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五百八十八章 放歌戏马台
淮南,彭城,戏马台。更新快无广告。
杨玄感那伟岸挺拔的身影,站在这处黄土搭设,足有两丈多高的高台之上,台下的十余里地方,杂草丛生,让这高大的台子看起来是那么地不协调,台面之上,到处是雨打风吹的痕迹,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更不用说,会让人想起这曾经是东晋到南朝的大将,权臣们,历来北伐出师时阅兵誓师时的地方了。
起风了,杨玄感没有戴头盔,一头狂野的长发,随风飘舞,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是看向了西方,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东都,现在的战事也能透过这双千里眼,看得清清楚楚。
韩世谔的声音从杨玄感的身后响起:“大哥,长孙安世已经出发三天了,听沈悦的回报,说是已经到了滑台那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这会儿开始渡河,明天就能去洺州见窦建德。”
杨玄感没有对这个事情作出回应,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指着台下那疯长的杂草,叹道:“世谔啊,站在这个台上,你能不能听到祖逖,桓温,刘裕这些汉族名将,率领千军万马,即将出征被夷狄胡虏们所窃居的中原时,那激动人心,慷慨激昂的演讲呢,能不能听到台下那十几万,几十万健儿,在出征之前,那充满了对胜利的信心,充满了对建功立业的渴望,从他们的心里吼出来的声音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大哥,你最近好像多这样的感慨啊,老实说,除了风声,我现在什么也听不到,这地方跟个乡下戏台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怎么看都不象是北伐誓师的战场啊。”
杨玄感摇了摇头:“世谔啊,你真应该好好回去翻翻史书了,此处名叫戏马台,最早的时候是晋朝的达官贵人们观看马术表演,还有格斗士奴隶们生死决斗时的场地,后来神州陆沉,五胡乱华,历代南朝汉人政权的大将出师北伐时,都会在这里誓师,集结军队,可以说,这里就是建功立业,北伐中原的起点!”
韩世谔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应了那个什么诗,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啊。从东晋到刘宋,确实南方的汉人十几次北伐中原,但都以失败而告终,南齐之后,几乎南方再也不可能组织起那种北伐了,而这戏马台,也就成了摆设,这草,也是长了两百年,才会如此茂密,倒显得这本来威武雄壮的主台,象是个乡下的戏台班子啦。”
杨玄感微微一笑:“所以,这回我们得把这台子给好好整整,再过几个月,我们只怕也要誓师出征,北伐中原啦。”
韩世谔勾了勾嘴角:“大哥,我不知道你和陛下是怎么想的,现在洛阳已经这样危险了,你好歹也要去救一救吧。就算他杀了李密,但也不至于你就真的这样负气出走,不管他死活了吧。”
杨玄感在出洛阳的时候,跟王世充是有过约定的,即使是对韩世谔这样忠诚的兄弟,这样跟随了几十年不离不弃的兄弟,仍然不能透露这个绝密的作战计划,王世充真实的意图,在这支东征的部队里,只有他一人知道。
杨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闪:“不要提什么陛下,那个人不是我杨玄感的君主,也不是你们的。如果你们还认为他是你们的皇帝,现在就可以去救他。”
韩世谔叹了口气:“我们既然离开了东都,跟着大哥你来徐州,一路之上,也夺了不少华强国的州郡,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只是我还是要劝大哥一句,你跟陛,,,你跟王公毕竟是这么多年的交情,李密也确实有取死之道,现在李唐出兵中原,大敌当前,你们这样闹分家,只会给敌人机会啊。”
杨玄感冷笑道:“一个人最不能做的就是背叛,一个男人最大的罪就是违诺,王世充确实救过我,但我为他斩将夺旗,冲锋陷阵,照顾家人,早已经还清了。我投效他是因为他保证过密弟的生命安全,可他背着我杀了密弟,还把这个仇推到李唐身上,这件事是我无法原谅的,因为我看清了王世充,他只是把我当一个道具,一个棋子,我杨家的家破人亡,也是拜他所赐,所以,我已经跟他恩断义绝,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不会帮他打李唐,但现在也不会主动攻击他。现在,我们就是在这彭城一带招募淮南兵,加紧训练,过几个月,会有大用。”
韩世谔皱了皱眉头:“大用?大哥,你刚才说要誓师出征,你不会真的想加入中原战局吧。我还是以为,现在以我们的情况,向北进攻齐地的徐圆郎,孟海公等人,或者是向南进攻杜伏威,都是更稳妥的选择。”
杨玄感哈哈一笑:“这些人怎么配做我杨玄感的对手?世谔,你知道我为什么派兵护送长孙安世去河北吗?你以为我真的是为了救王世充?”
