬的地方爬上了峰顶。
齐军不但没有将明军赶下去,反而让明军在他们最后据守的地盘之上四处开花。
徐俊生站在一幢三层高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房屋之上,举着望远镜,脸色沉重地看着整个战场,以他的经验,已经很清楚他要面临失败了。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守上十天半个月的,但现在,从明军开始发动进攻开始,短短的三天时间,他便面临着全面的失败。
石梯那头,随着明军援军的抵达,他们已经稳住了局面,并且开始向外缓缓地扩展着阵地,江滩之上,更多的明军已经整装待发。
他缓缓地移动着望远镜,火光四起的城区之中,有几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悬停在哪里,数根长长的绳索倒垂下来,一个个的明军从上面猿猴一般的溜下来,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等不到来自辽东的援军雷东了,而在管子城的祝若凡至今也全无消息,也是,短短的三天功夫,自己派出去的人,不见得就到了管子城,又或者在半路之上,他便被明人逮了去了。
“徐将军,守不住了!”一名将领满脸血污地闯了进来,“下令撤退吧,再晚,我们就会被明军死死地缠住,连退都退不走了。”
徐俊生放下了望远镜,默默地看着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地街道,苦笑了一声:“退,往哪里退?怀化已经被反叛军给占领了,我们无路可退。战斗吧,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转过身,提起搁在桌上的一把大刀,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放亮的时候,明军已经投入了全部的力量,关震的五千水师陆战队,宿迁的一万部下,陆大远的麾下除了有五千人在监视着管子城方向之外,剩余的也全都投入到了此次战役之中,整个莱州的主城之内,处处都在爆发着战斗。
齐军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便连占据着绝大优势的明军,此时也是处于乱战之中,每一间房屋,每一个巷道,甚至于在一些山洞之中,战斗都在进行着。
直到第一缕阳光破开云海,落在峰顶的时候,枪声,喊杀之声才稀落了下来。浑身血糊糊的关震,提着同样血淋淋的刀,走到了陈志华的身边。
“徐俊生死了,他被我们包围了,不肯投降,引爆了屋里的火药,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关震道。
陈志华点了点头,看着初升的朝阳,“他们有他们的骄傲,死了也就死了,旧的死去,新的才会来临。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莱州也将迎来新生。关将军,军纪要重申,监察官员们的眼睛从现在起,可就睁开了。”
关震点了点头,又匆匆而去,这些天,明军杀红了眼,再不收手,那是要出问题的。
2074:迟来的援军
温暖的阳光之下,一只灰色的兔子却在枯黄的草地之上狂奔着,不时地会在奔跑过程之中突然地改变方向,小小的身子此时却爆发出了绝大的能量.让它亡命奔逃的并不是什么凶猛的野兽,当然,对于它而言,这些骑在马上的家伙比起野兽绝对要可怕得多
数匹战马正在它的身后穷追不舍,马上,一个身材高大的骑士仅凭双腿控马,便驱策如意,骑士张弓搭箭,不管战马如何颠簸,此人的上半身却是稳如泰山
嗖的一声,羽箭脱弦而出,奔跑中的兔子便飞了起来,那支羽箭从它的后门之处贯入,巨大的力量将其带得向前飞出,比起它奔跑的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身后马上骑士纵马狂奔而来,在羽箭力道将尽,中箭的灰兔堪堪就要落地的时候,骑士一个蹬里藏身,轻舒猿臂,已是连兔带箭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骑士勒马转身,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兔子,身后紧跟着的骑士围着他停了下来,齐声喝彩,在奔马之上射中兔子并不出奇,他们也差不多都能做到,但像这样一箭从兔子的后门贯进,嘴里穿出,就非得有百步穿杨的本领不可了
骑士哈哈大笑,随手将兔子抛给了一人,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个时辰,埋锅造饭,吃饱喝足再走.”
“是!”一名骑兵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打马而去
片刻之后,地面微颤,大队的骑兵滚滚而来
红河之畔顿时便热闹了起来.骑兵们有的垒起了简易的锅灶,有的骑着战马从远处拖来了大棵的树木,三两下便劈成了一堆堆的柴禾,一缕缕青烟从河畔冒起,直上天际,没用多少时间,饭的香味便在红河之畔开始飘荡
而更多的骑兵,则是牵着自己的战马走到了河边,一边任由马儿喝着江水,一边从包里掏出刷子,用力地替战马洗刷着脏兮兮的毛发,当马儿喝好水之后,便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把的豆子,塞到马嘴里
直到将自己的战马侍候舒服了,他们才牵着马儿回到了岸上.自己也准备开始吃东西了
这支骑兵,自然就是来自辽东荒原,被齐国皇帝调来支援红河流域徐俊生的雷东所部了
雷东离开辽东荒原之时,只给秦厉留下了五千步卒,剩下的两万骑兵,他全都带走了.他在辽东驻扎多年,对付的又都是辽东女直人,所部一直便是以骑兵为主,在辽东荒原,最不缺的也就是战马了,而且那里的战马个头虽然不大,但耐寒,体力极好,却是难得的战马
两万骑兵,当然不是骑上马便能跑得,还得带上大量的辎重,人还好说一些,战马这玩意儿,其实还是很娇贵的,光吃草不吃粮,三五天下来,四只蹄子便会发软,光是携带着战马吃的粮食,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直到进了红河流域,沿途郡治开始提供补给,他们这才将速度加快
但军情紧急,雷东将他的两万骑兵分成了三部,自己带着五千前军轻装疾进,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莱州支援徐俊生,完成对红河流域入口的封锁,替齐国守住这一大片膏腴之地
柴禾之上架着雷东刚刚前自射杀的那只兔子,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上覆盖上一层青翠的松针,那股清香,便随着烟雾一齐将兔子包裹住,慢慢地向肉内渗去
一名亲兵从火上取下已经烤得金黄的兔子,掏出小刀割下最为肥美的一条兔腿,再上面细细地洒上了一些焦烟,再掏出一个小罐,从里面抖出一些红红的细粉末,用小刀抹得均匀了,这才递给雷东
雷东咬了一口肥美的兔肉,大口咀嚼着,辛辣的滋味便顺着味蕾直冲全身
“舒服!”雷东大笑起来,从腰间取下一个酒葫芦,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看着身边的几个亲卫喉头上下耸动,不过笑着将葫芦扔给了他们,”一人一口,不多了,节约着一点,等咱们打败了明人,却抢了他们的大营,这样的酒,想来要多少有多少.”
几个亲卫大喜,接过葫芦,果然一人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稍微意思了意思
这酒,是来自大明的烧刀子,便是先前亲卫抹在兔肉之上的那层红色的粉末,也是产自大明的辣椒.听说这是大明从海外弄回来的新作物种子
很多地方上的人,压根儿就吃不了这种辛辣的玩意儿,但越京城却因为秦风酷爱这一口,反而大行其道,这东西慢慢地传到了齐国之后,立刻便成了驻扎在辽东荒原之上的雷东的喜爱,在齐国,这种成熟之后便变得红彤彤的作物,更多的是被当作一种观赏植物而存在着,雷东是因为一次回京述职在一家明国越京城风味的餐馆之中吃到这样东西,便开始大量地进口到辽东荒原的
对于在那种酷寒之地生活的人来说,烈酒,辣椒,正是绝配
明齐交恶,大战开始,辣椒这玩意儿倒还可以弄到,但像烧刀子这种烈酒,可就弄不到了,因为这样的烈酒,可是能作为医用物资存在着的,明人自然不肯在两国交战的时候,再将这样的战略物资输出到齐国
也就是雷东这样级别的将领,手里还是有些存货可以光明正大地喝,其余的,大都到了随军军医的手中,根本不可能拿来给你解馋
这支军队一直驻扎在辽东荒原,有的更是几代人便定居在哪里,父子相承,又一向是与野蛮的辽东女直人作战,所以更多地沾染上了不少辽东人的那种彪悍野蛮的气息,对于中原军队,一向是不大看在眼中的.哪怕现在齐军在各大战场之上连战连败,他们也只是唾弃那些中原的军队在花花世界之中迷失了自我,已经退化成了齐军的耻辱,而并没有想过明军到底强大到了那一种地步
雷东知道的更多一些,进入中原之后,便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情报汇集到他的手中,空中的飞艇,水中的巨舰,可以远距离射杀敌人的枪支,以及威力巨大的火炮,他将这些情况分享给了自己麾下的高级将领,却并没广而告之于所有的士兵
未知的总会让人恐惧.他不想让自己的士兵在没有上战场之前,便对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有一种恐惧感
雷东其实自己也不太在乎,他是骑兵,崇尚的是来去如风的进攻,是机动灵活的穿插,在不停歇的运动之中寻找到机会给予敌人致命一击.一击不中,立即便飘然而走,以便寻找到下一次的机会.他才不会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那是徐俊生的事情,他要做的,只是像一头野狼一般偷偷地在一侧窥视,逮着机会便上来咬一口
来的路上,他已经拿到了明军在莱州的军事布署,没有大规模的骑兵.这对于他而言,那就更好了,河上有船他怕个屁啊,船能上岸?至于那些步卒,也就能在远远地看到骑兵之后,便赶紧排好紧密的阵形等着自己进攻吧?唯一可虑的便是那些在天上飘着的飞艇了
不过飞艇再厉害,也不可能撼动自己的根本
嘴里大嚼着兔肉,脑子里却在想着双方的优劣.想来想去,自己似乎并没有失败的理由
他站了起来,看着悠闲在用嘴拱着地上的枯草,想要寻些新鲜草根出来吃的战马,看着那些轻松地吃着饭,高声谈笑着的士兵,他微笑了起来.兵精将猛,在其它大齐军队连吃败仗的时候,自己将会让大齐大吃一惊的.也要让明人知道,大齐,不是没有能打的将军
轻松地踱着步子,他极目无舒,看着奔腾的红河水,这条横贯了几乎整个齐国的大河,滋润着大齐最为富庶的区域,这样壮美的山河,自然不容明人前来践踏
雷东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他警觉地抬起头来,耳边那些嗡嗡的声音,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
从腰间取下望远镜,他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天空之中搜寻着
飞艇!
