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2:大本营所在地
砚港,无疑是大明在这片海域的大本营.这里原本是一个并不适宜人类大规模居住的荒岛,遍布岩石和滩涂,没有什么地方适应种植经济作物,在大明人来到这里之前,岛上只有少数的本地土人居住
但他是这片海域距离大明最近的一个岛域,当大明商人们跨海而来,渡过茫茫大海看到的第一块陆地.他们在这里登陆,寻找淡水,或者躲避有可能到来的风暴
渐渐的,这里便慢慢地兴旺起来.先是海商们在这里集体投资修建了一个简易的港口,这个本叫砚岛的岛屿干脆被海商们改了名字叫做砚港
海商发展迅速,砚港这个地方首先引起了商业署王月瑶的注意,她原本的意思只不过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因此便抽调资金在砚港大兴土木,凿石挖土,填平滩涂地,然后再在滩涂地上兴建房屋,仓库.在十数年的经营之下,砚港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荒无人烟的模样,这里,已经成了大明海商最大的中转站,港口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大明本土的宝泉港
除了海商,更多的大明人来到这里,在砚港经营着这个港口,开起了客栈,饭馆,酒楼,名义之上,主持着这里一切活动的是海商联合会,但实则上,则是大明官员在真正地管理着这个地方
虽然没有正式的军队驻扎在这里,但以海商联合会护卫队的名义组建起了一支全部由大明退役士兵的卫队,其装备,战斗力,丝毫并不比大明军队的战斗力逊色.他们的任务,就是确保砚港的安全
大明在马尼拉这片海域,除了原本在马尼拉国拥有的一个军港之外,砚港便是大明最重要的前进跳板.在马尼拉的那个军港,大明只是借用,受到了诸多的限制,但在砚港,这里却是由大明人自己作主
原本少量的生活在这里的土人,现在大多已经成为了海商联合会的雇工,他们的生活自然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原来的衣不蔽体,食难裹腹,到现在一个个的衣食无忧,十多年下来,他们基本上已经被大明人同化,吃着大明的食物,穿着大明的衣物,孩子们读着大明人开办的学校,年轻人努力地学习着大明人的语言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因为对这里的土人来说,如果能讲一口流利的大明话,获得的薪水立马便能上升好几个档次.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这里的土人除了一部分老人之外,很我人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母语.这些人与大明人呆在一起,如果不去看他们明显比较矮小或者皮肤较之大明人更黑之外,你基本上已经无法分清他们究竟是不是大明人了
所有的跨海而来的海商,第一站必然是停留在砚港,在这里补充生活资料,获取第一手的商业情报,然后再决定将要前往的下一站地点
这里,更像是大明的一处海外飞地
这半年以来,砚港的气氛变得很是紧张了.雷卫率领着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大部分卫队离开,马尼拉海域便变得有些混乱起来,即便是砚港这样的地方,也开始遭受到海盗的攻击
在海上,砚港没有多少可用的武装战船,但只要海盗一登陆,立刻便会遭到岛上卫队的无情杀伤,在试过几次之后,海盗终于放弃了这一个地方.一是因为根本占不到便宜,二来也是因为他们对砚港的攻击,导致了整个马尼拉物价飞涨,很多生存所必须的物资都严重地匮乏起来
大明对这片海域采用的手段,其实跟当时对付大楚差不多,他们利用商业活动将这里的岛国变成了大明一个个的原材料基地.比方说橡胶产业
盛产橡树的岛国之上,遍植橡树,建起了一个个的橡胶初级的提炼,生产工坊,然后由大明商人将这些初级产物运回大明进行再一次的加工.种植,生产这些东西,比起岛国原来的产业要赚钱的多,有了钱,自然便能买到一切,因为大明商人除了运走橡胶材料之外,也运进来其他人活着所需要的一切东西,这些东西的售价,比起本地土生土长的还要便宜,在这样的双重夹击之下,这些岛国原本的生存系统已经尽数被破坏掉了
像这样的岛国很多,生产着大明需要的各种各样的原材料,而像芭提雅,马尼拉这样比较大的国家,在这片海域之中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已
这些所谓的海盗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自然是心知肚明,如果攻击大明能捞到好处,大家自然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但如果影响到了大部分的生活环境,自然就有人要不乐意了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砚港再一次的平安无事,大明海商也照样在这里登陆,然后将无数的物资货物运到这片海域
真正受到影响的,也不过就是雷卫的这支出征在外的部队了
乱中有稳,稳中有乱,可以说是现在马尼拉海域的怪象
于荣光是海商联合会在砚港的现在的负责人,原本他是雷卫的副手,雷卫是国安部的高级将领,于荣光却是商业部的高级官员
这一段时间是于荣光最难熬的时候,他一方面要保证砚港的正常经营和安全,因为砚港如果乱了,那不仅仅是马尼拉这片海域的生产生活要受到很大的影响,便连大明的很多产业也会因此而停滞下来
而在另一方面,他还要时时刻刻地关注着雷卫的进展,不断地想办法为雷卫提供后勤补给.组织商船千方百计地突破敌人的封锁将物资送上去,哪怕十成东西最终到雷卫手中的只有两三成,但也能保证雷卫生存下去
在接到大明本土最新的情报之后,他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朝廷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彻底解决这里的事情了.马尼拉海域的事情其实本来没有这么复杂,一个芭提雅并不能给大明人造成太大的困挠,真正让大明人挠头的是由洛一水,陈慈等人控制的马尼拉国.这个国家原本就是这片海域势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在洛一水和陈慈等人掌握大权之后,发展更是极其地迅速.洛一水,陈慈等人不但在军事之上极有见地,而且出身世家的洛一水对于内政民生的治理,也是一把好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大明的关系有些综错复杂,既相互依存,又相互提防,如果马尼拉的洛一水能够和雷卫一条心,芭提雅又何足道哉?
于荣光站在大楼顶层自己的办公房之内,俯视着整个港口,这座建筑是海商联合会在砚港的最高建筑,也是最高指挥部所在地.钢筋水泥结构的大楼能够无视一切的海浪风暴.整个大楼涂成了桔红色,更是海上航行商船的一个醒目的座标
又一艘商船缓缓驶进了港口,船上装着的全部是石炭,这是于荣光最近接到的最新任务.在这片海域之中,石炭并不是稀罕物,这里的人更多的烧柴和木炭,石炭因为燃烧的时候会产生难闻的气味甚至会导致人死亡并不为人所喜,也就是砚港的大明人喜欢这种燃料,而这片海域之中所出产的石炭都是块煤,这要是在大明的话,会被商人们视作黑金,块煤比起一般的粉媒,价格可是要高好几倍出来,因为他的熬火更好,而且所产生的热量亦大
于荣光知道蒸汽机需要用燃烧石炭来获取能量,这一次接到命令大量屯集石炭,那么即将抵达砚港的大明战舰自然就是大明最为先进的蒸汽战舰了.听闻蒸汽战舰配备是大明最新研制出来的威力奇大的攻击武器,这一次可是要大开眼界了
他在砚港已经屯集了上百万斤的石炭,清一色的都是极好的块煤,他不知道这一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解决问题,所以准备物资的时候,都是多多益善
“于大人,您看那是什么?”站在他身边的一名与他来商量事情的海商突然有些惊讶地指着远方的海面,那里,一股股粗大的黑烟自海面之上直冲云宵,看起来倒像是大海失火了一般
于荣光精神一振,往前走了两步,干脆推开了琉璃大窗,扶着窗台瞪大眼睛看向远处
片刻之后,一艘巍峨的大山一样的战舰首先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太平号!”他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太平号,我们的战舰过来了.”身边的海商也是开心的又跳又叫.”天啊,这么大的战舰,哈哈哈,这一次芭提雅的那些的死猴子们该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于荣光没有理会海商的话,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天边出现的太平号,作为一名常年与海商打交道的官员,对于舰只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太平号这样的大舰,按理来说速度是比不上一般的船只的,但现在很明显,太平号的速度远超一般船只的速度
他在迅速地接近着砚港.在他的身后,五艘三层主力战舰也紧接着出现了
“来人,通知所有人,清理港口,准备迎接战舰入港.”于荣光拔腿向下楼下走去.”全港发布禁令,自即时起,砚港进入戒严状态.”
1813:召集令
砚港所有能看到这支舰队出现在海面上的都呆住了,
这是蒸汽机驱动的战舰第一次出现在这片海域,没有风帆和桅杆的战舰,巨大的烟囱之中冒着滚滚的浓烟,战舰之后掀起的巨大的海浪,都让人震惊不已
随着离砚港越来越近,太平号那巨大的舰身对于人的压近感也愈不愈强.港口之中数个泊位被清空,那些离开港口的商船在太平号巍峨的舰身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矮小.虽然离着太平号有着足够远的距离,但太平号掀起的巨浪,仍然让商船颠簸摇晃不已
太平号缓缓地减速,只是依靠着惯性缓缓地驶进港口,而另外五艘主力战舰则成一个环形停靠在了外围并没有进港
于荣光带着砚港的海商联合会的官员以及护卫队们仰视着山一般停靠在港口之中的太平号,心中的震憾无以复加,此刻他们就在船下,自然更能感受到太平号的庞大.而更让他们感到震奋的是太平号上飘扬着的大明日月旗
此刻,舰上的水兵以及随船而来的大明悍卒们正排成整齐的队列,沿着船舷肃然挺立.水兵的制服是白色的,战兵的制服是黑色的,黑白两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却给人以更加强烈的视觉冲击
让于荣光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进港的太平号上看不到任何攻击性的武器,他是见过以前的太平号的,那些黑黝黝的霹雳火,以及有着长长掷臂的投石机,对于敌人是有着极强烈的震撼力的,但现在,这些都看不到了
传说中的新式武器在哪里,于荣光左看右看,却是啥也没有看到
一块巨大的跳板从甲板之上放了下来,一名军官小跑着从甲板之上向着于荣光跑来
“于大人是吗?”军官抱拳道
“正是.”
“宁侍郎请于大人上舰议事.”军官看着于荣光道:”至于其它人,便都回去吧.”
于荣光点了点头.转头对身后的人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各司其职,用心做事.大明天威已至,跳梁小丑来日无多了.”
随着军官一步一步地走上太平号,直到站在甲板之上,于荣光终于看到了船弦之后,那一门门黑黝黝的火炮密密麻麻地整齐有序地排列着
“这是……”他指着那些火炮,探询的目光看向军官
“于大人,宁侍郎在绶带顶层指挥室.”军官笑而不答
于荣光明了的点点头,随着军官一层一层地往上爬,每一层他都会看到同样的光景,虽然还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但既然能取代霹雳炮和投石机,那么不用想,他的威力一定会比他们更强
“于大人.”宁则远站在指挥舱室的门口,抱拳向迎.大明对于那些远离本土,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官员,一向都非常尊敬,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便能看得活儿.远离本土,远离熟悉的环境,远离自己的亲人,这本身便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而于荣光在砚港一呆便是七八年
“见过宁侍郎!”于荣光大礼参拜,一揖到地.于荣光在砚港这个地方,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仅次于雷卫,但在宁则远的面前,那就相差太多了
“于大人快快请起.”宁则远一把拉起于荣光,”于大人辛苦了,这一次宁某过来,还要多多麻烦于大人,快快请进.”
拉着于荣光的手,走进了指挥舱室
“宁侍郎,雷将军现在在芭提雅,情况很是危急,我们通送到他手中的补给实在有限,这两个月来,我一直无日无夜不在担心那边传来他全军覆灭的消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于某当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雷卫没有那么无能,就算打不下来芭堤雅,自保想来还是没有问题的.”宁则远笑着挥了挥手.”我们将要抵达的消息,应当已经送过去了吗?”
“消息是传出去了,但能不能到达他们那里,于某实在是没有把握.”于荣光摇头道
“没关系!”宁则远笑道:”到了那个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了.以他的机敏,想来也该知道怎么做.对了,我们需要的物资都准备齐了吗?”
“按照朝廷的要求,一切都已备妥,而且在规定的数目之上,上浮了三成.”于荣光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话:”宁侍郎勿怪,虽然我知道我们大明必胜,但我实在不知晓需要用多长时间,所以我都是往宽里布置.”
“这有什么好怪的,这才是用心做事的样子嘛!”宁则远道:”不过有一点你确实是猜错了,这一次用不了多长时间,甚至会很快.但我们在这里呆得时间会很长,因为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于荣光一呆,”宁侍郎的意思是这里的乱局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击败对手的时间会很短,但要完成朝廷的嘱托很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也许在随后,还会有更多的战舰抵达这里!”宁则远道
于荣光沉默了一会儿,”是因为西边?这一切都还是猜测.”
“这是皇帝的判断.”宁则远断然道:”所以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西边的人一定会来,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做的是快刀斩乱麻.”
“明白了!”于荣光道:”宁侍郎现在需我怎么做?”
“我会以我的名义发出召集令,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到砚港来参加这个会议的这片海域的岛国,都会成为我们的打击目标.”
“包括马尼拉?”于荣光惊问道
“你觉得洛一水他们不会来?”宁则远反问道:”你放心吧,他们会来的,洛一水不来,陈慈也一定会来的.”
“所以这一次更多的针对芭提雅?”
“不错,我们还是要联合大多数人的.陛下认为完全将这片海域纳入到大明的统治之下由大明直接统诒成本太高,所以还是要以夷制夷.但对于刺儿头,则要彻底地打灭,这一次过后,芭提雅将不复存在,这个岛国将会被我们划归给那些听话的岛国.”宁则远站起身来,拿指头戳着芭堤雅的所在
“没了芭提雅,马尼拉可就一家独大了.”
“只要卡努在我们手中,我们随时可以换人.”宁则远狞笑道:”经过这一次的战斗之后,我相信洛一水会很清楚自己在大明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好好地成为大明在海外统治这片海域的工具,他会富贵绵延,不然的话,他就继续往西边流浪吧,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找到一个像马尼拉这样的地方!”
于荣光看着宁则远,从对方的眼睛里,他看出了强大的自信.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宁则远这么自信?要知道如果把洛一水逼急了,与芭提雅联合起来,两个国家能凑起来大大小小的战舰上百艘,便是连三层主力战舰也可能凑出来二三十艘,而以这两个岛国的号召力,再拉拢一批人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大明威名虽胜,但隔这里却是远隔重洋,这里的人,更多的只知道大明是一个富饶之极,遍地是黄金,随随便便就能发财的地方.至于大明的军威,他们又哪里曾经领略过呢
“宁统领,我们只过来了六艘战舰.”他提醒宁则远道
“我知道!”宁则远毫不在意,拍了拍于荣光的肩:”到时候你会看到的.至于你所担心的他们两家联合,我毫不担心.洛一水很清楚我们的实力,所以他一定会先看一看,如果我们打芭提雅很吃力至至于像雷卫那样陷入僵局的话,他说不定真会出手的.但如果我们风卷残云般的拿下芭提雅,第一个跑来祝贺我们的一定是他.”
于荣光两手一摊:”据我所知,洛一水是一个很傲气的人,当年如果他愿意向陛下投诚,只怕现在的兵部尚书就非他莫属了.”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自然会分外看重他的这身傲骨.”宁则远冷笑道:”不过现在他不是一无所有了,他也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军人,而是变成了一个政客了.他会更加的计较得失,权衡利敝,他的热血,他的激情,早就消耗殆尽了.于大人,不要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他,也许在面子上,他表现出来的跟以往还是一样,但他的心,早就变了.”
于荣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宁侍郎说得有道理,现在想想也是,如果洛一水还是当年的那个洛一水,他与陈慈之间,就不会出现裂缝了.”
“当然不再是了.”宁则远哈哈大笑,”我听说他在马尼拉广纳姬妾,生了不少孩子?”