韩世谔的双眼一亮:“大哥的意思,是要窦建德先出兵打救王世充,然后唐夏两军混战,这时候我们再收渔人之利?”
杨玄感微微一笑,说道:“正是,王世充困守洛阳,但东都的城防能力我们知道,挡上李唐军一年半载的没有问题,王世充要是连这个本事都没有,他也可以去自杀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趁天下这几方势力大战之时,抓紧在两淮之地发展。”
“这一路以来,我们在各州郡和回洛仓城征集的粮草很多,足以维持十万大军,天下大乱多年,前一阵杜伏威,李子通和沈法兴三方在江南江北混战,散兵游勇极多,我们有粮,可以吸引很多这些老兵来加盟,世谔,继续从这些人里挑选精兵,抓紧训练,我想,很快就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闪闪:“大哥是说窦夏出兵,援救东都吗?窦建德真的会和李唐翻脸?”
杨玄感哈哈一笑,掉头向台下走去:“会的,一定会的。找使者去杜伏威那里,限他一个月内从江都滚蛋,就说江北的地,我杨玄感看上了,他要是赖着不搬家,就跟我战场相会吧!”
第二千五百八十九章 从皇帝到囚徒
江都,东南道尚书行台府。
一面“唐”字大旗,在行台府的门前高高地飘扬着,自从武德二年末,杜伏威遣使降唐以来,这面大旗就一直飘在这里,有了这个名义上的支持,杜伏威尽管没有得到李唐一兵一卒的好处,但也是运气连连,终于击败了老对手李子通,沈法兴,已成江南唯一的割据势力。
行台府的大堂上,杜伏威一身唐朝的二品紫色官袍,正襟危坐于大案之后,对于他这个粗野的武人来说,穿上这身官袍,显得那么地不合体。而在他的下首两边,则分立着顶盔贯甲,全副武将的将军们,这些将校们穿的并非唐军标准盔甲,很多还是以前江都府库里隋军的衣甲,也有些人还是兽皮战袍裹身,还是以前那套山贼时期的打扮,看起来怪怪的。
而站在大堂中间的,却是一个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五花大绑的人,这个人的身上衣甲歪斜,几处给包扎好的伤带上,还有些殷红的血渍,随着这个人的一些扭动,挣扎的动作,不少伤处又开始见红冒血,可是他那胡子拉碴的脸上,却是写满了不甘与桀傲之色,即使是末路至此,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不肯低头。
杜伏威勾了勾嘴角,对着这个给五花大绑的人说道:“李子通,你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结局呢?”
这个给绑住的人就是曾经威震江南的义军首领李子通,他击灭沈法兴的时候,可谓江南最强的势力,即使连杜伏威也要避其锋芒,之所以杜伏威降唐,接受了李唐的旗号,也是被李子通所迫,想找个厉害的靠山。
结果武德三年末,作好了准备的两军在江南苏州决战的时候,打的一波三折,李子通先败后胜再败,一战输光所有精锐,以后只能面对杜伏威的进攻,步步后撤,全无抵抗之力。
一个月前,杜伏威派义子王雄诞,终于攻克了李子通最后的险隘独松岭,李子通走投无路,只能和行台仆射乐伯通一起投降杜伏威,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李子通咬了咬牙,沉声道:“杜伏威,当年你我同为长白山的义军,我上山比你早,队伍比你大,你也曾经依附于我过,后来你拉拢我的部众,还袭杀跟你结盟的友军首领,吞并他们的队伍,这才让我反感,把你赶走,从此你我各立山头,攻战不休,现在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是成王败寇,这一点,从我上长白山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到了!”