他几乎叫了出来
明人的飞艇!
雷东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距离莱州还有上百里的距离,明军的飞艇居然已经深入红河流域这么远了
“警戒!”他大声喝道
数千骑兵立即开始行动了起来
“散开,不要列队,拉得越开越好!”雷东的目光随着飞艇的移动而移动着
天空之中,杜毅也发现了目标.这么大一片乌泱泱的骑兵,想不发现都难.飞艇开始加速,飞到了这片骑兵的上空,高高地开始盘旋着,杜毅也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下面的敌人
他是循着那些冲天而起的炊烟飞过来的,如果没有这些炊烟的指引,想要找到这些敌人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果然是雷东的骑兵!”杜毅看着下方的旗号,”总算是找到你了.准备炸弹,我们给他们一些惊喜.”
“艇长,他们的部队拉得好开,投掷炸弹,只怕没有多少作用!”投弹手趴在投弹口,向下张望着
“管他呢,又不是说要杀伤多少,见面礼嘛,先让这些土包子开开眼!”杜毅大笑着道:”降低高度到一百五十米左右,这些王八蛋没有重弩,只有羽箭,他们的箭要是能射到一百五十步开外算我输!”
2075:进退两难的雷东
雷东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巨大的飞艇降低了高度,透过望远镜,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从对方的舷窗之上探出来的一个硕大的脑袋,那人手中也举着一个望远镜,似乎是发现了雷东也在观察着他,他突然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伸出了左手,冲着雷东高高地竖起了中指。
飞艇向着雷东急速飞来,在望远镜中,那个巨大的飞行物似乎正在当头向他压来,而那根高高竖起的中指亦在急速地变大,雷东猛然放下了望远镜。飞艇立即从他的眼前远去,但一个个黑乎乎的家伙却从飞艇的肚子下面吐了出来,其中一枚,竟然是飘飘悠悠地向着雷东飞来。
雷东立即打马向着一侧奔去,跑出百十来米的时候,那枚落下来的炸弹轰然爆炸,烟尘夹着泥土飞起老高。随着第一颗的炸响,十余颗落下来的炸弹在方圆里许的范围之内连接炸响,场面瞬间就失控了。
雷东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他的确将队伍散开了,这些炸弹并不会对他的队伍造成多大的杀伤,但他忘了,他带来的这些来自辽东荒原的战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甚至于他的那些士兵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武器。
在辽东,他只是听完颜家族的人描绘过这些武器爆炸时的场面,但听人说和亲自经历,却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战马被吓着了。
平时里,这些温顺的,和骑手心意相通的战马在这一瞬间完全失控了,嘶鸣着四处狂奔,丝毫不管不顾背上的骑士的操控。
雷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瞬间便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有的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却又瞬间爬起来,马上的骑士却被掀翻在地,有的战马直接折断了马腿,躺在地上哀鸣不已,更有不少的战马在惊慌的四处狂奔之中慌不择路,竟然一头撞在了一起,不论是战马还是马上骑士,非死即伤。
明军飞艇投下的炮弹没有炸死炸伤一个人,齐国骑兵却仍然损失巨大。
雷东狂怒不已,看着在头顶之上耀武扬威盘旋的飞艇,扬手取下弓箭,弓开满月,嗖的一箭便身向空中的飞艇。
但他注定是要失望的,杜毅是一个经验异常丰富的战斗飞艇的指挥官,他指挥下的飞艇,刚好便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外,一箭射出,在距离飞艇还有十数米的距离之上,便已经无力地坠了下来。
杜毅冲着雷东的方向哈哈大笑,在地上无数骑兵如雨的羽箭射击之上,悠闲地拉起了高度,绕场飞了一圈之后,大摇大摆地向着来路飞去。
混乱在整整一个时辰之后才得到控制,战马损失了上百匹,还有数十匹在马上骑士给颠下来之后,跑得不知去向,数十名士兵受伤,死亡了十余人。
雷东脸色木然,这些伤亡对于整支部队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士气的打击来说,却是无以伦比,而更让雷东担心的是,既然明军的飞艇可以深入到这里,自然就能再继续向前,在他的后方,可还跟着他的主力部队以及大量的后勤辎重,在面对这样的空袭的时候,他们应对的措施只会更加可怜。
眼下继续前进是不可能的,只能就地扎下营寨,一边向着莱州方向派出更多的斥候,一边派人原路赶回去警告后续部队注意来自天空中的敌人,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经擦黑了。
扎下营盘之后,部队之中再也没有了早前的欢声笑语,偌大的营地之内,寂然无声,显然,白天的一幕对于这些来自辽东荒原的骑兵而言,冲击是无以伦比的,战争的模式,与他们映象之中的战斗方式,似乎截然不同。
雷东夜不能寐,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他所不知道的是,那艘天空之中的飞艇在轰炸完了他之后,便立即返回了莱州城,北城已经被彻底打烂了,陈志华的大将军行辕依旧设在了南城原本的莱州郡守衙门之中。
“他倒是来得快!”陈志华笑着摇摇头:“一支全骑兵队伍,说起来也不太好对付呢!我们在空中,水上都有绝对优势,但在陆上,可没有成建制的骑兵对付他。”
“天天炸他丫的。”杜毅今天过足了瘾头,还想着要去炸上几趟。
“空袭那是必然的。”陈志华道:“但对于全骑兵的敌人来说,惊骇是有的,却难能造成大规模的损失。明天空军仍然出击,不过不是打击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而是去寻找他的后勤辎重部队,着重打击他的后勤。”
“明白了!”杜毅点了点头:“大将军,邸报上说,昆凌战区那边集结了数十艘战斗飞艇一齐出动轰炸,我们这里,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九艘了,大将军能不能向上提请多调一些过来啊?飞艇一多,进行地毯式的轰炸,就是骑兵,也能将他们炸个七荤八素。”
“飞艇的调配,朝廷会有统一的安排,指不定什么时候昆凌战区的飞艇就会全部转场到我们这里来,也或者你还会被调到武陵战区去。”陈志华笑道:“你们在空中来去自如,千里路程也不过一两日功夫。”
“那倒是!”杜毅面有得色。
“既然发现了雷东的踪迹,当然也不能让他太过于逍遥,除了杜毅的飞艇部队要持续不断地对他进行骚扰之外,水师这边更是要大动了。”陈志华接着道。
关震点了点头。
“所有的船只都集合起来,沿红河溯流而上,同时运送步兵抵达关键节点,争取将雷东封死在一定的区域之内。”陈志华扯开了地图,指着上面标出来的红点对关震道。“莱州之战,水师陆战队和宿迁所部都受损颇大,这一次的穿插便由陆大远部完成。”
“遵命!”
“陆将军,占领这些关键节点,然后便固守,万不可与对方在野外浪战,对手是全部来自辽东荒原的骑兵,战斗力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机动灵活性不是你所能比的。我们要做的是做一个链子,慢慢地向中间收紧,直到最后勒死他,而不是想一举破敌。”陈志华叮嘱道。
“末将明白。”
“关震,你的炮艇和水师陆战队还是要行动的,一来是掩护运兵船,二来,要利用你们的火力的机动优势,时不时地对雷东进行骚扰打击,最好是逼得他不得不远离河岸。”
“明白了。”
“宿将军,你部休整之后,将从正面缓缓推进,最多半个月之后,我们的后续支援部队将会大规模地进入到莱州,到了那个时候,雷东要是不快跑的话,就会落进我们这个巨大的陷阱之中,窒息而死。”
有了第一次被袭击的经历之后,雷东再也不敢大摇大摆的行军,而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但这样的行动也只持续了两天之后,雷东便陷入到了两难之中。
打探消息的斥候带来了莱州已经失陷,徐俊生所部全军覆灭,连徐俊生都已经战死的消息之后,雷东顿时便彷徨了。
是继续前进反攻莱州还是退回密州郡城去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命令,这是一个问题。向前,全部是骑兵的他,根本不可能夺回失地。向后退回密州,朝廷没有命令下来,自己能擅自改变朝廷的政令?
