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破关
从副寨的第一声示警开始,鹰嘴岩守将卞文焕就冲到了主堡的堡顶,他看到了两个跳跃的人影,然后便看到了那一团团淡淡的青雾弥散开来
两个副堡都是镶嵌在山体之间,是生生地掏挖出来的,受风的影响较小,那团淡淡的青雾在副堡里飘来飘去,所过之处,全副武装的战士纷纷倒下,痛苦地在上翻来滚去,顷刻之间,他便已经看不到还有站着的人
卞文焕目瞪口呆.但马上,他就反应了过来,如果两个副堡失守,主堡必然不保,要知道,副堡的位置可比主堡要高出不少来,让敌人占扰了居高临下的位置,对于鹰嘴岩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反攻,反攻,夺回副堡!”他大声吼道
下面的士兵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看着那团仍然在副堡之中飘荡的青雾,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之色,他们可是看到,副堡中的数百士兵瞬间倒下,现在有些还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而绝大部分,此刻已经毫无动静了
看到士兵们没有动弹,卞文焕大急,一下从堡顶跳了下来,一伸手拔出腰间的刀,”跟我冲!”抬腿就要往那边冲去
腰身一紧,一名校尉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将军,不能去,不能动,那是剧毒.”
“不去都得死啊!”卞文焕拼命地挣扎着,但校尉却是死也不放手
袭击的人虽然只有一个,但卞文焕很清楚,敌人的大部队必然就跟在后面,自己只要稍有延迟,对方的大部队跟了上来,占据了副堡,那就一切全完了
但不论他如何挣扎吼叫,校尉仍然死死地抱着他,而周遭的士兵,也没有一个人动弹
关震风一般地落在了副堡之内,那团青雾虽然变淡了许多,但仍然如同幽灵一般地在内里飘来荡去
看着主堡之上那些呆若木鸡的敌人,关震食指拇指扣在一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啸叫,顷刻之间,一群群的水师陆战队士兵从后面涌了出来
“发信号给江上燕将军.”关震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们占据了各个关键位置,看着对面的何鹰身后,差不多数量的水师陆战队也已经各就各位.两个副堡已经完全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一只火箭从副堡之中飞出,带着尖厉的啸声飞上了高空,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这一道高高飞起的火箭在空中格外显眼
距离鹰嘴岩数里之外,江上燕正焦燥地转来转去,鹰嘴岩不拿下,他这上万骑兵根本就毫无用处,那里狭窄的地形,高耸的堡垒,就是为骑兵准备的坟墓
“江将军,你看.”一名副将突然大叫了起来:”攻破了,他们得手了.”
江上燕霍地抬头,夜空之中,那枚火箭正带着一道尾焰,高速地从空中坠落
身后的上万骑兵顿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之声.伸手一按马鞍,江上燕跃上战马,两手抽出战刀,高高举起,大吼道:”出击.”
“杀!”上万骑兵齐声呐喊,跟在江上燕的身后向着鹰嘴岩堡冲去
鹰嘴岩,伴随着天色大明,风也逐渐地大了起来,副堡之中的弥漫着的淡淡的青雾也终于消失不见
“反击啊,夺回副堡!”卞文焕终于摆脱了校尉的双臂,提着刀便向右方的副堡冲去,从主堡到副堡,要爬上一道数十级的台阶,此刻,那里,已经有数台弩机正瞄准着那里,弩机之后,是水师陆战队士兵那冷酷的面容
但卞文焕顾不得这些了,他只知道,夺不回副堡,一切都完蛋了
主堡的士兵或者畏惧那些杀人于无形之间的青雾,但却绝不惧怕与敌厮杀,早有士兵提着厚重的铁盾冲了上来,挡在了卞文焕之前,他们坚定地向着台阶行来
大地在震动,主堡在摇晃,刚刚迈出数步的卞文焕转过头来,看向鹰嘴岩正对着的前方峡谷,黑压压的骑兵正风一般的从哪里压了过来
“两边各分出三百人,由我与卞正带队,夺回副堡,剩下四百人,由萧晗指挥,正面迎击敌人骑兵,人在堡在,堡失我亡!”卞文焕疯狂地下达着决死的命令,伸手夺过了一面大铁盾,风一般地掠向了台阶,另一侧,先前抱着他的那名校尉卞正也同样举着铁盾,向着左边的副堡冲去
“准备迎敌!”另一名校尉萧晗带着仅剩下的四百人,涌到了主堡的墙垛边,他们所有人,勉强站满了正面的城墙
“人在堡在,堡失我亡.”城头之上,到处都响起卞部人马狂野的吼叫
“射击!”关震冷冷地下达了射击的命令,不仅是对着台阶之上正在攻上来的敌人,还对准着主堡之上的敌人.他自己在提着大刀,立在弩机之后,看着缩在铁盾之后疯狂向前拱来的卞文焕
城墙之上惨响之声不断,不时有人倒下,萧晗死死地盯着那道奔腾而来在的洪流
距离一里地,江上燕举手,在他的身后,除了百余骑仍然在随着他冲锋之外,大部队缓缓降低了马速,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挥舞着双刀,江上燕马刺猛叩战马,战马长嘶声中,顺着这道极陡的坡道冲了上来
萧晗扣动了手中弩机的机关
他当然认得江上燕
啉啉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百余匹战马正在仰着马头努力上冲,绝大部分战马都在第一时间便被无数的弩箭命中,江上燕的战马也不例外
战马倒下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是窜下了马,向前疾奔数步,整个人已经贴到了墙根之下,没有任何的犹豫,双脚猛然蹬地,整个人向上窜了起来,跳起一半,一刀插向城墙,一个翻身,已经高高冲起,跳过了城头,居高临下的挥舞着剩下的一支马刀,向着萧晗重重斩下
萧晗疾退,哗拉一声,弩机已是被江上燕一刀确成了两截
“杀!”江上燕狂喝着落在了城头之上,风一般的冲向对手
与他一起杀上城头的大概有五十骑,剩下的全都倒在了冲锋的途中,或者在刚刚站上墙头,就被格杀在当场
当江上燕冲上城头的那一刻,已经降下马速的那些骑兵的最前面的一部,发一声喊,这一次,大约三百骑冲了上来
卞文焕死了.死在最后一步台阶之上,他冲了上来,但腿上还是挨了一枚弩箭,在与关震在台阶之上一上一下地格斗数回合之后,终于不敌,被一刀捅进了胸腹之间
卞文焕倒了下来,倒下的时候,他竭力扭头去看向主寨,那里,江上燕和他的部属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萧晗被江上燕重重的一拳击飞,萧晗的身躯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向着堡底下落去
紧闭的堡寨大门被轰然打开,随后而来的骑兵没有丝毫停留,越过了鹰嘴岩,滚滚地向着昆凌郡方向奔去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胸腹之间血如泉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紧紧握在手中的刀柄,大刀顺着台阶叮叮当当地向下滚去,他无限遗憾地瞪大眼睛看着天空
今天天气真得很好,虽然刚刚天亮,但却能看到太阳从一团云后面露出了半个脸庞,将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视野所及之内,都是银光灿灿
守卫鹰嘴岩堡寨的两千卞部官兵,无一生还
小石城,关宁浑身血糊糊地,躺在同样血糊糊的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他们又打退了敌人的一波进攻
城下的尸体,垒起来快有两米高了,城上,也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难者的遗体,仗打到这个地步,其实双方差不多都已经失去了理智,即便是城中的那些民夫,也都变成了一个个疯子,看到有人涌上城墙,便不顾一切地拼上去,刀砍,枪戳,哪怕被刀扎进了肚子,还会嘶喊着向前奔跑,试图将杀伤他的人抱住,一起滚下城去
城上城下,差不多都变成了疯子
关宁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残酷的战争,同样的,城下的卞无双也是脸色难看之极
“岳郡守,刚才你杀了一个敌人哦!”关宁终于喘匀了一些,歪头看着躺在他边上的岳开山,他腿上被扎了一枪,也就简单地用一个布条草草勒住便算数
“惭愧,惭愧.”岳开山嘿嘿地笑着:”抽冷子才得的手.”
“第一次亲自杀人吧,感觉如何?”关宁问道
岳开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想出啥感觉.”
“是啊,现在不管干什么都没有感觉了.”关宁叹道
“关将军,我们还能守得住吗?”
关宁抬头瞅了瞅四周:”我们还能动弹的可以凑千把人吧,应当还可以扛一波,然后,估计就完蛋了.”
“终是没有等到济云回来啊,不过我们已经尽力了.”岳开山努力地坐了起来,”关将军,城破的时候,你一定记住先一刀宰了我,我可不想做俘虏,想自杀,又没这个勇气.”
“行,你这话我记住了,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先给你一刀的.”关宁笑着:”我一向看不起文人来着,这一次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对了,你是齐人呐,齐人中也有好汉呐!”
“齐人中也有很多好汉!”岳开山道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千钧系于一发
卞无双两眼之中布满了血丝,脸庞有些浮肿,平时不太显眼的眼袋此时也分外显眼,不过精神却是十分的亢奋,瞅着摇摇欲坠的小石城上那在风中飘扬的残破不已的明威镖局的旗帜,杀意几乎不可遏制。
一场以为可以轻松到手的胜利,最后打成了一场前所未见的艰苦战役,在小石城下,他最先带来的一万精锐,足足折损了四成还要多,这可是他卞部的精华啊。要不是从卞文忠从昆凌城又派来了五千援军,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破了小石城,我要将你们杀得一个不留。”从牙齿缝里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后,感到胸中的郁闷也被冲淡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胜利已经握在手中了。
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他知道对面的小石城已经不行了,再组织起一次攻击,这个顽固得如同茅坑里的石头的军寨,就将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拿下小石城对他意义重大。
握有了小石城,意味着他隔绝了周济云的后路,意味着周济云的覆亡,也意味着他终于彻底掌控了昆凌郡,而且与齐人背靠背了。有了齐人在身后的支援,他将不再是孤军奋战,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人家饺子里那份馅儿了。
明军的战斗力让他极是心惊。
说起来,他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明军对垒,虽然对面小石城上空飘扬着一面不伦不类的明威镖局的旗帜,但卞无双知道,什么狗屁镖局,那就是明人的军队,只不过换了一张皮儿而已。
对方就只有这么一点人,再配上数千民夫,就让他伏尸累累,这一仗,当真是把卞无双打得心疼不已,要知道在小石城这下,倒下的都是他的心腹嫡系军队。
“擂鼓,准备最后一次的攻势,拿下小石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厉声道。
数十面牛皮大鼓擂得惊天动地,士卒们开始快速列阵,一台台的攻城车,一架架的云梯迅速就位,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攻击了,这一次的攻击之后,他们面前的敌人将再也不复存在。
笑意荡漾在每一个军官和士卒的脸上。
小石城上,坐在血泊中的关宁正在大口地吃着馒头,这里倒不缺粮,现在城墙之上很多裂口便是用粮袋子给堵上的。
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提着一壶酒,一口馒头一口酒,城头之上,但凡还有一口气儿的,也都和关宁一样,大口吞咽着馒头的同时,彼此还举着酒壶,吆三喝四。
关宁觉得自己活不成了,这城里所有人也都活不成了,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些最后的勇士们吃得饱饱的,喝得美美的然后再去慷慨赴死,至于军中不得饮酒的禁令,这个时刻,早已经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
“别喝醉了啊,到时候拿不动刀子了,就算死,总也得还拖几个垫背的吧?”俞洪提着酒壶,一边仰头痛饮,一边大声笑着道。
“俞头儿,我受伤了,爬都爬不动了,能不能多喝一些,最好是醉死,这样对面的龟儿子来了,一刀斫下我的脑袋,我也感觉不到疼。”一个斜靠在一具弩机上的士兵大声道。
“瞧你那没出息儿样,你不会趴在地上装死啊,等他们跑过你的时候,你随便捅一枪,便有人垫背了。爬不动了就不战斗了吗?”俞洪翻着白眼道。
城墙之上传来轰笑声。
俞洪提着酒壶走到了关宁和岳开山身边,坐了下来,举起酒壶,三人不言声地咣当碰了一下,各自迎了一大口。
看着关宁,俞洪脸上泛起一股潮红之色,道:“老关,今儿个咱们都要死了,死之前,有一件事跟你说。”
关宁点点头。“怎么,我们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虽然不能同年同日生,但却能同年同月死,你难不成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成?”
“有!”俞洪点了点头。
“我操你娘!”关宁瞪着独目道。“瞒着我什么呢?看你这样子,怕是不简单哦。”
“本来这件事,我应当烂到肚子里的,不过咱们都要死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得了。关老哥,我是大明鹰巢的人。你知道鹰巢吧?”俞洪慢慢地道。
关宁慢慢地瞪大了他的那只独眼,一边的岳开山也诧异地看着俞洪。
“从最开始,你就是我们选中的人,让你退役,只是计划的开始。”俞洪慢慢地道:“否则,按你的功勋,原本是不用退役而是可以晋升为将领的。后来我们两人的偶遇,唆使你开始当护卫,继而推动你成立明威镖局,原本这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关宁的独眼愈瞪愈大。
“所以关兄,从一开始,我便在瞒你,你把我当生死兄弟,我却一直在利用你,很抱歉。”俞洪一仰脖子喝了一口酒,看着关宁。
“我操你娘啊!”关宁楞怔了半晌,就在岳开山很担心关宁将手里的酒壶劈头盖脸砸向俞洪的时候,关宁却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当初老子因为退役的事情去撞木钟,去求人,碰了满鼻子的灰,当时还指天踩地的骂将军们一点人情也不讲,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不是瞧不上我了,是另有重用啊,哈哈哈!”
“关兄,你不怪我?”
“怪你个毛啊!”关宁举起了酒壶,“我不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家伙,我只知道,这些年咱们腥风血雨的一路走过来,你俞洪是一条汉子,是我关宁的好兄弟,来,干了这壶酒,咱们最后并肩杀敌吧。”
咣当一声,两个酒壶重重地撞到了一起,两人同时大笑,仰头痛饮,俞洪笑得格外开心,对于他来说,这一件最让他歉疚的事情,今日终于彻底放下了。
城下远处鼓声隆隆,卞军军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关宁站了起来,咣当一声将手里的酒壶在地上摔得粉碎,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大刀,吼道:“还能站起来的,还能喘气儿的,拿起趁手的家伙,咱们干他娘啊!”
城墙之上响起咣当咣当的酒壶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一个个的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墙边走来,一些伤兵站不起来了,便在地上艰难地爬动着,有的相互搀扶着,所有人都在向着城墙的最边缘移动。
这些人中,既有关宁麾下的老卒,又有那些历经血雨的民夫。
岳开山只觉得胸中豪气冲天,撑着一柄长矛站了起来,走到关宁俞洪两人跟前站好,将长枪扛在肩上,笑道:“能与两位好汉一起战死,倒也了无遗憾了。”
关宁四顾而笑,长刀高举,“战!”
俞洪与岳开山也举起了兵器,吼道:“战!”
城墙之上,上千名歪歪倒倒的士卒在此时也同时挺直了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战!”
上千人决死的呐喊,上千人决死的信念,让天地也为之失色,正在推进的卞军军阵似乎也被这不屈的战意所慑服,竟然停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居然开始缓缓后退。
关宁莫名其妙。
俞洪不名所以。
岳开山喃喃地道:“莫非被我们吓着了?”