杜伏威冷笑道:“是么?听你说的这么义正辞严,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好汉,我是小人呢。请问李大好汉,你请我喝酒庆功的时候,伏下甲士,在宴会上袭击我,差点要了我的命,这又是什么行陉?”
李子通哈哈一笑:“这不是你经常做的事情吗?对苗海潮这些贼帅,你不也是用这种宴上火并的方式来吞并他们的吗,我有样学样用来对付你,不可以吗?”
杜伏威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一样,这些人是本地的贼帅,割据两淮之间,无恶不作,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可是你我同是长白山的义军,曾经在一起歃血结盟,要除暴安良,生死与共。我当时单刀赴宴,是真把你当成了兄长,可是你却这样害我,伤我,你还算是人吗?“
李子通冷冷地说道:“乱世之中,强者为尊,以力生存,没什么道义不道义的,当初我们都是为生计所迫才上的长白山,但当我们都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军队时,情况就变了,谁都想更大更强,可是发现周围的对手,却只剩下了自己的老弟兄,杜伏威,如果我不向你下手,难道你就不会向我下手了?别假惺惺了,你我都是一路人!“
杜伏威默然无语,站在左首第一位的一个中年壮汉,也是杜伏威的左右手辅公佑冷笑道:“李子通,你真是好口才,到了现在还不忘了争嘴上短长,只可惜,打仗不是比演说,是要比实力的,你的毒计害杜大哥不成,现在只能成为阶下囚,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哥,别听他的话,请你下令将他斩首,以慰这些年来,我们被此贼杀害的无数兄弟!”
所有的将校们齐声拱手道:“请大帅斩杀此贼,以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杜伏威哈哈一笑,正要开口,李子通却突然冷笑了起来:“杜伏威,你可不能杀我,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杜伏威的神色一变,沉声道:“我怎么就没资格杀你了?”
李子通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因为,你已经不是长白山的义军大帅杜伏威了,现在的你,是李唐东南大行台的行台尚书令,东南道行军大总管,而我李子通,早就登基称帝,国号大吴。你一个李唐的大将,有资格决定一国之君的生死吗?”
杜伏威的眼中冷芒一闪:“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你僭号称帝,罪大恶极,当灭九族,我更多了一个杀你的理由了!”
王雄诞突然开口道:“父帅且慢,此贼说的有理,按大唐律令,这种伪帝是只有陛下才可以决定生死的,如薛仁杲,李轨等,都是被押往长安,听候陛下处置,前线的大将如果不是将之当场击毙,而是生擒,是不可以擅杀的!”
李子通哈哈一笑:“杜伏威,你永远只是一个粗鲁的匹夫,你看看,连你的义子都比你懂事,现在,你有胆就杀我,看看李渊会怎么对付你!”
杜伏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摆了摆手:“算你小子运气,不过,你别以为到了长安就能留一命,想想薛仁杲,李轨他们的结局吧,那就是你的明天!来人,把此贼给我押下去,打入囚车,明天就给我押往洛阳,秦王大营。”
几个雄壮的武士上前,架起李子通就往外走,李子通哈哈大笑,他的话从门外顺风飘了过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杜伏威,我在长安等着你!”
第二千五百九十章 叔侄激辩
随着杜伏威给架出了大堂,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面色凝重,杜伏威长长地叹了口气,神色变得落寞起来:“想不到投靠了大唐,连杀个李子通都不行了。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得到大唐实质性的帮助,但现在却要接受其号令,唉,真的是让人不痛快啊。”
辅公佑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王雄诞,冷笑道:“当时大哥你说要投唐的时候,我就坚决反对,唐朝跟我们隔了个中原,投靠他们不如投靠王世充呢,起码王世充会直接发兵来助我们。现在可好了,我们打败李子通没有用唐朝的一兵一卒,却要受其号令,当年提这个提议的人,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呢?”