“姬妾是不少,但却没有那一个成为他的夫人!”于荣光两手一摊,”这事儿,很多人其实一直都不太了解.即便是最早跟他的察兰的妹妹,也没有捞到这个位置,因为这件事,察兰与他闹得很不愉快,当然,在马尼拉,洛一水是不用看察兰的脸色的,察兰,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
宁则远笑而不语,对于这其中的隐情,他倒是听人说过.不过这事关到如今大明商业部的老大王月瑶的声名,还有太医署的老大舒畅,宁则远自然不会多加置喙,跟于荣光唠叼这个闲话
1814:召集令(下)
周扬帆这几个月来恶劣的心情终于转好了.走在伤痕累国的三层主力战舰抚远号上,笑咪咪地看着他的部下,对战船做着最后的修复
上一次的一场海战,他吃了大亏,在损失了大部分的辅助战船之后才勉力脱离了战场,逃回了港口.可即便如此,抚远号也受损严重,几无再战之力
事后国安部提交的调查报告更是让他怒不可遏,因为他的出海时间,路线,竟然是由大明的盟友马尼拉,他一直非常信任的马尼拉军方泄露出去的.他的大败而归,使得在芭提雅岛上作战的雷卫所部,失去了固定的物资补给,从而陷入到了泥淖当中
从那时候起,他便知道洛一水起了二心.他也无法再信任对方了
从豪华的府邸直接搬进了这个并不大的军港,带着自己的部下修复着严重受损的战舰,因为不在信任洛一水陈慈等人,周扬帆拒绝了来自马尼拉的帮助,而是自己从马尼拉的大明人之中挑选了一些匠人和供货商,独立地完成整个修复工作.这样时间虽然要得更长,但却能保证战舰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他很清楚,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他是不可能再度出海去帮助雷卫了,因为如果自己再度出击的话,结果很有可能是被击沉的下场
他必须要存在着,因为他和他的战舰在这里的存在,代表着大明的存在
他快乐的表情也感染了战舰之上的所有士兵,这些天来周扬帆那张黑得能滴下水来的脸,让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周扬帆的快乐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抚远号终于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更是因为他已经知晓了宁则远率领的舰队即将抵达砚港,朝廷终于出手要整顿这里的秩序了.他压抑在心里头的这口恶气,马上就要找到渲泻的出口了,如何不喜欢?
想想这段日子以来,自己面对马尼拉的这些人,还要强颜欢笑与他们周旋的时候,周扬帆便只觉得想要呕吐,特别是当自己伤痕累累地从海外逃回来的时候,面对着那些假惺惺的关怀,他真是恨不得抽刀便向那些看似关心实则在暗自偷着乐的大脸之上砍下去
这个小小的军港是当初大明协助洛一水等人夺得政权之后获得报酬之一,距离马尼拉的中心有着不短的距离,地理位置也较为偏僻,但这十数年来,却是发展迅速,速度远远超过了整个马尼拉的发展速度.当年的荒芜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条条规划整齐的街道,一幢幢钢筋水泥的房屋,以及一片片的仓库
来到马尼拉的大明海商们,更喜欢来这里卸货,伫藏而不是去马尼拉的主要港口,哪怕因此要付出更多的一些成本.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军港里飘浮着大明的日月明旗,看到这面旗帜,他们的心里便会更加安稳一些
也正因为如此,这片区域成为这十多年来马尼拉最为富裕的地区,而这里,也被马尼拉人称为明人街,能在这里拥有一幢房屋,一间商铺,基本上就是财富的代名词
在这里,明人的势力占据着绝对优势,不仅有周扬帆的这支小小的舰队,在这里驻扎的海商,每一家都有着不少的护卫,而这些护卫,全部来自大明的退役老兵,换上军装,拿上刀枪,他们便是凶悍的军卒
在街上你随意碰到的那些热情揽客的商铺伙计,酒楼里面肩上搭着白毛巾不停地擦拭桌椅板凳,仓库门前那些懒洋洋地躺在板凳上晒太阳的看门人,坐在哪里不停讨价还价地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商人,只要听到了那熟悉的集结号声,他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在这片区域之内,周扬帆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聚集起一支一到两千人之间的队伍,当然,这里是人家的主场,一两千人的队伍其实也办不了多大的事儿,除非是出现了比较特殊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片区域与马尼拉的核心地区之间,驻扎了马尼拉的一支多达三千人的军队,将这片区域与主城区隔离了开来.马尼拉想要防备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战舰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涂装,当完成了这最后一步的时候,抚远号也就完成了最后的修复,可以再一次地投入战斗了.浓烈的油漆味道丝毫没有影响到周扬帆的心情,他甚至亲自拿起刷子将一块新换上去的板子刷上了颜色
远处传来了清脆有马蹄之声,周扬帆咦了一声,手里还提着刷子,眼睛已经看向了码头,这里是军港码头,码头之外更是繁华的贸易区,一般情况之下是不允许纵马奔驰的,而现在,居然有十数匹战马正急奔而来
视野之中,十数匹战马的身上的骑士都是马尼拉士兵的身影,周扬帆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敢在自己的地头之上撒野,他们是活腻了吗?即便自己砍了这几个不晓事的家伙,马尼拉当局还会几个小兵跟自己公开翻脸吗?
正准备将刷子扔掉,手举到一半,却又放了下来,因为在那十余骑当中,居然有一个人的服饰是他极为熟悉的大明水师制服
一名大明士卒在马尼拉士兵的保护之下自主城区而来,看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脑子一转,不由得喜出望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宁侍郎的水师主力已经到了
他急步下船
走下跳板的时候,十余骑劲卒也刚好抵达,一行人翻身下马,身着大明水兵制服的骑士向前疾行几步,向周扬帆行了一个军礼:”大明水师第一舰队振武校尉马强见过周将军.”
一把抓住马强的手腕,周扬帆急声问道:”宁侍郎已经到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回周将军,宁侍郎十天前便已经抵达了砚港,随同而来的还有大明水师第一舰队的太平号以及五艘护卫战舰.”马强笑道
“第一舰队没有全员抵达啊?是分了批次吗?”周扬帆略略有些失望
“没有了,但也足够了.”马强微笑着,话里有话地道.周扬帆长期驻扎在马尼拉,对于国内水师的发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此担心并不奇怪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周扬帆自然知道马强来这里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想要传递消息的话,手段足够,根本就没有必要让马强如此郑重其事地出现在马尼拉
“宁侍郎已经发出召集令,十天之后,要求这片海域所有国家的国王前往砚港聚会,共商发展大计,下官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马强道
周扬帆眨了眨眼睛,瞬间想明白了这里头的玄机:”要是有人不愿意前往呢?”
马强嘿嘿一笑:”周将军,宁侍郎有一句话同时随着信使抵达,大明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助大家一起富强的,如果有些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话,那就别怪大明了,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了,十天之后,不到砚港参加聚会的,后果自负.”
听到如此强硬的话,周扬帆开心地放声大笑起来,这才对嘛,这才该是大明应当有的气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吗?”他看着马强问道
“是,召集令已经送到了马尼拉国王察兰陛下手中.属下过来周将军这里,是要向周将军传达宁侍郎的命令.”
“末将听令!”周扬帆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宁侍郎命令周将军所属舰队护卫察兰陛下前往砚港.”马强道,”周将军,接下来您可就要忙起来了.”
“还是忙起来的好,接下来,我便去与马尼拉朝廷接洽,看看察兰陛下什么时候出发?从马尼拉到砚港,路途之上还需要好几天呢!”周扬帆大笑着道
将十余名马尼拉骑兵给遣送走之后,周扬帆一把拉着马强道:”走走走,老哥请你好好地喝上几杯,好好地松泛一下,你再跟我好好说说咱们大明国内的情况,当然,最重要的水师的情况,我在马尼拉驻扎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事情,可都是不清楚了,只怕是已经落伍了,你得给我好好求地补补课.”
“自然没有问题.”马强连连点头
“至于马尼拉那边,咱们今天啊,就别去烦人家了,总要给人家一点点时间好好地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周扬帆眨眨眼道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大笑起来
到了抚远号上,周扬帆的脸色才严肃起来,”马校尉,洛一水对我大明离心离德已经非常明显了,宁侍郎如此相逼,会不会适得其反?我们的主力舰队并没来,单凭太平号和五艘战舰,哦,不是,加上我一共是六艘,真能压得住阵?”
“周将军尽管放心,狮子进了羊群,就算羊再多,又怎么会是狮子的对手呢?您弄点好酒来,在下陪着将军一边喝,一边慢慢地说可好?”马强轻松写意地道
“好酒管够.”周扬帆道
1815:猪入戒照镜子
陈慈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房里,手头边放着的正是两个儿子写来的信.信上除了思念之情之外,并没有涉及到其它什么,但这两封本来应当直接到他手中的信,现在却是洛一水交给他的,这里头就意味深长了
两人之间出现裂缝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在执政的思路之上,两人从最开始的无比默契到现在的几乎有愈行愈远的势头了
陈慈主张背靠大明,保持现状,但洛一水却一心想着要一统马尼拉这一片海域,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度.但他的这种主张很显然与大明的利益相悖,明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在这片海域出现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国家扼住自己的咽喉
所以雷卫出现了.雷卫在这片海域的大动干戈在陈慈看来就是大明对于马尼拉最明显的警告,但洛一水显然不在乎.洛一水不是不知道明国的强大实力,但他仍然认为,茫茫的大海和遥远的距离将会是明人最大的敌人,他们不可能阻挡住自己统一这片区域的步伐
自己在马尼拉已经开始被边缘化了.洛一水想要摆脱明人的影响,自己只怕就是他必须要扫除的一个障碍.自己两个儿子,都是大明高官,统兵大将,猜忌是不可避免的
就像洛一水事先截获了两个儿子写给自己的信一样,明人又何尝没有拿自己做手脚呢?两人儿子在大明,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相隔何止千里,可为什么他们的信会同时出现在马尼拉?要说这里头没有明人的特意安排,陈慈还真是不信
在马尼拉,国王察兰更多的是一个象征性的人物,真正的实权人物只有两个,一个是国相洛一水,全面掌权,另一个便是军事统帅陈慈.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陈慈自己也无法确定,洛一水是啥时候开始慢慢地撬动自己的墙角的.当初随着两人一齐下海远渡重洋的部队,都是陈慈手下的悍将勇卒,但现在,陈慈已经明确地知道了不少将领已投奔了洛一水,这些人也并没有掩饰.这也算是陈慈唯一可感安慰的地方了,好聚好散,各人目标不同,这是无法强求的.但除了这些人,还有没有暗中投奔了洛一水而自己不知道的,这才是让陈慈担心的地方,如果有,那就说明洛一水对自己真是不放心了
马尼拉因为是一个岛国,陆上部队从来都不是最强的,也只有在洛一水陈慈掌权的前一阶段,陆上部队才远远地强过水师,当初最后决战的时候,水上决胜的也是来自大明的水师.而在这十多年来,马尼拉一直在致力于恢复水师的力量,到如今为止,马尼拉水师的力量已经相当可观了
现在的洛一水可以聚集起三十艘三层主力战舰以及更多的辅助战船,这些主力战舰虽然比不得大明的主力战舰,但在这片海域却也是足够称王称霸了
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紧跟着肩头之上有人轻轻地按摩起来,耳边亦传来了温柔的声音:”老爷,又因为公事而不开心了?”
陈慈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然不开心,那便不做好了.老爷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息一下了,既然已经彼此不喜,又何必再让人觉得碍眼呢?不若退下来,反而是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呢?”
“夫人,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陈慈苦笑着拍了拍手中的两封信,”我知道你想念儿子,孙子,想要回大明去享那天伦之乐,可是我,又岂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啊?我如出走,军中必然会动荡不安,而洛一水是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特别是眼下.”
陈夫人走到陈慈的侧面,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只怕不是因为洛一水,而是因为老爷你自己放不下吧?十数年经营,就这样彻底放弃掉,有些心中不甘?”
陈慈微叹一声
陈夫人从怀中掏出一叠画卷,放在陈慈的面前:”这些年来,志华,金华每年都会派人送来孙子孙女们的画像,看着这些小人儿们一年比一年长大,我是真想念他们了.老爷,算了吧,您一辈子都在为洛氏活着,也算对得起他们洛氏了,如今老了,洛一水也觉得您硬事了,不如就这样吧,咱们回大明去,管他洛一水想干什么呢?”
陈慈翻着那些画师精心绘出的一副副孙儿孙女活泼可爱的画卷,心中波澜起伏,好半晌才道:”好,等这件事有了一个结果之后,我带你回大明去,就我们两个人,回大明去做一个田舍郎,看日起日落,听风吹雨打,逼孙儿孙女,享天伦之乐.”
陈夫人顿时笑意晏晏,开心地站了起来:”我去让小厨房弄几个好菜,妾身陪老爷好好地喝几杯.”
“是不是我不答应,你就不愿意陪我喝酒?”陈慈笑问道
陈夫人轻笑离去,两人虽然都已快要年近六十,但感情却一向是好得不得了,相濡以沫数十年,两人早就难分彼此了
“老爷!”书房外响起了贴身侍卫的声音:”国相府派了人过来,请老爷去国相府议事.”
陈慈眉头微微一皱,”可是有什么事?”
“老爷,砚港那边的宁则远派人送来了召集令,召集所有国家的国王去砚港议事.听刚刚来传信的人说,国相大人极为愤怒.”侍卫低声道
陈慈霎那之间也是心情沉重起来,宁则远到了砚港的消息,他们早便已经知晓,但宁则远居然如此强硬地发出召集令,则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大明并没有尽遣水师主力前来,虽然陈慈认为,这个局面如此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明人会这么做,但现在宁则远只带着五六艘战舰过来就如此托大,当真不怕这里的局势糜乱吗?
现在陈慈有一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感觉.与洛一水不同,自己与大明的关系更为综错复杂,马尼拉的人将自己视为明人的一部分,从某个方面上来讲也并没有错,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大明都是高官显贵呢?哪怕自己问心无愧,从来没有做过有损于马尼拉的事情,而是十余年一致尽心竭力地为马尼拉的富强而奋斗着,但在这件事情之上,他的确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宁则远这是要逼着马尼拉表态啊!要么顺从,而么反目,摆在洛一水面前的道路,其实便只有这两条了
“我马上去!”陈慈霍然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还要为此事再努力一番,怎么也不能让马尼拉与大明反目.如果双方反目成仇的话,就算这一次洛一水占到了上风,但当大明倾巢而来的时候,只怕他们辛苦经营十余年这的马尼拉,顷刻之间便会成为一片废墟
走到门边,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转身对侍卫道:”去告诉夫人,就说我不能在家吃饭了,让夫人不要忙了.”
“知道了!”侍卫急步而去
当陈慈飞马赶到国相府的时候,国相府内,早已经为此事而讨论了好一会儿了.察兰,马尼拉国王,洛一水,马尼拉国相,翁贝拉,马尼拉水师统领似乎已经为此事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
看着他们的面容,陈慈不仅一阵气苦,这算是什么,叫自己来商量此事,在自己还没有到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决议了吗?那还叫自己做什么?
“陈将军,明人太过于无礼,孤与国相的意见……”察兰看着陈慈,微笑着准备说出他们的决定
陈慈坚定地摇摇头:”陛下,在您做出决定之前,末将想要说说自己的想法.”
察兰看了一眼洛一水,洛一水正襟危坐在哪里,微微地点了点头.这让陈慈更是难过,他们二人抵达马尼拉的时候,自己已经五十出头,洛一水还只有三十多岁,现在自己已是满头白发,而洛一水也早已是鬓生华发了,可是多年以来的同舟共济培养出来的信任和感情,现在却不知还剩下几分?