“屁!”关宁与俞洪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卞军大阵之中,卞无双死死的瞅着近在眼前的小石城,先前的亢奋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就在刚刚他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击的时候,斥候带来了一个让他绝望的消息,让他瞬间从天堂坠落到了十八层地狱。
鹰嘴岩被破,江上燕率领的上万铁骑,已经进入了昆凌郡,正在飞速地向他迫近。
小石城的确已经是翁中之鳖,但现在拿下了小石城又还有什么用?他的这些疲卒,如何能应对马上就会赶到的如龙似虎的江上燕的铁骑?
鹰嘴岩到底是怎么被攻破的?这是卞无双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站在他的角度上,严阵以待的鹰嘴岩,绝对不是人力所能攻破的。
命运之神,这一次还是没有眷顾他么?
“撤军,退往昆凌郡城!”他在说出这句话后,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了出来。
小石城城头,千余名残军看着卞部就这样忽然后撤了。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迅速地撤离得干干净净。
“我们能活了!”不知是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下一刻,震天的欢呼之声在城上爆发。
“肯定是援军来了,而且一定是从鹰嘴岩来的。”关宁瞅着俞洪,肯定地道。
俞洪却没有回答关宁,而是异常尴尬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关兄弟,我先前跟你说的事……”
关宁一脸正气凛然地看着俞洪:“你跟我说过什么事吗?岳郡守,你刚刚也坐在我旁边,你听到俞兄弟说了什么事吗?”
岳开山一怔,但到底是读书人,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没说啥啊,我啥也没听到呢。”
关宁大笑,用力地拍着俞洪的肩膀:“我看你这是这些天打仗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这不好,得好好的休息休息。”
俞洪如释重负,连连点头:“那是,那是,的确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援军至,城无恙
江上燕驻马,看着远处已经面目全非的小石城,心中感慨万千
十余年前,他曾担任过这座城池的守备将军,那时候,还是程务本担任大楚东部边军的统帅,在这里,他与齐人鏖战了多年.周济云也曾经是他最主要的对手之一.想不到十余年之后,自己再度来到这座小城,担负的任务居然是要拯救周济云
人生有时候还真是挺荒谬的
战场之惨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城外层层叠叠的尸体遍面在他的视野之内,有些很明显是卞部专门用来摆放战死者遗体的地方,他们走得太匆忙了,以致于连这些战死者的遗体都无法掩埋,焚毁或者带走,只能任由他们被遗弃在战场之上,而越靠近城墙,尸体便越多,以江上燕的战场经验,城外战死者只怕不下五千人
这些可都是卞部的精锐之士,看着那些残破倒塌的,有的还在燃烧着的攻城车等大型攻城器具,江上燕简直不敢想象,小石城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他可是知道,小石城真正的士兵,只有关宁一部,而这部在前一个阶段为了抵挡潞州齐军的进攻,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并没有来得及补充
城里只怕也没有多少活人了.江上燕看着城墙之上飘荡着的那面残破不已的明威旗帜,看着城头之上那稀稀疏疏站立着欢呼着的人群,右手抚胸,微微弯腰表示着自己的敬意
他跃下战马,牵着马向着小石城走去.他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座城镇里的战斗者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江上燕是顺着一架仍然靠在城墙之上的云梯爬上小石城的,因为小石城的几个城门都被从内里用大石头给堵死了,现在城里头可没有人手来搬开这些石头
“江将军,你来得太及时了.”关宁道:”你要是再晚来上一天,这里可就易主了,我老关也就死翘翘了.”
“真是一条好汉!”江上燕拍着他的肩膀,”关宁,我认识你,你还在苍狼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你这样一号人物.”
关宁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起来,对他而言,江上燕是前辈,在江上燕还是宝清营统兵主将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基层军官呢,后来一步一步地升到了校尉,但距离江上燕这样的高级军官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江上燕说那个时候就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这可是对自己最大的认可
“江将军,大恩不言谢!”岳开山深深地弯腰致意
江上燕眯起了眼睛,看着岳开山的眼光却有些冷,岳开山是周济云麾下的头号谋士,最大的心腹,江涛将军最后就是死在周济云的追击之下的
岳开山直起腰来,看到江上燕眼中冷冽的寒光,不由一怔,但旋即想起了什么,脸色不由有些苍白
好半晌,江上燕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他转身欲走,岳开山就道:”江将军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江上燕霍然转身
“我知道江将军心中的疙瘩,不管江将军什么时候想出这口气了,都可以来找岳某,岳某都会接着.”岳开山坦然道
江上燕嘿然道:”读书人就是心眼儿多,岳开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不可能.我唯一能让自己做到的是,不公报私仇,你明白吗?”
岳开山有些黯然地道:”既然以后是一家人了,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
“不能!”江上燕断然道.”就算以后咱们同殿称臣,我也同样会恨你们.这一点,你也可以告诉周济云.”
“明白了!”岳开山点了点头:”我会转告周将军的.”
江上燕转身,大步走到城墙边上,看着正在往上爬的己部的士兵,厉声吼道:”快一点,先将城门打开,军医呢,随队的军医全部过来,这里有许多需要救治的士兵.”
关宁走到了岳开山的跟前,低声问道:”岳郡守,你与江将军之间有旧仇,我看你们两个不对付啊?”
“我们与他打了很多年仗.”
“这算什么?国之战,说不上谁对谁错,各为其主嘛,对不对?”关宁道
“话虽是这么说,但有些恩怨情仇,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解的,江上燕将军最敬重的一个人可以说是死在周将军与我的手中的,那个人叫江涛.”岳开山道
“江涛将军啊,我知道的,当初程大帅在我们大明的时候,带去的二江之中,江上燕勇猛无敌,江涛算无遗策,在我们大明军队之中也是很有名气的.原来是这样,难怪江上燕将军恨你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就算他恨你们,也不会暗中向你们下刀子的,真要找你们麻烦,他会直接打上门来.”关宁点了点头,理解地道.这些年,四国之间打来打去,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啊,还真是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岳开山叹了一口气,脱去了身上的甲胄,从身上的内衣撕下了一片还算干净的布,用手指蘸着自己身上的鲜血,写了一行字.拿着这块布,他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江将军,能借我几个骑兵吗?我想给周将军把消息送过去,我们这儿,实在没有囫囵的人可以胜任这个任务了.”
江上燕回过头来看见身上伤口还是渗血的岳开山,冷如冰霜的眼睛似乎也有了一点点的融化,转过头,大声呼喝道,”赵四麻子,你过来.”
一个麻脸大汉颠颠地跑了过来
“将军,什么事?”
“找几个机灵一点的斥候,将这个东西送到潞州周济云将军哪儿去.”说完这句话,他又看向周济云问道:”有什么信物吗?”
周济云连连点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牌子,一起递给了这个麻脸大汉赵四麻子
看着赵四麻子手脚利落的下了城,片刻之后,几名骑兵翻身上马,向着潞州方向狂奔而去的岳开山对江上燕道:”多谢.”
“这是公务,哪来的什么多谢.”江上燕丢下这一句话,又冷冷的走开了.只留下岳开山站在原地苦笑,一阵昏眩袭来,他卟嗵一声跌倒在地上
潞州马王镇,周济云的中军大营所在地
周济云已经陷入到了极度的焦灼当中,小石城遇袭的消息传来,让周部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如果小石城被切断,他们可就成了一支孤军,而且会被卞无双部和潞州齐军包围
新来的潞州齐军统帅徐俊生可不是先前的钟艾,用兵老到之极,在他上任之后,与周济云是边打边撤,不断地拉长周济云的补给线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兵力分成了几个集团.周济云当然也看得出来对方的用意,但他并不在乎,徐俊生如果以这种方式在各个不同的战区都形成军力优势来寻求与他的决战,他不但不惧,反而会欢喜,因为他对自己的部队有着强大的自信.要知道周部这些年来,可是一直都在战斗,用身经百战来形容他的部队也不为过,而潞州齐军却是以郡兵为主,战斗力比起沧州的横断山区军队还大大不如,真要决战,他有信心将对手击溃
但小石城的消息,让周部军心大乱,谁都知道,一旦失去了小石城,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济云想要撤退,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深入潞州太远了,徐俊生在这个时候,却是不依不饶的粘了上来,哪怕周济云狡计百出,让徐俊生很是吃了一点亏,但徐俊生却仍然是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围追
这个时候徐俊生的这种看起来没有道理的分兵措施便让周济云分外的难受了,周济云想要将自己分开的兵力集中起来撤退就十分艰难了,一方士气大涨,一方却是士气跌到了冰点,一进一之间,可就将双方的战斗力拉到了差不多的水平,这个时候,兵力的多寡可就成了决定性的因素
周济云很是痛悔自己当初全军出击的决定.要是在小石城留下足够的军队,或者现在自己不会这样狼狈
算起来,他已经在卞无双的手下吃了两次大亏了,一次是在万州,让卞无双在楚国一战成名,也迫使自己最终失去了东部六郡除开昆凌郡以外的其他五郡.而这一次的吃亏,很有可能将自己完全终结
“我不如他!”站在中军大帐之中,看着地图上分成了几个区域的己方军队和徐俊生指挥下的齐军,周济云渭然长叹
他认为小石城是守不住的,而不管是从荆湖,而是从明国,援军都不可能及时赶到小石城,而小石城的关宁所部,也是不可能顶得住卞无双的进攻的.换而言之,小石城完了,而他,也要完了
“大将军!”一名校尉突然疯了一般地径直冲进了中军大帐,”有消息了,小石城来消息了.”
周济云霍然站起,却又颓然坐下,”小石城失守了吗?”
“不,小石城安然无恙!”校尉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将军请看,这是岳郡守命人送来的消息.”
周济云一下子跳了起来,颤抖着双手从校尉手里接过小小的包裹,打开,一面小小的玉牌,还有一张血迹斑斑的布条
“援军至,城无恙!”简单的一行字,熟悉的笔迹,周济云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布条,放声大笑起来:”快,将送信的人带过来,还有,击中军鼓,聚将议事.”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风云变幻,目不暇接
昆凌郡的局势变幻,简直就是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得变,快得让人目不遐接。前一天还是卞无双大占上风,周济云面临绝境,但转眼之间,便风云突变,卞无双吃了大亏,全军损失惨重,被迫退回昆凌郡城。
而在潞州,抢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周济云终于再一次展示了他作为名将的资质,利用消息传送的时差,他故意装出一副要壮士断腕,不惜低价也要将主力撤回小石城以击退卞无双的姿态,终于成功地让宿将徐俊生也上了大当。
在事先的精心准备和策划之下,徐俊生以为的一场追击歼灭战,变成了一场潞州军遭到周部埋伏突袭的战斗。潞州军虽然人数众多,但论起战斗力,却还是周部要强出许多,一场大战下来,徐俊生大败亏输,这一次可不是有计划的撤退,而是真得一败涂地。被周济云追着屁股一直撵到了潞州城下。
徐俊生向长安发出了十万火急的求救信。
消息传出,齐国洛阳方面弹冠相庆,造反之心更加炽烈,长安却是惊怒不已,一支龙镶军在郭显成的带领之下,日夜兼程赶往潞州,如果潞州失守,则周济云几乎可以挥军直逼长安,与洛阳方面形成呼应,当真如此的话,国内本来极为微妙的局面,只怕就会立时形成相当有利洛阳的局面。
徐俊生这一败,立刻把在另一个方向上的解宝给惊出了一身冷汗,在庆幸自己进军速度慢的同时,解宝飞快地缩回到了沧州,再一次当起了缩头乌龟。
而乌林也没有时间去理会他,解宝一退,他立即便率领驻守同方的军队,向昆凌郡方向进军。与此同时,江上燕带领的一万铁骑也逼进昆凌郡。
十天过后,杨致统带的从江南郡各地集结而来的天武镖局韩华锋部以及整合的江南土匪一万余人亦进逼昆凌郡。小石城的关宁所部虽然损失惨重,但分散各处的明威镖局镖师们也接到了紧急集合令,纷纷从各地涌入昆凌郡,集结到了关宁麾下。使得关宁部众在极短的时间里,又恢复到了三千人。重新恢复了战斗力的关宁,带着这支人马,亦进抵到了昆凌郡左近,与江上燕的骑兵合兵一处,威胁着昆凌郡。
卞无双精心策划的这一起攻占昆凌郡的行动,成功了一半。他的确成功地占据了昆凌郡城,得到了昆凌郡城之中丰富的物资,暂时解除了后勤问题,但对于整个军队来说,与先前的遭遇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仍然身处绝境。
这一次,不仅是卞部军官士卒们,便连卞无双自己,也终于感到彻底绝望了。
相比起昆凌郡战争阴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开打的情况,江南四郡,却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好的方向转变。
江南四郡的问题,归根结底是一个粮食的问题,当大明无数的商船沿着宁知文当年疏竣好的河道源源不绝地抵达江南四郡之后,当一袋一袋的粮食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被从船上卸下来,当一个个的粮店重新开张,并且将粮价稳定在了粮荒爆发之前的水平的时候,本来混乱的局势,一下子便平静了下来。
船来的时候带来的是一船船的粮食,船走的时候,带走的是一船船的丝绸,江南无数的织布厂,缫丝厂重新开业,那些拿起棍棒刀叉为吃饱肚皮而发动暴乱的人,丢掉了手里的武器,重新走回了厂房,开始用自己的技术,劳力来换取一张张的明钞,然后用这些明钞去粮店换来粮食。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一口安稳的饭吃,谁愿意去干将脑袋挎在裤腰带上的活计呢?