王雄诞咬了咬牙,当初提议投唐的,正是他和杜伏威的另一个义子阚棱,而辅公佑却是极力反对的,这会儿他旧事重提,直指王雄诞,因为现在李子通已灭,杜伏威在江南再无敌手,对于未来的前途,也是需要讨论了。
杜伏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都退下吧,辅帅和雄诞,阿棱留下。”这三人现在是杜伏威的核心决策成员,重大决策,都是四人商议,杜伏威拍板,这也与他们各自在军中的地位相当。
当几十个军汉走出大堂之后,灯烛被点起,大门慢慢地合上,屋内变得清静了许多,杜伏威看着辅公佑,勾了勾嘴角:“老辅啊,这事都过去几年了,今天怎么又提起来?当初是我同意投靠李唐的,不关雄诞的事。”
辅公佑摇了摇头:“正是因为顾及大哥的感受,这些年我们明明吃了大亏,但我一直不提及此事,可是现在,我不能不提了。因为我们大楚国的前途,必须要作个决定了。”
杜伏威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老辅,别乱说话,大楚是我们起兵时的旗号,现在我们归顺大唐,早已经自去尊号了,你这样说,是谋反啊。”
辅公佑冷笑道:“唐朝给你一个东南道行台尚书,一个吴王的头衔,难道我们就真的可以割据东南了?那不过是李唐远在关中,顾不到江南,所以暂时给几个空衔来安抚罢了。一旦中原平定,他们的势力直接到我们这里,那一定不会给大哥留下自立的空间的。到时候如果他们主动招你去长安,大哥怎么办?”
杜伏威的眼皮跳了跳,说不出话。王雄诞咬了咬牙,沉声道:“父帅,儿以为二叔说的话不完全对,当年儿劝父帅归顺大唐,可不止是因为大唐能助我们对付李子通,其实当时儿就分析得清楚,唐朝不可能有什么实质的支持,最多是给我们一个名号罢了。但当时的天下大势,唐朝已经是脱颖而出,其统一之势,不可阻挡,我们早点归顺,比战场上不利时再投降,要好得多。”
辅公佑哈哈一笑:“大唐统一不可阻挡?只怕未必吧,窦建德的夏,王世充的华强国,他们都没有胜的把握,别看现在李唐出兵中原,兵困洛阳,但只要洛阳不克,那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要知道王世充当年可是孤城一座,两万人马照样打垮李密的百万大军呢。再说了,窦建德也不是吃干饭的,会坐视李唐灭华强!”
阚棱叹了口气:“二叔啊,你这是意气用事了,要说前年我们投唐时还看不出来,尚情有可缘,毕竟当时唐军新入关中,身边强敌环伺,薛秦,刘汉都是其重大威胁,可到了现在,也就两年时间,李唐已经连续消灭了西秦,西凉和北汉这三大政权,尽得陇右甘凉和并州之地,几乎已经一统北方,虽然在太行山东和巴蜀的扩张碰到了问题,但是有如此的局势,已如当年秦国统一六国之局,雄诞说的不错,一统之势,已经不可阻挡了啊。”
辅公佑摇了摇头:“可是现在的天下群雄也不是当年的六国!窦建德有河北之地,兵多将广,物产丰足,实力在当年的赵国之上,而王世充更是继承了整个大隋的精兵良将,更是有李靖一举灭梁,可以说其实力超过了当年的楚国,就是杨玄感现在负气出走,时间长了也未必不会有回归华强国的可能,如果窦王联手,只怕李唐现在吃下的中原州郡,还得原样吐出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说到这里,辅公佑向着杜伏威一拱手,言辞恳切地说道:“大哥,这里都是自己人,议政论事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我们这些人,当年给官府欺压地走投无路,这才上山落草,为的不过是活命,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奋斗,我们总算活下来了,也成了一方诸侯,但也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当年投唐只不过是吓住李子通罢了,不是真的就要把打了多年的江山,基业给拱手送人的。现在我以为如果能维持中原的平衡,让王世充和李唐互相牵制,谁也灭不了灭,是最好的结果。”
王雄诞的脸色一变,争道:“万万不可,我们现在已经归顺了大唐,就是大唐的臣子,这时候如果不听大唐号令,就是形同谋逆。秦王已经移檄给我们,要我们出兵唐,邓,然后经汉东四郡跟他们取得联系,联兵攻克东都。如果我们不遵守执行,那可就是违令啊,后果很严重的!”