“我不同意与明人反目.”陈慈开门见山地道.”国相大人想必比我更知道大明的实力,更清楚如今咱们这片海域对于大明的依赖有多么的深,我们与明人的经济联系已经无法将我们拆分开来,陛下,我们连交易的货币都使用的是明人的货币,一旦反目成仇,只怕马尼拉很快就会回到十余年之前的光景.这十余年来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第二点,如果反目,我们能不能获得胜利?宁则远来的目的如此明显,这完全就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啊!我们可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陈将军太过于多虑了吧?”水师统领翁贝拉冷笑起来,作为马尼拉本地土生土长的将领,他对洛一水服气,可不代表着他对明人就服气.”宁则远大刺刺地带了这么几艘战舰就跑来我们这里耀武扬威,是欺我们无人吗?他们真敢彻底反目,那我们就干脆送他下海去喂鱼.”
陈慈冷冷地看着翁贝拉:”翁贝拉将军,宁则远抵达砚港的那几艘战舰,你可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战斗力是怎么样的?他们采用的是蒸汽动力这我们都看到了,但他们的火力配置如何我们一无所知.你不会认为这些看起来光秃秃的战舰是靠撞击来打赢海战的吧?我们一无所知,怎么就敢说必赢?明人如果没有把握,会这样咄咄逼人?”
1816: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翁贝拉看着陈慈,有些阴阳怪气地道:”陈大将军,我们知道您的两个儿子都在大明身居高位,但是您也没有必要这么维护他们吧?他们又不在水师,就算我们将明国水师全歼在这里,也不会影响伤到您的儿子的,顶多就是会影响他们在大明的地位吧,就算被明国皇帝罢职丢官,也可以到我们这里来,荣华富贵难道还能少得了他的?”
陈慈大怒:”老子与国相一起辅助国王陛下的时候,你还在哪里?还在卡努那个余孽手下讨生活吧?你有什么资格教训老子?翁贝拉,你知道明国有多大吗?你知道明人的水师有多强悍吗?他们的一个郡,就比我们整个马尼拉都要大.他们的水师有多强悍,当初你在卡努手下当水师将领的时候,难道没有见识过?”
翁贝拉被陈慈揭了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老底儿,也是勃然大怒:”明国大又能怎样?他还能游水过来啊?区区五六艘战舰,就将堂堂的大将军吓得不敢向前,不是有心袒护又是怎么样?只要国相一声招呼,我们能在这里集结起上百艘战舰,灭了他又能如何?就算他的水师远渡而来,我们有着主场之利,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方,怕他何来?此刻正是我们马尼拉一统这片海域的最好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陈慈怒不可遏,呛的一声便拔出了腰中宝剑,翁贝拉也毫不示弱,抽出腰中佩刀,与陈慈对峙
“好了,都是大将,国王陛下面前如此失仪,成何体统?把家伙收起来.”洛一水怒喝道:”翁贝拉,向陈大将军道歉.”
翁贝拉怒视着陈慈,没有动作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洛一水阴沉沉地道
翁贝拉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半晌这才还刀入鞘,向着陈慈躬身一礼:”陈大将军,是末将口不择言,得罪了.”
陈慈长叹一声,转身看着洛一水:”国相,宁则远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您不是不清楚,您觉得他是一个自大狂吗?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带着这几艘战舰便来马尼拉耀武扬威,但这是不是他的故意示人以弱呢,大明的庞大水师,是不是隐藏在大海之上的某个地方?如果他是真存了这个心诱使我们出手然后一举将我们歼灭,那我们此时公然反目,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洛一水沉吟不语
“再者,这一年来我们做的事情,以明国鹰巢的情报能力,不可能不知道,明知道我们心怀二意,他还敢如此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望国相斟酌,陈某言尽于此.如果国相决意要打,陈某不善水战,也只能整军备武,等待明人攻上马尼拉本土之后与之决战了.”陈慈略带着悲愤之气说完这翻话,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再不言语
察兰听了陈慈的话,也是颇为意动:”国相,陈大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啊,这宁则远是大明的名将,岂会犯如此大的错误?”
“大明志在一统天下,现在与齐国看似和平相处,实则暗中波澜不断,齐国人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发展水师,力量已经颇为不弱.”洛一水缓缓地道:”按理说,明人此刻不应当也不敢派出他们所有的水师来攻打我们.毕竟一统那片大陆才是秦风的意愿,我们这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产品的中转站,原料的生产地,这也是我想冒一下险的原因.因为机会就只有那么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翁贝拉连连点头:”国相言之有理.”
“一旦等到大明统一了那片大陆,那么他就会腾出手来收拾我们,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那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抵抗之力.这也是我急于要一统这片海域的原因所在.只有将大家所有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抵御外来的侵略.”
“或者明人被齐国击败,那就更好了.”翁贝拉补充道
“如果明国被齐国击败,齐国的皇帝,可没有明国皇帝秦风这样的雄心壮志,也不会有他这样的眼光长远,而且他们的海上实力比之大明更是远远不如,我们的时间就更充裕.”洛一水道:”老陈,我不想一直生活在秦风的阴影之下.也不想马尼拉这一片海域成为明国人放养的一群羊,他们随时随地的都在肆无忌惮地薅我们的羊毛啊!这样让他薅下去,越往后,我们的反抗力量,反抗意愿会越薄弱的.你们也看到了,即便在我们马尼拉,他们也开始在挖我们的墙基了,他们开办学校,免费让我们的孩子入学,学习他们的语言,学习他们的习俗,他们的生意人遍布我们马尼拉,这些商人修桥铺路,赈灾扶弱,比我们朝廷做得还要好,明人在这里的口碑越来越好,你说说,长此以往,我们马尼拉,便会被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同化掉,然后自觉自愿地成为他们的一块飞地,老陈,你甘心我们一起辛辛苦苦打下的这片江山,就此为他人作嫁衣吗?”
陈慈面色发苦:”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对方势大,我们除了努力与之周旋之外,武力对抗,委实不智.”
“努力周旋的结果,就是我先前提到的结局.”洛一水断然道:”明人搞这一套,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老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啊,现在明人绝对不敢大举向我们进军的,一旦他们在这里陷入了与我们鏖战的泥潭,齐人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秦风是明智之人,岂会因小失大?我们一旦统一了这片海域,我觉得我们有十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因为明齐之战,非三五年可以结束,而他们一旦发生战事,在财政之上,明国只怕更要依赖我们这里,那时候的我们,便有了足够的本钱与他们谈条件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陈慈沉默半晌,”国相,即便你想要开战,我也觉得不能急在一时,宁则远此来,第一个目标肯定是芭提雅,我们不妨先观望,如果他们打芭提雅都很吃力的话,我们再适时介入,方才稳妥.”
见到说服了陈慈,洛一水脸上顿时露出了微笑,陈慈对洛氏一向忠心,这些年两人虽然在执政思路之上出现了很大的分歧,但洛一水倒是从来没有怀疑过陈慈会背叛他
他也希望洛氏与陈慈能够善始善终
“陈将军所言深得我心啊!”洛一水轻松地笑了起来:”芭提雅已经整军备战,集结了三十艘主力战舰外再百余艘各类战船,而我们再给他加一把力.”
“国相是说……”陈慈有些疑惑,洛一水不是刚刚还要说观望的吗,怎么转眼之间就要加入进去了呢?
“这些年来,我们也悄悄地扶植了一些海盗,特别是近一年来,战事频起,这片海域反抗明人的浪潮不断,不少人被明人赶下了海,这些人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到时候的芭提雅海战,他们会参与进去,这样一来,芭提雅便可以集结起五十艘左右的主力战舰.这样的力量,我倒想看看明人怎么与他们交战?”
“国相神机妙算,明人要么掉头就跑,要么便与芭提雅决一死战,而我们便可以在一边先坐山观虎斗,到最后来收拾残余,不管是谁得胜,最后还能是我们的对手?到了那时,芭提雅完蛋了,这片海域再也没有谁敢与我们对敌,明人被我们歼灭了,一时之间也无法抽出手来对付我们,我们再集结这片海域的所有力量,努力发展水师,以备明人他日来攻.”翁贝拉得意洋洋地道
陈慈沉默半晌,从理论上讲,洛一水的这个策略是没有问题的
“那这么说来,这一次的砚港集会我们去还是不去?”陈慈问道
“去,当然要去,不过国王陛下不能去,万一那宁则远心怀不轨,将国王陛下扣下了,那我们就无法可施了.”洛一水看着陈慈,缓缓地道
陈慈站了起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国相的意思是让我去看看?”
“老陈,你的两个儿子都在大明为官,我不是疑你,我也从来没有疑你,这一点,你要相信我.”洛一水坦然道:”我们只是在执政理论上不同而已,所以你去,是最合适的,宁则远对你会客客气气的,你也可以借此一探明人的虚实,让我们做到心中有底.”
陈慈深深地看了洛一水一眼,”好,我去.国相既然如此相信我,我便去看看明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洛一水大笑道:”我就知道,老陈你不会让我失望,礼物我已经备好了,很丰盛,先礼后兵嘛,老陈你去之后,还要好好地替我与国王陛下解释一番不能来的理由.”
陈慈苦笑:”何必解释?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洛一水大笑,察兰自然是不能去的,真被宁则远扣下了,他洛一水可就没有了大旗可扛.而他更是不能去,他要真去了,宁则远搞不好真的会做掉他
“那我即日起程.”陈慈道:”想来周扬帆是肯定要去砚港的,我便搭他的战舰去吧!”
陈慈有些意兴阑珊地离开了国相府
“国相,陈慈会不会趁此机会背叛我马尼拉投奔明人?”翁贝拉不怀好意地道
“住嘴!”洛一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陈慈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叫他陈大将军.”
翁贝拉有些委屈地道:”国相,我是担心他泄露了我们的机密.”
“这不是什么机密!我们想干什么,宁则远清楚得很.”洛一水冷哼道:”老陈如果要走,他会当面向我开口,绝不会干什么夜奔的勾当.更不会在离开我之后出卖我,这一点,翁贝拉你给我牢牢记清楚.我不允许你再对他无礼.”
“末将明白了.”翁贝拉垂下了头
“陛下,臣如此安排,您可还满意?”洛一水转身看向察兰
“国相运帱帷幄,孤很满意.”察兰连连点头
1817:蓄势待发
砚港,在宁则远没有抵达这里的时候,是马尼拉海域的一颗明珠,因为这里代表着海量的财富。而在宁则远率领舰队抵达之后,这里更是为了这片海域的热点。当宁则远的召集令发出之后,整个区域之内都沸腾起来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次站队,也是一次赌博,站对了队伍,以后富贵绵延不绝,站错了,只怕就是身死国灭。
一方是强龙,一方是地头蛇,对于夹在中间的那些小岛国来说,选择是无比痛苦的。关系到身家性命子孙万代的事情,谁都不敢轻易做出选择。
但有些岛国是没有选择权的。因为他们与大明已经纠结太深,这些年来,他们慢慢地变成了大明的原材料供给地,整个国家的经济完全依赖于大明,一旦与大明翻脸,国内的经济立马便会崩溃,到时候,只怕等不到明人打过来,自己国内的老百姓便要先开始造反了。
所以这些小岛国在接到召集令的第一时间,便急匆匆地赶到了砚港,他们甚至带来了国内为数不多的几艘战舰。
宁则远并没有带上大明的主力舰队,孤立的几艘战舰虽然样子看起来很威武,但光秃秃地停在哪里,却也让这些岛国担惊守怕。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想要帮助大明获得这场强龙与地头蛇之间的战争,从而保证自己的地位。
在召集令发出五六天之后,在砚港之外,先到的十余个小岛国居然也汇集起了二十余艘主力战舰和数十艘辅助战船。
对于这些踊跃前来,无比坚定支持大明的小国,宁则远给予了极大的热情,除了连日酒宴,夜夜笙歌的招待之外,最让这些岛国兴奋的便是大明送给了他们先进的武器装备。手弩,弩机,甚至是霹雳火这样以前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型军火,宁则远也是大手笔地送出。
用一句话来形容这些小岛国国王的心理,便是痛并快乐着。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陈慈抵达砚港之后,才总算是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不再七上八下了。马尼拉不造反,那么芭提雅便独木难支,至少以现在明军的兵力再加上十多个小国汇集起来的舰队,已经有了一战之力了。
马尼拉的动作,立即引发了连锁效应,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另外几个与马尼拉亲厚的岛国,国王们也立即赶到了砚港,不过,他们可没有带着战舰来。理所当然地,他们也不可能得到最先抵达的那些人的待遇了。
陈慈在砚港得到了超出一般国王的待遇,事实上,他在这片海域之中的威望,也远远地超过了那些小岛国的国王。
陈慈很想在第一时间便拜访宁则远,但这一要求遭到了断然拒绝。在砚港,他看起来享受着比其它人更高的接待规格,但明人隐隐透露出来的敬而远之的态度却让他无比彷徨。即便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岛国,只要是表现出了对大明的绝对支持态度的人,宁则远都亲自设宴招待,但自己,与大明有着极深渊源的人,在这里,却成了一个被排除在外的看客。
便连那些与马尼拉极为亲近的岛国,在砚港,也不敢随意地接近他,最多也就只是在碰到他的时候,以眼神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
周扬帆来到砚港的第一时间,便上了太平号。
此刻,在夜色之中,周扬帆站在揭开毡衣的太平号主炮之前,抚摸着那冰冷的炮管,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里更是啧啧有声。
“统领,这便是火炮吗?威力如何?”手指划过黝黑的炮身,周扬帆轻声问道。
“他能取代霹雳火,你说他的威力如何?”宁则远轻笑起来:“舰首与舰尾的主炮,能打到五里开外。一艘主力战舰被他直接命中的话,当场就会被打成两截。”
“天啊,天啊!”周扬帆惊叹连连,一炮下去便击沉一艘主力战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测试过吗?”
“当然。”宁则远傲然道:“现在他的弱点就是射速较慢,准备时间较长,而且准头有些欠佳,真想一炮击沉主力战舰,需要的是经验最为丰富的炮手以及绝佳的运气。”
听到这里,周扬帆的脸又不由得垮了下来,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运气一说,在他看来是最为不靠谱的。
“不过。”宁则远指着船舷,道:“整个太平号上一共安装有火炮一百四十四门,单舷齐射一次便是七十二门,当太平号齐射的时候,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永远不可能体会到他的威力。”
周扬帆想了想,一次齐射便是七十二炮,这便等于是覆盖性的射击了,那就不用说什么运气了,炮弹下去,便是瞎猫也能撞上几个死老鼠,就要在陆地之上,弓弩手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是覆盖性射击,管你有什么防护措旗,密密麻麻犹如飞蝗一般的弩箭下来,你只要稍有疏露便是一个饮恨的下场。
“那几艘战舰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太平号大,自然装不了这么多的火炮,不过每艘舰上也都装有四十八门。”宁则远道。“大明从来都没有将马尼拉海域当作自己的对手,他们只不过是我们炼炼手的对象,陛下一直担心的是西方那个猛虎王朝,陛下确信,那个丹西一定会大举向东的。这个时间原本不能确定,但在秦厉逃去西方之后,陛下认为,猛虎王朝过来的时间不会很长了,所以这也是我们急于马上解决马尼拉的问题,将这里打造成我们抵御猛虎王朝的一个坚固的桥头堡。”
周扬帆脸色有些凝重:“陛下不认为我们可以一战击溃对手么?”