当然,也还有不少心怀异志的枭雄们,在江南大乱的时候,认为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了,竖起大棋,揭竿而起,想要趁机做一番事业,但他们的事业还没有真正起步,便如同冬日里的积雪遇到了太阳一船,瞬间便融化得一干二净。那一船船送来的粮食和一船船运走的丝绸,将他们干大事的基础给彻底地拱塌了。这个时候,见机得快的,赶紧撕了旗子,遣散部众,自己也重新低眉顺眼地去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人,那些不知机的还想蹦哒几下体现一下自己存在的,在进入江南的水师陆战队的迅猛攻击之下,不管你是占山的猛虎还是盘踞河湖的蛟龙,统统被割下了脑袋,成了警示世人的标志物。
江南平静了。
但这份平静却不属于楚国。
他重新开始创造财富。
但他创造的财富与楚国朝廷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
江南四郡现在虽然还没有挂上大明的日月旗,但在这里飘扬了百余年之久的火凤旗,却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萧瑟地落下了最后的帷幕。
四郡之内,不论是官员也好,还是士绅也罢,不论是被迫也好,还是欣然也罢,都认清楚了一个现实,楚国朝廷现在根本就顾不上他们,明国人已经变成了这个地方的真正主宰,东部六郡事实上的最高头头曾琳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连曾琳这样的大楚巨头,都已经投降了明国,那他们随势而动,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后世史书会口诛笔伐,想来也是曾琳会被大书特书,而他们,最后也只是略略一笔带过,兴许,连名字都不会留下。
刚刚经历的数月的动乱,着实让江南这个承平太久的地方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愈是太平得越久的人,就越不愿意再经历战争的痛苦。见一叶而知秋,东部六郡的人们这些年来的痛苦挣扎,他们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眼里,他们不想自己也把这些痛苦来逐一体会一番。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江南四郡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是如何真切地描绘出了乱世的惨景,当粮荒暴发,动乱四起的时候,人命当真是贱如草芥。
他们想太平地活着,太平地挣钱发家致富并将自己一生的辛苦换来的财富传给儿孙,而不是凄凄惨惨地携家带口地四处流浪,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江南四郡平静地接受了明人到来的事实。
对于所有人来讲,日子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农人渔夫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人们在厂房里缫丝织布,商人们忙碌着交易,身边仍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孔,管理他们的仍然是过去那些官员,该交的赋税还得交,一切都同往常一样。
明人的确来了,但却又似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江南四郡在度过了最初的那么一小段胆战心惊的日子之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挺好的。
江南人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变化,只是将冬日里的这段痛苦的经历当成了一场噩梦,现在梦境过去,自然又回到了熟悉的生活场景之中,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但对于楚国朝廷来说,这个冬日里在东部六郡和江南发生的事情却如同一个个惊雷将他们炸得七荤八素。
先是江南粮荒,他们束手无策,现在连上京城也仅仅是自保而已,哪来的余力救援江南?接着便是东部六郡的内战。在楚国朝廷看来,卞无双与曾琳的这一场争斗,的确就是一场内乱,他们无能为力。
而直到这个时候,楚国朝廷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曾琳的态度。直到泉州粮船源源不绝南下,明人军队在荆湖,江南登陆,闵若英才终于明白,那个他曾经以为的国之干臣曾琳,早就成了明人的门下走狗。
闵若英还来不及生气,新鲜上任的内卫统领雷卫便忠于职守的将来自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所有的事实都已经表明,东部六郡和江南四郡于也不是大楚的领地了。曾琳也好,还是江南四郡也好,都已经被大明在事实之上占领了。
惊怒之余的闵若英当即下令在津州驻扎的宿迁统领的西军立即进攻东部六郡,但却遭到了宿迁的拒绝,同样也遭到了朝廷大臣们的反对,津州是上京城的门户,如果没有一支大军驻扎,一旦也出现了问题,则上京城立时便会风雨飘扬,虽然现下,也已经是风声鹤唳了。
但宿迁就是可信的么?闵若英已经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了,同样的,朝廷重臣们也不敢去想。宿迁可是在东部六郡驻扎了数年之久,他也算得上是曾琳的老部下了。
撤换宿迁,闵若英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时便被他主动掐灭,他真敢这样做,只怕立时会让宿迁翻脸。
举目四顾,闵若英不知道还敢相信那个地方大臣或者大将。新宁武腾?安阳朱义?他们忠于朝廷吗?到现在为止,朝廷让他们调集钱粮的命令,得到不一丝儿的回音?关宏宇倒是听话地带着兵到了徐州,但关宏于与朱义关系匪浅,谁又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些人是不是与曾琳都是一路货色?
闵若英坐困深宫之中,一筹莫展。
束手无策之中,朝廷与东部六郡,江南四郡的联系彻底断绝。大楚三分之一的江山,在不知不觉之中便已经易主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到了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石泉湖,曹云裹着披风,手持钓竿,聚集会神地在钓着鱼.上一次周一夫匆匆而来,与他吃了一顿全鱼宴之后,便又扬长而去好长时间没有消息,曹云却也不着急,自己是周一夫手中最为有力的一张牌,他怎么会将自己许在这里置之不理呢?
这只不过是两个人一个相互摸底牌,相互比较谁更耐得住性子罢了.曹云确定自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因为周一夫想要谋划的事情,绝对缺不了自己
石泉湖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等这件事情了结之后,自己或许可以不去玉龙山,而是到这里来安渡余生
春日里,这里郁郁葱葱,无数的枣树环绕着清澈的石泉湖水,到了五六月分,这大片的枣林开花了,想必肯定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盛夏呆在这里一定是极为凉爽的,到了秋季,这满树的枣子可就成熟了,行走在枣林之间,随手揪下几颗枣子丢在嘴里咀嚼,那可是极为惬意的.即便是隆冬之季,这满树的冰棱也让人百看不厌,要是碰上有太阳的天气,冰棱倒映着阳光,便会在枣林之间形成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彩虹
他一抬手弯,一条鱼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带着点点滴滴的水珠,啪哒一声摔在冰面之上,收线,取钩,将鱼儿放在一边的鱼篓里,鱼篓里已经装了好几条鱼儿了
曹云微笑着站了起来,收起鱼竿,提起鱼篓,踩着厚实的冰面向着木楼走去
“夫人,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吃鱼了.”他扬起鱼篓,向着站在二楼的王妃高高的扬起,看着王妃灿烂的笑容,曹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倒似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站在楼下,她站在楼上,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手里拿着的不是鱼竿和鱼篓,而是穿着满是伤痕的盔甲,手里提着如民锯齿一般的佩刀,向着楼上的女子大声喊着:”我活着回来啦!”
那个时候,楼上的女子也像现在这样笑得如此开心
看着楼上的女子,曹云大步向着木屋走去
楼上的女子正在挥着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然后无力地垂了下来,脸上欢快的笑容正潮水一般地褪了下去,目光越过了曹云,看向枣林的远处
曹云一怔,回过头来,虽然他站得低,还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隐隐传来的马蹄声却让他清楚,周一夫又来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这一次,与早前明显不一样.首先映入他眼帘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铁甲骑兵,这些骑兵簇拥着的,是一台巨大的车辇.整个车辇被八匹同样颜色的高头大马拉着,正缓缓向着木楼行来.车辇之后,跟着密密麻麻的仪仗队伍以及宫女,太监
终于来了么?曹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走出枣林的队伍停了下来,一辆小小的不显眼的马车从巨大的车辇之后驶了出来,径直向着曹云而来
马车停在了曹云的身前,车门打开,穿着一身簇新朝服的周一夫一弯腰,从车内走了出来,踩在一个驭夫的背上走下了马车.笑容可掬地看着曹云
“见过陛下.”周一夫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曹云哈哈一笑:”还没有登基呢,哪来的陛下这称呼?”
“臣这一次正是来接陛下去洛阳登基的.”周一夫笑咪咪地道:”无数官绅百姓正翘首以望,盼着您早日登基,带领我们大齐再次强盛起来,制霸天下呢!”
“是么?”曹云瞥了周一夫身上的朝服:”周老先生,我这个你预定的皇帝还没有登基呢,你倒是穿上了一品的朝服了?”
“臣有拥立之功,陛下登基之后自然会论功行赏,老臣想来,这新的大齐帝国首辅一职,非老臣莫属,所以就迫不及待地便抢先穿了这身朝服,话说这么多年没有穿这一身朝服,今日再次穿上,倒也是新鲜感满满,就如同当年我第一次穿上他一样.”
曹云深深地看了一眼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地周一夫,点了点头,扬起了手里的鱼篓子:”这一段时间,我学会了钓鱼,很简单的一件事情,这里头有好几条鱼,也够自己两人吃一顿全鱼宴了.”
“好,陛下亲手钓上来的鱼,老臣一定要尝尝.”周一夫大笑道
曹云转身,径直走回到了木楼之内
厨师的水准一如既往的高,虽然只有数道看起来很简单的以鱼为主料做出来的菜,但所下的功夫,却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曹云浅浅地抿了一口酒,看着周一夫,淡淡地道:”时机成熟了么?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让你终于下定了决心?”
“其实不是我下定了决心,决心早就下定了,倒是陛下所说的时机成熟,一语中的.”周一夫笑道:”三天之前,周济云在潞州大破徐俊生统帅的潞州军,直逼潞州城下,长安震动,郭显成率自率领一支龙镶军往潞州支援.要是潞州被济云打破了,那咱们长安的那位皇帝陛下的乐子可就大罗.”
“怎么可能?”曹云是真真切切地吃了一惊.周济云有大将之才,但徐俊生他也是清楚的,那是一个用兵相当稳健的大将,在手握有优势兵力的情况之下,怎么会被周济云杀得大败亏输?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变故,不管周济云玩出什么花样,像徐俊生那样的将领,只会老老实实的,一板一眼的步步为营的向前推进,那就不是一个喜欢出奇计,好冒险的将领.更何况,周济云可不是只有潞州这一路的敌人
“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周一夫笑道:”虽然我派了人去希望济云能够向潞州发起进攻,但我着实没有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说起来,这件事也是一波三折,差一点点,济云就会全军覆灭在潞州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曹云看着周一夫
周一夫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这才把在楚国东部六郡的事情,向着曹云娓娓道来.周一夫的口才极佳,将昆凌郡发生的这一出风云变幻,说得是精彩纷呈.即便是曹云,也随着周一夫的描述,脸色而不断地变化着
“就是这样了.”周一夫吁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虽然过程惊险万分,但结果却是很好的.”
曹云沉着脸庞,冷冷地道:”我看不这对我们大齐有什么好的.周济云已经投靠了大明了,而卞无双本来可以成为我们大齐用来对付明人的最好的武器,但现在却是朝不保夕了.”
他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卞无双比周济云着实要强一些,可惜了,如果他能成为我大齐对付明人的马前卒,至少在一个方向上,我们会高枕无忧.周一夫,明人已经加快了占领楚国的步伐,听你所述,东部六郡,江南四郡已经落入到了明人之手,这是楚国最为富裕的地方,楚国三去其一了,而且我敢肯定,秦风绝对不会只在这一个方向上动手,至少在我来石泉湖之前,我便怀疑像新宁郡,安阳郡这样的地方,与明人也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当明人正式发动的时候,楚国根本就没有什么招架之力,秦风完全可以直趋上京城下,困守上京城的闵若英难逃败亡.”
“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啊,我这不就巴巴地赶来迎接陛下去洛阳登基了吗?明人现在要经略楚国,闵若英再无能,总也还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所以啊,我们得快些解决了我们内部的事情才行啊!”周一夫连连点头道:”至于济云,您尽管放心,当我们进入长安,您真正成为整个大齐帝国的皇帝的时候,我们一声招唤,他便会义无反顾地回到我们的身边.”
“你是真不了解秦风!”曹云冷笑,”周济云既然已入他觳中,便再也别想解脱出来,就像卞无双一样,与虎谋皮,最终落得现在这样一个下场.而且,你这么有信心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我们大齐内部的问题吗?”
“有了您,我便有这个信心了.”周一夫大笑起来:”瞧,您写出去的那些信,如今都已经有了回音,我的陛下,在洛阳城外,前来投奔您的军队,每日都在增加,他们都急迫的想要看见您呢!当您出现在洛阳的时候,他们的欢呼声,一定会让整个洛阳,整个大齐都能听见的.我们有无数支持我们的官员士绅,您有无数的军队支持,这已经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而曹天成呢,他现在还有什么?横断山区的边军被解宝搞得一塌糊涂,潞州大军十去七八,常宁郡倒还有着强大的军队,但是他们敢动弹吗?吴岭那条狼一定在看着呢,如果鲜碧松真敢动,吴岭一定会悍然动手的,而且,鲜碧松对您,那可是没得说呢,他呀,只会按兵不动,坐看成败.我们的敌人只有龙镶军,可惜啊,这几年,龙镶军已经损失不少了.现在又有一支去了潞州,这样大好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啊,至少在我的记忆之中,长安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空虚过.”
曹云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明天就起程去洛阳吧,大齐的问题,的确也到了解决的时候了.”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喜乐年华
还有不到十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越京城中较之往日,不仅显得更加繁盛了许多,也多添了无数的喜庆色彩。相比于现在愁云惨淡的楚国上京城,紧张兮兮的齐国长安城,越京城就像是一个世外桃园一般的喜庆祥和。
忙碌了一年的人们,欢天喜地的携家带口,踏进了越京城内置办年货,如今明人的荷包可是鼓鼓的,腰里有钱,胆气也就自然更壮一些。如今的他们,大都已经看不上那些挑着担子走乡窜户的货郎们贩卖的货物,而是宁愿多走一些路,到城内那些商铺去置办,贵虽然是贵了一些,但可选的余地更多,货物的质量也要更好一些。
对于商人们来说,这自然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时节,临近过年的这十来天,是一年里销售的最旺季,现在的一天,顶得上翻年过后的一月所得,哪个商人敢怠慢呢,自然也是卯足了劲儿,变着花样儿的吸引顾客上门。
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往越京城而来,这使得越京城里的流动人口猛增,白天走上街头,便只能见到一片片黑压压的人头。人挤人,人挨人,到处都是喧嚣,到处都是拥挤。这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秦风而言,自然是喜闻乐见,这代表着他统治下的这个帝国繁荣似锦,人人安居乐业,个个富足喜乐。但对于维持越京城的治安的越京府衙来说,就过得生不如死了。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总是会有那么一些不和谐的东西出现在这喜庆的城市当中,越京府衙几乎是倾巢而出,连府衙里的书吏都穿上捕快的衣物,挎着腰刀,提着铁链上街去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些家伙被锁拿着送回府衙,可怜的越京府知府赵奎只能亲自上阵来判案子,他可是堂堂的越京知府,地位那是相当于下面的一郡郡守啊。但不上阵还不行,来一批就得判一批,大部分都是打屁股,或者罚钱了事,真正被关到牢里的人倒是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打架斗殴,或小偷小摸,上纲上线不够格,就这样放了不免又太便宜这些家伙,便只能让他们从肉体上到物质上都遭受一些损失了。可怜的赵知府连打板子的人手都不够,两个亲随一天下来,手都打酸了,而这样的日子,至少还要过十天。
要监察院求援,监察院自己都忙不过来。
向驻守京城的军队求援,人家说了,军民两途,互不干涉,这是铁律,不敢违例,而且他们也有他们的任务,也根本分不出人手。
赵府衙再刚刚发落了一批人,看到自己的副手用铁链子牵着一队人又走进来的时候,不由在心底里哀嚎了一声,“这样是不行的,回头一定要向陛下建议,官员的队伍要扩充扩充了,至少,像越京府这样的衙门,捕快衙役起码还得增加一倍才能够用。”
大明的官僚队伍这几年虽然在人数之上也是突飞猛进,但比起他们的所需,仍然是杯水车薪,皇帝的要求是宁缺勿滥,不想当年吏部尚书王厚好不容易才精简下去的冗官冗吏再度出现,但以京师大学堂这些地方培养出来的官员,根本就不够用,这两年礼部尚书四处奔走,在不少富裕的郡治也建直了一些地方性的大学堂,但人家那些大学堂培养出来的人,自己就消化了,根本就不会往外边流动。
大明的疆域似乎每一天都在扩大,像西地那样庞大的区域内,官员更是稀少,就赵奎所知,某一个偏远的郡府里,连郡守在内,只有不到二十名属官。
所以他也只能在这里哀嚎一遍之后,便又抖擞精神重新投入到战斗中去,因为他很清楚,相比于西地那些郡府,他这越京城府衙的人手,已经是很多了。
如果说越京城还有那一个地方是安静的地方的话,哪也就只有皇城了。不管别的地方人差不多要挤破头了,但这一片区域之内仍然显得很空旷,不过这种空旷也持续不了几天了,因为现在皇城前的那片大广场上,正在搭建一个又一个的戏台子。
新年的那一天,这里将同时上演数十台大戏,来自大明各地包括西地,楚国江南等声名着著的戏班子,将在这里争奇斗艳。
而那一天,皇帝也大发恩旨,允许百姓到这片禁区之地来观看这些精彩的演出,当然,越京城很大,光是常驻人口就有上百万,显然是不可能都来到这里的,礼部萧华领了任务,按照越京城的区域划分,将一万个名额分配到各个地方,由地方上选出代表前来皇城广场来享受这额外的礼遇。
于是本来已经痛不欲生的赵奎,又领到了一项挠脑袋的麻烦事。
“陛下,赵奎实在是忙不过来了,监察院下的人手,现在也都各有差事,您看是不是从烈火敢死营中调一批军士过去给他帮忙?”权云笑着道:“我们的萧老大人领了任务,转过头便将陛下的旨意拍在了他的案头,然后施施然的回家读书去了,赵奎撞木钟撞到我哪里去了,大叹苦经,我看他这些天,倒真是瘦了一大圈下来了。”
“不行!”秦风断然拒绝,“军队不能介入到民事之中,这是铁律,此例绝不能开,赵奎该自己想办法,他人手不够,难道就不知道动员各里各坊,组织起一些民防人员来帮着他维持秩序,捉拿宵小吗?”