辅公佑哈哈一笑:“雄诞贤侄,你也是带兵之人,这个借口难道还不好找吗?李子通的那么多部众散落各地,我们就说李子通押解长安之后,他的不少部下又重新复叛,我们需要分兵各地来镇压这些叛乱,暂时无力出兵助大唐攻打洛阳,不就结了吗?哼,洛阳如果守住了才是对我们的好事呢。要不然,李唐一下子就跟我们接壤了,到时候我们还能自立吗?”
阚棱叹了口气:“二叔啊,为什么总想着要自立呢?反正早晚要归唐的,人力还能抗拒天命不成?”
第二千五百九十一章 杜楚的隐患
辅公佑的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大叫了起来:“你们两个小子懂什么,我和你们的义父冒着灭族的风险起兵,可不是为了继续给人当牛做马,随时可以夺取生命的。我们打下的这个江山,怎么可以就这么拱手送人?你们到底是吃哪家饭的?收了李渊多少的好处说这些话!”
王雄诞咬了咬牙,抗声道:“二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们的性命都是义父给的,不忠于义父,还能忠于谁?但现在我们是为了义父,也为了二叔你来谋一个前途啊,隋末大乱,群雄并起,我们趁着这个乱世可以割据一方,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这个乱世,已经到了终结的时候,当年有近两百路大大小小的叛军反贼,可是现在已经只剩下区区几家,李唐,华强,窦夏,再就是我们了,最多还有个渔阳的高开道,其兵小地少,可以忽略不计,到了这个时候,天下一统的大势已成,我们已经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样指望着自立了。”
辅公佑咬了咬牙:“我们坐拥东南半壁江山,军队二十万,人口两百多万户,怎么就不能统一天下了?这些年,给我们消灭的各路豪强还少吗?就是隋朝的大将陈棱,不也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了?”
阚棱叹了口气:“二叔啊,陈棱所部不过是右御卫部队,只能算隋军二线的部队,不算王牌主力,即使是这样,我们跟他对战也是败多胜少,要不是后来李子通跟他大战,消耗掉了他的主力,他又怎么会兵败来投我们呢?我们连打个陈棱都吃力,又怎么去跟王世充的东都兵,大唐的关中铁骑这样的天下精锐对抗呢?”
王雄诞点了点头:“是啊,就是上次打败李子通的那一战,我们也是几乎要输掉了,若不是趁夜偷袭,也不可能反败为胜,我们都是从长白山过来的,知道这江南之地民风柔弱,出不了精兵锐卒,连我们都能横扫这里,如果我们企图以此地割据,又怎么可能对抗中原的雄师呢?”
辅公佑给说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无法反驳。王雄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是外来户,并不是江南本地人,对于江南人来说,我们是侵略者,是北虏,士人不会真心归附我们的,就算父帅任用了原来为李子通和沈法兴效力的那些个江南士人,如李百药等,他们也是待价而沽,一旦有更强的势力打来,难言忠诚的。”
杜伏威长叹一声:“唉,谁叫我们都是草民出身,不是世家子弟呢?就算这些人现在归顺了我,是我的臣下,但仍然无法跟他们一条心。雄诞说的不错,老辅啊,咱们看似强大,但其实根基是根本不足的,现在平定江南,完全是靠武力压服,但真碰到更强的武力,那可就难说了。”
辅公佑咬了咬牙:“那我们就不要让李唐这么快地灭了华强国,非但不能助他们攻打洛阳,甚至还要想办法让李唐这次出兵不成,如此一来,李唐就会和王世充多年征战,拉锯,我们才有时间和机会慢慢地经营江东之地。如果我们在这里能呆上十年以上,根基已成,就不用怕任何人了。”
王雄诞摇了摇头:“二叔想的太简单了,我们想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可是这两国却不会这样想,两家都是想要一举击倒对手,如果这回是王老邪胜了,那他打退唐军之后,十有八九就会来灭我们,现在李靖已经占了荆蜀之地,正好没地方发展呢,我们很可能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毕竟潼关难以攻破,可是我们这个唐朝的东南道大行台,却是最容易攻击的目标了。”
阚棱也点头道:“不错,杨玄感现在占了淮北,彭城一带,我看他也有吞并我们的心思,现在我们如果早点打通唐州和邓州,和中原的唐军取得联系,才能让杨玄感和李靖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王老邪是如何屠杀各路义军的,我们都知道,要是我们输给他,那下场绝不会比刘元进和卢明月更好!”