“河上有船!”伴随着警戒的哨兵们飞马赶回,数千骑兵再一次紧张了起来,雷东纵马奔上大堤,看着红河之上,十数条挂着大明旗帜的大船满载着一船船的士兵,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向着上游而去,顿时便让雷东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队队的骑兵们上了大堤,默默地看着在江中心航行的明国大船,同样的,与他们映象之中的船只不一样,看不到划动的桨片,倒是船的尾部鼓起一阵阵的巨浪,推动着大船向前前进。船上的明军,甚至冲着他们大声鼓噪着。
这倒也是战争之中的一倒奇景,两军仅仅只隔着半条河,却彼此相安无事。但这样的场景也只不过持续了短短的一段时间,数艘炮艇从船队之中脱离出来,向着岸边行来。雷东看到那两艘与众不同的船只之上,那巨大的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自己的军队,猛然想起在邸报之上看到的明军在红河之上出现的那种炮艇,这不就是吗?
“撤退,撤退!”他大声呼喊了起来。
骑兵们虽然有些莫名所以,但仍然纷纷拉转战马向着大堤之下退去,也就在这一刻,两艘炮艇之上的四门速射炮开始了猛烈的炮击。
这一轮打击持续时间更短,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对雷东所部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士兵们对于天上的飞艇还有一种本能的畏惧,但对于船只,却是司空见惯,只是万万想不到,明军的船只与他们想象中的船只是完全不同的。
正如杜毅所说,这支来自辽东荒原之上的彪悍骑兵在冷兵器时代或者是极为厉害的,但在已经装备了热兵器的明军面前,的的确确是一些土包子,还不如已经全军覆灭的徐俊生所部有经验。
2076:兵变
雷东是一个经验异常丰富的将领,可以说,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打仗,明人的大船载着无数的士兵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向着红河上游运动,想要干什么他用屁股想也能想清楚.因为他以前在辽东荒原之上也经常干这样的事情.利用自己优势的兵力,大范围的穿插,迂回,然后将自己的敌人包裹在一定的范围内之后,再一口吃掉
他可不会认为因为自己全部是骑兵都觉得明人想有步兵包围自己是痴人说梦,这与地形有着极大的关系,如果是在一望无际的辽东荒原之上,明人这样做,他只会大笑几声便任由对方去施为,然后潇洒的利用自己极强的机动性来让对手永远只能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吃灰,不但达不到他们的目的,还会被自己无处不在的攻击打得体无完肤
但在红河流域是不一样的,这里有高山,有河流,有滩涂,很多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运动,明军只要卡住一些要点,就能限制自己的活动方向,对手卡住的要点越多,自己活动的范围就会越小,到最后,就不得不随着对手的心意,去走自己那条最不愿意走的道路,而很显然,在这条道路之上,明军的大部队一定已经在严阵地待地待着自己
问题是,自己不知道明人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动一场针对自己的战争.到了这样的一个时刻,骑兵的机动性会被限制到最低,在头上有飞艇,河里有战船的明军面前,自己的任何机动都会被敌人事先侦知
而除了这些,只怕自己别想有一天能安安生生的渡过,走得靠近红河了,他们的炮艇会对自己进行炮击,甚至他们船上的士卒会下船来攻击自己,一击即走,自己的反击还没有开始,他们就已经跑回到了船上,可即便离河远了,天空之中的飞艇也会无时无刻的袭击自己
如果自己仅仅只有身边的这几千骑兵,那还好说一些,但在自己的身后,还有携带着大量辎重的主力部队,他们可不能像自己这样想走就走
所以在短短的几次接触之后,雷东立即便转身便走.什么反攻莱州,什么朝廷的命令,这一刻,他都是不管不顾了.在辽东荒原多年,他也学会了女直人的生存法则,只要自己先生存下来了,才能谈得上以后.见机不对,马上跑路,这不丢人
他的第一站,便是密州郡城,然后再见机行事,不管怎么说,他得先跳出明军正在为他布设的这个大圈子才能说他.骑兵,是需要战术空间的.骑兵越多,需要的空间越大
陈志华完全没有想到雷东如此的机警,本来他以为自己的动作为惹怒这位齐国将军从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想不到最终弄巧成拙,对方居然是属泥鳅的,一见事不对,立马转身便跑,这样的一位对手,存在于红河流域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以后与他还有的纠缠了
当然,雷东跑了,最多也只是让陈志华遗憾而已,既定的战略,仍然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陈志华对于红河流域采取的战略,并不是准备一地一地的这样平推过去,生生不息流淌不绝的红河流域,便是他最好的利器,利用掌空着水道的优势,他准备将自己的兵力远远的投送出去,采取蛙跳战术,先挑最中间的打
周济云在昆凌战区不可能采取这样的战术,因为他不能像陈志华这样,随心所欲大规模的调送兵力,便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平平推进
陈志华的得意算盘便是绕过密州,先将翼州打下来,拿下了翼州,往前,兵锋可以直指洛阳,后一侧,可以合围兖州,往后,可以将密州关门打狗.说不定还能将跑得恁快的雷东再一次给关在屋子里头
现在的陈志华可谓是财大气粗了,周立的大楚号战斗编队,正在源源不绝地把他的后援部队运上来,这些可都是由退役老兵组建而起的军团,大战开始之后,大明朝廷一声令下,这些老兵们便义无反顾地重新披挂上阵了.不管是战斗力,还是战斗经验,比起其它几个战区,只会强不会差
第一批抵达的援军,便多达三万人,一个月后,这个数目将再翻上一番.所以陈志华才敢采取这样的战略
红河流域之上由此出现了奇怪的一幕,明军在大幅度地向前跨进,而雷东也在不停地后退,两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有时候甚至相隔不过数里地,不过一个是在河里乘船而行,一个却是在岸上策马奔腾.至于那些驻守地方上的齐国军队,守土有责,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越过了他们,直奔翼州而去
当明军在翼州登陆的时候,密州便被彻底隔断了.雷东曾试图在明军登陆的时候展开一次攻击,但在炮船,飞艇强悍的火力掩护之下,明军有条不紊地登陆,当他们列成阵齐的阵容,当他们拖出一门门黑洞洞的火炮的时候,雷东便又转身离去
在雷东看来,只要他们上了岸,自己总是有机会的,他就不相信,明军会永远不露出破绽
而此时尚在管子城的祝若凡,却陷入到了困境当中.他的部众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徐俊生覆灭的太快,在祝若凡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之前,短短的几天时间,徐俊生就没有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祝若凡后悔了
他必须马上离开管子城,因为明军的下一个目标,必然会是他
他是这样想的,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明军虽然有源源不绝的援军自螃蟹湾登陆,却没有向他这里增加一兵一卒,在他的前方,始终只有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在监视着他.来援的明军匆匆而来,便又登船匆匆而去
很快,他便知道了明军的动向.陈志华的战略让他目瞪口呆,陈志华当真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一刀插向红河流域的腹心,极其大胆的将他这支多达两万余人的部队留在了管子城
是反攻莱州,还是退入兖州,两条路摆在了祝若凡的面前,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退入兖州,因为在兖州,还有一支两万人的齐军驻扎,两下合兵一处,与明军亦有一战之力
直到他下达了向兖州撤退的命令之后,他才发现,事情不对了,他的部下,找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撤退,一次两次他还没有放在心上,但数天之后,他终于发现不妙了
他的部下,有多人在与明人有接触的痕迹
没等他及时地作出反应,将这场危机解决在初发阶段,管子城中,一场兵变已经发生了,他的部下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孤独地坐在管子城城守府中,身边只余下了五百余人的亲兵.而整个城池之中,到处都是人喊马嘶之声,无数人齐齐踩踏在地上的脚步,还有清脆的马蹄声,在迅速地向着城守府逼近
“何至于此?”祝若凡长叹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容苍白的妻子和身子颤抖的儿子,他站起身,伸开双臂,重重地拥抱了两人一下,解下腰间的佩刀,竟就这样赤手空拳地走出了城守府
整个城守府,已经被兵变的士兵重重地包围了.而领头的,都是祝若凡曾给最信任的手下,与他一起并肩战斗过的袍泽
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城守府,不管是领头的将领,还是普通的士卒,却都默然不语地静静地立在台阶之下,台阶之上,数十名祝若凡的亲兵虽然脸色苍白,却仍然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枪
短短的数步阶梯,却没有一个兵变的官兵踏上去
大门轰然打开,祝若凡赤手空拳地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双眼赤红地看着街道之上密密匝匝的叛军
“祝将军.”领头的一名将领一下子跪了下来
大街之上,所有的士兵都单膝下跪
“祝将军,大势已去了,我们不想再打了,我们也不想背井离乡,我们想回莱州,我们想到亲人在一起,请将军带着我们回去吧.明国人已经答应了我们,只要我们回去,既往不咎.”将领声音有些悲怆
祝若凡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庞之上慢慢地滑过,所过之处,士兵们无不垂下了眼睑.他突然笑了起来
“各位,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他声音低沉,”你们今天,准备杀了我吗?”