“那是一个疆域,人丁都不下于我们这片大陆的强大的国家,你能指望一战就将对方打得跪地求饶吗?不可能的,丹西亦是一个开国君主,这样的人,性格大都坚毅无比,愈挫愈勇是这些人的特点,看看我们的陛下就知道了。所以陛下认为,一旦丹西当真大举东来,那么这或者会是一场长时间的鏖战。”
“如果这个时候齐人亦大举来攻,我们岂不是要腹背受敌?”周扬帆忧心忡忡。
“这就是我们要将这里经营好的由来。”宁则远点了点头:“现在朝廷本来就是按照这个局面在设定准备未来的战事。打造好这个桥头堡,然后配合一到两支舰队,先将丹西拒之于外,等我们干掉了齐国之后,再掉头向西。”
“大举西进?”周扬帆眼中闪着灼灼的光芒。
宁则远大笑:“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们水师大展身手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变成主角。陆军永远只能配合我们作战。”
“我现在很是有些期待马上发动对齐战役了。”周扬帆摩拳擦掌地道。
“快了,快了,等这一仗打完,齐人也要坐不住了。”宁则远点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能不能整合那些汇集在这里的岛国的战舰?”
“能,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将领或多或少我都认识,他们的战术我也很清楚,请统领尽管放心,我会马上让他们形成战斗力的。当时候为统领先驱。”
“把他们组织起来,确保不出乱子。”宁则远摇了摇头:“那些人中,哪些是可以绝对信任的,那些是摇摆不定的,你心中有数,所以在编队的时候,要考虑到这些,而且接下来的对芭提雅的战事,洛一水一定会在一边虎视眈眈,一旦有机可寻,他就会如同山中饿虎来般地扑来的,所以这一战,我要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摧毁芭担雅的水师。你的任务,不是跟芭提雅作战,而是提防洛一水的小动作。”
“他敢动手?陈慈不是还在我们这里吗?”
“他就算动手,你还真能拿陈慈威胁他?而且洛一水是一个受威胁的人吗?”宁则远嘿嘿笑道:“我也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怕他洛一水奈不住性子看这一出好戏展开而出来抢戏。”
“那岂不是说,末将这一次也只能在一边看戏了?”周扬帆有些不开心。
“抚远号现在的战斗力和战斗方式,跟我们这些蒸汽战舰是无法配合的。你当然只能当一个看客了。”宁则远大笑:“不过等到我们将他们打残之后,你便可以带着那些小朋友们出来收获战斗果实了,至于洛一水,我想那个时候一定是吓得有些呆傻了吧!”
周扬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翻洛一水那个时候的表情,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洛一水的心情一定会很复杂。
“走吧,带你看看太平号现在的动力系统,让你知道蒸汽机是怎样工作的,这一战结束之后,你也该回去休养一阵子,顺便把抚远号带回去改装了。等你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抚远号可就改头换面了。”
1818:出战
陈慈终于还是见着了宁则远。这还是托了周扬帆的福,周扬帆在马尼拉的时候颇受陈慈照顾,欠了他不少人情,陈慈求上门来,周扬帆还真没法子拉下脸来拒绝。
“世伯,公务繁忙,多有怠慢,恕罪恕罪。”见面之后宁则远的第一句话,便让陈慈苦笑不已,这是先给这次见面定性啊,只聊私谊,不谈公事么!
“宁侍郎!”拱拱手,还没有来得及说下去,宁则远已是笑吟吟地打断了:“世伯,上一次我去京城,刚好碰见了志华回京述职,您那一双孙儿孙女,男的精神,女的漂亮,还有啊,志华的如夫人,又快要给您添一个小孙孙了,哈哈哈!”
“儿孙自有儿孙福,宁侍郎,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但我还是厚着脸皮过来了。”被宁则远连续两次打断了话头,陈慈还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厚着脸皮了。要是放在其它地方,他只怕就要拂袖而去了。“的确是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宁则远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于私,陈慈算得上是他的长辈,他与陈志华两个算得上是朋友,但于公,陈慈却是他接下来要对付的对手之一。
沉吟了片刻,宁则远道:“陈公,恕我直言,马尼拉在这一年来所做的事情,让朝廷很是愤怒。做人做事,需有自知,朝廷不是没有力量来管这边的事情,只是不想坏了这大好局面而已,洛一水想要做的事情,那是痴人说梦。”
“国相的确有些鲁莽了,此事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吗?”陈慈抱着希望问道。
“自然是有的,要不然这一次就不是我只带了这几艘战舰过来,而会是一到两支舰队了。”宁则远淡淡地道。“这是我们给马尼拉最后一次机会。陈公,如果你有意,不妨给我说说洛一水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陈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洛一水的算计合盘托出。
“坐山观虎斗,然后准备坐收渔利!”宁则远哈的一声笑,“陈公,只怕他要失望了。刚刚您只怕还漏了一点没有说,洛一水只怕还派了不少暗中的棋子,加入到了芭提雅一方,好给我们添堵吧?”
陈慈瞠目结舌,他说的东西,他相信宁则远也判断得出来,但洛一水私下里的动作,没有想到宁则远也清楚得很。
一阵难堪之后,陈慈道:“既然如此,宁侍郎为何不是兵贵神速地进攻芭提雅,反而是在这里好整以遐地发出什么召集令,而让芭提雅有时间准备呢?我想现在芭提雅必然已经是重兵去集了。”
“一来,我们大明还是想看看这里,谁是我们真正的朋友,谁是我们潜在的敌人,芭提雅就不去说了,自然想要螳臂挡车,那我就送他们去地狱跟阎王爷报道去。二来嘛,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自然是要想法子把敌人聚集到一块然后一网打尽来得痛快,否则打了大的,那些小的把脑袋一缩藏了起来,事后我们岂不是又要想千方设万计地去找他们出来?”宁则远笑道。
“可是你手头就只有这点力量。”陈慈不解地看着宁则远:“请恕陈某直言,那些岛国汇集起来的战舰,摇旗呐喊还差不多,真要他们上战场搏杀,那是难为他们了。他们究竟有几分真心为大明真刀真枪的搏斗,这都难说吧?”
“有摇旗呐喊的心思,就足够了。我可没有指望他们去帮我们战斗,至少现在还不行。”宁则远失笑道:“不过呢,让他们到时候痛打落水狗,他们肯定还是很有兴趣的。”
听到这里,陈慈瞠目结舌,宁则远话里的意思,是要凭借他带过的这几艘战舰便扫平芭提雅,海上作战可不是陆地作战,陆上作战之中,以一顶十是常有的事,但在海上,一船顶十船的事情,陈慈压根不相信。
“陈公,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我已经全告诉你了,你也可以直言告诉洛一水,他想看戏,可以,但看戏是要付票价的,这场戏的票价可能有些贵,您让他作好心理准备。”宁则远笑道:“至于我们怎么打赢这场战斗,过两天您就看到了,因为我会带着你们一起去参加这场战事。到时候,太平号上会有您的一席之地。你可以近距离地观看我们大明水师是如何战斗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了,陈慈站了起来,抱拳告辞。宁则远微笑着将陈慈送出门外,礼不可缺,而且这个人也的确是值得他尊重的。
回到驿馆的陈慈思忖了良久,还是提笔给洛一水写了一封信,将他与宁则远的这番对话,一字不差地写了进去,末了,在票价很贵几个字上,划上了几个粗粗的圆圈。
两天后,宁则远收到了数份情报。
一些是关于芭提雅已经纠集了数十艘三层主力战舰和近百艘其它各类战船,准备反客为主,直扑砚港向明军发起进攻。
另外一份则是雷卫派人送回了消息,他已经作好了最后一战的准备。
终于到了战斗的时候了。宁则远开心地笑了起来。宁氏的人,累世海盗,血液里永远充满了战斗杀戮的因子。这几年老是扮海盗与齐国人玩过家家,大明水师觉得作恁没意思,而宁则远身为大明兵部侍郎,水师统领,就算是扮海盗,他也拉不下脸来去作这样的事情了,现在终于可以摆明车马来一场水上大决斗了。
但他也就只是开心而已,远远谈不上兴奋,对于麾下战舰性能,火力无比清楚的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狮如羊群的杀戮,杀戮的快感或许有之,但战斗的兴奋,只怕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了。
数十个岛国的国王,抱括陈慈在内,都被请上了太平号战舰。这也是非大明人第一次登上这艘巍峨壮观的战舰,站在战舰的顶端,即便是三层主力战舰,看起来与渔划子的区别也不是太大。
宁则远全身披挂,站在指挥台上,做了一个手势之后,太平号上的蒸汽轮机便开始低沉地轰鸣起来,随着轰鸣之声愈来愈大,一股股浓烟从高大的烟囱之中冲上了天空,嘹亮的气笛之声响彻天际。
太平号上的汽笛声刚落,另外五艘战舰的汽笛之声也逐次响起。本来就停泊在外港的这五艘战舰从海里扯起巨大的锚器,缓缓掉头,驶向外海,太平号也渐渐地离开了泊位,向着外港驶去。
船尾之后,海水两边分涌,然后重重地拍打在堤岸之上,十数高的浪花高高卷起,哗拉拉地浇湿了码头上的地面。
太平号平稳之极地向前行驶,坐在顶层的岛国国王们甚至都没有感到丝毫的颠簸。这些人上太平号,可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更愿意呆在砚港等待着战事的结束,这要是大明失败了,他们可就要跟着明人一齐葬身大海了。
可是宁则远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在砚港,不管他们在自己的国家身份有多尊贵,在明人的面前,却什么也不是。
宁则远俯视着甲板之上那些神色不一的岛国国王以及陈慈,嘴角噙着冷笑,不亲眼看到大明的威力,如何能在他们心中造成永远难以抹平的印记呢?要么不打,要么便一次性地将你们打到口服心服,从内心深处再也生不起任何反抗大明的心思。
“撤去炮衣,检查火炮,弹药,进入战斗状态。”宁则远大声地下令。
五层甲板之上顿时都忙碌了起来,蒙在火炮身上的炮衣被扯了下来,打卷捆好,迅速地送离了甲板,黑黝黝的火炮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些岛国国主等人的面前。特别是船首和船尾那两门分外巨大的火炮,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便是陈慈,此刻也站起身来,走到船舷帝,凝目注视着这些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毫无疑问,这便是明人此次胆敢以少击多,并且信心满满的新式武器。
他的目光转向了船舷两侧,那里密密麻麻排列的比舰首舰尾主炮要小上不少号的同样的造型的东西,这些,才是战争的主力吧!
在他们出海之后良久,身后才隐隐地出现了由周扬帆指挥的岛国拼凑起来的近二十艘战舰,用宁则远的话来说,他们不是来参加战斗的,他们是来收获战斗果实的。
战的速度在不停地加快,以现在的速度,便已经远超了一般的风帆战舰,陈慈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些蒸汽战舰的极限,但这已经相当可怕了。海上作战,动力,永远是决胜的关键之一。而且,现在他们还是在顶风前进。
汽笛不停地在鸣响,随着汽笛之声,舰队也在改变着队形,其它五艘战舰排成了前二后三的模样,护卫着太平号在大海之上劈波斩浪。很快,身后周扬帆指挥的舰队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慈的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宁则远特意送给他的望远镜,当时宁则远笑着告诉他,这个东西,可以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他们战斗的成果。
将望远镜凑到了眼前,视线有些模糊,按着宁则远的吩咐缓缓地转动着镜筒上的两个卡口,眼前慢慢地清晰了起来。他看得是身后那些小小的黑点,那些是周扬帆的舰队,以目力看去,只不过是些小黑点而已,但现在,他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甚至连抚远舰主帅旗上的周字笔画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事重重地放下了望远镜。他离开那片大陆太久了,对现在的明国,当真是一无所知,而洛一水,又能比自己强上多少呢?当他们还在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待大陆之上的帝国的时候,大明却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1819:一触即发
海面之上,旌旗如云,大大小小近两百艘战船乌泱泱地劈波斩浪而来。芭提雅军事统帅佐科站在战舰之上,志得意满,这是他指挥的规模最大的一次海战,取胜之后,他也将成为这片海域影响力最大的人。
对于砚港的明人,佐科有着明确无比的情报,他们只有六艘战舰,虽然有一艘巍峨如山,其状可怖,但佐科却丝毫没有惧意。大海之上,大船吃小船固然是一条铁律,但如果小船多到一定程度,情况可就要反转了。
上一次在这片海域发生如此规模的大海战,还要追溯到二十年以前了,那时候马尼拉老国王尚在世,集结了上百艘主力战舰迎击来自西方的侵略,那一战,他们大获全胜,而那个时候,佐科作为其中一艘战船的船长亲自参与了战斗。
那一战中,活到现在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能活到现在的,都成了一方大拿。
巴提雅在这一片海域之中的影响力和实力仅次于马尼拉,这也是在卡努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有巴提雅敢于庇护他的原因所在。
当然,无利不起早,庇护卡努自然不是芭提雅正义感大爆发。马尼拉老国王去世,两位王子掀起了内战。芭提雅直觉地感到,他们的春天快要到了。卡努是老王钦接的接班人,是正统的接班人,在这片海域之中是有着无数的同情者的,因为老国王在世的时候,可不仅仅是有威名,还有恩义。手中握有卡努,便随时有机会向马尼拉发起挑战,继而让芭提雅成为这片海域的霸主,就像当年的马尼拉老国王一样,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但不成想,这一接手卡努,便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马尼拉的靠山太过于恐怖强大了,而洛一水和陈慈两人的手腕亦是了得,将卡努撵走之后,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平息国内的动乱,然后在明人的帮助之下,大力发展海贸,民生经济迅速地发展,其国内的百姓生活水平直线上升,较之老王在世的时候,竟然还更上了一层楼。这使得芭提雅的打算便落在了空处。
而明人的厉害之处在随后便一年比一年的显现了出来,他们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仅仅是靠着一群群如蝗虫一般渡海而来的商人,便将马尼拉这片海域侵蚀得千疮百孔。
而芭提雅,却是这片海域之中没有得利的一个例外。卡努,此时无疑已经成了一个累赘。让芭提雅欲哭无泪的是,他们也不敢就此抛弃卡努,将他交给明人或者察兰来换取对方的友善,因为如此一来,他们的名声便彻底完蛋了。
没有办法,便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地硬撑着。
看着别人吃肉喝汤而自己只能忍饥挨饿的感觉是痛苦的,明商不与芭提雅做生意,马尼拉处处刁难卡着芭提雅的脖子,这使得芭提雅的日子愈来愈难过,国内的反对之声一日比一日高涨,如果不是芭提雅国王强巴手腕强硬,刚柔并济,只怕芭提雅早就举手投降了。
但渐渐地,芭提雅回过味儿来了。明人虽然叫嚣得厉害,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而马尼拉的洛一水看似凶恨,一次次的进攻却只是隔靴搔痒,完全没有落到实处。强巴突然明白过来了。
洛一水需要卡努活着来钳制察兰以方便他控制整个马尼拉,而遥远的明人也需要他们芭提雅活着来制衡洛一水。
想明白了这一点,强巴的腾挪空间便大了起来。不能与明人公开做生意,但可以悄悄地做啊,利润永远是商人们的第一选择,只要自己给出足够的诚意,不怕他们不来。
他的确成功了,明商们花样翻新地在一层层伪装的掩护之下与他们做起了生意,海贸带来的利润在养肥了这些海商的同时,也让芭提雅的经济大大好转,国内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而强巴在这个过程之中,还得到了另外的一个妙处。明人终究是外来者,在这一片海域之中,还是不乏硬骨头不愿意成为明人的奴隶,反对势力永远是存在的。而芭提雅这面大旗便成了汇聚这些人的一个天然的招牌。
强巴也的确是一个有手腕,有想法的人。于是看似在重重的封锁和打压之下,芭提雅的军事实力却暴涨,经济实力也在逐渐地恢复之中。
强巴一直在等待着机会。
而随着马尼拉的逐渐强盛,洛一水的野心也就不可遏止的增长起来,他的想法与强巴不谋而合,都想一统这片海域,但这样的想法,显然是不符合明人的利益的。马尼拉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汹涌。三个都在推波助澜,这里,终于乱了起来。
大明雷卫的入驻,终于把这一次的动乱掀到了高峰。
芭提雅首当其冲成了明人打击的对象。
这是危机,便同样的,也是机遇。高回报永远都是伴随着高风险。强巴决定拿芭提雅的国运来进行这一场豪赌。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只有明人,马尼拉一定会在一边看热闹,想坐收渔翁之利,但他也不想想,如果自己当真击败了明人之后,在这一片海域的威望便会直追已经过世的马尼拉老国王,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振臂一呼,应者云从,马尼拉又拿什么来跟自己作对呢?