权云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办法,只不过是一些临时征用,不过是要越京府衙出一些钱罢了,这些天,他光是罚银子就收入了不少。别看那些衙役捕快们一个个忙头昏头转向,但领额外的补贴也领得两眼放光啊。”
秦风大笑:“他难道就不怕金景南找上门去?”
“他也是没办法,只能用这个法子激励手下努力干活,否则下面一消极怠工,这越京城只怕就要乱了。陛下,今年是一个教训,明年得提前制定一些相应的预案才好。”权云道。
“制定政策,这是你首辅的事情。”秦风轻飘飘的将球又踢回给了权云。
说实话,这几天是秦风最写意,最轻松的时候,而在不久之前,他还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之下,就是因为卞无双在昆凌郡玩的那一套金蝉脱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险些便将他耍了。要是真让卞无双攻克了小石城,干掉了周济云,完全掌控了昆凌郡的话,对于大明来说,那就等于在背上顶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们经略楚国的时候,必然要时时处处防备着这把匕首捅过来。
卞无双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他真要做到了这一点的话,肯定就会掉转枪头,背靠齐国与大明较劲了。
当时秦风的确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的是,关宁没有让他失望,水师陆战队也没有让他失望,关宁死守小石城,数千老卒再加上数千民夫青壮,死得只剩下一千余人,终于还是顶住了卞无双的攻击,等来了援军。
现在卞无双虽然如愿占据了昆凌郡城,但却坐困孤城之中,乌林,杨致,江上燕,以及重新得到补充的关宁等部纷纷进逼昆凌郡城,卞无双这一次是真的成了笼中鸟,再也没有腾挪的余地了。
当然,他所谓的清闲,也就是不用再操心那边的事情,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政务是永远也没完没了的。打发起了权云,户部耿精明便又喜气洋洋捧着厚厚的一叠卷宗走进了他的书房。
“看你的样子,今年我们大明的收成着实不错哦?”秦风打趣地看着他的这位年轻的户部尚书,比起铁公鸡苏开荣,耿精明会赚钱,当然也会花钱。
“陛下,咱们大明国库,今年终于有了盈余了!”耿精明喜气洋洋地摊开卷宗,开始了向秦风的汇报。
对于大明来说,有盈余那是一件极了不起的事情,他们一直是都是寅吃卯粮,还完旧债借新债,有盈余,就说明大明的财政已经彻底缓过来了。
“真的么?”秦风亦是又惊又喜,欠惯了钱的人,骤然口袋里有了富余,那自然是喜不自胜。
“是的陛下,今年我们大明国库将所有的用度全部刨除之后,帐上盈余一千二百八十八两。”耿精明笑盈盈地道。
“一千二百八十八两!”秦风一听这个数字,顿时黑了脸。
“陛下,不欠帐,已经很不错了,臣有信心,明年把这个数字翻个十倍二十倍的。”耿精明赶紧道。
“翻上十倍二十倍,又能有几何?”
“陛下,臣已经很努力了,明年,光是军费开支这一块,就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了。”耿精明有些委屈地道。
明年,大明要向楚国发起最后的进攻,虽然按照现在的局势,战争规模会被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但光是大明军队千里迢迢地开拔到上京城,所需花费就正如耿精明所言,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一本万利的生意
秦风故意摆出脸色,耿精明也非常配合地作出一脸的苦相为自己争辩,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两人都是对视大笑起来
大明国库终于有了盈余,哪怕只有一两银子,这对于大明的整体财政而言,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代表着大明在下一个财年里,可以自由支配更多的财富.而明年,也将是大明又一个花钱如流水的年度,在经济上有足够的保障,便能使秦风没有了后顾之忧
秦风对耿精明这位户部尚书是相当满意的
“你就是我的敛财童子.”秦风笑咪咪地拍着耿精明的肩膀.”怎么样?当大明的户部商书,比你当商人要来劲多了吧?”
耿精明咳嗽了一声,”陛下,这可没有什么可比性,以前呢,臣是立志当一个史上最成功的商人,臣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了,但后来被陛下弄来当户部尚书,我便想当一个史上最厉害的户部尚书.”
“嗯,这是一个好志向,那我觉得,你现在差不多已经成功了.”秦风笑道
“不过臣还是觉得当商人更有挑战性.”耿精明却忽然话头一转,”当户部尚书,手里拥有的资源太多,对臣来说,想赚钱,那简直是太容易了,不像当商人的时候,殚精竭虑,有时候是食不知味,寝难安枕,但那时候,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啊!每当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生意的时候,那种快感,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秦风诧异地看着耿精明:”看不出来,我的户部尚书居然是一个受虐狂?”
“陛下!”耿精明瞪起了眼睛,”这不是受虐狂,这是挑战不可能之后的快感.”
“好吧,以后我会给找到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你来好好地享受的.”秦风大笑,”那么现在,耿尚书,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招数了吗?明年对于我们来说,财富,那是多多益善的,你也知道,楚国现在一团糟,等我们拿下楚国之后,需要大笔的银钱填进去来帮助楚国恢复经济民生,当然了,这要比把西地的经济搞起来要稍微简单一些.”
“陛下,说起赚钱的法门,前儿个刑部唐尚书去我哪里讨论明年刑部的一些预算的时候,给我讲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可是让我们的唐大尚书直挠脑袋,不知如何裁定呢!”
“我问你赚钱的法门,你扯到刑部去干什么,唐尚书的脑袋里装满了法律法令,再也塞不进去别的什么东西了.”秦风笑道:”你如果没招儿了,就直说,不要转移话题.”
“还真不是,陛下,您知道这个案子的详情吗?”
“什么样的案子让你这样关心?”
“唐尚书想给他订一个诈骗,但又与诈骗律条不符,这让唐尚书很是苦恼,您也知道,他就是那么一个古板的人.”
“能让他也感到苦恼的案子,那这个犯事的人还真是一个人才啊,说说吧,是什么样的诈骗案子,能让唐尚书苦恼,让耿尚书感兴趣呢?”秦风一下子也来了兴趣
“说来也简单,这个犯事的家伙啊,叫阮富,其实家境也不错,算是小康之家,不过呢,他不太满足于现状,于是便想了一个赚快钱的法子.”耿精明道
“赚快钱?”
“他委托我们大明帝国银行的印坊给他印制了一大批带有不同密语的卡片,您可能不知道,这些印坊平素其实也是接民间的生意的.他们技术好,出来的产品精良,所以是很受欢迎的.”
“你又扯偏题了.”秦风敲着桌子,”说那诈骗犯的事儿.”
“第一批他印了一万张,花了一百两银子.”耿精明笑道:”然后他将这一万张卡片以一张一两银子的价格卖了出去.”
“别人凭什么要买?”秦风大奇
“因为他宣称在全部卖完之后,会抽奖.这种卡片每一张分为正卷和副卷,但两边的图案是一模一样的,正卷在买者手里,副卷在卖者手里.”耿精明笑道:”他将奖分成了若干个档次,最高的那一档,是一千两银子.”
“赤裸裸的利诱啊!”秦风点头道:”这样一来,总有人会花上一两银子去搏一下这一千两银子的大奖,这与在赌场里赌钱是一个道理嘛.咱们咱们越京城里的人现在大都富得很,一两银子,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也是拿得出来的.”
“是啊,凭着这一招,他用一百两的本钱,赚了二千两.”耿精明道:”第一次小试身手,他大获成功,胆子就大了起来,第二次嘛,他这规模就一下子上去了,足足一百万张这种奖卡,最高的奖励变成了十万两.虽然只有一个十万两的奖励,但仍然在越京城搞出了偌大的声势,不过嘛,这也引来了刑捕司对他的关注.”
“他这一次赚了多少钱?”秦风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方向上
“三十万两!”耿精明笑道,”几天时间啊,就赚了三十万两.让我这个自诩为最成功的商人是自愧不如啊.唐尚书将他逮了去,想要定他一个诈骗之罪,结果此人的确是按照他事先制定的游戏规则在行事,而且这些规则是事先都告知了那些买奖卡的人的.更重要的是,他承诺的奖金都实打实的兑现了.所以老唐就坐蜡了,总是觉得这家伙在骗钱,偏生又找不出相应的律条来制他的罪.”
秦风看着目光闪烁的耿清明,笑道:”你是看中了这个人吧,想把他到你那儿去专门做这门生意?”
“陛下深知我心.”耿精明一拍大腿:”陛下,这完全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啊,刚刚陛下也说了,咱们这越京城的赌场啊生意极好,但咱们堂堂的朝廷户部,总不能去干这样的事情吧,但这卖奖卡,就没有问题啊.您想想看,这阮富才多大点力量啊,便能在短时间内赚这么多的钱,要是朝廷来干这事,就可以在全大明境内就铺开,那您说说,这得赚多少钱啊?而且这法子与赌博不一样,完全可以当作一个游戏来做,大家只会当个乐子而已.只是这法子是别人想出来的,朝廷想把这个法子弄过来自己赚钱,总是有些不要脸的感觉,也会让咱们大明其它的商人有些想法啊!这就要因小失大了.”
“听这话里似乎有话啊?”秦风问道
“越京城里的商人对于老唐的这一次行动颇有微辞,很有几个行业联合合去找了王月瑶,认为这阮富没有犯罪.王署长呢,也正式行了公文给唐尚书询问此事,让唐尚书压力更大啊!”
秦风嘿的一笑,大明的商人,与过去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了,以往刑部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阎罗殿,鬼门关,现在他们也能联合起来向刑部施压了,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事儿简单啊!”秦风道:”其实用不着老唐出面,让老唐先把他无罪释放罗.”
“无罪释放的话,这家伙出去可就有本钱把这事儿做得越来越大,他干得越大,便越有影响力,我们便再难插手了,吃相太难看,会让人垢病,有损朝廷脸面的.臣现在正在想办法,怎么让这个家伙心甘情愿的投到我门下来.”
秦风笑看着耿精明,这位户部尚书出身大商人,考虑事情站得角度,与一般的朝廷官员有着极大的不同
“税务司.”秦风吐出三个字.”商人们不是说这家伙做得是正当生意嘛,好,可以,他缴税了吗?应当没有吧,按照我大明律例,对于偷税漏税者,在罚没非法所得之余,还可以罚款非法所得三至五倍的.”
耿精明倒抽了一口凉气,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对啊,臣怎么没有想到这主意?哈,臣知道怎么办了.”
他喜滋滋地道:”那阮富铁定是交不起罚款的,三到五倍,那可是上百万两银子呢,这个时候,我便可以出面了,保管让他感激涕零的投到我的门下了,然后我们大明的这项生意,便可以明正言顺地开张了,还能让那些商人们无话可说.”
秦风微笑不语
“不过陛下,这事成了之后,臣还是想将他先前赚的钱还给他,也算是我们朝廷买了他这个赚钱生意的独家经营权,这小子得了钱,又成了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员,想来也会心满意足的.这样此事就没有什么后患了.”耿精明道
“这事儿,你看着办就成.”秦风笑道
“陛下,这事儿办成了,臣预估着,每年起码可以为朝廷带来上千万两甚至更多的财富,这是真正的一本万利啊,比什么生意都来钱快,而且没有任何风险.民间有奇人啊,现在咱们越京城中,商人们做生意的手段那是五花八门了,前些天臣去街上转了转,当真大开眼界.”耿精明有些亢奋,又有些失落
“看来有时间,我也该出去转一转了.”秦风道.”去见识见识咱们大明的新景向.”
耿精明兴致勃勃地告退,秦风却是由这件事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之上,大明的商人们,终于也开始成气候了.他们已经懂得了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了,这一次阮富的事情,背后只怕也有高人在操作啊!不然一个小小的阮富,赚这么一点点银钱,怎么会让这么多商业联合会的人一起去向王月瑶施压呢?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阶级的分化正在缓缓开始
餐桌之上三荤两素一汤,秦风与闵若兮相对而坐,乐公公在上完了菜之后就退了出去.秦风一直保持着以前的作风,在吃饭的时候,他是极不习惯有人在旁边服侍着的,那种想吃什么,便立即有人将菜挟到自己的小碟里的作派,他觉得少了许多的乐趣,恁没意思
吃是人生第一大事.至少秦风是这样认为的,就像现在的楚国那样,人一旦没了吃的,乱子就出来了.所以他很享受吃饭这个事情.如果这样的事情还要人来帮着做,他就会有一种失去了人生意义的感觉
闵若兮是从小就被人服侍惯了的,但跟了秦风,便也习惯了秦风的这些做法,而且她也极享受这种只有秦风与她二人相对而坐,你侬我侬的用餐环境,就像平常人家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没有在周围众人环绕,众星捧月,自然也有另外一种意境在里头
三道素菜是宫里暖棚里出产的新鲜疏菜,荤菜一道清蒸鱼,一碗看起来油腻腻的红烧肉,红烧肉闵若兮照例是不吃的,也只有秦风这样的家伙,才对这样菜大爱
对于秦风的习惯和爱好,闵若兮是一切随他,但对于秦文和秦武二人,闵若兮却是不折不扣地按照皇家的礼仪在培养着他们的一切习惯,自从姐弟二人离开了宫外的普通学校回到皇宫开始接受单独的教育之后,他们以前快乐肆意的生活便算是结束了.像现在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少了,便是姐弟两个人,平素也都是各吃各的了
对于闵若兮教育子女的行为,秦风却是干涉不了,只能任由闵若兮按照她的想法和计划,却一步步地培养一个她心目中的标准的皇族.不过看到姐弟两人平日里安排得满满的日程,秦风又有些可怜这么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么多的苦楚.在姐弟二人这个年纪上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怕绝大部分现在还在玩泥巴吧?
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碗里,再将菜碗里的肉汁也尽数倒进饭碗里,拿筷子拌了拌,狼吞虎咽地数口将小半碗饭吞到肚子里,秦风快意地一抹嘴,抬起头来,看到闵若兮正含笑地看着他,不由老脸一红,干咳一声,从餐桌上拿起饭巾,故作斯文的擦了擦嘴,但一抬手间,刚刚抹油嘴时那红色的汤汁沾染手上的痕迹却是暴露无遗
闵若兮不由抿嘴而笑,站起身来,扯过秦风的手,拿餐巾替他小心地将手擦干净,”你呀,再过多少年,也休想有一个皇帝该有的模样和体面?你这模样儿要是落有有些人眼中,是会被当成笑柄的.”
秦风呵呵一笑,”这不是在家里吗?在外头,我还是很小心翼翼的记住你说的那些规矩的.当然了,与老兄弟们一起除外,真要讲这些的话,他们只怕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闵若兮很开心秦风所说的第一句话
这不是在家里嘛!