“祝将军,我们怎么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让你带领着我们回到莱州而已.”领头的将领赶紧道
“要我带着你们回莱州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反攻莱州,而不是投降.”祝若凡大声道.目光再一次逼视着众人:”所以,你们现在要杀了我吗?”
没有人应声
祝若凡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们不愿意杀了我,我也不会跟着你们一起向明军投降,那么,请让我离开吧!”祝若凡的声音悲怆地道
“祝将军,我们抛下徐俊生离开莱州,现在又投了明军,你若离开我们去了兖州,朝廷是不会放过你的.”将领大声劝道
“生死由命,如果朝廷要治我的罪,那也是我罪有应得.”祝若凡淡淡地道:”求仁得仁,我不后悔.”
全场一片寂静,只余下了火把在风中烧得劈劈啪啪作响
天色微明的时候,祝若凡带着他的妻我已经数百亲兵,在他原本的两万麾下的注视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管子城,向着兖州方向,缓缓而去
当他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的时候,管子城齐国的龙旗被降下了城头,一名士兵随手一抛,这面旗帜便从城头之上飘然落向了城下的尘埃之中,而大明的日月旗则高高地升上了管子城的上空
2077:非人
旷野之上,两支大军正在缓缓地互相接近着
在红河流域,昆凌战区的大明军队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武陵战区,也终于开始发动了对常宁郡的总攻
野狗指挥着左路军,对常宁郡下的开平,发动了猛攻
“大将军,我来冲第一阵.”抚远营王筠看着远处正在接近的齐军,兴奋地对着野狗道
野狗斜睨了他一眼:”滚一边儿去,有老子苍狼营在的地方,什么时候轮到你抚远营当先锋的?”
王筠不满地道:”大将军,您现在左路军的指挥官,苍狼营的主将是马上有,您可不能厚此薄彼,要一碗水端平才好呢!”
野狗哧的一声笑:”老了就厚此薄彼了,你待怎的?马上有,你说说,苍狼营谁说了算?”
马上有嗤嗤地笑着,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很是狗腿地凑到了野狗的战马前:”苍狼营当然听大将军的,你一句话的事儿.”
野狗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王筠,”苍狼营打头阵,陆一帆,你带着厚土营给我打击齐军的左翼,王筠,你的抚远营给我守住本阵,掩护炮兵,瞅准时机,再加入战场,一锤定音.”
如今又心宽体胖的陆一帆连连点头,胖乎乎的脸上肌肉一阵阵地抖动
王筠顿时勃然大怒:”大将军,苍狼营跟我抢也就罢了,怎么厚土营也排到了老子的前面,我不服,您瞧这个死胖子,他能冲锋吗?”
陆一帆干咳了一声:”王将军不要搞人身攻击,我胖是胖了点,但还是能冲锋打仗的.”
王筠冷哼一声:”你还抡得起刀吗?冲锋杀敌?用你的一身肥肉把敌人压死?”
陆一帆却是一个好脾气的,被王筠连连攻击,却仍然是笑咪咪地道:”不管我是砍死的,还是压死的,总之把敌人弄死就好了.王将军还是好好地在后面压阵吧!”
王筠顿时气得无语,陆一帆这个人就如同他身的那堆肥肉一般无二,软绵绵的毫不着力,你用尽全力一拳打过去,却啥反应也没有.一轮攻击无效,王筠便也闭上了嘴巴,别看陆一帆这个脾气好,但这家伙却是有后台的,皇后娘娘救命恩人这个名头,够这个死胖子吃一辈子的了,不然大明将星辈出,哪里轮到这个平庸的家伙坐在厚土营主将的位置之上稳如泰山?
看着王筠在哪里气都喘不匀的模样,野狗哼了一声,”老子是要去冲锋打头阵的,你得给老子站在中军旗下指挥统筹整个战局,陆胖子干得了这个?”
“什么?您要去冲锋?”王筠大吃一惊:”大将军,你身份不同,怎么能去冲锋打头阵,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能杀老子的齐国人还没有生出来呢?你这是在咒我吗?”野狗狠狠地剜了一眼王筠,”老子打仗,不亲自冲锋浑身骨头都发痒,你以为吴大将军干嘛把你配到我麾下来,就是让你干这活儿的.”
王筠顿时无语,摊上这么一个大将军,也不知道是他的福气还是霉运,只要一有战斗,这位大将军便兴高采烈地冲锋在前,自己这个正牌子的前锋每每都成为了压阵的后军,负责给这位冲锋的大将军兜底
不待他再想说些什么,耳边已经传来了炮兵指挥官的吼叫声,他立即闭上了嘴巴,大战当前,野狗既然已经分配下来,再争论已经于事无补.只能拱拱手道:”大将军旗开得胜.”
野狗大笑一声,纵马向前
前方,整个苍狼营已经展开了攻击阵形.而左翼,陆一帆这个死胖子的厚土营也已经拉开了架式
火炮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
现在战斗的伊始,总是以炮兵的率先开火而展开的
明军配备了大量的火炮,而齐军的炮兵数量也不少,唯一的区别就是,明军的火炮质量更好,炮弹飞得更远,应用的是清一色的开花弹,而齐国常宁郡的鲜碧松铸造了大量的质量低劣的火炮,虽然也能打响,但射程却近,而且造不出开花弹的他们,只能使用实心弹
于是在王筠的视野之中,便看到在明军的炮火轰炸之中,齐军人仰马翻,但却仍然沉默着向前推进,最前面的,是数以千计的骑兵,在明军炮火一响之后,他们立即便开始了冲锋,在他们的身后,大量的步卒也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拼命地向前奔跑起来,只是在他们的后方,留下了大量的军卒保护着他们的火炮,霹雳火等远程远武器缓缓向前推进
他们还至少需要前进百余步,才能对明军展开攻击
指挥齐军作战的是鲜碧松的侄子鲜于辅,他现在给了明军炮兵两个选择,要么攻击我的远程打击部队,要么便轰炸我的进攻军伍
明军的炮火给出的答案清晰明了,那就是集中火力轰炸齐军的炮兵,霹雳火等远程攻击部队,一枚枚炮弹落下,伴随着剧烈的爆炸之声,一门门装在车上的火炮被掀翻,一辆辆霹雳火车被炸成碎片
纵然损失惨重,但齐军仍然在顽强地向前推进,抵达了目的地,他们迅速地稳定下火炮,炮兵们开始迅速地填装火药,装上炮弹
轰鸣声响起,他们终于开始了还击
不过相对于明军凶猛的火力,齐军的炮火显得极其零星而孤单
野狗骑着战马,冲在最前方,与他的麾下不同,这位大将军,连最基本的盔甲也没有穿,一身钢筋铁骨,就是他最好的护持.野狗这一辈子,永远也无法抵达宗师的境界,但他的一身战斗力,便是宗师级的高手也颇感头疼,在大明,就算是贺人屠这样的杀伤力巨大的宗师级高手也不愿与野狗缠头,因为你干他一下,他浑然无事,要是让他干你一下,那就不是玩儿的了
野蛮是那些人给野狗的一致评价
这是一个单纯的只为战斗而生的人
此刻的他,便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地撞进了迎面而来的齐兵骑兵群中.手中的大刀搂头劈下,冲锋在最前面的一名齐军将领横枪一格,嚓的一声轻响,枪杆从中一折为二,跟着大刀便从对手的肩头斩了下去,干净利落地将对方半边身子给切了下来,鲜血狂喷涌了野狗一身
撞入骑兵群中的野狗也立即便成了对手集中攻击的靶子
在他的后方,马上有无奈地看着自家凶悍无比的大将军,他们可没有野狗这样的本事,一个冲锋,便干脆利落地杀到了敌人的核心群里.跟在野狗后面冲锋的一队骑兵,此刻已经被敌人隔断了
冷兵器之下的近身格斗,齐军可是一点儿也不差
野狗的大刀舞得风车一般的转动,但凡被他沾着靠着,无不是非死即杀.不过杀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这个时候,即便是再害怕野狗的人,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骑兵之后,大量的步兵已经涌了上来,双方已经紧密地厮缠到了一起
王筠死死地盯着野狗所在的方向,心情也随着野狗的出没而起起落落,野狗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能有好日子过,但他们又无法节制这位任性的大将军,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不再在这位大将军麾下干活了,心脏实在是受不了
眼看着野狗又被人淹没了,他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但转眼之间,便看到野狗如同一个血人一般又从密集的人群之中杀了出来,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的战马已经不见了,手里的大刀也看不到了,两只手抓着两柄抢来的长枪,不停地抽打着
对,就是抽打着,而不是刺杀
一名齐军将领咆哮着策马冲向了野狗,野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在他的左冲右突之下,苍狼营已经深深地嵌进了齐军的军阵当中,齐人有被苍狼营从中捅穿的风险,这名将领只能鼓起勇气向野狗发起了冲锋
万一杀死了他呢!