杜伏威叹了口气,看着辅公佑,说道:“老辅啊,这点孩子们没有说错,投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投奔王老邪,他可是继承了隋朝的正统,又是心狠手辣,专屠义军的刽子手,当年他在江南的时候,向佛祖发誓会放过义军将士,但转回头就把几万义军全部坑杀,所以江南人恨之入骨,我们根本不可能跟他产生任何联系的,那是自寻死路,而且这个决定一旦作出,江南人立马会弃我们而去。”
辅公佑咬了咬牙:“我没说要投奔王世充,只是说,要借助王世充的力量,让他挡住李唐,他占了中原也有几年,但跟我们还算相安无事,没来打我们,如果正面有李唐的强大压力,他是派不出强有力的部队来征讨我们的,毕竟我们就算再不济,也有几十万大军,不是他可以偏师灭的掉的。”
王雄诞冷冷地说道:“那么请问二叔,李靖算是偏师吗?”
辅公佑的脸色一变:“李靖怎么又成偏师了?他也是想要自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看着洛阳给围攻而不救了。”
王雄诞摇了摇头:“但李靖毕竟打着王世充的华强国旗号,就算洛阳失守,他也可以以继承王世充的名义而自立,到时候他绝不敢北伐中原去招惹唐军,一定会打着为王世充复仇的名义来讨伐我们的。江州的林士弘绝不是他的对手,一旦江州陷落,我们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了。二叔啊,现在的情况已经变了,萧铣也许不会来打我们,但李靖和杨玄感,是一定会来的,还是放弃自立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早点归顺大唐吧,尚不失公候之位呢。”
辅公佑双眼通红,厉声吼道:“一派胡言!你们以为投了唐就能位列公候?也许你们两个小子可以,但你们想过你们的义父吗?他是首领,是大哥,李唐岂会容他?薛仁杲,李轨不都投降了吗?他们是怎么死的?!”
第二千五百九十二章 冲冠一怒
杜伏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甚至头上开始冒出了几滴汗珠,这个纵横江南,不可一世的枭雄,对于李唐对其他投降的君王们那种冷酷无情的处置手法,也有发自内心的恐惧,今天,在辅公佑的这句话面前,这种恐惧终于表现出来了。
辅公佑一看杜伏威的脸色,心中就有了数,冷笑道:“大哥,你是自己竖杆子的人,我们这些人都可以降,不失王候之位,可唯独你,李唐是不会放过你的。就象薛举,他们薛家全族给杀,但宗罗喉,翟长孙这样的大将却可以继续为李唐效力,所以,你自己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别到时候给人卖了,还不自知啊。”
王雄诞有点急了,大声道:“二叔,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呢?我们的命是义父所给的,如果李唐真的对义父不利,我们又怎么会独活?我们怎么可能用义父的性命,去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呢?”
辅公佑哈哈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怎么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你们的义父考虑,怎么会提这样的建议?当年我就极力反对,可你们说只是名义上接受,实际上还是自立,考虑到当时李子通大敌当前,我也勉强同意了。可是现在李唐已经兵出中原,想要一统天下,这个时候你们还主动要帮李唐,还要大哥去主动归顺,你们究竟站在哪边的?!”
王雄诞急得直接向杜伏威跪了下来,披散了头发,以手指天,朗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王雄诞指天发誓,若是心存半分歹念,想要对义父不利的话,教我死于乱刀之下!”
阚陵也跟着跪下发誓道:“我阚陵若有半句虚言,教我不得好死。”
杜伏威叹了口气,站起身,扶起了两个义子,说道:“好了好了,不要随便地赌咒发誓,这样不好。你们的忠诚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们的二叔说的也有道理,李渊心狠手辣,对于所有投降他们的称帝称王的人,都是斩尽杀绝,不留情面,我们就算真的想要投靠他们,就一定有好结果吗?一旦我们失掉了自己的土地,军队,就是任人宰割,到时候是死是活,可就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了啊。”
王雄诞摇了摇头,朗声道:“父帅,孩儿以为,事情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绝对。李渊他毕竟是出身世家大族,这让他能迅速起兵占据优势,天下人心所向,世家归附,但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无形的枷锁,就是那种道义上,杀降不祥。如果来投降他的人,都要赶尽杀绝,那就是背信弃义之举,人无信不立,要是自己毁了信誉,那就算自己这一代没事,到子孙辈上,也会得到报应的。”
杜伏威勾了勾嘴角:“是么,那他们杀了薛仁杲,李轨,又是怎么回事?”