对于马尼拉怂恿那些他们控制之下的海盗或者势力来投奔自己为这一场大战推波助澜,他都笑纳了,你敢派来,我就有胆子吞下去。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关键就在这一战能不能赢中。强巴与佐科慎重地一次又一次地分析,通过无数的渠道,付出了无数的代价打探明人水师的情报,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明人的确只来了六艘战舰,其中一艘便是他们水师的旗舰太平号。
太平号当然是可怖的,整个大明国,你太平号这样的战舰,到现在也只建成了两艘,宁则远自然也是可怕的,当年佐科还与他的父亲一齐并肩抵御过西方来的敌人,这样的海盗世家,永远不会缺乏战斗的勇气。
但区区六艘战舰便想让这片海域的勇士们弯腰,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击垮这支舰队,击沉太平号,杀死宁则枫,对于明人必然是当头一捧,而遭受到如此损失的明人,短时间内很难回过气来。
而且他们在那片大陆之上,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大齐。明人真能大张旗鼓地来报复芭提雅,未必可能?自己当真控制了这区域之后,明人只怕要反过头来求自己了。
强巴很感谢那个来到芭提雅的齐国人秦厉,正是因为有了他的抽丝剥茧一般的分析,才让自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他替自己制定的计划,如今也正在一步步的实验之中。
秦厉可算是无双国士啊,可惜此人,终究不能为自己所用,最终扬帆出海,不知所终了。
自认为算透了一切的强巴,下定决心搏上这一把,这一次,强科带出了芭提雅所有能浮在海面之上的东西,即便是渔民,也被强征入伍,架着他们的小船加入了这支庞大的舰队,哪怕就时到了时候用这些渔船当作纵火船,也是可以稍稍发挥一下作用的。
强巴甚至想亲自登上战舰来指挥这一场战役,但被佐科制止了,国王在这个时候离开都城是不明智的,他应当坐镇国都,运筹维幄,而不是在前方冲锋陷阵。更何况,此时原本被困在芭提雅的雷卫所部,也开始行动起来了。他们人不算太多,但战斗力却的确让人心生恐怖,万一让他们在陆上得了手,那就要成一个大笑话了。
佐科俯视着海面之上浩浩荡荡的舰队,一股豪气骤然从内心深处升起。“回速前进,消灭入侵者!”他放声大吼起来。
陈慈举着望远镜看向前方,大海无边无际,除了蓝天白云以及一些孤独的海鸟之外,一无所有,他仰望天空,一只矫徤的苍鹰在天上盘旋数圈之后,竟然是一个俯冲,径直向着太平号飞了过来。
宁则远身边一名护卫伸出手臂,那只苍鹰稳稳地停在了卫兵的手臂之上,陈慈不禁一怔,这只苍鹰居然是明军眷养的。
宁则远与那名卫兵低语了几句,转回声来,便一迭声地下达了数条命令。
汽笛再度有节奏地响起,作为老将,陈慈其实在出海不久之后就明白了明人是在利用这种有节奏的汽笛之声指挥控制着整支舰队,与各自舰上的信号旗手相附相称,形成了两套不同的系统,确保战时不会出现意外。
太平号开始减速,转向,与此同时,另外五艘战舰也在做着同一个动作。
陈慈心中一凛,宁则远这是已经发现了芭提雅舰队的动向而提前做出了调整,这是要准备作战的节奏了,因为他看到,太平号船舷两边的那些士兵已经忙碌了起来。
海战之中,率先发现对方的一方,必然会占到优势,这一点陈慈是明白的,看了看那只停在卫兵手上的苍鹰,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望远镜,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此时的他,还真不知道盼着谁赢了。
1820:超距攻击
宁则远手持着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天际,终于,眼前出现了大片的黑点,他微笑着放下了望远镜,做了几个手势,以太平号为首的舰队骤然加速,向前驶去.这个距离,他能看见对方,对方可看不见他
他当然不是面对面地迎着对方庞大的舰队驶去,明舰强大的是火力,需要拉开距离才能有效地给对手以毁灭性的打击,如果真让对方靠帮接战,明舰之上虽然有着强悍的战士,但老虎再猛,也架不住狼太多啊,芭提雅有一百多艘大小战舰,最起码也有近两万人的规模
陈慈也从望远镜中发现了芭提雅的舰队,他转头看向太平号所驶的方向,却是这支庞大舰队的侧面
只消看一看明军舰队的速度,陈慈心中就明白,不管这场战事最终结果如何,开战之始,终归是明军要大占上风
当别科看到明军那艘巍峨无比的战舰的时候,却骇然发现,他们处在自己这支庞大的舰队的正左方
这么大的舰队想要转向是很困难.即便别科是经验丰富的海上将领,此时也禁不住整个舰队有些乱套了.更何况,这支舰队的成员极其复杂
别科使出了浑身解数,调整着整支舰队的前进方向,他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明军舰队会出现在这个方向之上,也就只能将其归结为明军的运气使然
只不过让他绝望的是,当他千辛万苦地终于将舰队整个地调换了方向之后,明军的舰队早就驶离了原来的方位,顶住的仍然是他的左侧肋部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明舰的速度了,那些没有风帆的战舰尾部翻起巨大的海浪,即便是逆风而行,仍然迅捷无比
心中骇然的别科迅速地组织了十来艘主力战舰脱离了大部队,向着明舰加速行去,如今的态势,也只有先将对手缠住,才能让他有时间再次完成舰队的调整,哪怕这些离队而也的舰队有所损失也免不得了
别科的反应不愧于他海上名将的声名,但委实这一次他的对手,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式的蒸汽战舰,强悍的火力,都是别科这一辈子不但没有见过,甚至是连想也没有想过的
宁则远看都没有看那些组成队形向着自己扑来的战舰,目测了一下距离,他冷然下令
“舰首主炮,开炮.”
此时,双方战舰的距离,还相差着五里,这个距离是任何投石机都不可能攻击到的,但对于太平号上的主炮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舰首的巨炮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股浓烟自舰首腾空而起,整个太平号此时也是微微向后一坐,坐在太平号顶层的那些岛国国王们在看到别科的庞大舰队之后,已经是有些惊慌失措,纷纷站了起来,此时战舰猛然回坐,这些人顿时站立不稳,踉跄后退,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舰首的巨响太过于骇人,这些人坐在甲板之上,浑然忘了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了
陈慈稳稳地站在船舷边上,那声巨响,也将他惊着了,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正在空中飞行的那枚火球,初出膛时,陈慈只看到了一团火光伴着烟雾腾空而起,随即,他便看到了飞在空中的那团火焰
横跨五里的距离,这团火球落在了那支庞大舰队的正中间.正在忙着调整队形的别科怎么也没有想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明军居然能对他形成打击.哪怕隔着五里远,他也听到了那一声巨响,然后他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团跨海而来的火球
火球掠过了他的旗舰,落在了他身后的一艘战舰之上
轰然犹如雷霆一般的巨响在别科的耳边响起,震得他的双耳嗡嗡直响,眼前尽是飞舞的火球,木板,甚至于人的身体
啪哒一声,一个东西摔在了他的面前,别科低头看时,竟然是一个人的半截身体,上半截早就不知了去向
爆炸过后,烟雾渐渐的散去,别科冲到了船舷边,眼前的景象让他作声不得
被击中的战舰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孔,海水正从这个洞孔之中涌出来,而整个甲板之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了.而更可怖的是,那艘战舰正发出难听的喀喀之声,从被击开的那个大洞周围,一条条裂缝正在迅速地扩大,延伸
别科知道这艘战舰撑不住了,海水的力量将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迅速地让这艘战舰分崩离析,明军的这一击,无巧不巧地击断了这艘战舰的龙骨
没有龙骨断裂的战舰还能生存下来
他猛然抬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战舰
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到了四里左右,而巨响之声在持续不断地传来.天空之中又出现了五个火团
“将军小心!”身边的卫兵们尽忠职守地扑了上来,用盾牌想要遮住别科,但别科却猛然一把推开了他们,如果是与刚刚击沉了这艘战舰同样的武器,那么,举着盾牌又有什么用,能将一艘战舰一击而沉的东西,又岂是薄薄的盾牌所以阻挡的
他要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五团火球落在了舰队之中,爆炸之声持续不断地响起,别科纵然睁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楚,火光里头裹着的那底是什么玩意儿,他只看到他的舰队瞬间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火光,烟雾,爆炸,惨叫,在这一时间充斥着别科的眼睛和耳朵
“散开队形,迅速接近对手.”瞬间的失神之后,别科作为一代名将的特质还是显示了出来,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如果任由对方在这个距离之上对自己发动攻击,自己便是一个只能挨打而根本无法还手的结果,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靠上去,围上去,利用自己舰只数量这上的优势,用自己比对方多得多的战士人数,堆死对手,乱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个道理
他明白这个道理,宁则远自然更明白
舰首的主炮射速太慢,在抵近两里的距离这时,他最多还打上一炮,然后便是舷炮大发神威的时候了.两里,是他对这场海战双方舰队距离的最低限度,在这个距离之上,芭提雅的投石机也好,强弩也好,是根本摸不到他的边儿的
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还必须是一场他毫发无损的胜利,以此来震慑他将要面对的敌人,比起芭提雅来,马尼拉显然要更难以对付
临时拼凑起来的芭提雅舰队的弊端这个时候尽显无疑,而别得在编排对形的时候,将自己的核心舰队隐藏在了那些杂牌们的正中间,但这个时候麻烦就大了.芭提雅的精锐们想要散开,加速接近明军战舰,但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却尽是那些慌乱的杂牌部队,这些人本来都是抱着投机的心思而来,此时被明军鬼神莫测的攻击,几乎已经要打破胆子了,慌乱之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军令,基本上就是各顾各的,一团慌乱之间,甚至有舰只自己撞在了一起
就在别科怒发冲冠却又无计可施的时候,让他心惊胆战的巨响之声再一次传来,空中,六团火球再次挟着无比的威势击打过来
明军根本没有瞄准,因为在大海之上,上百艘战舰聚集在这么小的一个范围之内,目标实在是太大,这比他们训练时候打靶船可要轻松多了.只管向着这块目标的正中间开炮就是了.而无巧不成书的是,这支舰队的正中间,恰好就是芭提雅最为核心精锐的舰只,此时,却是只能干挨打而无法还手
舰首主炮两轮攻击之后,宁则远这才把目光放在了那十余艘加速冲过来的芭提雅战舰身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这些舰只现在心惊胆战,却也只能毛着胆子冲上去,与别科的想法一样,接近一点,再接近一点,然后接舷而战.不过看看远处太平号那巍峨的战舰舰身,一股无力感又泛上了心头
他们的别扭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海面之上,以太平号为中间点,六艘战舰呈一个半弧形将冲上来的战舰包在了中间,舰身侧转,将侧舷暴露了出来
太平号上的陈慈这一刻浑身毛发倒竖,因为在他的位置,将明军战舰的所有情况尽收眼底,明舰的侧帮之上,一块块的木板突然滑了下去,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从这些炮门之中露了出来,与舰首主炮一模一样,只不过块头小上了许多而已
“旗舰链弹,其余舰只,开花弹!”宁则远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大声地下达着命令.身边的信号旗手,拼命地舞动着旗帜,稍倾,节奏变化得极为明快的汽笛之声也响了起来
下一刻,陈慈便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太平舰上侧舷的七十余门火炮一门接着一门的响起,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而陈慈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链弹
从炮口之中飞出来的是两个铁球,两个铁球之间是由一根铁链子牵着的,这些宁则远嘴里的链弹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向着扑上来的那十余艘战舰飞去
接下来,陈慈便看见了那些芭提雅战舰的桅杆,风帆在这些链弹的攻击之下,灰飞烟灭
另外五艘战舰的火炮紧接着响起,那些失去了桅杆,风帆的战舰此时恰好陷入到了混乱之中,近两百发炮弹准确地落在了这一区域
火光冲天而起,烟雾弥漫在海面之上,巨大的水冲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起来,陈慈的眼前,再也看不到那些舰只的身影
陈慈如同一个呆子一般,两手死死地扣着船帮,而那二十余个岛国的国王,此刻的样子比起陈慈更是不如,有的在嚎叫,有的在哆嗦,有的自从一屁股坐下去之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过.更有不堪者,此时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1821:包围他们
硝烟散去,水浪平复,海面之上,刚刚还在乘风破浪意气风发想要决一死战的芭提雅十余艘战舰已经不复存在了。海面之上,只剩下了一堆堆燃烧的残渣以及随着海浪起浮的破木头。他们不是没有决死的勇气,不是没有一战的豪气,但却这样轻轻巧巧的就没了。
十余艘战舰,在这样的距离之上,被六艘战舰之上连续两轮火炮集中攒射,也就是这么一个结局了。
陈慈听到宁则远在咆哮着下令,命令居然是包围芭提雅舰队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六艘战舰依靠着他们超高的航速,在芭提雅战舰的外围高速游走,但凡有一两只芭提雅战舰有了脱离大部队的倾向,立刻便会遭到全力的打击。
这是一个死局。
不论别科如何想千方,设万计,他的舰队始终被明军六艘战舰围困着,而最为憋屈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射出过一枚弩箭,投掷过一枚石弹,完全就是在背动挨打,因为他们够不着对方。
一艘芭提雅战舰之上的风帆突然完全降了下来,整个船只也不在移动,而是就这样静止地停泊在了海面之上。
这在海战之中,便代表着投降。
有了第一个,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便顺理成章了。一艘接着一艘的战舰降下了自己的风帆,抛下了铁锚,任由自己在海面之上漂浮。
别科站在自己的旗舰之上,哀切地看着这一幕,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去指责或者惩罚这些人了。他们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做到的一切,今日一战,非战之罪也。
他回头,看向芭提雅岛的方向,双眼通红。这一场海场,芭提雅输了,这一场国运豪赌,芭提雅必然会输得一无所有。
他缓缓地跪倒在船首,拔出腰间的短刀,撕心裂肺地嚎叫了一声,卟哧一声,便将刀子切进了自己的咽喉。
海面之上,芭提雅还剩下了大半的战舰,但他们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战意,近六十艘大小战船还有更多的小船就这样瑟缩地聚集在了一起,落帆,抛锚,向着对面那支孤零零的舰队投降了。
宁则远站在指挥台上,仰天长笑,这一战,首要的就是夺其魄,压其志,以无上的威力摧毁他们的所有心志,现在,他做到了。
“给周扬帆传信,让他的舰队加速,来收拾残局,接收俘虏。”
一支苍鹰从他的身边冲天而起。
宁则远龙行虎步地走下了指挥台。
海面之上,再无火炮轰鸣,但六艘大明战舰却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如同一条条死蛇的芭提雅战舰,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着那些海面之上的海靶子,但凡对方有所异动,下一轮的炮击便将开始。
“陈公,如何?”宁则远大笑着走向陈慈:“我大明军威可还使得?”