野狗此时将手里的长枪尽数投掷了出去,听到马蹄声响,他猛然回过头来,冲撞而来的战马,离他已经不过数步之遥了,马上骑士脸露喜色,伏在马上,手挺长枪正向着野狗捅刺过来
野狗大吼一声,声如霹雳,那匹冲锋的战马,居然顿了一下,就是这稍稍的一顿,野狗已是侧转了半个身子,伸手一抓,将刺来的长枪抓在手里,只是一抡,那名齐军将领便如同炮弹一样冲天而起,而转过身子来的野狗吼声未绝,粗壮的拳头已经击打在马身上.那匹战马便也如同他的主人一样,高高地飞起,重重地落下
野狗周围的人,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在这一刻都惊呆了
这他娘的还算是人吗?
王筠也张大了嘴巴,伸出了舌头,连涎水都流了出来而尚不自知.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伸手抹掉嘴巴上的口水
这就不是人!
他掉头看向左翼,不出他所料,厚土营在陆一帆的带领之下打得四平八稳,正和敌人纠缠着呢,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就算王筠再看不起这个胖子,也不得不承认,至少这家伙还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具有最基本的军事素质,左翼虽然没有取得突破,但也不会对其它战场造成拖累,他还是成功地让齐军的右翼完全无法兼顾到中央主战场
2078:大战之前
吴岭举着望远镜,望着远处的常宁郡城,站在他这个位置之上,即便是有望远镜的帮助,常宁郡城在他的眼中,也不过一个小盒子大小,而在这个小盒子的周围,无数的碉堡,壕沟,胸墙密密麻麻,除了偶尔看到有一些士兵在晃动之外,整个防区之内,一片死寂,完全看不出,在这片防区之内,鲜碧松布置了数万士兵在等候着明军的进攻
鲜碧松不愧是防守大家,历经数年,他经营的这道防线,让吴岭也是颇为挠头,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光,他终于扫平了常宁郡最外围的防御,直逼常宁郡郡城,但更艰苦的战斗,也正在等待着他
吴岭现在有些埋怨当初陛下将水泥配方交给了齐国,又让齐国人学去了钢筋学泥结构的建筑工艺,结果就是导致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些城池,碉堡全都是这样的建筑,早前的战斗,已经清楚地表明了,以大明如今的炸弹的威力,无法对这些钢泥水泥的堡垒形成有效的破坏,想要打垮对方,那就是一个个的硬打过去
但这都要是用人命来填的
三路大军,周济云那边已经将郭显成的大军给赶回到了大凌河一带,陈志华的红河流域军团后发而先至,如今他采用的蛙跳战术战绩显署,已经将红河流域给切割得支离破碎,像兖州就是在被割离之后选择了投降,密州在与宿迁打了一仗之后,也向明军投降,如今陈志华已经兵锋已经直指洛阳了
倒是他这个一直在准备着对齐战争的武陵集团落在了后面
当然,吴岭并不着急.因为面对的敌人还是不一样的.吴岭对面的鲜碧松所率领的,是齐国曾经最精锐的边军,历经多次军改,大量的龙镶军充斥到了这支部队之后,使得这支部队的战斗力非常加大,更重要的是,战斗意志非常强烈
而且,鲜碧松丝毫没有以空间换时间的想法,他似乎就是要打定注意在常宁郡与明军决一死战了,从开始的超过二十万大军,在与明军不间断的较量之中,已经被明军消灭了大约五万余人,但他仍然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常宁郡
对于吴岭来说,他很喜欢对手的这个想法,这意味着,他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只要在常宁郡干掉了对方的主力,他的面前,将再无强力的敌人可以阻拦他的步伐,别看现在周济云快要抵达大凌河了,但曹冲亲自率领的从潞州撤回去的齐军主力再加上长安周边的军队在大凌河布防,他要面对的艰苦战事才刚刚开始呢!
或者等自己打到了长安的西郊的时候,周济云还在与曹冲较劲呢
天空之中传来了巨大的噪音,近二十架飞艇从他的头上飞过,向着远处的常宁郡城飞去,这样的轰炸已经持续了十来天了,几乎已经成了例行公事
被齐人称之为魔王的吴岭打起仗几乎没有什么禁忌,轰炸常宁郡城的部队,可以任意在常宁郡内投下他们的炸弹,不管下面是军事设施,敌人部队抑或是贫民.在吴岭看来,任何打击敌人士气的行为都是可以得到允许的.不要说百姓无辜这种话,一场灭国之战,没有谁是无辜的,那些普通百姓,难道不会变成抵抗者吗?他们难道不会对守城的士兵提供支援吗?哪怕就是抬一抬伤员,送一送饭食,在吴岭看来,都是一种对明军的战斗行为
但是今天是不一样的,今天不再是例行轰炸,而是部攻的序曲
常宁郡城环城十余里,超过十万明军便分布于其中的三个方向之上,只留下了往开平一个方向,当然这并不是吴岭围三缺一,而是因为在开平,武陵战区的另一位大将军野狗正在率部猛攻.吴岭毫不怀疑野狗会轻松地拿下开平,这样最后一个口子也就被封上了
吴岭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他并不想让鲜碧松还有后退的空间.求仁得仁,鲜碧松既然想在常宁郡死战,吴岭便决定成全于他
在他的周围,站满了明军的高级将领,矿工营陆丰,猛虎营陈家洛,宝清营邹正,洪水营陈金华,撼山营大柱,逐电营李小丫,新宁营车,当然,还有他自己的猎豹营,再加上如今在开平的苍狼营,抚远营,厚土营,大明军队的老牌子营头,基本上都集中到了他的手下.当年威震天下的大明老营,也就只剩下了锐金营,磐石营在越京城驻防,追风营和烈火敢死营如今跟着皇帝陛下在昆凌战区了
在一大群高级将领之间,一位高处深目黄毛的将领格外引人注目,他叫威斯凯尔,西大陆马特乌斯大公麾下的悍将,如今在吴岭麾下作战,已经快满一年了
当然,除了大群的武将之外,还有一位身着紫袍的文官也很是吸晴,这是大明礼部的程维高.程维高曾经是开平郡的郡守,最早归顺秦风的前越高官,两年前刚刚卸任回到越京城任职,或者说是被迫卸任.礼部尚书自然是大明高官显贵,但如今也基本上只是显贵而没有实权了,秦风新成立了教育部,将其从礼部之中分离了出来,生生地将礼部之中原本最有权势的工作给剥离了出来
虽然如今礼部因为大明开拓海外殖民地而多了一些外交的任务,但总体来说,这位礼部尚书是很清闲的
当然,清不清闲也是看谁了,程维高自然不甘心成为越京城的一个吉祥物,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比方说来前线慰军,这样做可以很合适地增加他的暴光率,让大明上上下下都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人物.之所以选择来武陵战区,自然是因为这里全都是秦风的嫡系部队,他来这儿,不会让人猜忌
他的到来,的确是让整个武陵战区轰动了,因为他带来的既非是犒赏的银两,也不是无数的酒肉,而是无数的美人儿
程维高招集了大明最有名的那些戏班子,甚至于紫萝掌管的天上人间,也派出了他们最好的舞团跟着程维高到了前线
这是大明军队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来慰问前线军队
可以想象长年呆在兵营之中的这些血气方刚的大兵们,一下子见到了如此多的茑茑燕燕的女子,该是多么的血脉贲张
程维高还是很下了一番本钱的,所有的这些团队演出的节目,清一色的都是他召集高手重新编写的本子和编练的舞蹈,主题只有一个,早日打败齐国人,拯救齐国百姓于水火之中,然后自己可以回到家乡去与亲人团聚
文人们煽动情绪的本领那是一流的,吴岭本来还很担心这些女人进了军营,会让士失们心猿意马,不利于战斗,但几场演出下来,士气非但不跌还空前高涨起来,这才放心地让程维高带着他的这些美女团队们在各个营头里轮翻演出
程维高甚至没有忘了吴岭的麾下还有一支西大队的军队,他竟然还打了盖森和斯腾森两个人出马,编了一段西大陆的传统歌舞给威斯凯尔的麾下演出
事情也正如程维高所希望的那样,大明周报以头版头条大力渲染了他这一次劳军,效果如此的显著,以致于政事堂的首辅金景南也不得不考虑对红河流域和昆凌战区也同样这样来一遭
“大将军!”金发碧眼的威斯凯尔翻身下马,走到了吴岭的跟前,抱拳道.来这里日久,对于大明的礼节,如今他已经驾轻就熟,便是大明话,虽然说得嗑嗑绊绊,但也能让人大致明白意思了
“威斯凯尔将军,你的大明说,说得越来越好了.”吴岭微笑着对威斯凯尔道,自从威斯凯尔来到他麾下之后,每有激战,总是他们打前锋,所以对这位异域将领,吴岭向来是笑咪咪的.原本是抱着让他们当敢死队的想法,但一场场仗打下来,这支军队的英勇善战,倒是让吴岭对他们多了不少的敬佩之意
“我一直在学习.”威斯凯尔道:”马上就要总攻了,我部是先锋.”威斯凯尔看了一眼远处敌人的防区,”这一战会非常艰难.”