从小在皇宫长大的她,很清楚辉煌的皇宫其实就是一个冷冰冰的囚笼,将所有人的血脉亲情和爱一点一点的磨没了
“你就算对他们再随意,他们与你的疏离感也会越来越强的.”闵若兮道:”你没有看到小猫现在对你越来越恭敬了吗?就算是野狗这样浑不吝的家伙,也再也没有叫过你老大,而是一口一个陛下了?”
秦风点了点头,有些恼火地道:”的确是这样,我也感受到了,野狗娶了那个徐家大小姐,以前的性子都快被磨没了.”
“这不关徐家大小姐的事情.”闵若兮缓缓摇头:”皇帝,称孤到寡,是不会有朋友的.或许你没有在意,你在他们面前,威严已经愈来愈重,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让他们意识到君臣之间的差际.这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他们会愈来愈敬畏你的.”
“这真是让人不开心.”秦风身子往背后一靠,”前段时间我不是将敢死营幸存的那些老兄弟都弄到一齐吃了一顿饭吗?当初跟着我从落英山脉过来的六百多老兄弟,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一百多了.他们中有小猫,野狗这样手握重权的人,也有因为受伤不能再战斗,就此落地生根的人,现在想想,那一顿饭吃得真冷清,大家的疏离感,的确已经很大了.我能感受到很多人的拘禁.”
“哪天你回来不开心我也看到了,只不过没说而已,其实即便是同生共死相互扶持过的老兄弟,现在因为身份的差距,也有了巨大的距离了.怎么可还能像从前那样?我的陛下,阶层已经开始分化了,你说一个变成了普通老百姓的老兄弟,在小猫这样的人面前,能做到还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吗?更别说在你面前了.”
秦风的目光转向屋角摆放的一盆造型奇特的盆景,道:”还记得雁山关卡的那个喜欢做盆景的老兄弟吗?那一天他给我送上了这个盆景,竟然是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对我三拜九叩,当时啊,我真想一脚将他踢出去,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将他拖起来后连灌了他三碗酒,他虽然很开心,但从他的眼里,我看到的是那种几乎不能触及到的距离.”
“这就对了,你没有变,但别人都在变了.你的这些老兄弟都是这样,更遑论其它人了.”闵若兮点头道
“可我不想这样啊!”秦风仰天长叹,”我希望和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
“不可能的,你只要看看小猫,野狗,还有舒疯子,就知道你想要的,已经离你远去了,越往后,你会越来越孤独.”闵若兮道:”这便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
秦风想了想,摇了摇头:”幸好我还有你.兮儿,我想求你一件事.”
“跟我还用说什么求不求的吗?你只管吩咐就好了.”闵若兮掩嘴轻笑道
“小文小武的教育问题都听你的了,说句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小武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王子,把小文培养成一个像你一样的公主,你也知道,我自小就是散养的.但是呢,能不能吃饭的时候,大家能够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呢?这才有一个家的感觉嘛.这样下去,以后小文小武见到我都不亲了,现在我愈来愈忙,本来回后头来吃饭的次数就不多了.我可不想在我儿子女儿的眼中,也看到那样的疏离感.”
看着秦风有些伤感的模样,闵若兮心头一软,秦风是一个孤儿,少年之时,基本就没有享受过家人的关爱,所以对这个有着异乎常人的需求
“好吧,我听你的,以后只要你回到后宫来吃饭,我都会小文小武来陪你.”
“太好了!”秦风大喜.站起身来,替闵若兮倒了一杯酒,”来,为夫敬贤妻一杯.”
“你下午不是还要见大臣吗?可不能喝多了.”闵若兮端起杯子道
“无妨,下午是见小猫与田康.”秦风呵呵笑道:”就算一身酒气,这二位也不会像首辅他们几个文官那样喋喋不休的劝谏的.”
两人端起杯子轻轻一杯,都是一饮而尽
“还真没有见过一个皇帝如此怕臣子聒噪的.”闵若兮轻笑道
“不是怕,是烦.这些人如果认为他们是正确的话,那叫一个义正言辞,能怼得你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一个地缝儿钻进去.这里头的翘楚,以萧华这老头子最厉害,常常引经据典,有时候听得我云里雾里,想好半天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想要发努的时候,人家早就说到别处去了.”秦风有些心有余悸地道
闵若兮开心大笑:”让你不多读些书?碰上萧老头这种人就抓瞎了吧?他这种人啊,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所以说,还是不要听懂的好,听懂了要气得半死,还奈何他不得.”秦风道
“这就是圣君与昏君的区别嘛!”闵若兮笑道
“难怪史上昏君更多一些,便是我,也经常被他们怼急眼.”秦风笑道.”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萧老头赶回去养老了,但一想到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到处帮着我建学堂,找先生,多清高的一个人啊,还腆着一张老脸去找那些豪商们化缘弄钱,就又生生地将这口气吞下去了.得,老头儿年纪大了,就算骂,也骂不了我多少年了,且熬着吧!”
“愈是圣君,便愈是不能任心意做事呢!”闵若兮点了点头,”萧老先生还是很令人尊敬的,如果说他最开始做这事,是图着死后哀荣的话,那他现在,是真正的将自己投入进去了,把这当成一件真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才做,月瑶进宫来跟我说起过这件事.大明那些有名的商人,每一个都被萧老先生上门拜访过了,不给钱,老先生不走,给少了,也不走.大明的学堂能在朝廷财力如此困难的情况下遍过开花,他功不可没啊!”
秦风点了点,”说起大明的商人,今天我倒是有了一些新想头,月瑶没有跟你说过,她曾经行文给刑部干涉过一个人的定罪吗?”
“还有这样的事情?”闵若兮诧异起来,王月瑶可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对未来的担忧
听完秦风的讲述,闵若兮瞪大了眼睛,道:”这个阮富不就是在骗人吗?这样一张所谓的奖卡印出来,成本只不过几文钱而已,量再大的话,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他却一张卖上一两银子,虽然的确有中大奖的,但九成九的人,却是肯定会什么也得不到,付出而没有回报,这是不应当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假如我也买了这张奖卡,那么我至少也买了一份希望是吧?纵然最后希望落空,也不过一两银子而已.现实之中,每个人都有许许多多的希望,但又有多少人真能将他们都一一实现呢?”秦风解释道
闵若兮想了想,”你是这诡辩,我说不过你,但我就是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
“这件事情呢,如果由个人来干,的确是不合适.开了这个先例,人人都想这样来分一杯羹,大家都想着不事生产而投机取巧了,但朝廷来干这个事,就不一样了.”
“所以耿精明会去威逼利诱这个阮富?”
秦风一笑,道:”这件事的确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假如由朝廷来做的话,便可以得到海量的财富,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钱最终还是会用到百姓身上,耿精明说,用这个方法筹到的银钱,会投入到照顾国内的鳏寡孤独,以及救灾,办学之上,这样,既做了好事,朝廷又可以节省大笔的开支,你该知道,明年我们拿下楚国之后,以楚国现在的状况,需要填进去的银子,只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提到楚国,闵若兮沉默了片刻,这才道:”那你刚刚说到的月瑶是怎么一回事?”
“月瑶麾下的好几个行业联合会的大佬们一齐向她施压,认为阮富的行为只是一次奇思妙想的生意方法,并不是诈骗,所以月瑶向刑部正式行文了,而刑部唐尚书又的确从律令之中找不到相应的律令,这件事就比较尴尬了.”
“既然没有相应的律令,那就只能放人了.”闵若兮想了想,”终究是不能胡乱安一个罪名,这样不能服众.这件事月瑶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不是说月瑶做错了什么,而是这件事本身.”秦风看着闵若兮,道:”我认为,这是大商人开始觉醒政治觉悟的一个开始.”
“什么意思?”闵若兮不解地看着秦风
“我们大明,从还是太平军的时候,就拼命的抑制豪强,大力打击土地兼并,在解决过去的那些宗族豪强的时候,有意识地将他们手里多余的资金导向经商,这些年下来,盘踞地方的宗族豪强的确是灰飞烟灭了,但却诞生出了另一个庞大的阶层,大商人.我们大明,只怕光是越京城的大商人,就比得上齐国整个一个国家的大商人数量了.”
闵若兮扁了扁嘴,”一群商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可担心的?无权无势,无地无兵,真想对付他们的话,一二狱卒足矣.”
“你说的那是像齐国这种状况,我们大明不是这样的.”秦风摇了摇头:”我大明立国之后,免徭役,轻农赋,目的在于鼓励农桑,让绝大部分的种地的老百姓能过得轻松一些,富足一些,但在国家的税收之上,是极其依赖商人的,国库之中近七成的税收来自于商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如果我们打击商人的话,那打击的就是国家的经济.即便是找由头收拾一二个商人,其它人难保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必然会纠结起来有所诉求.这一次阮富之事就是一个由头,那些大商人开始展示他们的力量,想要在政治之上有所作为了.”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现在商人们已经开始认识到他们的价值所在了.”
“现在他们翻不起浪来.”闵若兮断然道
“现在自然是翻不起浪花来.”秦风笑了笑,点头同意闵若兮的观点,”但几十年之后呢,上百年之后呢?这些商人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以他们的尿性,必然会向着这一个方向锲而不舍的努力,你想想啊,他们有着足够的金钱,他们子女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有更宽阔的视野,在以后的大明政坛之上,这些人在起步之初,就已经比起寒门子弟有了绝对的优势,毫无疑问,在以后的政坛之上,这种竞争是不公平的.”
“萧老尚书广开学堂,贫寒子弟皆能入学,广种薄收,寒门子弟难不成就没有杰出人才?”闵若兮反问道
“这只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之一,但是并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绝大部分的农家子弟,他们读书,最开始恐怕也就抱着一个解决争眼瞎的问题,有多少从小就立志要做些什么吗?他们没有那个眼界,他们的父母也没有这个眼界.当然,杰出的人才肯定会出现,但比起那些有钱人的子弟来说,只怕数量就少得多了.这样的一个精英阶层的诞生,在今后的岁月之中,便会慢慢地掌控住我们大明的朝堂.”秦风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些毛骨悚然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那有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闵若兮皱起眉头,问道
秦风摇摇头:”没有.”
“那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想法抑制大商人阶层?直接打掉他们的幻想?”
“如果这样做的话,我们无异于自折羽翼.”秦风断然否决,”没有了商人们的货通南北,沟通东西,我们大明去向何人征收赋税,向农民加税么?过惯了低税赋日子的大明农民也是会生气的.这岂不是两头不讨好了么?而且现在我们正是在关键时刻,更是缺不了这些人.”
“你这么一说,岂不是就没有了办法?这样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大,将来就不可遏制了.你想想,到时候他们手中有无数的财富,又能掌控住朝廷的政策走向,总有一天,会不可制的.”
秦风看着柳眉倒竖的闵若兮,不由大笑起来:”你想得太多了,想要完成这一过程,没有几十上百年,他们是不可能做到的,岂然现在我们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以后自然会慢慢地想出办法来,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将来就没有办法,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时候,不同的阶段都会遇到不同的问题,但不管是什么问题,最终都会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听你这么一说,倒似乎是不准管了似的,难道将这个麻烦留给我们的儿子去管吗?”闵若兮怒道,”只怕到了那时,这些人的力量已经不可制了.”
“也许到了我们儿子这一辈,他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化解这一问题.”秦风呵呵地笑了起来.”难不成你还想替儿子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吗,你给他解决了这个,到时候自然还会有新的问题冒出来,任何时代,都会有不同的矛盾存在的.我们现在的主要矛盾还是统一天下的问题,这些内部的问题虽然要注意起来,但还远远上升不到你所想的这一个阶段.”
看到秦风有些不以为然,闵若兮赌气地道:”你不管,我还是要管的.”
“你可不要用蛮.”秦风提醒道
“你放心吧!”闵若兮道:”左右不会对大局有影响的,既然这些人在将来踏上政坛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那我就要提前着手布局了,到时候让他们内部分化得五花八门,各人都有各人不同的诉求,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能拧成一股绳来,只要他们拧不成一股绳,常常陷入窝里斗,那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秦风笑道:”你如有空有闲遐,玩玩儿也好.其实既然我现在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那自然会在将来的政坛布局之上有所防备,尽量地延长这个矛盾发生的时间.我们解决了宗族豪门兼并土地盘踞乡里使得皇权不下乡的问题,那就得承受现在这样的问题,一个国家,问题总是会不断地出现,统治国家,其实也就是一个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一旦某个问题解决不了啦,那也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其实秦风很清楚,闵若兮如果下定决心要去办一件事,那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是相当惊人的,就像当年图谋秦国李挚一样,闵若兮一出手便是技惊四座,横联三国,动员了数位大宗师,终于让李挚最终横死.现在闵若兮大概觉得大明这个特殊的阶层,会在将来的某个时间点对她的儿子抑或是孙子的统治产生威胁,肯定会苦心孤诣的去谋划防制这类事情的发生,在不危害到大明经济的情况之下,闵若兮想怎么玩儿,秦风一点儿也不在意
横竖肉烂在锅里,不会便宜了外人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拍拍手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只怕现在小猫与田康已经到了,我得去见他们,晚上我还回来吃饭,别忘了叫上小文小武,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们了.”
“知道了!”闵若兮点了点头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逐渐成熟的皇帝
秦风现在每天的事情,便是见一个又一个的大臣,看一份又一分的似乎永远也不见减少的奏章,从最开初时的不适应,焦燥,到现在的安之若素,他正在从一个优秀的将领开始向一个合格的皇帝身份转变
大明的官员,能够走到秦风面前与他单独面对谈事,无一不是一方大佬,这些人无疑都是一个个的人精儿,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处事的方法不同,面对秦风时的态度便也不同,这都需要他一个个的去了解,去适应,臣子们在竭力全力地了解皇帝的脾性,皇帝又何尝不是在挖空心思地想将臣子看得透彻明白呢?