陈慈转过身来,深深地躬向了身子,“大明虎威,天下无敌。”
甲板之上所有的岛国国王此时的三魂七魄总算是又飘回到了身体之内,站在陈慈身后,战战兢兢,一齐躬身。
“大明虎威,天下无敌。”
几十个人的声音差次不齐,一点也不整齐,一点儿也不威武,但宁则远却很满意,这一仗,打得不仅是芭提雅,更是将这些人最后的一点点侥幸心理也给完全打没了。现在即便是借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他们对于大明,只怕也不敢有半份的不敬之心了。
宁则远笑挽起了陈慈的手,走到了船舷之边,看着远处那已经投降了的芭提雅舰队,轻声道:“陈公,时代已经变了,战斗的方式也已经变了,这一点,你们的那位国相,恐怕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吧?”
“不但是他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陈慈苦涩地道:“敢问宁侍郎,这是什么武器?”
“这是我大明最新研制出来的武器,陛下命名为火炮。”宁则远微笑道:“一炮之下,万物皆成齑粉。陈公今日看了,可觉得还使得?”
“有此利器在手,天下何人还能是对手?”陈慈喃喃地道。
“器再利,终需由人来用。”宁则远笑道。
“宁侍郎说得是。”陈慈叹了一口气。
“距此五十里外,有一支规模不下于芭提雅的舰队正在海上看风景。”宁则远话锋一转,“宁某不知其是友是敌,等到周扬帆来收拾了这里的残局,准备去哪里看一看。”
陈慈心头大震,在这片海域里,有组织起一支不下于芭提雅舰队的力量,除了马尼拉,还能有谁呢?
“宁侍郎不要误会,他们绝不会是敌人。”陈慈大急之下,脱口而出。
“哦,莫非陈公知道这支舰队是何方神圣?”宁则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慈。
陈慈脸色有些灰败:“宁侍郎,如果我猜得不错,那必然是我马尼拉的舰队了。”
宁则远勃然变色:“洛国相意图何为呢?”
“宁侍郎万万不要误会。”陈慈一把抓住宁则远的胳膊,道:“马尼拉与大明交好,不管是国相还是我陈某人,都与大明渊源极厚,怎么敢有一些不好的想法呢,必然是国相知道宁侍郎要惩罚芭提雅,所以带了舰队来,想要助侍郎一臂之力。”
“是吗?”宁则远冷笑起来:“即是来助阵,为何又在五十里外徘徊不前呢?”
“大明虎威恐如如斯,那里还用得着我们马尼拉一兵一卒?”陈慈叹道:“宁侍郎,如果还信得着我陈慈,给我一艘船,我前去向国相禀明这里的战况。”
“这么说来,洛一水就在那支舰队之中?”宁则远冷冷地问道。
“马尼拉国小民寡,有能力指挥这样一支舰队的,只怕除了国相,再无旁人了!”陈慈叹息道。
宁则远凝视了陈慈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好,陈公终究是与别人不同的,我便信你一回。不过我听说贵国有一将领名叫翁贝拉的,对我大明一向不甚友好,多次刁难我大明海商,甚至于荼毒盘剥,周扬帆曾与他多次交涉甚至还被其恐吓,这样一个对大明敌意甚重之人,居然还得到洛国相的重用,让我大明臣民甚是不解啊,陈公此去,不妨替我问一问国相,意欲何为耶?”
陈慈脸色苍白,“想来国相定会将此等破坏我马尼拉与大明友益之害群之马的头颅奉上。”
“大善!”宁则远大笑起来,“陈公真乃我大明挚友也,陈公稍待片刻,周扬帆他们已经过来了,等他们到了,我便为陈公准备一艘快船,送陈公过去一探究竟。”
陈慈躬身无语。
宁则远也不再理会他,转身看着那些后面那些有悲有喜有恐惧的岛国国主,大声道:“大明对于朋友,从来不会亏待,这一次只要是派了战舰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之中的国家,你们回去的时候,舰队便能扩充一倍了。”
这话一出口,下面一半的岛国国主顿时一阵狂喜,宁则远的意思很清楚,你来一艘,那回去的时候,便会再给你一艘,你来了五艘,回去的时候,就会给你五艘。众人狂喜之余,又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轻松,便该将家里压箱底儿的家伙什全都带了过来,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样的发财机会,只怕千年也难碰到一回。
“各位,这还仅仅只是开始。”宁则远微笑道:“芭提雅不识天命,抗拒天威,我大明自然是将其剿灭,接下来还需要各位鼎力相助,他们的海上力量没有了,但陆地之上,必然还会附隅顽抗,所以嘛,如果各位能尽起国中之兵,助我大明灭此朝食,那么到时候的回报,必然远胜于今日。我大明天军来此,只为扬我国威,重建此地秩序,对于芭提雅的土地,财富,丁口,毫无觊觎之意。”
话已经说得再直白不过了,大明这是要灭了芭提雅这个国家了,而战后的论功行赏,便要看这一次陆地之上作战各国的贡献了。
有了海上这一次的经验,此时这些岛国的国王们那里还不明白怎么做?此刻都是恨不得马上赶回去,然后尽起国中之青壮,然后杀进芭提雅。那些这一次三心二意,没有派人参战的岛国捶胸顿足之余,此时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便飞回去马上组织人手杀进芭提雅。可惜他们这一次没有带来战舰参战,即便想要回去,恐怕也得先回到砚港,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了,所谓一步差,步步差便是这个道理了。
海面之上传来了隆隆的鼓声,周扬帆率领的联合舰队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不到一柱香功夫,他们已经赶到了战场之上,看到战场之上的场景,不禁是那些岛国战舰的将兵们目瞪口呆,连周扬帆自己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苍鹰传来讯息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置信,而此时看到数十艘战舰落帆抛锚向着大明六艘战舰投降,更是恍然置身梦中。
他眼神炙然热地看着那些露出黑洞洞炮口的战舰,心里就像有十几只小猫正伸出他们的爪子在拼命地抓挠着他的心肺。
1822:不敢置信
距离明军与芭提雅发生战斗的海域五十里左右,另外一支多达上百艘的战舰正静悄悄地停泊在一个荒岛的背面,比起芭提雅拼凑起来的百多艘战舰不一样,这一支舰队就显得规整多了,他们甚至像明军舰队那样,给自己的战船涂上了统一的颜色。
这自然是这片海域力量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度,马尼拉的舰队。现在的他们,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躲在一边探头探脑地窥视着,一旦瞅准机会,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将上去,夺取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
正如陈慈所猜测的那样,马尼拉倾巢而出的这支舰队,统帅并不是翁贝拉,而是马尼拉的国相洛一水。
如同芭提雅这一次赌上了国运悍然与明军对上,洛一水也清楚,一旦他这一次出手了,那也是不折不扣地与明人翻了脸。所以他不能允许有一艘明人的舰队突围而出,战事一起,他甚至会封锁掉这片海域向外的通道,断绝消息,使得明人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获知这里的任何消息。
他需要时间来整合这片海域。
这样一场关乎到马尼拉生死存亡的战事,他怎么敢放心让翁贝拉指挥呢?直到现在为止,洛一水仍然认为这一场海战,双方两败俱伤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明人太自大了,宁则远太狂了,如果他率领一到两支舰队抵达此处,情况会完全不一样的。
双方的战斗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的,芭提雅集合了百余艘大小舰只,而宁则远也拼凑出了数十艘战舰,考虑到太平号强悍的战斗力,这应当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势均力敌,正是洛一水最想看到的。一方太强而一方太弱,那他也就没有了从中渔利的机会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控制之下的那些海盗送给芭提雅的原因所在。
天空晴朗,艳阳高照,微风徐徐,这正是海战的最好的天气啊!坐山观虎斗的洛一水舒服地闭着眼睛躺着一张躺椅之上,享受着阳光海风温柔的按摩,等待着前方传来好消息。
一旦那边战事有了倾向性的结果,那些在私下受到自己控制的海盗们,便会分派出战船来向自己报信,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出击的机会到了。
惬意地洛一水,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自己的头顶之上,一只苍鹰在盘桓了数圈之后,又扬长而去了。
海面之上,一艘快船孤零零地出现在了马尼拉舰队的视野之中。
正在假寐的洛一水得到报告,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走到了船舷边上,不应该啊,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结果,在他的预估之中,这一场海战兴许要打上一到两天的模样,才会真正的决出胜负,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快船愈来愈近了,洛一水的脸色却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船是来了,不过不是他盼望的送信的船只,因为这艘快船是一艘标准的明军快船,而船头之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盘膝坐在船头之上。
那是陈慈。
洛一水心中惊疑不定,陈慈并不知道他这一次会率众前来,自己驻扎的地点,更是一个秘密,可他为什么能径直地找到这里来?
快船飞速向前,很快就来到了这只舰队的面前,陈慈仰头,看着不远处的一艘战舰之上也正在凝视着他的洛一水,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苦笑。
片刻之后,陈慈登上了洛一水的战舰,站在了洛一水的前面。
“怎么样?”洛一水没有任何别的话话,他们两人在一起合作了十余年了,知道这个时候才说什么多余的话,都是对彼此更深的伤害,不如开门山地直接进入问题最实质的部分。
“结束了!”陈慈显得极是疲惫,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一是今天的战斗过程,对于他的冲击太大,二来,洛一水违备了事先与他所商量好的事情而悍然出现在战场一侧,都让他觉得很累。
“速胜?明军?”洛一水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因为送陈慈的快船是明人的,严格些说,是周扬帆的部下,他甚至看见了那艘快船的水兵居然还在同自己的部下们大声地打着招呼,周杨帆在马尼拉驻扎了多年,他的部下与马尼拉的水师,也经常一起举行一些军事演练甚至联合起来去清除海盗,互相之间并不陌生。
陈慈看着洛一水,缓缓地道:“不仅是速胜,而且是完胜。明军以太平号为首,六艘战舰参战,芭提雅百余艘战舰损失近一半,其余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们被六艘明国战舰包围了,最终只能落帆下锚,向明军投降了。”
洛一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听一个天下最大的笑话,六艘战舰包围数十上百艘战舰,最后居然还迫使对手投降?他是在听神话吗?
但陈慈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他是那种最板正的军人。
“怎么回事?”洛一水的声音之中带上了无比的沉重之色。
“蒸汽动力的战舰真正的速度远超你我的想象。”陈慈慢慢地道:“整场战斗,芭提雅的战舰从来都没有成功地接近到明军战舰的两里左右,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军攻击他们。别科亦是一代名将,我看着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展现出了一个优秀的将领能够做的一切事情,但在强大得超出了他想象的敌人面前,一点用处也没有。国相,我亲眼年看着他绝望地挣扎,那种心情,感同身受。”
洛一水瞪大了眼睛,“两里左右,怎么可能是两里左右?”
“岂止是两里?”陈慈面色惨然,“太平号上的舰首主炮,距离芭提雅舰队还有五里的时候便展开了攻击,一炮下去,一艘主力战舰便被击沉,两里,是他们的舷炮的射程。”
“什么炮威力如此之大?”洛一水骇然道。
“我不知道。”陈慈叹息道:“但我去看到了他们的威力,仅仅是太平号之上,除去舰首舰尾各装有一门这种射程达五里的巨炮之外,全舰还装有一百四十余门舷炮,别得发起过一次死亡攻击,十余艘战舰啊,被六艘明舰半包围之后,一次齐射,便化为乌有了。”
洛一水后退了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两手抱着头颅,狠命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又蓦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是宁则远告诉我的,他说,你就在这个方向上,距他们大约五十里,然后他便让这艘快船送我回来,让我来问国相意欲何为?”陈慈摇头道。
“意欲何为?还能意欲何为?自然是前来助他作战的。”洛一水惨笑着道。“老陈,我们就没有一点希望吗?”
陈慈缓缓摇头:“国相,海战之能,你我能比得上翁贝拉吗?翁贝拉能比得上别科吗?纵然我们的战斗力要比芭提雅强,但我们能将仗打成这样吗?别科已经自杀了。”他转过身来,看向战场所在的方向,“以我观察的明舰的速度,从战场赶到这里,最多需要半个时辰。国相,如果他们想要攻击我们,转瞬即致,我们的下场不会比别科强上多少。”
洛一水焦燥地在甲板之上来回转了几个圈子:“老陈,你说,我们这个时候要是去帮助宁则远,他会不会相信我们并让我们参加?既然芭提雅已经无法存在了,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什么也捞不到啊?海上的战斗结束了,但陆上的战斗还没有。”
看着洛一水还想着在这一场斗争之中分上一杯羹,陈慈摇头道:“国相,别想了,这一次的事情,与我们彻底无关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赶紧将这支舰队带回去,带回马尼拉去,我担心宁则远凶性大发,赶脆来一个斩草除根,将我们也灭在海面之上。”
洛一水身体微微一震。
“你是说,我们什么也不会得到了?”