“怎么?威斯凯尔将军惧怕了,如果心中有怯,我可以换部队上去,我们的将士都非常渴望能得到当先锋的机会.”吴岭笑道,不过熟悉他的人知道,当他这样笑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不不不,我们从来不惧怕任何的敌人.”威斯凯尔摇头,语气却有些悲伤:”我知道我们的使命,我的部下也知道.哪怕是全军都战死,我们也不会后退一步,只是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大将军能不能应允?”
吴岭眉头微皱,他不喜欢这种战前讲条件的行为
“不知是什么?却说来听听!”
“初来大将军麾下的时候,我部下一共有一万士卒,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千人了.”威斯凯尔道:”其中战死了一千六百五十三人,剩下的,再也不能走上战场了.这一战之后,我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会死去,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这一战之后,所以我想提前把这个要求说出来,这样,即便是我战死了,大将军也能帮我完成这一个愿望.”
2079:狄夷之入中华则中华之
对于即将踏上战场充任开路先锋的敢死队在此时提出一些要求,也算是很正常的了,吴岭点了点头道:”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自然都会办到.”
威斯凯尔喜道:”有了大将军这句承诺,末将以及麾下就放心了.”
“不知威斯凯尔将军有什么要求?”一边的程维高也很好奇,在越京城,他与斯腾森与盖森很是盘桓了一段时子,抛开对方是异族人以及现在还是人质的身份的话,其实不论学识,修养,本领都是极好的.并不比大明这边的英才差上多少,程维高左右没什么事,倒是从他们哪里对于西大陆那片土地有了极多的了解
威斯凯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地道:”末将以及末将的麾下,希望在这一战之后,能够入藉,成为一个大明人.”
这话一出,不但吴岭呆了,便连程维高也呆了,一边的大明高级将领们也都齐唰唰地怔住了,个个张大嘴巴看着威斯凯尔
威斯凯尔是马特乌斯留在大明充作一把刀子的工具,他们连接着大明与西大陆的政局,是大明干预西大陆的工具,其中牵涉不小,这件事情,即便是吴岭和程维高这样的高级官员,自然也是觉得棘手不已
吴岭沉吟半响,才缓缓地道:”威斯凯尔将军,这件事情,我还真没有权力能应答你啊,除了陛下,没有谁有权力作出这样的决定.”
程维高好奇地道:”威斯凯尔将军,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来的呢?”
威斯凯尔苦笑:”来到大明久了,自然便生出许多感慨来,与大明比起来,我们那里,真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而且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只怕也太平不下来,不知道要打多少年的仗,还要流多少年的血.而大明,灭齐之战打完,便再无敌人,大明将成为这片土地之上的主宰,盛世将至,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大将军,程尚书,你们这里有句俗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自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吴岭哑然,威斯凯尔是一个很聪慧的人,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大明对于西大陆的政策,那就是要不断地挑起西大陆各当权派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永远处在战乱之中,战乱不断,大明才能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当大明结束了这片大陆之上的战争之后,他们这些人自然是要回去的,而一回去,必然又会卷入到无休止的战争当中去
“大明与马特乌斯将军之间是有协议的.”程维高讷讷地道
威斯凯尔摇头:”程尚书,请恕我直言,我在大明久矣,也弄清楚了很多事情,大公在你们眼中,也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了.您真会在意大公的感受?”
“你也不在乎他的感受?”吴岭问道
威斯凯尔苦笑:”我们是被抛弃的那一群人,而且,末将也自认为为大公做了许多,对得起大公了,以后,我自然要为自己以及麾下将士们考虑一番了.”
程维高点了点头,西大陆的政治体制与大明多有不同,威斯凯尔虽然是马特乌斯麾下悍将,但他在西大陆,也是一个小领土,有着自己的封地与子民,虽然依附于马特乌斯,但却有着相当的独立性
“你们的家人可都在西大陆.”吴岭道
“大明如今每天都有无数商船往来与西大陆.”威斯凯尔道:”只要大明愿意,想把他们转运而来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们是愿意支付费用的,末将请教过一个大明商人,他说过,只要出得起钱,他们便能将我们的家属都运过来.”
这些人现在当然手里有不少钱,在大明,朝廷是按照大明军人的薪饷给这些人支付的,每一战的赏钱等也不菲,这些人在大明,有钱也没地儿用去,手里攒了不少的银钱,全军集中起来,倒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吴岭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那个商人做生意做得胆子比天还大,居然撺着威斯凯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将军,程尚书,我的士兵们英勇奋战,不管是在西大陆还是在大明,所为的,无非也就是为家人搏一个幸福富足罢了,这不论是大明的人,还是我们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在我们看到了大明的富足,安稳,祥和,我们愿意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家人以后一辈子的幸福,请诸位成全.”威斯凯尔抱拳,向两人深深一揖,又向着周围的将领团团作揖
这番话说得真挚,说句老实话,在场的大部分将领,都是苦出身,当年不顾一切地提上刀子跟着皇帝造反打天下,根子上不也就是为了这一码事吗?
与威斯凯尔合作了这些日子下来,大家都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战场之上并肩作战,一起流过的血,已经极大地将双方原本之间的距离给拉得极近了
“大明是文明礼仪之邦,我请的教我大明话的先生常说教化万民,还说我虽然是狄夷之人,但狄夷人入中华则中华之,大明能容蛮人入藉,为什么就不能容我们呢?”威斯凯尔再次抛出一记重锤
程维高耸然动容,要说在场的,真要比起学识来,只怕也就程维高能与这个威斯凯尔这个西大陆的贵族相比拟了,西大陆虽然总体上来说,还处于黑暗之中,像大明这样的普及教育他们还视之为天方夜谭,但贵族教族还是很厉害的.程维高这种从小读书的人,心中多多少少还是留存了许多的圣人大义之言的.再者现在他在礼部当老大,如果真能做成这件事,那礼部的事务便又多了一项,权利嘛,当然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你争来一项事务,你的权利就扩大一份,这件事看起来不管是从大义之上,还是从小利之上,都值得去做一做.如果真做成了这件事,以后这威斯凯尔也就天生便成了自己的盟友了
一念至此,当下便也做出一副大义凛然之态,抱拳冲着威斯凯尔一揖道:”威斯凯尔将军,受教了.你说得很对,大明要教化天下之责,这天下,不仅有我们这里,自然也包括你们哪里,这件事,不管吴大将军怎么说,我应承下来了,我人微言轻,不足以向你打包票,但我这就去昆凌战战区那边,向皇帝陛下禀明此事,不管怎么样,我也要促成此事.”
威斯凯尔大喜,冲着程维高,右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去,”多谢程大人成全.”
吴岭看着这幅模样,知道程维高这样一来,他也不得不被拉下水了,总不能在人家马上要发起冲锋决死一战之前,还断然拒绝对方的要求,这总不是什么坏事吧?海外夷人羡慕中华文明想要成为大明人,怎么说也是可以做一篇大文章的,更何况是像威斯凯尔这样的大贵族带着部下一齐来归?
“程尚书既然愿意去向陛下百禀此事,我也会向皇帝陛下上一奏折,详细说明你们的功绩.”吴岭冲着威斯凯尔道
“多谢,多谢大将军成全!”威斯凯尔大喜过望,有两位重臣为他说话,成功的可能性自然大增,再者说了,吴岭的身份地位,可不是程维高能比的
他转过身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大声道:”末将这便去了.”
片刻之后,吴岭和程维高便听到在威斯凯尔的部众云集之地,发出了震天一般的欢呼之声,两人对视一眼,吴岭耸耸肩,程维高却是笑道:”军心可用.”