与人斗,其乐无穷
秦风现在便学会了体会这种与臣子们斗智斗勇的乐趣.各自负责一摊的大臣们,都想从皇帝这里得到最大的支持来使自己负责的部门利益最大化,这便需要皇帝在其中权衡利弊,作出决策.当然,有时候看到为了自己的利益,大臣们之间互相攻击,拼命地想法设法的打击对手,捧高自己,在需要的情况之下,两个本来互相看不顺眼的大臣为了某一件事有了共同的目标,突然结盟一起攻击另一个人,而在下一件事的时候,这两个人便又反目成仇,突然反戈一击的时候,秦风也是乐不可支
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交锋之中,在看到臣子们一场又一场的精彩表演之中,秦风倒是深深体会到了,所谓政治,就是一种平衡,一种妥协,找到所有人不同诉求之间的利益共同点,最终达到一个各得其所的结果而已
当然,找到一个这样的平衡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有的时候,这种平衡点并不存在,真到了这个时候,那就只能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了
看奏章,也是一门大学问,能送到秦风面前的奏章,除了一些极特殊的之外东西之外,剩下的至少也是一郡之首才有这个资格了,其它的一些人员想要将自己的奏章递到皇帝面前,那就只能由直奏资格的大臣们代为上奏
这些奏章有的直白,有的委婉,有的行文粗糙,有的骈五俪六,但这并不代表着看起来读书不多的那些官员所写来的粗糙文字之中就没有猫腻,相反,这样的读书不多便却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其狡滑比之那些读了一肚子书的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往就会在那些看起来直白的文字之中藏下一个个的陷阱,一不小心掉进坑里去,能让你有苦说不出
秦风现在学会了从那些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奏章之中准确地找出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不论对手玩出什么样的花样,秦风总是能从自己所掌握的更多资源之中前后对照而拼凑出事实的真相,现在臣子想在他面前玩出什么花活儿来,已经是不太容易了
当然,这些人玩花活儿,倒也不是为了谋什么私利,基本上都是在为自己负责的这一摊子,或者自己所辖的区域谋取到更多的中央支持,换一句话说,就是想从朝廷这里弄到更多的政策和银钱,但朝廷的预算就只有这么大一块饼,给你多了,自然给别人就少了,给谁多,给谁少,不给谁,这都是考验皇帝的政治智慧以及大局观的事情
要是在这上头你上了臣子的当,金口一开,御笔一落,那就是金口玉言,落字为定,想要悔改可就不容易了
相比较而下,与军队的负责人小猫谈话以及和鹰巢的头头田康谈话,这就简单多了.小猫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基本上兵部有什么需求,小猫都是直接向秦风开口,给了,他就拿着,不给,他争辩几句也就算了
而鹰巢的田康则是不敢跟秦风玩这样的小心眼,他所负责的部门与其它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在其它任何人面前玩花活儿,但要敢在秦风面前施展一次,基本上就完蛋了,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就要性命不保了
与这两个人谈话,对于秦风来说,那就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了,不需要提起精神来与对方打擂台,而是直接有事说事
今日午间与闵若兮的一番对话,使得秦风心中颇生感慨,特意地盯着小猫看了一会儿,果然,从小猫的眼睛里,他虽然看到了昔日的亲,但更多的却还有敬,还有畏.在秦风的注视之下,小猫有些不安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些不妥,他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秦风更是有些心中黯然.要是还在当年敢死营的时候,自己这样瞅着他看,多半他会立即反瞪回来,场景也会变成如下这样:
你瞅啥!
瞅你咋样?
再瞅一眼试试?
试试就试试!
然后,自然便是会翻翻滚滚地打成一团,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他又被自己再一次地干翻在地上,呈大字形地躺在哪里晒上小半天的太阳
而这个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敢死营的兄弟们,便会趁机跑上来将一时动弹不得的小猫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式以供大家娱乐
而自己,则会耻高气扬的进到舒畅那间大家闻之色变的大帐蓬,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情况之下,才会捂着嘴巴又蹦又跳,然后让舒畅替自己治伤止疼
“陛下.”小猫看到秦风先是怔怔地瞅着自己,接着又莫名地在嘴角露出了笑容,不由更加讶异,刚刚自我审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啊?用征询的眼光看向一边的田康,田康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敢死营的时候.”秦风摇了摇头.”都坐吧,小猫,说说你兵部的事情.”
“是,陛下.”小猫侧身坐好,”第一件事是我们在清河那边的部署,柯镇带着新三营已经进驻了照影峡,与卞文豪那边也沟通顺畅,时机一成熟,他便能在第一时间进入到安阳郡中,而陈卫平也已经开始布署主力部队陆续进入青河郡.”
“这么多的军队一下子涌进青河郡,那边在后勤之上保障怎么样?今冬青河郡事多,光是卞部军属回归一事,就够他们喝一壶得了.”秦风道
“陛下,耿前程已经去上任了,金次辅也因为军队开始进入青河郡而决定暂时留下还帮几天忙,陈卫平也是老军务了,一切安排都是有条不紊.预计到明年开春的时候,陈卫平的中军行辕,便可以直接移驻到安阳城中了.”
秦风哈的一笑,转头看着田康:”朱义拿下了吗?”
田康点头称是
“你接着说!”秦风回过头来对小猫道
“驻扎在宝清港的苍狼营已经全员上船开拔,开年过后,便能抵达泉州.锐金营也已经作好了开拔前的准备.随时可以上船开赴泉州.等他们一到,便可以彻底解决卞无双的问题,为陛下明年自荆湖向上京出发扫清所有障碍.现在我们在荆湖和江南已经拥有了多支部队,但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各有统属,苍狼和锐金一到,局面会更加复杂,我们需要一位大将去主持局面,整合各支部队.这个人选还需要陛下早些定下来.”
秦风思忖了片刻,”交给杨致吧.他是老资格了,资历上够,而且他在那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能与曾琳形成更好的沟涌和配合,江南四郡的郡守也是他负责策反的,由他挂总儿,可以得到这些人的更有力的支持.”
“是,那兵部这边随后就行文.”小猫道.”再就是横断山区的何卫平希望将防线再向前推一推,不过这一件事臣已经驳回去了,现在我们不益过分的刺激齐国.”
“嗯,这件事理当如此,何卫平这是看到在接下来的攻略楚国的时候,他捞不着立功了,所以才来这么一招呢!提醒一下你他的存在.”秦风笑着道,对于臣下的这些伎俩,他已经能一眼便看透本质了
“最后一件事是吴岭准备将中军行辕前移到桃园,当然他是准备秘密进行,齐国国内日趋紧张,吴岭认为有可能常宁的齐国主力边军说不定会被卷进这场内乱当中去,如果真是这样的太阳岛,他想抓住机会.”
秦风沉吟了一下:”只怕这个可能性不大,不过吴岭是一方大将军,他到桃园去盯着也是可以的,但如果想要动手,一定要等朝廷的命令不得擅动.”
“是.陛下,臣说完了.”小猫欠身道
“田康,你哪里呢?”
“陛下,臣这里有两年事,你一件事就是卞无双的军属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从中精选了一批德高望重的人,由鹰巢护送直趋昆凌郡城,对卞无双的士气进行最后的瓦解.”
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秦风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二件事,是我们在齐国长安的暗钉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情.”田康接着道:”他发现了齐国的豪门世家的一位重量线人员,居然与齐国南天门的一位高层在私下会面.”
“有这样的事情?”秦风立时便被提起了兴趣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忽略掉的东西
秦风突然觉得以前自己忽略了什么
南天门,怎么能忘了齐国的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呢!
南天门始建于前唐李清大帝时期,最早的时候,他只是大帝用来招览聚集江湖好汉的地方,在大帝如日中天的时候,南天门内聚集了无数的天下高手,是大帝一统天下之时的得力帮手.南天门并不是传统意义之上的门派,他不像万剑门那样拥有传承的武道,他更像是势力集合体.在大唐时期,南天门的门主,基本上就等于是天下武林的盟主
秦风知道南天门的威名很早,但真正了解南天门,却是在舒畅向他坦承身份之后,他这才晓得南天门还有暗门这一说
暗门才是李清大帝真正的嫡系部下.暗门并不为外人所知,其兴也勃,其败亦速,在大批的暗门高手随着大帝一起失踪之后,暗门便彻底衰落了下来
但明面之上的南天门,因为聚集着当时天下英豪,反而愈发的兴旺起来,成了天下第一门.在大唐上千年的历史之中,南天门一直都是大唐王朝的坚定支持者,为大唐朝廷培养了大量的人才
但大唐的消亡,最终也与他脱不了关系.曹氏动乱,正是说服了南天门上下掌权者,这才在最后的长安动乱之中,一举造反成功
要知道当时的大唐虽然势弱,对地方上的控制能力已经微乎其微,但在长安这个都城所在地,还有具有着强大的力量,光是禁卫军,就不是曹家在长安的力量所能抵挡的
但南天门的加盟,使得力量完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量出身南天门的军官们倒戈,事发的那一天,南天门的高手更是倾巢而出,配合曹氏突袭皇宫,在皇宫之中一场激战,当时豪华辉煌的大唐皇宫就此在大火之中被付之一矩
而南天门,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拥立之功,再一次在唐亡齐兴之后,愈发地兴旺发达起来
这是一个能左右齐国政局,打破齐国力量平衡的不在朝堂之上的隐性的力量
“搜集所有有关南天门的情报,特别是近两年来他们的所作所为.”秦风站了起来,在屋里踱了几圈,突然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田康
“明白,属下马上去办.”看到秦风的神色,田康立即点点头,躬身一揖之后,快步走出了书房
“乐公,去密档处,找到所有有关南天门的存档文书,我想看看.”秦风又对侍立在一边的乐公公道
“是,陛下.”
小猫看着乐公公的背影,”陛下,南天门不过是一江湖门派.”
“他可不仅仅是一个江湖门派.”秦风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经略楚国,还专门让杨致去万剑门说服毕万剑关闭山门,不再插手楚国之事,便是因为万剑门在楚国拥有极大的力量,如果他们插手帮助闵若英,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而南天门的体量,何止是万剑门的十倍,他们如果想做些什么的话,能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让人惊讶.”
小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来人!”秦风在屋里转了几圈,拍了拍手,招唤道
门外,一名亲卫大步而入,
“去看看舒畅舒大人在不在太医署,不在太医署就去家里或者医学院那边去瞧瞧,把他给我找来,我有事问他.”秦风吩咐道
乐公公的手脚极麻利,小猫告辞离去不久,他便带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前越被秦风迅速地灭亡,越京城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而皇宫内的一应设施也都保存完好,像这样的存放历代档案的密档室,便是其中之一
舒畅是气鼓鼓的冲进秦风的书房的
穿着一身随意的家居服,头发散乱,只是胡乱地在头上挽了一个发髻,一进房门,便吵吵道:”陛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在太医署已经整整五天五夜没有回家了,我的儿子都快认不得我了,这倒好,刚刚回到家,一个澡都还没有洗完,您就又让人把我拎了过来,这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啊?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一个太医署的官儿吧?”
秦风知道舒畅这一段时间很忙很忙,因为大明在开年之后,准备要打仗了,军队调动频繁,而太医署要为准备出动的军队调配大量的随军大夫,调运无数的成药,这些东西,是保证士气高昂的一种重要手段
大明的随军医师已经形成了规模,这些人虽然有着军人身份,但却是受双重管理,不但要受军队的管理,同样也受着太医署的管理,第一批从大明医学院学成毕来的人,第一个去向,基本上都是军队.这也算是一种特别的实习模式,因为军队总是会出现在最危险,最困难的地方,他们遭遇的伤病,也是五花八门,能在军队之中获得极高的声誉的话,那么当他们从军队出来的时候,妥妥的便是一方名医了
这些身穿着白色长袍子的家伙在军营里出没,会没来由的让士兵们士气涨上那么几份,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在战斗之中,只要当场没死,捡回一条命的可能性便是极大的
当然,这也是过去无数战场斗之后的经验所总结出来的
大明军队每到一处,最先建立起来的总是救护营,其优先排序甚至还在中军行辕之前
听着舒畅的抱怨,秦风呵呵一笑,指了指身边堆集着的一大堆陈旧的文档.舒畅随手拿起一份,翻了翻,诧异地道:”南天门?”
“对啊,南天门.”
“陛下不是对他不感兴趣的吗?”舒畅有些愕然
“突然又感兴趣了.”秦风一笑:”跟我说说你们那个暗门吧?”
舒畅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撇撇嘴道:”哪里还有什么暗门哦?早就烟消云散了,暗门中的医门几乎都来了大明,天工门不就是现在的天工署吗?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您不是看不上吗?”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暗门中有一些人曾来找过你?”
“那恐怕是暗门之中除了医门,天工门之外最后的一个还有个空架子的组织了,不过他们都是行走在黑夜之中的见不得光的家伙,干得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舒畅摇了摇头:”当年暗门之中赫赫有名,让人闻之色变的杀门,现在早就沦落成为一个见钱眼开的黑道组织罗,谁给钱,他们就替谁杀人.第一次我去找他们,让他们来为你效劳的时候,这些家伙哧之以鼻,不为所动,后来咱们大明蒸蒸日上,他们倒是找上门来了,但提出来的条件我一听根本就不靠谱,直接就把他们轰走了,你不也说经略天下,这些人根本用不着吗,所以我也没有再理会他们了.”
“你与他们还有联系吗?”
“有是有的.”舒畅看着秦风,”毕竟大家伙都有些渊源,有点香火情嘛,他们吊着我,估计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要是有人落在我大明手中了,还能指着我去帮他们捞捞人.”
“那暗门中的这些人,与南天门现在有交集吗?”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明面上的南天门是不知道暗门的存在的,这么说吧,在李清大帝的时候,暗门是大帝的嫡系部队,明门则是一个江湖上散兵游勇的集合地,两者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后来暗门哗啦一下全垮了,也跟所有的力量全都系在大帝一人身上有关,倒是明门传承了千年,居然变成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大门派了.”
“这么说来,明门暗门实则上是没有交集的罗?”秦风有些失望
“那倒不是,很早的时候,暗门在明门之中是有安插人手以利于控制的,不过后来暗门垮了,自然也就没有这回事了.但是我想,杀门的那些残余下来的杀才,指不定现在跟南天门也有什么纠葛.”
“那就好,你出面,去联系杀门的那些家伙,我想知道南天门在齐国的这场即将爆发的内部动乱之中,到底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秦风问道
“啊?”舒畅一惊
“这件事要快,越快越好.”
“能不能容我先回家与老婆儿子亲热亲热再去办这件事?”舒畅可怜巴巴地道
“舒疯子,消息都是有时效性的,过了这个时间坎,那消息还有什么用处?”秦风一笑:”办完了这件事,我放你大假,让你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舒畅鄙夷地站了起来,”今年过年连假都没有,开春过后便砰砰砰地打起来了,我能去哪里玩儿?”
看着甩门而去的舒畅,秦风开心的大笑起来,如果说小猫他们与自己渐渐开始疏离了,舒畅虽然也有变化,但变化却很小,真把他惹急了,他立刻便会故态复萌.这样挺好的,至少自己还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敢给自己甩脸子的朋友,不然,这日子也过得恁没意思了
自己啊,还得好好的小心翼翼地维护这段珍贵的友谊.被人一天到晚的奉承着,敬仰着,突然有个人还能对你喷唾沫星子,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乐无穷
喧嚣的越京城,到了除夕这一天,骤然之间便安静了下来,往日里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消失得干干净净,街道两边的无数店铺,也一一关门打烊,只余下一个个的大红灯笼在门楣之上随风起舞。
叫花子也有三天年呢!今天,便该是一个阖家团聚的好日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吃饭,喝喝酒,聊聊天,抖落这一年的疲惫,在欢声笑语之中养足精神,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冲刺。
无数道青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之中扶摇直上,飘升到一定的高度,被风一搅,立时便混成了一团,被风吹拂着,不停地变幻着形状,从这头移到那一头,又从那头慢慢地飘回来。
今天没有出太阳,可即便是出了太阳,估计也会被这些青烟遮挡得迷迷蒙蒙。
要是平常的日子,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到做饭的时候,但今天自然是不同的,往日里三两个菜便可以解决一顿饭,今天却是要竭尽所能的弄上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肴,不管是豪门巨富还是升斗小民,过年时节的这桌菜价值可能不一样,但心意却都一样是满满当当。
秦风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那每一道袅袅升起的炊烟都代表着他治下的子民衣食不愁,而那无数青烟汇聚在一起,则是在诏告着他的帝国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充满着活力。
没来由的,秦风突然想起了贺人屠曾经发下的一个宏愿。
“我愿天下无匪!”