阚陵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人并不是主动投降,而是兵败时不得已投降的,属于走投无路时绝望的尝试而已,而且他们的统治极为残暴,薛氏父子屠杀唐军俘虏,拷掠士人搜刮钱财。而李轨明明库有存粮,却是死活不肯赈济灾民,以至于没有经过什么战乱的河西凉州,居然出现人相食的惨状。这两个人,都是民愤极大,失尽部下之下,斩杀他们,非常不是违诺弃信之举,反而是为民除害,大快人心。要不然的话,打不过就投降,投降了也不能杀,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王雄诞接过了话头:“可我们的情况不一样,自从接到了唐朝的封号之后,我们一向是安分守已,谨遵大唐的号令,象上次唐朝派了使者夏候端招抚中原各州郡,被王世充一路追杀,是我们派兵护卫了夏候端,让他得以返回关中,为此事我们还得到了李渊的嘉奖呢。现在天下大局已经渐渐地明朗,王世充兵困洛阳,灭在朝夕,李靖和杨玄感已经明显准备自立,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如果我们不尽早地真正臣服于唐朝,只会被他们联手攻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如萧铣,又怎么会是李靖的对手呢?”
辅公佑咬了咬牙:“李靖和杨玄感也不是傻瓜,我们就算不能联合王世充,但是跟他们互不侵犯,联兵自保,总可以做得到的,李唐就算能打败王世充,但他们的军队利于北方作战,到了江南之地,未必是我们的对手,何必要弃眼前的江山基业,受制于人呢?”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人收住了话,杜伏威沉声道:“何人来此?本帅下过令,秘密军议,任何人不得打扰!”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下官李百药,有紧急军务回报。”
杜仗威的嘴角勾了勾:“原来是李侍郎,请进吧,有什么事先回报。”
门“吱呀”一声打开,随着阳光一起透入的,是李百药那张白净面皮和漂亮的三股长须,他手里拿着一份塘报,急道:“大帅,彭城的杨玄感派人送信过来了,说是,说。。。。”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收住了嘴。
杜伏威脸色一变,上前两步,一把抢过了信件,只匆匆两眼,就勃然大怒道:“什么,杨玄感居然要我们让出江都?!混蛋,他是什么东西,江都是我们苦战而得的,凭什么给他?!”
辅公佑的的眉头紧锁,接过杜伏威手中的塘报,一边看,一边说道:“这杨玄感太狂妄了,难道,他是真的要自立,想要抢这两淮之地了吗?”
王雄诞冷笑道:“大唐还没派兵来攻我们呢,二叔所说的可以以为外援的杨玄感倒是下了通牒了,父帅,由此可见,李靖,杨玄感之辈,都是野心勃勃,不可信赖的乱世军阀,他们是不会跟我们联合的,现在,就是您作决断的时候了。”
杜伏威咬了咬牙,一把把这信扔到了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厉声道:“格老子的,老子打不过大唐,还打不过你杨玄感吗?别以为你顶个什么天下第一猛将的名头,老子就怕了你,现在老子就要你认识一下,我们大楚军也不是吃素的!”
“传令,即刻起兵,点步兵五万,马军一万,本帅亲自率领,进攻彭城,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天下第一猛将,有几分成色!”
第二千五百九十三章 长孙大使
河北,洺州,五凤宫。
窦建德一身戎装,杀气腾腾地坐在大殿之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除了几个护卫之外,只有裴世矩一人侍立在边上,而大殿之上站着一人,峨冠博带,手持节杖,可不正是王世充派往河北的使者,长孙晟的侄子,长孙安世?