“岂是什么也得不到,接下来国相要盘算的,只怕是我们要付出多少了。”陈慈道:“宁则远已经让那些岛国的国王们快要疯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些岛国会拿出他们可以拿出的最后一丝丝力量参与到这场征伐芭提雅的大战之中去,这是一场瓜飞芭提雅的饕餮之宴,不过却与我们无关了。”
“宁则远想要什么?”洛一水沉默了半晌,颓然问道。
“他现在想要的,只是翁贝拉的人头。”陈慈看了一眼远处的另一艘战舰,那是翁贝拉的旗舰。“其它的,恐怕要等到芭提雅之事结束了。”
洛一水面目涨红,“他这是要削去我们在海上一条有力的臂膀啊。”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陈慈叹道:“还能如何?国相,想法善后吧。这一次,如果不满足明人的要求,恐怕我们十余年的努力,就要毁之于一旦了。”
洛一水痛苦地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两手紧紧地抱着脑袋,陈慈突然发现,洛一水的鬓发之间,竟也是斑斑驳驳了。
1823:举火焚港
曼宁港是芭提雅最大的港口,距离芭提雅城也不过只有数十里的距离,这是一个军民两用的港口,对于一个岛国来说,港口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地方
与马尼拉港现在早已经完全由钢筋水泥构筑而成不同的是,曼宁港仍然是以石料和木头为主建成的.这主要是在明国开始经略这片海域,协助洛一水陈慈等人的马尼拉掀翻卡努,而芭提雅却庇护了卡努之后,明国便对芭提雅采取了封锁政策
当然,后来商人们私下的走私规模日益扩大,这很难说没有明人的默许.因为芭提雅的存在,对于大明制衡马尼拉是有着显著的作用的.如果全面封锁的话,那么芭提雅必然会在经济之上崩溃,一个经济垮掉的国家,是无法发挥他的作用的
所以这些年来,看似芭提雅处处受到明国的刁难,但他的经济却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仍然从明国大规模的海贸之中享受着他该得的红利
但有一件事,却是无法更改的.就是芭提雅可以得到丝绸,可以得到瓷器,甚至可以得到粮食等等民生物资,但战略物资却是拿再多的钱也无法买到
水泥,钢铁,这些芭提雅急需要的东西,他们一样也得不到
所以曼宁港看起来,就显得很破旧,不但无法与马尼港相比,更无法与明人的大本营砚港相比较
这一年来,芭提雅终于有了一些改观,因为他们与齐人成功地勾连了起来,而烧制水泥的配方,也从齐国人那里传到了芭提雅
不过历史欠帐太多,即便现在芭提雅有了水泥制造厂,却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曼宁港的面貌,唯一的改变就是修建了一条芭提雅城到曼宁港的水泥大道
至于钢铁,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就算齐人愿意向他们传授冶铁炼钢的技术,但这里没有铁矿,也是如之奈何
曼提雅的国王强巴并不是一个懦弱无能愚蠢的人,对于明人的打算,他心中清清楚楚,但这更让他愤怒.明人利用马尼拉控制这片海域,让马尼拉的人得到了实惠,但明人利用芭提雅制衡马尼拉,芭提雅却什么也得不到
他必须要改变这种现状,奋起一搏,或者能改变这一切.他不愿意让芭提雅的命运被遥远的明人所控制.在这一点上,逃到芭提雅的卡努和他有着同样的理念
今天的曼宁港空空荡荡,原本繁忙拥挤的港口,只是稀稀疏疏地停泊了几艘小船,海面之上也看不到任何的渔船,因为芭提雅几乎所有能漂浮在水上的船只,都被强行征用了.这是一场关乎芭提雅国运的大战,胜,或者还有生机,负,则一切便结束了
当然,芭提雅是这片海域的第二大国,除了他的海上力量之外,他的陆上军事力量并不差,常年保持着三万人的常备军,这对于一个岛国来说,已经是相当强大的一支力量了,如果不算明人的话,他也只是仅次于马尼拉的
不过对于芭提雅来说,如果失去了海上的生命线,仅仅陆上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抗衡明人的,这一点,芭提雅国王强巴很清楚.雷卫给他清清楚楚地上了一课,这只明人的鹰犬只不过率领着一批明国的退役军人,商队护卫,便几乎将芭提雅给搅得天翻地覆,最终还是靠着这里独特的气候以及地利再扼制住了对方的进攻
但也仅仅就是扼制了.想要歼灭对手,似乎遥遥无期,强巴先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掐断对手的补给线,让时间来慢慢地消耗这个对手
但正如当年明人的封锁无法让完全切断芭提雅的生命线以外,芭提雅也没有办法将海上看得密不透风,雷卫虽然过得艰难,却仍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将上万的芭提雅陆上力量,牢牢地吸引在自己的身前
曼宁港,是芭提雅需要布下重兵的第二个地方,不仅仅这个港口是芭提雅最重要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芭提雅城只有数十里远.一旦敌人从海上攻来,曼宁港失守的话,就等于打开了芭提雅城的大门
强巴的弟弟埃尔多安是曼宁港的最高军事指挥,指挥着一支多达一万人的军队,这支军队的三分之二,就布署在曼宁城中,牢牢地扼守着这一要地,守卫着通往芭提雅城的唯一通道
曼宁城依山而建,在他的前方,便是曼宁这个地方唯一的一大片平地,曼宁港就是在这一片平地之上拔地而起的,站在曼宁城上,曼宁港一览无余,想要去芭提雅城,唯一的途径便是打下曼宁城
自从佐科率领着所有的战舰出海之后,埃尔多安每天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曼宁城头,看着空荡荡的大海沉默地等待着消息的传回
他希望那是好消息
从理论上来讲,胜利毫无疑问的应当属于他们,但每每想起这些年明人带给这片海域的变化,埃尔多安便又毫无道理的担心起来
他曾经易容换装扮成走私商人去过砚港,看过那样一个荒岛是如何在短短的十余年的时间,便变成了如今这片海域最繁华的城市的,也见识过那些的那些不可一世的,高傲的明国武士
希望一切都顺利,一切都如兄长所预料的那样,先击败明人,然后再与明人进行谈判.希望明人没有大规模向这里投入兵力的能力,希望那个齐国人秦厉分析的所有事情,都是正确的
只有这些希望一一变成现实,芭提雅才有未来
明人似乎一直都没有直接地统一这个地方的要求,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代理人,那马尼拉可以,芭提雅息然也可以.不过芭提雅并不想成为明人的傀儡,他们更希望与明人平等地对话,平等地交易
今天他又在曼宁城头坐了整整一天了,但海面之上,却仍然没有半点让他感到喜悦的事情发生,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准备就此离开
与这片海域绝大部分人都很矮小不同,埃尔多安身材异常高大,他也是芭提雅武道修为最高的一个人
转身欲走,突然似乎心有所感,他猛然回过头来,视野的尽头,海平上突然升起了一股股的浓烟,黑色的烟雾笔直地升上天空,在黄错的火烧云下,显得分外显眼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全身的股肉一下子崩紧了.身子微耸,整个人一下子就跳上了城楼的屋顶,瞪大眼睛看向海面
一艘吐着黑烟的战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在这艘战舰的后方,另外五艘显得更小一些的,同样冒着黑烟的战舰跟在其后
埃尔多安浑身上下的血液一下子都似乎被冰冻了起来,从内到外,一股凉意浸透他的全身,他竟是忍不住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明人的战舰,那种没有风帆,冒着黑烟的战舰
既然明人的战舰出现在这里,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佐科自然就是失败了,只是为什么失败了的佐科,连一点信息都没有送回来,海战可以击溃,但无论如何可也不可能做到全军覆没,一艘船,一个人也逃不回来啊
埃尔多安无法理解
他气息一乱,脚下微微一沉,卡嚓数声,数片瓦片已是被他踩碎
有些绝望地跳了下来,站在城头之上.此时那六艘冒着黑烟的战舰已经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曼宁港已经完全乱了起来,城头之上,所有的士兵们都聚拢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正在驶近的敌人战舰
“撞响警钟.”埃尔多安尽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绝不能乱,自己一乱,曼宁城就完了.”分发武器,全城无论男女老幼,都准备上阵作战.”
“沉船入港,然后举火焚港,!”埃尔多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所有人,撤回曼宁城.立刻派信使回芭提雅城,告诉国王,准备死战吧!”
太平号乘风破浪而来,宁则远站在太平号的指挥台上,身后大红的披风被海风吹得高高飘起,猎猎作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芭提雅,我来了.”他张开双手,哈哈大笑
在他的哈哈大笑声中,曼宁港突然闪现出了火光,先是一簇簇,然后逐渐连成了一片,短短的时间之内,整个曼宁港完全陷入到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宁则远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冲天的火光,他的眼神冷冽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曼宁城的守将埃尔多安竟然如此决绝,一发现他的出现,立即就将芭提雅最为繁华的曼宁港一把火给烧掉了
既然连港口都不惜烧掉,那么像沉船入港,完全毁掉这个港口的动作,对方自然不会不做.如此一来,自己抢占港口的希望可就完全落空了,别说自己的旗舰太平号,便是其它的三层主力战舰也不可能靠岸了
“倒是一个厉害角色!”他摇了摇头,
太平号号上响起了汽笛之声,开始渐速,最终停泊在了海面之上,巨大的铁锚从船头落下.现在宁则远也无计可施,他只能先等着曼宁港烧光了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又能为你们争取几天时间呢?”看着冲天的火光,宁则远有些可惜,又有些不屑地道
1824:让炮弹多飞一会儿
曼宁港熊熊燃烧了整整一夜仍然余势未衰,这里,必竟是芭提雅除开国都之外最大的一个城市,也是人口聚集地区,宁则远之所以感慨,也是明白埃尔多安下达这个命令需要有多大的勇气。
烈火冲天,浓烟遮天蔽日,哪怕曼宁港近在眼前,宁则远也只能停泊在海上眼巴巴地看着,这样的大火,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扑灭的了。
“宁侍郎。”慕容复大踏步地走了过来。
“慕容将军,可打探到了什么情况?”宁则远看着幕容复,“这一趟辛苦将军了。”
“职责所在,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慕容复咧嘴一笑,“不过情况也正如侍郎所料,在大火的后面,埃尔多安正在构建新的防线,准备与曼宁港形成一个整体。而在两侧,地形太过于险峻,不适合大军作战,而且埃尔多安并没有对这些地方掉以轻心,仍然安排有军队值守。”
宁则远点了点头:“埃尔多安有充足的人手,曼宁是一个大城,青壮颇多,这一战,是国战,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激起同仇敌忾之心,组织起更多的人手来对抗我们。”
“侍郎说得是。”慕容复点头道。
“这么说来,便只剩下正面强攻一途了。”宁则远笑问道:“我是水师将领,陆战并不熟悉,慕容将军,正面强攻,你觉得我们有多大把握?”
慕容复咧开大嘴一笑:“侍郎,如果没有见识过咱们的火炮之威,慕容复会认为凭借我们现在的力量,是无法攻克曼宁港的,哪怕是那些岛国聚集起了大军也不见得就能奈何得了对手。”
“哪是!”宁则远笑道:“那些人,便如同野狗一般,有利则趋之,有害则避之,想要他们拼死作战,那是不太可能的。”
“但有了火炮就不同了。”慕容复接着道:“只需要宁侍郎战舰之上的火炮一响,便是凭借着我大明在此的两千士卒,末将也有把握拿下曼宁港。”
宁则远站起来踱了几步,看了看在明舰的周围,已经越聚越多的岛国的船只,他突然轻笑起来,“既然来了,还是要用的。这两天,我先把港口清理一下,以便让我们的战舰能够驶进港口,虽然够不着曼宁城,但打他外面的那些防线却是足够了,然后便让这些岛国军队先去碰碰曼宁城,不让他们碰一鼻子灰,又怎么能显得我大明战将的赫赫天威呢!”
“宁侍郎高见。”慕容复呵呵笑了出声。
整整三天过后,曼宁港的大火才终于熄灭,深烟渐渐散去,昔是繁华的曼宁港已经变成了一片残破的废墟,残余的火头,袅袅上升的青烟,更是让这里显得极端凄凉。
而大火之后的曼宁城,却是已经完全大变样了。一个完成了所有守城准备的张牙舞爪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在他的前面,一个纵模来去,堡垒林立的前沿阵地也已经构筑完成,与曼宁城形成了一个立体的完善的攻防体系。
进,这些城外的芭提雅军队可以突击登陆的敌人,退,可以依靠曼宁城上那密密麻麻的强弩,投石机抵抗敌人的强攻。
“三天三夜,便完成了战事布署,这个埃尔多安还真是不愧名将之名呢!”宁则远微笑地看着身边那些聚拢起来的岛国国主。
以为有便宜可捡的这些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了自己能召集的最多的人手,紧赶慢赶地跑到了曼宁港,准备跟着大明一起捡便宜,但到了地头儿一看,还蛮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此坚城险阻,当真是可以轻易拿下来的吗?
被宁则远眼睛一扫,这些岛国国主一个个全都垂下了头去,生怕被宁则远点将。大家心里都明白得很,明人只怕不会拿自己人去攻坚打开缺口,而自己这些人就是现成的爪牙,真要点到了,你敢不去吗?但去了,对面的埃尔多安也是一头猛虎啊。说实话,要不是跟在明人屁股后头,这里的所有人,又有哪一个敢去摸一摸埃尔多安的胡须呢。
看着众人的神色,宁则远一笑了之,“大家好好地养精蓄锐吧,我们先清理了港口再说。所有人都放心,大明不是无道之国,绝不会让大家却做无谓的事情。”
众人唯唯称是,喜出望外的退去。宁则远是上国大臣,说出来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现在这个状况,如果让他们主动攻击,他们除了用人命去填,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接下来的两天里,这些岛国国王以及他们的臣民们终于见识到了大明的力量。那些沉在港口的船只,大块的巨石,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无法可施,但在明人的眼中,似乎根本就不叫什么事儿。
一艘船舷上刷着沙阳号的战舰,缓缓地小心前驶,在逼近港口之后停泊了下来,一艘艘小船带着一圈圈的裹缠着钢丝的麻绳驶进了港口,船上的水兵们带着这些麻绳卟嗵卟嗵地跳进了海水之中。
众人恍然明了,这是要硬生生地将港口海水之下的障碍物硬生生地给拔出来。只是这真能成吗?船在水上,可以轻而易举地行走,但到了水下,想要把他们从污泥之中移动开来,那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众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水兵们一时浮上水面换气,一时又一个猛子扎下海去,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些水兵们从海水之中爬上了小船,迅速离去。而沙阳号上一阵汽笛长鸣之后,船后的螺旋桨便开始搅起了大股的海浪。
船身缓缓倒退,原本垂在海面之上那些软塌塌的绳子慢慢地崩直。
轰鸣之声愈来愈大,沙阳号倒退的速度开始加快,崩崩两声,有麻绳被大力崩断,但更多的麻绳却仍然顽强地连接着水下的障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艘沉在水下的船只缓缓地露出了小半截船身,然后被沙阳号拖着向着深海走去。
沙阳号刚一离开,驾着小船在附近游戈的水兵们,再一次地驶进港口,开始重复着前一次的操作。
外海之上,看到这一招果然有效的所有人都大声地吹呼起来。
而在远处的曼宁城上,同样看着这一切的埃尔多安神情沉重,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清理港口水面之下的障碍的。原本他以为这一手,至少能耽搁对方十天半个月的,有这个时间,他的曼宁城,将会被营造的更加牢固。但现在看起来,只怕一两天之内,对方就会完成对港口的清理。一旦对方的船只能够大规模地靠岸的话,战斗也就开始了。
回望身后,老弱妇孺哭哭啼啼地挑着担子,背着包袱,推着小车,赶着骡马向着国都方向而去,城内,青壮们正在拼命地拆除房屋等一系列建筑,这个时候,任何一块石头,一段木料,都有可能成为守城时的倚仗。
芭提雅还是没有将所有的问题考虑得清楚,比方说,一旦在海上战败,明人攻上本土之后该怎么办?埃尔多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芭提雅能不能撑过这一劫,要知道,在国土的另一端,还有一支明人的军队,此刻只怕也没有闲着。
埃尔多安的估计没有错,两天之后,港口水面之下的所有障碍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在汽笛长鸣声中,太平号缓缓地驶进了港口。
“打一炮看看!”宁则远双手扶在船舷之上,随意地吩咐了一句:“用主炮。”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埃尔多安的最近的一条防线,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大概也在三到四里的样子,舷炮的射距是无论如何也够不着的,也只有几艘战舰之上的主炮可以发挥作用。
不过,这也够了。
随着发射前的准备工作就绪,伴随着军官的一声开炮的命令,整个太平号的船身微微向后一挫,大量的海水被从船腹之下挤了出来,向着两边一层一层地漫去,如同九天落雷一般的巨响之声响了起来。
这一次太平号上的那些岛国国王们却是已经学乖了,双手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有的一手抓舷,一手捂耳,兴奋而又带着恐惧地看着舰首主炮炮膛前冒出一团巨大的火花。
这一声巨雷也让埃尔多安为之失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布置在曼宁城下的前沿阵地之上一个修建起来安装着强弩的土质堡垒在爆炸声中化为了乌有。
强弩断成了几截,和土垒之上的士兵,此时一起在空中飞舞的。
整个曼宁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全都痴痴呆呆地看着刚刚还耸立着一个高大堡垒的所在,现在,那里只剩下了小半截土墙。
宁则远懒洋洋地一边转身向着舱内走去,一边道:“让炮弹多飞一会儿吧!慕容复,你组织联军登陆,在港口建立阵地。第一战,我们的人是监军。”
“遵命!”慕容复看着那些岛国国主,咧开嘴大笑起来。
除了太平号,其它五艘战舰也逐一进港停泊了下来,与太平号一样,他们舰首的主炮也开始轰鸣了起来。
1825:亡其国家,灭其宗族,断其传承
埃尔多安木然地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前方不时传来的爆炸之声,城下,他辛辛苦苦驱使无数人众数天数夜不眠不休建立起来的阵地,正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别说是那些土堡土墙,便连那些重要节点之上,他不惜工本用石料修建的石堡,在对方的攻击之下也不堪一击,在一声声爆炸之中变成一片废墟。
他终于知道别科的舰队是怎样覆灭的了。几天前,他已经见识了明军战舰的速度,今天,他又看见了明人强大的火力。
芭提雅在与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战胜的巨人作战。
城下阵地之中的军队已经乱了套,便连自己派遣在那里作为督战队的精锐官兵此刻也像没头苍蝇一般地乱窜着,他们丢掉了自己的阵地,抛弃了自己的武器和旗仗,向着曼宁城疯狂地跑了过来。有些人还一边派一边大喊大叫着,显然已经被吓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曼宁城并没有遭到攻击,但此刻,城上却是安静得让人有些发疹,这不是士兵们泰然,根本不在乎敌人,而是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从小到大,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便是自己,不是同样也没有见过吗?