秦风此时只想说一句:“我愿天下无饥民。”
曾几何时,秦风努力拼搏的愿望,只是希望自己能站在与闵若英同样高度的一个平台之上,然后将他击败,把他抓到落英山脉那些西军将士战殁的地方,砍下的脑袋来血祭那些枉死的英烈。
但现在他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愿望早已经变了。
原来最主要的目标在不断地向后退缩,而新的目标却在一天天的占据着他的脑海。报仇,只不过成了这个新目标下的一个附属的几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当年督促自己奋力前行的动力,现在已经有更宏伟的目标代替了他。
这个新年,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平静呢!他在心里轻声地道。明天,将有一个个的惊雷在这片大陆之上炸响。
从自己正式开始踏上征途算起,十余年来,越国,秦国,在自己的手下一一消失,下一个,便是楚国了。
似乎与自己不谋而合的是这片天空之下的另一个强悍的国家,齐国,也将会在明天迎来巨变,这个新年注定将是会载入史册的。
轻轻地笑了笑,秦风转身走进了屋内,惊雷明天才会落下,今日,且容他也如同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一样,开开心心地过个年吧。
他身后的大堂之内,此刻也正如普通百姓家一样,乐公公正在卖力地揉着面团,小武则好奇地站在他的旁边,看着那个在乐公公手上不断变化的面团,不时便伸出指头去在上面戳出一个小洞,然后开心的大笑。
小文则安安静静地坐在闵若兮的身边,看起来闵若兮的养成计划,在小武身上收效甚微,倒是成功地改变了小文,小姑娘此刻的模亲,倒真是显现出了公主的雍容来。
秦风坐到了大桌子旁边的时候,乐公公已经开始操弄着一个小小的擀面杖,飞快地将一个个薄薄的饺子皮擀出来。
“兮儿,小文小武,都来,我们一起来包饺子罗!”秦风快活地拈起一块饺子皮,拿着小勺舀起一小团馅料,熟练之极地包出了一个有棱有角的漂亮的饺子,放在面前的大案之上。
“父皇,原来饺子是这样包出来的啊!”小武一下子蹦到了秦风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风一转眼的功夫,便又包出了好几个来。
“我可不会!”闵若兮走到秦风身边,拿起一块饺子皮,面露难色。她从小到大,十指又何曾沾过阳春水?便是跟着秦风在太平城住的时候,也没有干过这些事情。
“很简单的,来,我教你。”秦风大笑,双手摁着闵若兮的肩膀,将他按着坐在了锦登之上,手上沾着的白白的面粉,顿时在闵若兮昂贵的衣料之上留下了几个指印。
“我也要学。”小武又一下子蹦了过来,拿了一块饺子皮,舀起一团馅料便想裹进去,却不想馅料太多,一下子便将皮儿给撑破了,弄得满手油腻,立时傻眼。
“再简单的事情,不学会技巧,可也是不行的。”秦风笑着道,“来,咱们重新来过。”
乐公公笑吟吟地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看着皇帝一家四口包着包着饺子,他擀皮儿的速度飞快,包饺子的四个人,却只有一个熟手,不大会儿,饺子皮儿便摞起了好大一堆。
皇帝包的饺子极漂亮,皇后和皇子公主的可就不中看了,稀奇古怪的形状让乐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睛。
闵若兮实际上是一个极好胜的人,眼见着自己包的与秦风包的放在一起,就像是盛装的公主与衣衫破乱的叫花子并肩而立,而秦风还不时地偷偷瞄着她忍俊不禁,便不由得有些恼怒起来,不就是包个饺子吗,能有多难?当下也是用起心来,毕竟是聪颖过人,没多大功夫,便像模像样起来,摸到了决窍的她,终于是越来越熟练,十指翻飞,渐渐地就赶上了秦风的速度,当大案之上摆满了饺子的时候,闵若兮那灵巧的手指头包出来的饺子,看起来比秦风包得还要精致一些。
火上的水烧得滚开,秦风大笑着将饺子放到开水里,然后斜睨着小文小武道:“今儿个可说好了,谁包得饺子谁吃哦!”
小文小武一听这话,立时便扁了嘴,他们二人已经很努力了,但包出来的饺子却仍然看不得,小文的还能大致看出来一个模样,小武性子急,就有些惨不忍睹了,基本上都是一个个的面团子。
看着饺子在开水之中一个个的都漂了起来,秦风拿起勺子,将饺子一个个的盛到碗里,果然是说话算话的,小武面前的碗里,是一个个皮开肉绽的面团子。
“乐公公,这里还有这么多,拿出去送给今天还在值勤的侍卫吧。”秦风道。
“是,陛下,不过这是陛下皇后王子公主亲手包的饺子,赏赐下去这些人只怕都舍不得吃,一定会藏起来拿回家去保存着。”乐公公一边收拾着,一边笑道。
“放不了多长时就坏了,不吃岂不浪费?”秦风摇头。
“陛下,现在有的是办法让他能够长年累月的包存下来呢!”乐公公呵呵笑着。
“也随他们。”秦风不以为意。
小武一听这话,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将自己包的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三下五除二都挑了出来,红着脸道:“这些不行,不能拿走。”
“你吃得了?”
“这一顿吃不了,下一顿接着吃,我自己包的,就是哭着也把他吃完罗!”小武梗着脖子道:“父皇,这要是拿出去赏人,未免让人笑话。”
“不会让人笑话。”秦风正色道:“小武,就算他再丑,也是你亲手劳作的,作为一个皇子,你要牢牢地记住这一点,这些东西会让其他人看到你的努力,瞧瞧,这后面包的,不是比先前包的便要好上许多吗?”
小武想了想,对乐公公道:“这些丑的,留下来,乐公帮我把他们长久的保存下来,我要时时刻刻地用他来提醒我,至于赏赐给外头的侍卫的,我再来包,一定会包得更好一些,乐公还能帮我擀一些皮儿吗?”
乐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睛,“乐意为皇子效劳。”
旋即操起擀面杖,一个又一个的皮儿便从他的手下飞了出来。
小武这一次就认真多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哪里,小心翼翼地捏着一个个的饺子。
“我来帮你!”小文走了过去,站在他的身侧。
秦风欣慰地看着小武,果然是长大了不少,虽然还有些懵憧,但已经模模糊糊对自己的特殊身份有些认知了。
宫里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包饺子,吃饺子,秦风还顺便对小武进行了一次再教育,照本宣科,不如潜移默化,小小的一件事情,便让小武懂得了一些道理,便是一直对秦风教育孩子很不满意的闵若兮,此时也是感到很是满意。看到小武笨拙而坚定地在哪里捏着一个个的饺子,闵若兮一笑之下,也重新加入了进去。
秦风背着手看着母子三人包着饺子,笑得极是开心。
宫内此时其乐融融,而在宫外的大广场之上,这个时间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十数座大大的戏台子已经完工,花团锦簇地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忙忙碌碌的戏班子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入夜时分,大戏便将开演,今天,这里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各自都有着偌大的名声,心中自然便存了较劲的心思,谁也不想让人给比了下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破阵乐
夜幕徐徐降临,皇城前的广场之上逐渐地热闹了起来,无数的彩色琉璃灯盏被点燃,各色光芒交相汇织,将整个广场变得无比奇幻。
入口之处,亲卫营正在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进入广场的人,虽然这些人都是越京城各里各坊推选而出,但必要的安全检查还是要做的,毕竟在这个狂欢之夜,大明的皇帝一家以及无数朝廷重臣,都会在这里出现。
每一个进到广场里的人,第一眼就会被广场上那无数的彩色琉璃灯盏给震住,这玩意儿现在在大明,仍然是属于奢侈品,哪怕大明商业署已经彻底掌握了制造琉璃的方法,但为了尽可能地赚取暴利,王月瑶仍是下令不得大规模制造。
小批量流出的这些琉璃灯盏在庞大的市场需求之下,价格自然是居高不下,一般的普通百姓,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今天进入这里的人,看到的却是广场之上数以万计的这种琉璃灯盏。
朴素的百姓们自然不会想到这玩意儿只是商业署用饥饿营销刻意弄出来的高价,只会在心里慨叹,这才是真正的皇家气派。
当然,他们也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彰现出皇家与一般人的不同之处。
广场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舞台,正对着皇城城楼,此刻,来自天上人间的舞者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踩场,舞台两侧,上百人的乐师正在认真地擦拭检查着自己的乐器,而在舞台之下,环绕着舞台的上百面大鼓虽然还没有敲响,但只看这阵势,便能想象得到他们被擂响时的那股惊天动地的气势。
开场舞自然是舞于天上人间来表演。这个前越时期的艳名播于天下的青楼,到了大明,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天下舞乐的执牛耳者,无人能望其项背。
开场和结尾都将由天上人间的舞者来完成,而周围的那十几座小舞台则是提供给其它班子的,只有在今夜的表演之中获得了所有人最高评价的那一个,才会有资格来到这个中央舞台之上为皇帝献上一曲。
紫萝很是兴奋,今天,她将为皇帝献上她这一年来沤心沥血打造的这一首新曲,这一支新舞,她相信,这曲这舞,在今夜之后,便会成为大明的舞乐无上经典。
一更时分,皇城广场外临时设置的巨大的木栅门开始缓缓关闭,这代表着所有人已经进场,接下来将会进入到表演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高大的皇城城楼,那里,相对于灯火辉煌的广场来说,还是一片黑暗。
细密的鼓点开始响起,伴随着鼓点之声,皇城楼上亮起了第一盏灯,然后一盏接着一盏的点亮,顷刻之间,整个皇城城楼大放光明,将广场之上的灯火给完全地比了下去。
伴随着铿锵的甲叶撞击之声,一排排的亲卫营士兵从城楼内奔行而出,手持缠上了红绸的长矛,肃然挺于城垛之后。
鼓声骤停。
乐公公那充满中气的尖厉的嗓音从城楼之上响起,覆盖了整个广场。
“皇帝陛下驾到!”
轰然一声响,广场之上上万人已是齐唰唰地跪倒下去,以额触地。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万民称颂之中,盛装的秦风,挽着皇后闵若兮双双出现在城楼之上,在他们的左右两侧,站着同样盛装打扮的皇子秦武,长公主秦文。而在他们一家四口的后面,以首辅权云为首的大明重臣,依次出现。
“平身!”乐公公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陛下洪恩!”万众齐呼,声势震天。
秦风与闵若兮等一众人在城楼之上坐了下来,广场之上虽有万人之众,竟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秦风的身上。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越京城的普通人,他们这一辈子别说见皇帝了,只怕连越京城府衙之首的面都没有见过,皇帝,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天上的神邸一般遥远。只不过神邸在他们有所求的时候,不见得会回应他们,对他们经受过的苦难,也没有多大的同情之心,但现在城楼之上的这位皇帝,却是切切实实地带着他们过上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紫萝说会在今天给朕一个惊喜,兮儿你明明知道她新编的舞曲是什么,却不肯说与我听,今天倒是要开开眼界。”秦风笑着对身边的闵若兮道。
闵若兮轻笑道:“其实我也只不过看了几个片断,紫萝宝贝得很呢。不过的确很惊艳,与其提前告诉你,还不如让你今天亲眼目睹更能震撼人心。”
“那倒要拭目以待了。”秦风笑顾乐公公道:“开始吧!”
乐公公走到了城垛之前,对着下面招了招手。
广场之上无数的琉璃灯盏几乎在同一时间尽数歇灭,只余下了中央那巨大的舞台之上的亮丽的光束,大鼓率先响起。
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台上,上百名被甲持戈的舞者齐声歌唱着走到了舞台的中央,舞队的左面呈圆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战车,后面摆着队伍,队形展开像簸箕伸出两翼、作成打仗的态势。
“陛下,此便是紫萝沤心沥血一载之所得,名为《明王破阵乐》。”闵若兮轻声道。
整个乐曲以鼓声为主,此时上百面大鼓同声擂响,声震云宵,台上舞者依着旋律变换队形,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贯、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往来刺击。
秦风此时已是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而在他的左右,所有的朝廷重臣们也都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睛地瞪视着舞台之上的表演。
“壮观之至!”一边的首辅权云看得如醉如痴。
“好舞,好曲,好歌,好大明!”另一侧,礼部尚书萧华摇头晃脑,“今日观此一舞,听此一曲,人生再无憾已。陛下,臣请将此舞纳入我大明礼乐正舞,以后但凡盛大节日,重大庆祝之时,方可表演。”
秦风微笑道:“此乃礼部职权之内事,萧尚书尽可与紫萝去商议,不过在我看来,此舞在舞台之上表演尚嫌格局太小,人数也太少,如果有一二千人众,于广场之上齐舞,声势则更壮。”
“陛下,表演之舞者,虽然舞姿曼妙,但却少了一股杀伐之气和悲慷之风,如果换成百战沙场的将士来表演的话,只怕更能震憾人心。”小猫在一边补充道。
闵若兮笑道:“陛下与章兵部此言,可谓深合紫萝之意,她与我所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天上人间的舞者,毕竟没有那样的经历,终是跳不出来那种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慷慨激昂之意。萧尚书,如果你想将这明王破阵乐纳入我大明礼乐正舞,这一节,不可不知。”
“这是自然。”萧华点头道:“只要纳入了礼部正舞,自有我礼部来主持重新编练,岂是天上人间能比拟的,陛下,用不了多长时间,礼部就能让您看到新的明王破阵乐。”
“好,不过紫萝为此曲煞费苦心,你礼部可不能亏待了她们。”
“老臣省得。”
明王破阵乐,舞凡三变,每变为四阵,计十二阵,以歌节相对应,一曲完了,广场之上上万观众如醉如痴,其它舞台班子相顾失色,此曲一出,今晚其它再精心准备的歌舞,也要相对失色了。
中央舞台的灯光渐次熄灭,四周十几个小舞台的灯光开始亮起,有了明王破阵乐专美于前,其余的戏乐班子无不是打起精神,更加卖力的演出起来,与天上人间争个高下是不用想了,但第二名还是要争一争的。毕竟第二名,也是能到中央舞台上去为皇帝表演的。
舒畅就是在这个时候,脚步匆匆地走上了城楼。
“你可错过了最好的表演。”看着舒畅,秦风幸灾乐祸地道。
“陛下,舞以后还是有的看的,十天前您吩咐的事情,已经有了消息。”舒畅正色道。
秦风神色立时严肃了起来,站起身来,对闵若兮道:“我先去一会儿。”招呼了首辅权云等几人,匆匆离开了城楼,到了内里一间房内。
“陛下,南天门的确有异动。与我有联系的杀门所有人,都被人花大价钱请走了,目的地就是长安城。”舒畅一字一顿地道:“而请他们的人,就是南天门内的一位高层。”
“果然如此。”秦风嘿嘿一笑:“我就说嘛,像周一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作殊死一搏呢,原来真正的后手在这里。南天门所在的青龙山距离长安城不过百里之遥,曹天成恐怕要灯下黑了。”
“更重要的是,只怕曹天成想不到南天门亦与豪门世家联起手来了。”舒畅摇头道。“这一次,搞不好曹天成要栽一个大跟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秦风大笑:“却容我们高卧一边观这场龙虎斗吧。周一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哈哈哈!”