远处,传来了隐隐的爆炸之声,一股股的黑烟从常宁郡城之内升起,而在距离他们不远处,明军的炮兵阵地也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吴岭这里的火炮,除了大量的老式火炮之外,新近运来的速射炮便有上百门
武陵战区有铁路与大明本土相连,这些好东西,一向便是先紧着他们装备的.看着铺天盖地的炮弹掠过天空,落向那密密麻麻的齐军防军,程维高感慨地道:”太壮观了.不到二十年呐,战争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想想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看似威力很大,但对敌人的阵地破坏其实还是很有限的.”吴岭却是有些懊恼
“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这些火炮,仗会更难打的.至少现在我们已经将他们摁在地上了,虽然他们不是没有反抗之力,但终究是秋后的蚂蚱.”
各部将领此刻早已经各就各位,而威斯凯尔率领的西军,已经如同一群出了柙的猛虎,向着那片堡垒云集的地方猛扑了过去
常宁郡总攻终于打响,而在怀化,此时战事却已经接近了尾声.凶悍的野狗带着苍狼营将鲜于辅的中军主力击溃,王筠在最恰当的时候投入了所有的预备队,而左翼的陆一帆也抓住敌人慌乱的时机,一举击溃面前的敌人,当野狗那门板一样的身躯第一个冲上了怀化城头,一拳将城上的旗杆击断,齐国旗帜飘然落地的时候,怀化便已经易主,常宁郡后撤的大门被彻底关闭了
2080:突破
威斯凯尔率领的八千西军疯了
这是作为他的预备队的陆丰第一直观感受
现在的这支西军队伍装备之上自然早已经非同昔比,大明可不做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种事,随着这支队伍在吴岭的麾下攻城拔寨,屡屡克难攻艰,最早的确有把他们当作消耗品想法的吴岭也改变了看法,不管怎么说,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对大明还是很重要的,没有人会嫌自己的精兵强将多
再者,随着大明在西大陆的布局顺利地展开,西大陆至少在一二代人之内,已经不可能对大明构成威胁,那么这支队伍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改变大局.所以对于他们的装备,明军自然也大方起来了
大明1式和火炮虽然没有给他们配备,但是像改良版的猛火油弹,甚至火焰喷射器都装备给了他们,至于手雷这种已经可以大规模量产的武器,也是大量地装备给了他们.这支西军脱去了他们原来的半身甲,换装了大明的制式甲胄,这样的一支军队,如果从远方看过去,绝对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也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这些人的肤色,毛发,眼睛都与这片大陆之上的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包括威斯凯尔在内的所有西军都不想回去了.他们在大明呆的时间越长,这样的感觉便越强烈,相比于大明,他们的西大陆,似乎还处在黑暗时期,即便是威斯凯尔这样的大贵族,对于大明这边的人舒坦安逸的生活,也是艳羡不已,更别说那些普通的士卒了
这些士卒在西大陆,只是一些自耕农,没有战争的时候,他们种地,承担沉重的赋税,战时便成备甲胄,加入到领土的队伍之中
让自己和家人活下来,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吃饱饭,穿暖衣,是他们的最高追求
如果一直在西大陆,他们也许会觉得自己的生活本来就是如此,会认为是自己这一辈子胎没有投好,这一辈子努努力,下一辈子说不定能投一个好胎,就此摆脱贫困交加的生活
但到了大明,他们却发现,生活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们从宝泉港上上岸,一路穿起大半个明国,见识到了大明的与众不同的风光,看到了风驰电擎的火车,看到了平坦的水泥大道,看到了沿途那一个个红墙碧瓦的村庄,看到了快乐的农民扛着锄头牵着老牛悠闲自得地在田间劳作.看到了无数的沟渠将潺潺的流水引到田间地头,看到了络驿不绝的商队,看到了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他们想都想不到的各类商品
如果说这些还是走马观花的话,那么到了武陵驻扎下来之后,他们接触到的人就更多了,他们对于大明的平民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了解,特别是农民的日子,让这些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明的农民,居然只缴那么一点点税,居然不用服徭役,这天下还有这样好的事情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故乡虽然让人留恋,但如果故乡不能让他们活下去,那么远走他乡也是不个不错的选择.士兵们拿着高额的薪饷,但他们却知道,只要离开了大明,这些将不会再有,他们将重回赤贫时代,他们将再也挣不得那一张张漂亮的钞票,吃不到那样美味的各类食物,享受不到那无微不至的后勤服务
首先动摇的是中低层军官,便看他们是军官,在西大陆,也不过是一些底层的武士罢了,在大明,一个月挣得的银钱,是他们在西大陆一年也挣不到的.他们的情绪自然而然地传染给了所有的士兵,当威斯凯尔发现这一件事情的时候,这股思潮,已经不可遏制
威斯凯尔无法可施.如果他非要带着这些士兵们回家,大明自然不会阻挡,但他不敢想象,犯了众怒的他,回到西大陆之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这些恨极了他的士兵,会不会在战场之上,在他背后给他一刀,会不会在战场之上故意陷自己于绝地,让自己遭遇失败,遇到灭顶之灾.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失败了,只不过换一个领主服务而已,而对于他来说,失去了的,就会永远失去.他们的敌人会饶恕普通的百姓,就绝不会饶恕像他这样的大领主
再者,他对马特乌斯也有怨气.马特乌斯临走的时候,虽然话说得很漂亮,但威斯凯尔却很清楚,自己就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如果不是明人讲仁义,没有故意送他入死地,现在他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一回事
他不得不顺从部下的心意留下来,并且作为部下的代言人向明人作出这一要求.如果他这样做了,并且成功了,那么,他将还是会成为这一支队伍的领军人物,即便是留在大明,他也会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在没有战斗的时候,威斯凯尔开始运作这一件事情,他托人找到了一个大海商,向他咨询能否从西大陆将他的部队的家属全都运过来,当然,他们是付钱的
那个大海商喜出望外,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生意.在大明,谁的钱最好赚,当然是当兵的,因为他们薪饷高,家里还会享受到各种各样的福利,所以手头宽裕得很,而从西大陆千里迢迢地运人过来,其中还有在西大陆那边的一系列运作,这都是可以做的生意
至于能不能将威斯凯尔部属的家眷运来,这个大海商丝毫不担心,他像威斯凯尔承诺,只要大明皇帝应允了此事,他就一定能办到.因为他很清楚,至要大明皇帝发了话,西大陆不管是马特乌斯还是其它人,都没有胆子拒绝此事
更何况,对于马特乌斯的敌人来说,威斯凯尔这样一支军队不回去还是一件大好事
现在,威斯凯尔得到了大将军吴岭与礼部尚书程维高两人的承诺,而他,就要为这个承诺付出代价了,当然是血的代价
他们迎着碉堡之上凶猛的炮火,举着盾牌奋勇前进,前面的被炸倒了,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向前疯狂涌进,密集的弩箭将他们手里的大盾之上钉满,将他的手臂震得酥软,但他们却将盾牌勉强挂在身上向前奔跑
他们贴在碉堡之上,他们将手里的汽油弹抛向碉楼的顶部,他们将火焰喷射器顶在碉堡的射击窗口向内里喷射,他们不顾一切地跳进壕沟之内,与壕沟之中的敌人展开肉搏,他们用身体撞倒一堵堵的矮墙
他们的伤亡很大,但他们却硬生生地密集地碉堡群,壕沟,胸墙组成的立体防守区域之内,打开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当一群人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之后,他们爆发出来的能量,前所未有.这些战士们想到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那怕他们的家人战死了,威斯凯尔也承诺会将他们的家人统统接来,那他们的家人,便会在大明过上幸福的生活,为此,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觉得是值得的
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男人是为家里开拓幸福生活的主力,当得到这样幸福的生活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时候,他们毫不吝啬于为之抛头颅,洒热自
此情此景,不论东西,但凡是人这种高级动物,莫不能外
身后的陆丰看得感慨不已,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大明的生活,对于这些人有着如此大的吸引力,他是跟着秦风最早的一批人,一步步的这样走过,似乎将这些已经看成了理所当然,却不知道,这世上,绝大部分人,并不是像大明这样有能力让百姓过上前所未有的生活的
现在,他看到了
他有些同情这些人,因为他看到,威斯凯尔为了撕开这条通道,八千士卒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起码已经倒下了一半,至于多少是受伤,多少已经战死,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统计出来的
陆丰立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威斯凯尔已经竭尽了全力,完成了突破的任务,现在,轮到他上去,稳住打开的缺口,并伺机扩大战果
陆丰所属,清一色的重装甲步兵
他们压根就不理会迎面射来的那些羽箭和弩箭,挺着大刀,向前稳稳地推进到了威斯凯尔占领的区域,然后接着向内里推进,驱赶着那些在溃败下去的齐兵向着敌人的防区一步步地深入
对他们有威胁的,是敌人的炮火,强弩,以及霹雳火,但敌人的炮弹发射速度可怜,每每一个地方暴露出火力点,马上就会招来大明集群炮火的覆盖射击,将其一一击毁
威斯凯尔是被抬下阵地的
士兵们将他一直抬到了吴岭的身边,看着吴岭,他一边咳着血,一边脸带笑意地道:”大将军,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
吴岭点了点头:”我看到了,我将兑现我的承诺,你们,配得上成为大明的子民.好好养伤吧,以后,咱们还有仗打呢!”