太平号上,一觉醒来的宁则远神采奕奕地召集了所有赶来的岛国国王们。此刻的宁则远,在这些岛国国王们的眼中,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遥远庞大帝国的水师统领,而真正是一个可以一言灭一国,一言兴一邦的大魔王了。
宁则远走进太平号那装修得很不错的会议室的时候,屋内的数十名小岛国的国王哗啦啦地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见过宁侍郎。”
异口同声地问安声,让宁则远身后的慕容复与王先荣两人都有些诧异。
宁则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家都坐吧,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齐,主要便是商议一番怎么进攻曼宁城,以及接下来的芭提雅城了。”宁则远笑道。
“一切由宁侍郎作主。”
“我们愿为马前卒。”
“但有所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会议室中,阿谀奉承之声立时不绝于耳。在亲眼目睹了明军战舰干净利落地歼灭了别科的舰队之后,在看到明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曼宁城外的芭提雅城防城地给摧毁得不成模样的时候,这一仗的结果,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悬念了。
“芭提雅敢于冒犯大明,这是不可饶恕的。”宁则远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对于尊敬大明的属国,大明绝不会亏待于他,而对敢于冒犯大明的属国,芭提雅就是榜样。”
宁则远不动声色地将这片海域的所有国家都称作了大明的属国,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一称呼提出异议。以前马尼拉海域的这里所有的岛国在名义之上都是大明的生意伙伴,大家在身份之上是对等的,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所有人都相信,谁要是对宁则远的称呼提出什么不同意见的话,眼前的芭提雅便是活生生的榜样。
“芭提雅犯我大明天威,虽远,亦必诛。”宁则远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杀气:“宁某人这一次奉命讨伐芭提雅,将灭其国家,毁其社稷,废其城垣,亡其宗族,断其传承,自此以后,这天地之间,再无所谓芭提雅岛和芭提雅国了。”
宁则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所有岛国国王的耳中,却似乎比外面时不时便响起的炮声还要振耳发馈,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惨白,人人低头敛目,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了。
“大明此举,只为惩罚芭提雅的不敬,我们对于他们的土地,财富,人丁毫无兴趣。”扫视着众人的神色,宁则远淡淡地道。“所以,战后的芭提雅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将会成为战利品,奖赏给参与此战的有功之人。”
屋内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宁则远这是要将要整个芭提雅拆分开来,分赏诸国啊。芭提雅本土先不说了,那些在芭提雅治下的其它岛屿附近的岛国,立时便只觉得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接下来还有两战,曼宁之战与芭提雅之城之战,便是诸位显露身手的机会了,也是你们证明自己该获得多少战利品的时候。”宁则远道:“战功多者,多得,战功寡者,少得,无战功者,不得。大家可有意见?”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没有意见吗?那很好。”宁则远呵呵一笑:“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公正,这一战,大明军卒将不会参战,而只会作为诸位的预备队。当然,为了保证战事的顺利,诸位的军队需要被整合,慕容复将军是我大明百战悍将,他将会负责整编你们的军队,然后指挥进攻事宜。大家有意见吗?”
一名稍年长一些的岛国国主站了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道:“侍郎大人,意见我们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曼宁城城高坚固,又有地利之险,不知......”
宁则远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大家不用担心,你们都是我大明忠心耿耿的属国,难道我宁则远敢不竭力相助让你们立下殊功吗?所以,到时候我会派出一支火炮队伍,为你们开路。”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吁气之声立时响成一片。先前宁则远的安排,由不得人不担心这是不是大明的驱虎吞狼之策,在消灭芭提雅的同时,名正言顺地将自己这些人也一并收拾了,但现在宁则远愿意派出火炮助阵,就大大不同了,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已经亲眼见识到了火炮之威。
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什么样的城郭拿不下来?以往的所谓固若金汤的坚城,在大炮的威力之下,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现在大家要做的,似乎只需要去讨好那位看起来极是凶恶的慕容复将军,然后在接下来的战斗之中,能够得到更好的任务,少死人,多得功劳。屋内所有人看向慕容复的眼神顿时都热切了起来。
“统领大人,曼宁城内埃尔多安派人前来求见。”一名军官叩门而进,拱手向宁则远禀告道。
“想投降吗?这个时候可晚了一些。”宁则远大笑起来。
太平号甲板之上,宁则远看到了那位埃尔多安派出来的使者。
“埃尔多安是想投降了吗?”宁则远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来使,笑道。
“芭提雅先前不知大明虎威,无知冒犯,还请大国上使看在芭提雅不过一边鄙之国,不懂教化,不知大体,饶恕芭提雅,芭提雅从此之后,愿永远大明蕃属之国,年年上贡,岁岁来朝。”使者低眉顺目地道。
“不接受!”宁则远干脆利落地蹦出三个字。
“为何?”使者猛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上使不要逼人太甚,我芭提雅还有数十万国民,数万精锐之士,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宁则远冷笑着道:“回去告诉埃尔多安,我不管他是真心要投降也好,还是在使缓兵之计也罢,都不会丝毫改变我的决定,芭提雅,必然亡国,回去吧,告诉埃尔多安,拿起武器,准备与我战斗吧,不要再想什么杂七杂八的主意了,除了战斗至死,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当你们向大明露出你们那可笑得自以为锋利的獠牙的时候,你们身死国灭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我杀了你!”那使者狂吼着向宁则远扑来,宁则远冷笑一声,身后慕容复和王先荣两人一左一右越众而出,一齐出手,将那使者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仍下海去,让他游回去给埃尔多安报信吧。”宁则远吩咐道。
王先荣提起那使者,走到船舷边,看了看高度,皱了皱眉,这个高度仍下去,只怕就要没命了,伸手招来两个士兵,“带到一层去,扔下海。”
宁则远拿起埃尔多安写来的信件,看也没有看,直接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抛,满天纸屑随风飞舞。
“做错了事,就要承担代价,以为认个错,服个软,就可以得到宽恕,然后再卧薪尝胆,奋发图强,以期来日东山再起,哈哈哈,做梦!”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慕容复笑道:“跟着侍郎做事,可真痛快。”
宁则远大笑:“慕容将军,开始做事吧。”
“遵命!”慕容复躬身领命。
曼宁城内,埃尔多安闭上了眼睛,“连投降也不被接受吗?看来他们是要用我芭提雅来立威了,下去吧,告诉我们的国民们,不想成为奴隶,不想失去他们一生的所得,不想成为一个亡国奴的话,那就准备死战吧。派人去告诉国王陛下,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全员上阵,杀敌保国。”
“是。”
屋子里只剩下了埃尔多安,他呛的一声拔出了佩刀,“即便芭提雅要亡国,我也要溅你们一身血。”
1826:暗黑之手
舱室之内,王先荣坐在宁则远的对面,满脸都是不解之色.如果说慕容复是一个纯粹的领兵将领,满脸子都是杀敌立功光耀门楣封候荫子的想法的话,那么王先荣肯定要更复杂一些,其实出身国安的将领,就没有一个是善茬,他们想得更多,也知道得更多
“有些不理解?”宁则远微笑着问道
王先荣点了点头:”的确,为什么不接受对方的投降呢?侍郎今日此举,必然会激起芭提雅举国上下的激烈反抗,侍郎,今日您对那些岛国国主所说的话,我想,很快就会传到芭提雅的.哪怕是假意接受投降,然后再收拾他们呢!”
宁则远哈哈一笑,”先荣,我们是来立威的.我们在这些人面前表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强大,更要向他们表明我们的说一不二,不打一丝的折扣.你觉得埃尔多安现在提出投降是出于真心的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出于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这就对了,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隐患呢!”宁则远笑道.”再者,我需要芭提雅的国土,子民,财富来把这些岛国国主们都牢牢地控制住.并且在他们之中制造矛盾,让他们之间矛盾重重,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能成为一个裁判者呢?”
王先荣倒吸了一口凉气:”您准备在这个分配的过程之中做手脚?”
“自然,没有矛盾,我还要制造一些矛盾呢!”宁则远呵呵地笑了起来
“可是宁侍郎,陛下不是说,我们接下来要迎接来自西方的挑战吗?一个矛盾重重,一盘散沙的地方,又能起什么作用呢?”王先荣不解地道
宁则远有些古怪地看着王先荣,”你不会是真指望在我们与西方作战的时候,这些人能帮上忙吧?我们需要的只是他们在我们与西方军队作战的时候,他们不扯后腿,并成为我们的后盾,为我们提供源源不绝的物资,哪怕战争陷入到焦灼当中,只要他们想起今日我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就会感到不寒而栗,不感起丝毫与我们作对或者背叛的念头.”
“原来是这样啊?”王先荣恍然大悟
“当然,他们的战舰,军队也不会完全没有用处.至少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是有用的.还有,如果我们双方陷入到了焦灼当中,他们的作用也会体现出来,因为当两支军队势均力敌打得能解难分的时候,别说是一支军队,便是一条狗加入进去,也有可能成为战局的变数,你说是吗?”宁则远问道
王先荣一楞,哭笑不得:”宁侍郎,你这个比喻太,太苛了.不过来自西方的敌人有那么强大吗?”
“他们强大不强大我不知道,但他们能从遥远的地方跨海远征而来,本身就说明了他们的不同凡响是吗?”宁则远摊了摊手,”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齐国会坐视这个机会溜走吗?所以皇帝陛下预测,当西方敌人跨海而来的时候,便极有可能是齐国向我们发动大战的时刻,到了那时,我们又要面临着两面作战了,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必然不是我们的作战重点.所以,我们必须要确保到时候,这片海域,没有一家敢于背叛我们.”
“那么马尼拉?”王先荣踌躇了片刻,还是道:”他们的实力可比芭提雅还要强大,而且他们对于这片海域的野心,只怕比芭提雅更强.”
宁则远冷冷一笑:”我在等着他们.”
“您在等什么?”宁则远道:”等他们屈服,或者犯错.”
“什么意思?”王先荣愕然
“到了这个时候,告诉你也无妨.”宁则远道:”首辅在我临出发的时候,给我来过一封信.马尼拉可以存在,但洛一水却必须离开.”
“这怎么可能?”王先荣连连摇头.”洛一水怎么可能离开他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马尼拉?”
“那就对不起了,收拾我芭提雅之后,回过头来,我就要掉转炮口,去对付马尼拉了,到了那时候,我想我们的身后只怕已经跟上了这片海域除了马尼拉之外的其它所有国家吧,他们在瓜分了芭提雅之后,胃口就会满足吗?那些得到的多的会想要更多,那些在芭提雅觉得自己得到太少的,会希望得到补偿,有我们的大炮在前面开路,他们一定很乐意去更加富裕的马尼拉去一趟的.”
“现在我们也没有借口去攻击马尼拉啊!他们到目前为止,表现得还是很恭顺的,而且,不管是洛一水,还是陈慈,与我们大明都是颇有渊源的.”王先荣眨巴着眼睛
“借口?需要吗?当然,如果需要的话,我随时能找出一大把来.”宁则远呵呵一笑,”比方说,我们攻击芭提雅,他们没有提供任何帮助,难道不是一个借口?至于你说的什么所谓的渊源有用吗?大楚皇帝还是我们陛下的大舅子呢?楚国还不是倒在我们大明的铁蹄之下!”
“我明白了.”王先荣连连点头
“这片海域的力量,可以在我们大明的组织之下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但其它时候,他们必须是分散的,甚至是互相敌对的.”宁则远道,”所以,不管是马尼拉还是芭提雅,他们的力量显然已经超过了我们的容忍度,而且他们也表现出了对这片海域的想法,那么当然就不能容他们存在了.”
“马尼拉会想明白这个道理吗?”王先荣道
“但愿他们能想明白,如果想明白了,倒也可免去一场刀兵之灾,如果想不明白,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件事,是陛下安排的.”王先荣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宁则远瞅了王先荣一眼,”好像我先前已经告诉你了,这是首辅给我写的信,跟陛下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几个小海岛,一些外族而已,算得什么大事,还值得劳动陛下?”
王先荣尴尬地一笑,自己这个问题可就愚蠢了
瞅着窗外,大批的岛国军队已经开始登上码头,开始建立自己的阵地了,而在一片废墟之后,曼宁城却是一片安静,丝毫没有乘机出击的意思
“拒绝了他们的投降要求,但曼宁城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骚乱,这个埃尔多安对曼宁城的控制还真是很严密.看来有一场残酷的战斗啊.宁侍郎,我觉得最迟今天晚上,埃尔多安会发动一次突袭.晚上,我们的火炮可就打不了那么准了.”
“这是肯定的.”宁则远笑咪咪地道,”慕容复已经去安排了,再晚一点,你的鹰隼也上去,晚上这一战嘛,咱们大明自己打一场,到了明天攻城和接下来曼宁的巷战,就轮到他们出击了.”
王先荣点头微笑,不管是慕容复率领的特种大队,还是自己率领的鹰隼,这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白天作战还是晚上作战,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在某种程度之上,夜晚作战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更喜欢,因为他们的对手,可没有经过夜战这样系统的训练,此消彼长之间,对大明军队更加有利
而攻城,巷战,才是真正残酷的战斗.破城,对于现在的大明军队来说,压根就不成问题,明天,会从太平号上拆下几十门火炮运上港口去,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曼宁城建造的再坚固,也会在火炮的轰炸之中化为齑粉
巷战,将会是双方交锋的重点
“其实巷战,鹰隼也好,特种大队也好,也都是极擅长的.”王先荣道
“进城之后,肯定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宁则远缓缓地道:”而这些事情,却是我们大明军队严禁的,我甚至不想让我们的军队看到这种场面.这对于他们的战斗之心会有很大的影响.”
王先荣一怔:”宁侍郎,难道在战前,我们不强调军纪吗?”
“对大明的军队自然是要强调军纪的,不但要强调,还要严格执行,但对于其它人,就没有必要了.”宁则远坐了下来,端着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看着王先荣道:”没有刻苦仇恨,如何分化离间控制?”
王先荣脸色这一次是真的变了.失去纪律的军队有多可怕,他岂有不明白道理,曼宁城破之后,只怕这座城市交霜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烧杀抢掠歼淫掳掠将会成为家常便饭
“所以城破之后,明军不会入城.这些残暴的事情,自然不是我们做的.”宁则远缓缓地道:”而在曼提雅城,这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我们负责破城,他们负责其它的战斗.所以我先前才会说,丁口,财富我们都不要,至于土地嘛,当然要在我们的主持之下才能展开分配.”
王先荣心情有些沉重,哪怕他出身鹰隼,做过的黑暗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知有多少,但这样规模的有组织有预模地做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想都不敢想
“我们在做着黑暗的事情,但我们是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宁则远道:”先荣,不要怪我们心恨手辣,我们大明不可能在这里驻扎太多的军队,便只能在他们之中制造出绝大的矛盾.你知道这片海域在这十余年来增加了多少人口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宁则远道:”十余年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片海域的岛国加起来也不过百余万人,但十多年过去了,这里的经济大发展,慢慢地富了起来,地方一富,丁口自然就会增加,十余年,这片海域的人丁足足翻了一倍.可以想象,在以后这里在我们大明的扶持之下,还会更加富裕,人丁会更多,就算没有西方敌人来攻,我们也必须要这么做,不然我们怎么以较少的兵力,便将这里牢牢地控制在大明手中呢?这是国谋,不是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