(有关明王破阵乐的描写均采自秦王破阵乐,书友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网上欣赏。)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大年夜
权云目光闪动,看着秦风,“陛下,您认为他们谁获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猜不出。”秦风摇头:“两边都不是善茬儿,周一夫有后手,但曹天成却力量更雄厚,所以嘛,这一次的争斗还是很有看头的。”
“陛下,如果他们打成了一场烂仗,双方胶着陷入到了泥潭之内,我们有没有机会乱中取利?”权云接着问道。
秦风沉吟了片刻,“这个很难说,单只看齐国国内形势已是如此严峻,但驻扎在常宁郡的鲜碧松部都没有动弹一下,潞州被周济云反攻,齐国朝廷还调集了一支龙镶军前去增援。就说明齐国对我们的防范还是很严密的。更重要的是,不论是周一夫还是曹天成,都很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争斗,必须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结束,否则必然会让我们得到最大的好处,所以可以肯定地说,齐国的这场内斗,将是一场短平快的战事。周一夫的目标是长安,曹天成的目标是洛阳,他们谁都不想把齐国真的打烂,所以较量便只会集中在这两个地方,不论是谁获胜,所用的时间都不会很长。”
权云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这么说来,我们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咬上他们一大口了?”
“首辅,可不能贪得无厌哦!”秦风大笑:“我们所获已经很多了。齐国的这场动乱,不管是谁获胜,他们所受到的损失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弥补的,世家豪门也好,还是齐国朝廷也好,在这一次的事件之中死去的都会是他们的精英人物。虽然双方都会克制地将问题限制在了洛阳和长安,但首辅,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齐国的政治中心,一个是齐国的经济中心,这两个地方损失过大,对于齐国来说,何尝又不是不能承受之重呢?”
权云恍然,自失地一笑:“是我太贪心了,总想着不劳而获。谢陛下提醒。”
“齐国很大。”秦风吁了一口气,“他们所拥有的地域,基本上是抵得上当初我们与秦楚之和,就算我们拿下了楚国,与他们也不过是旗鼓相当。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管是大明本土,还是西地,都是地广人稀,人丁单薄啊,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无法与齐国相比较的。就拿我们现在而言,在战争潜力之上,是远远比不上齐国的。所以即便我们现在去趁火打劫,或者能在局部,在短时间内打上好几场漂亮的仗,占据他们一些地方,但这头猛兽要是跳起来拼死一搏的话,胜负之数,尚未可知呢!”
“所以我们要先拿下楚国。”权云连连点头:“楚国有着足够的人力,也有着我们本土与西地没有的肥沃的土地和资源,有了这一切,我们才有与他们较量的底气。”
秦风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左掌心:“正是如此。而曹天成与周一夫他们,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将重心放在解决内部问题之上,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对他们虎视眈眈,甚至先联楚谋齐的话,那他们就会团结在一起,先来对我们了。”
屋内众人都是点头,在当初制定整个大明的战略方向的时候,不是没有人提起过联楚攻齐,想先将齐国这个硬骨头啃下来,再回过头来图谋楚地,但却被秦风直接否决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曹天成和周一夫都是懂得。”秦风微笑道:“他们读懂了我,所以一门心思地想着先去解决对手。我自然也读懂了他们,先让他们去作龙虎斗,我们却高卧榻上,看一场好戏吧。各位,这一场戏或者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精彩一些。”
众人都是放声大笑起来。
“陛下,齐国的戏即将上演,但明日大年初一,楚地的大戏可就先上演了。不过这场戏我们就是主角了,可惜的是,齐国只怕现在没有心思来当喝彩的观众了。”方大治在一边拍手笑道:“今夜注定无眠,各位,在下反正是睡不着的,精神亢奋,此时如果在荒效野外,方某一定会赤膊狂歌而舞。”
“彼此彼此!”
秦风看着屋内欢快的大臣们,道:“我们睡不着,我可是要回去睡觉的。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精神抖擞的办事,诸位,这个新年,大家都要辛苦了。”
“陛下自便!”权云欠身道:“陛下心胸广阔如星辰大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却是比不了的。今夜啊,我准备就在公房之中呆着了,弄几个小菜,饮一壶温酒,想象着大戏的精采,不亦快哉!”
“既如此,方某来陪首辅。”方大治呵呵笑道。“金大人,你来不来?”
方大治看着黑瘦黑瘦的金景南,这位刚从青河郡赶回来的次辅,在青河郡忙得脚不沾地,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直到昨天才终于赶了回来。
“自当作陪。”金景南拱手道。
“章兵部?”
“章某还要回兵部坐镇。”小猫摇头,“就不相陪三位了。”
方大治点头表示理解,又看向萧华:“萧老爷子?”
萧华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老头子要回去温酒吟诗写文章,以记载这辉煌一刻,与你们几个呆在一起,什么奇妙文思都会给熏没了,不去不去。”
众人大笑。
一位首辅,两位次辅,都不是以文章诗词歌赋见长的人,权云擅长统管全局,即俗话说的和稀泥,平衡好各方面的关系,方大治在经济民生之上有着自己独到的心得,而金景南,更只是一个秀才出身,黑面铁心,手段狠辣,三个人组成的大明政事堂的核心,正是互补,但他们的性子与萧华却是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
当然这样的话,也就是萧华萧老头儿敢说了,换一个人敢这样说,那可就是玩死你没商量了。随便那一个人一个眼色,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好,咱们先去看眼前的大戏,然后睡觉得去睡沉,吟诗的去吟诗,呼朋唤友的也请自便。”秦风大笑着站了起来,“可别错过了外头的精彩。”
众人轰然称声。
大门畅开,众人簇拥着秦风回到了城楼之上,下面广场之上,十几个小舞台正自灯火通明,各自争奇斗艳,每个舞台之下,都聚集着不少的人群,不时爆发出声声的喝采叫好之声。
歌舞升平,不外如是。
与越京城的欢声笑语,轻松过大年不一样的是,洛阳此刻却正处在暴风雨的正中心,哪怕是大年夜,城中也很难看到过年该有的喜庆之意,相反倒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冰冷的雨丝无声无息的飘落,落在自街面之上不时走过的一队队披甲持戈的士兵身上,黝黑的甲胄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闪着幽幽的暗光,甲叶相撞的清脆碰击声,让寂静的夜,更平添了几分萧杀之意。
洛阳城中聚集了大股的军队。从三个月前,这里便成为了戒严之地,进来容易出去难。长时间的戒严,对于洛阳这样一个商业中心,打击不可谓不巨大,不少的商人坐困愁城,别说做生意了,你要是没点门路,出城都是不可能的。
商人们不开张,百姓们自然也就没处挣钱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洛阳城左近,愈来愈多的军队开始从各个方向上开来,在城外扎下大营,到了此刻,便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要坏菜了。更何况这样的一个商业之都,本身就是消息灵通之处。城市之中,各种小道消息漫天飞舞,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这些小道消息之中,却让洛阳普通人恐惧的就是,帝国亲王要造反了,他将会在洛阳登基为帝。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自然也不容二主。如果曹云当真在洛阳登基称帝,当然就代表着一场声势浩大的内战将会来临。
齐国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在不停的对外用兵,但对同,特别是像洛阳这样的地方,可以说是承平太久了,哪怕是在当年篡唐之役中,洛阳,也没有受到波及。
但现在,战争已经迫在眉捷了。
粮食成了城中最抢手的物资,价格飞速上涨,好在城内的掌权者们仍然在源源不断地从外界运来粮食,这才勉强将粮价稳定在一个尚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就在这样的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一支庞大的车队,在甲士们的护卫之下,悄然地穿过了洛阳城外无数的军营,进入到洛阳城中,停在了曾经的大齐皇帝在洛阳的别宫之外。
巨大的车辇打开,曹云弯腰从内里走了出来。
“陛下,这里以后便是您的皇城了。”周一夫微笑着道:“洛阳,将是新大齐的国都。等我们打下了长安,办完了正事之后,我们便会在这里为您兴建最好的宫室,绝对要比长安城的要更好。”
曹云呵呵一笑:“周一夫,我还没有见过,一个即将登基的皇帝,居然要像老鼠一般的偷偷摸摸地在半夜进城呢?”
“陛下,事急从权嘛。”周一夫微笑着道。“你的家人都已经在内里安置好了,您和皇后现在就能见到他们了,今天是大年夜,理应全家团聚的。”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大年夜(下)
曹云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儿子孙子等人。不得不承认,周一夫这些人神通广大至极,居然能从长安将自己的家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豪门世家对于大齐渗透到了何种地步。可以说昔日强大的大齐,几乎要被这些世家给蛀空了。
不清理他们,齐国如何能强大起来?至此,曹云已经彻底绝了与这些豪门世家妥协的念头,在明国的那一段时间,他的确是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曾天真地认为齐国或许也可以试着走走这条路,但他却忽略了两国完全不同的国情。
其实前越便可以说是前车之鉴,他们那个时候不是与齐国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吗?只不过是齐国的底蕴比前越要强得太多,所以纵然浑身都是病,但良好的身体底子,却让大齐看起来仍然那么强壮。而前越那孱弱的身躯却低挡不住这股瘟疫,在长阳郡莫洛揭竿而起之后,便如同骨牌一样,第一张倒下引起了强大的连锁反应,最终,让秦风灭掉了前越,建立了明国。
秦风在明国推行的那一套,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大部分的豪门世家在百姓揭竿而起的过程之中已经被扫得七零八落,这让他有了施展的空间,而当他势力强大到国内的其它势力根本无力阻止的时候,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齐国更强大,却也正因为如此,才病得更严重。
拥立自己为帝?曹云在心中冷笑。即便是真称帝了,那又如何?自己将要背负起篡位夺权的恶名,自己将在以后不得不更加倚重他们来加强自己的统治,镇压国内的反对力量,与这些人也必然就会越来越紧地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摆脱。
如果真这样能让大齐重新恢复健康,曹云倒也无所谓了,但问题是,这是一条死路。世家豪门已经像一条条水蛭一般吸附在大齐的身体之上拼命地吮着血,如果让他们彻底地掌控了朝局,大齐只怕会垮得更快,也许用不了多久,齐国各地就会看到无数揭竿而起的造反者了。
“父亲!”曹睿看到曹云的那一刻,眼泪便哗哗地流淌了下来。曹云女儿倒有好几个,但儿子却只有这一根独苗,看到曹睿哭得稀里哗啦,曹云脸色以顿时一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三十大几的人了,哭什么?给我把脊梁挺进。”曹云沉下脸喝斥道。
被曹云一声怒吼,曹睿身子一抖,腰却弯得更深了。
曹云叹了一口气,他常年累月都在军中,回家的日子甚少,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被母亲和几个姐姐给宠上了天,结果就是,他堂堂的大齐军神,居然养了一个性子软得跟糯米似的儿子。当初真不该顺了他母亲的意思,就应当把他带在军中,让他好好地磨练一番。
“这当口儿了,你还责备他干什么?也不看看他遭了什么罪?”王妃瞪了曹云一眼:“把孙儿孙女都吓着了。”
看着脸色又青又白的儿子,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大圈儿,几个孙儿孙女儿显然也受了不少罪,此时见他发怒,一个个的瑟缩在后面,低垂着头两眼看着地面,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曹云突然觉得意兴索然,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呢?
“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想安静一会儿。”他挥了挥手,道。
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人,王妃有些恼怒,“儿子你不待见倒也罢了,孙儿孙女你也不亲么?都说隔辈亲儿隔辈亲,瞧瞧孙儿孙女见了你就跟看到一个陌生人差不多。”
曹云呆呆出神了半晌,摇头道:“虎父犬子。”
王妃突然伤心起来,“虎父犬子又有什么不好?要是你不这么出色,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王爷,我们会落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吗?现在进是刀山,退是火海,怎么看都是没个出路的。”
曹云看着王妃,惨笑道:“你说得对,虎父何必有虎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他们。”
看到曹云瞬间佝偻下来的背,王妃更是伤心,走到跟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几十年来,我一直以你为荣。”
反手紧紧地握着王妃的手,曹云低声道:“我们会死。我没有想到他们把睿儿也弄来了。”
“左右也是没个活路。”王妃跌坐在椅子上,“一家人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算不孤单。只可怜我那几个孙儿,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送命。”
曹云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看着闪动的烛火,久久没有出声。
“今日是大年夜,只怕也是我们一家人最后在一起过年守岁了,几十年来,算起来你在家中过年的日子当真是屈指可数,今日你就与孩子们一起过这个年,守这个岁吧?”王妃站起身来,走到曹云的面前。
“好,好。”已是老泪纵横的曹云站了起来,“今日我便好好做做慈父,做做和蔼可亲的爷爷。”
携着王妃的手,走了几步,他突然又站住了身子,在身上摸了摸,不由苦笑道:“新年到了,儿孙们可是要给我们拜年的,我却是身无分文,连红包也发不出去了。你身上可有银钱?”
王妃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身上又何曾带过这些东西?”
两人相视苦笑,半晌,曹云突然扬声道:“来人。”
片刻之后,屋外一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去给我找一些金踝子之类的东西,新年到了,我要预备着给孩子们发红包。”曹云道。
“是,请陛下尚候片刻。”来人连连点头,转身疾步离去。
不到半柱香功夫,一个人捧着一盘子金踝子走了进来,却不是先前进来的那人。
“陛下,已经给您预备好了。”来人双手高高地将盘子举到曹云的面前。
曹云看那整整一盘子的金踝子,怕不是有百来个之多,不由笑道:“哪需得这许多?”伸手抓了一把,准备塞进怀里待会儿了去讨孙儿孙女的欢心。
手刚刚离开盘子,曹云整个人却是一僵,眼睛盯着盘子里金踝子的下方,微微一怔后却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将金踝子塞进了怀里。看了一眼那个送金踝子进来的人。
“曹辉倒是神通广大,连这里也塞进来人了?”他声音很低,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怒之意。
“亲王殿下。”那人站直了身子,已是改了称呼:“在这别宫里,我们只有廖廖几人而已,但在这洛阳城中,暗中保护亲王殿下的人手已经都已齐聚,亲王殿下无忧。”
“保护我?”曹云呵呵一笑。城中兵马,尽是周一夫等的亲信,而自己召来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真正事发,又岂能指望这些鬼影的密探与军队对抗?
“亲王殿下一心为国为民,我等皆有为亲王殿下死战之决心。”来人正色道。
“好吧,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首辅此刻已到了城外,就潜伏在田将军军中。”来人道:“首辅让我转告亲王殿下,但凡他还有一口气在,此事过后,就必然不会让亲王殿下没了下场。”
曹云淡然道:“那也得看我能不能活下来再说以后的事情。田汾居然跑到这里来了?此时此刻,长安城中离得开他?”
“妖磨鬼怪齐聚洛阳,长安城中有两万龙镶军驻守,万无一失。”来人道。
曹云不再说话,携着王妃的手,扬长而去。
此刻,距离别宫仅仅一墙之隔的另一幢宫殿之中,周一夫正与乌宿两人相对而饮。
“老大人辛苦了。其实接他过来这样的事情,何必要您亲自跑一趟?”乌宿替周一夫满上酒,道。
周一夫微笑着:“毕竟是我们的陛下,该有的尊重是一定要有的。”
“为什么一定是他?”乌宿叹道:“此人太过于厉害,我心中实在惴惴不安。此人不是不谙政治,以前只是不想插手其中,而且此人又深通军略,杀伐果断……”
“为什么是他?”周一夫端起了酒杯,“因为只有他,才能调动如此多的军队到洛阳来,否则,我们怎么名正言顺地将朝廷军队骗到洛阳来而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呢?因为只有他,才有这个份量让无数的人深信我们所做的事情的目的性。至于他杀伐果断,嘿嘿,曹云被称为军神,可不是因为他善出奇谋,恰恰相反,此人用兵稳重之极,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比较得失,他的这个性子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啊!长安如果得手,曹云自然会好好权衡一番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最符合大齐的利益,而权衡的后果,就是最后一定会与我们真正的结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自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