2081:清扫
威斯凯尔的西军与陆丰的矿工营这两只重重的拳头在地上炮火,空中轰炸的支援之下连着捣了出去,顿时便将齐军的防护阵地撕出一个大大的缺口。威斯凯尔的西军是不要命,而陆丰的矿工营则实在是太过于厉害了,当年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战营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虽然多年没有出手了,但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威风尤胜当年。
鲜碧松一看不妙,当即城门大开,一万余骑兵从面南两个城门涌出,一左一右准备突进明军,而正面明军攻击的西门则是大队的步卒涌将出来,准备发起反攻,夺回阵地。
如果任由明军守住了他们占住的这一大块地方,接下来必然是从容地左右扫荡,将他在城外的布置一扫而空,没有孺外的屏障,单是一个孤城,如何顶得住明军的攻打?
吴岭是打老了仗的人,与鲜碧松一般无二地都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对于彼此打仗的套路一清二楚,况且这样的攻城战,双方谁都也别想玩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不过话也说回来,在这样的宿将面前,你玩新玩样,多半便是给对方送零嘴,那是一口吞了连个谢字也绝不会说出来的,倒是讥笑一番对方那是一定的。
说到底,打这样的仗,拼提就是实力。
看着骑兵涌出,左翼的李小丫已是兴奋的带着早已经跃跃欲试的逐电营风驰电擎一般地迎了上去,而另一侧,宝清营也早已摆好了阵势,火炮居头,弩机于后,一排排的大盾林立,再往兵便是一柄柄大明1式黑洞洞地将枪口指向前方,右翼骑兵刚一出现,速射炮便已经开始了咆哮。
明军的速身炮射速齐快,事先调教好了的射程射角也根本不用炮手们操心,只管有条不紊地填装炮弹然后发射便了。一颗颗炮弹落下去,将蜂蛹而来的骑兵炸得七零八落,等到余下的骑兵再中近了一些,火炮便延伸射击,冲出火炮射距的骑兵迎头又碰上了弩机的密机攒射,十成之中又去了两成。
再近一些,大盾手们便奔到前方,咣当咣当地将大盾立于地上,腰间拔出一根根短铁棍,卡卡几声,一面面单一的大盾立时便变成了一面盾墙,一柄柄大明1式探出头来,猛烈开火。
大明1式一次便能装弹五发,宝清营邹正将全营分成了数个梯队,横布在整个战场之上,前面密集开火,后面却肃然不动,五声枪响一过,第二排的便迅速抢上一步,接替射位,而退下来的士兵则同时侧身让行,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毫无阻碍,瞬息之间,刚刚射击的那一批便从最前退到了最后。
宝清营阵地之上的枪声连绵密集竟是毫无止歇。
偶尔有侥幸冲过来的战马一头冲撞在盾墙之上,纵然造成一些伤亡,却于大局丝毫无补,转瞬之间,那些倒在盾阵前的马也好,齐军也好,便被击毙在当地,而盾阵与缺口在瞬息之间也被重新修补完整。
大柱的撼山营作为第三批兵马迎了上去,与城内冲出来的步卒激战在了一起。撼山营亦是全军配备了大明1式,此刻却都是上了明晃晃的刺刀,嗷嗷叫着冲去与敌人搅和在一起。人高马大的大柱,如今蓄了满脸的胡子,更显凶悍,他却懒得拿枪,仍然举着自己那根狰狞的狼牙棒,冲在最头里,竖击脑浆迸裂,挨一下人立马就矮了一大截,横扫一般都是应声便飞起来了好几个人。
他的士兵们却都是狡诈得很,与齐军白刃格斗,常常是枪举了起来,刀没有刺出去,却是扣下了扳机,当的一声响,对面斗志昂扬的齐军便血花迸显的倒了下去。大明1式虽然威力颇为不凡,但怎么着却也是无法与三八大盖相比的,击穿了敌人的盔甲,再穿进敌人的身体,却没有力量将对方再弄一个两头通透,士兵们却也不怕误伤了自己人。左右格斗的双方格得如此之近,即便是闭着眼睛,也不致于打歪落。
双方甫一交手,撼山营便如同烧红的烙铁插进了豆腐之中,哧哧作响的便将齐军的陈阵打得稀乱。
传统的血刃格斗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作用,出城的齐军起先还格守着军规,大家聚在一起,排着长长的整齐的队形,挺着林立的刀枪向前逼近,最前排的士兵几乎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排排雪亮的长矛和大刀,但在明军一轮一轮的大明1式集中射击之后,队形便完全崩了。
唯一还能勉强抗衡的便是左翼的骑兵,此刻正与李小丫的逐电营杀得难解难分。
这几个营头,都是大明最老的几个营头,装备好,士气高,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整体能力,都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名声着著,盛名之下当无虚士,出城的几路援军,几乎在同一时间都陷入到了被动当中。
猛虎营作为第四批攻击波出动了。
明军一下子出动了四个战营两万人,而齐军比明军数目稍多,整个西门外战场之上被铺得满满当当,谁也无法再投入更多的兵力,双方主帅的牌都已经打了出来,接下来就只能看统兵将领们在战场之上的发挥了。
但怎么看,齐军都是相当的不妙。
率先顶不住的便是右翼的骑兵,他们即便仗着骑兵之利,也无法攻破宝清营密不透风的立体防守,伤亡惨重之下统兵将领心惊胆战的不愿再去碰这个马蜂窝,而是带着剩余的骑兵绕向一侧,想去攻击大柱的撼山营,见到他们转向,宝清营也开始改变战略,不再龟缩在原地当刺猬,而是用大盾前导,一排排的枪兵居后,竟然是追着骑兵的步伐大后面包抄过来了。
而另一边,李小丫的逐电营在占住了上风之后,也在有意识地左翼的敌骑往中间战场驱赶。这些大明的将领不管是老将邹正大柱还是新锐将领李小丫,此刻的战术思想都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往中间挤压齐军的战术腾挪空间。
城墙之上的鲜碧松见到此情此景,只能一声长叹。
明军将领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便是那最年轻的骑兵将领李小丫,也是从一介小兵一步一步地爬上来的,战斗经验之丰富,应对策略之机变,抓住转折之敏锐,都不是他的部下能比的。自己手下这些主要将领,基本上都来自于龙镶军,理论知识是一点也不差的,兵书只怕比对面任何一个将领都要多得多,但没奈何,理论在没有与实战结合之前,就变成了纸上谈兵了。像这样的大战,像陆丰,大柱这些人都打过不知多少次,那李小丫也是一个聪慧的,只消有样学样就够了,而自己的将领们,这一两年来与明军虽然颇多交锋,但像这样的大规模的集团交锋,却还是第一次,应变之上远远不能与对方比拟。
像在右翼与宝清营作战的骑兵将领,即便是不愿意再顶着如此大的伤亡强攻对方火力凶猛的乌龟阵,但也万万不能将祸水引往中间战场,他难道不知道骑兵需要广阔的空间吗?居然想当然地去支援中间的步卒,此时中间战场变成了一锅粥,骑兵再冲过去,或许能帮着中间战场的步卒扳回劣势甚至稍占上风,但那却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身后的宝清营押过来,形式便会立即崩盘的。骑在马上的骑兵一旦没有了速度,与步兵相比,也就显得高大一些而已,但同样的,被攻击的目标也扩大了无数辈,你骑在马上站在哪里砍人还需要弯腰呢,人家一枪便将你的战马捅一个血窟窿。
主城门再一次开启,更多的齐国步兵涌了出来,不过这一次,却只是在城门左右两侧列阵而立,同时,城墙之上,撤退的号角之声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
齐军其实战术素养也是不错的,在听到撤退号角之声时,前方的士兵竟然鼓起余力猛然反攻,而后面的则毫不犹豫地转身后退。壮士断腕断得毫不犹豫。
明军也不向前追赶,任由着对方撤了回去,只是将留在后面断后的骑兵一口便吞了下去,今日明军的主要任务,是要扫清城外的敌人的那些防守体系,城内有人出来,能吞多少便吞多少,跑了,也无所谓,像攻击常宁郡这样防守体系完备的重镇,一两日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大明的这些老兵老将心中都有数得很,且慢慢来吧。
看着出城的援军垂头丧气的退了回来,鲜碧松什么话也没有说,黯然转身离开了城头,这一次的援救失败,便等于失去了城外的防守体系了,剩下的,便只能看他们自己能坚持多久了。等到明军完成了城外的作战任务,更为残酷的攻城战便会开始了。走下城头的那一刻,他看着头上那正大摇大摆地往回飞的明军的那些飞艇,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一晃,险些儿便一头栽到了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