自从长孙晟死后,长孙安业继承了家业,并把长孙无忌母子赶出了家门,可没有想到世事无绝对,长孙无忌反而因为跟李世民的关系,成功地咸鱼翻了身,反而是长孙安业傻了眼,若不是家业都在长安,只怕早就跟长孙安世这个堂兄一起,投入东都王世充的朝廷了。
而长孙安世毕竟是长孙家嫡流长子,长孙晟的大哥长孙炽的嫡长子,长孙炽这一支,是长孙家的嫡流正宗,从得姓始祖长孙道生开始,就一直世袭其爵位,若不是在上一辈的长孙晟名头太响,功劳太大,而长孙无忌兄妹又是秦王李世民的内助外友,长孙晟这一支的地位,比起长孙安世这一支,还是有所不如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世充这回特意派了长孙安世出使河北,就是希望利用他在世家子弟中的高级影响力,能说服窦建德,晓以利害,使其早日出兵击唐。
可是窦建德现在看起来却很不高兴的样子,自从李唐攻华强以来,他也趁击北上想要消灭罗艺,可是大军还没行动,李建成那里就派了太子中允王硅前来,名为劳军,实则威胁,暗示窦夏一旦出兵攻打罗艺,李建成的并州兵马必会东出太行攻击窦夏的河北之地,加上罗艺也早早得了情报,一直整军备战,还拉上了高开道为外援,思前想后,窦建德还是放弃了攻打罗艺的打算。
但是现在王世充的使者前来,窦建德仍然想到了上次魏征在自己这里擅自攻击岑文本的事情,火就不打一处来,今天他在这偏殿见使,一身戎装,杀气腾腾,门口的大锅里已经烧起了沸水,看起来随时会把长孙安世给下了油锅。
长孙安世微微一笑,开口道:“夏王,您这样的阵仗,是准备把本使下了油锅吗?”
窦建德冷笑道:“幸亏这回王世充没有派魏征来,如果要是他来了,现在已经在油锅里漂了,长孙大使,你应该觉得幸运。”
长孙安世轻轻地“哦”了一声:“敢问夏王,魏尚书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呢?这么恨他,一来就要下油锅?”
窦建德的眼中冷芒一闪:“长孙大使,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魏征上次出使我国,居然勾结我这里的文臣武将,行刺梁国使节岑文本,这种行陉,与对我国宣战无异,甚至更加手段卑劣,换了你是我,难道能放过魏征?孤没有因为此事向你们华强国宣战,或者是要你们交出魏征,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长孙安世笑着摇了摇头:“魏尚书行事,虽然有不合情理之处,但确实是为了大王着想,现在半年下来了,情况跟当初岑文本来时相比,明朗了许多,请问大王接受了岑文本的提议,与李唐言和了,现在得到了什么?”
窦建德没有说话,一双犀利的眼睛里,目光直刺长孙安世,却是沉吟不语。
长孙安世朗声道:“大夏和李唐停战,说白了无非是归还了李神通和同安长公主,还有几个李唐的官员,换取了李唐对于您趁着刘武周南下夺取了他们的山东州郡,暂时不加以追究罢了,可是想必您也清楚,李唐不追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追究,而是因为现在他们要全力对抗我家圣上,无力再与你们开战罢了,是李唐怕大王现在攻他,而不是反过来给了大王什么好处。”
“对于大王真正的仇家,幽州罗艺,李唐仍然没有放弃保护,仍然是承认其为李唐的燕王,据本使所知,就在前两天,那李唐太子,驻守并州的李建成,还派人来威胁大王,不许您进攻罗艺,导致您准备良久的一场大进攻,就此作罢了吧。”
裴世矩的眼中冷芒一闪:“长孙大使,你这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我家大王只不过是召集各地精兵例行比例和军训罢了,并不是要征讨哪里,如果大王决定了要征伐罗艺,又怎么可能给李建成的几句话给阻止呢?”
长孙安世微微一笑:“就算这件事的真假未知,但是李世绩想要伙同那李商胡谋反,杀害大王,差点就给他得逞了,事败之后,李世绩逃亡中原,被李世民所收留。如果大王不肯原谅魏尚书出于好意,阻止你与李唐罢兵的行为,那对李世绩这种公然背叛,而李唐居然完全接受了他,还让他继续领兵作战,难道大王就能坦然应之,一笑而过?”
窦建德的须发皆张,厉声道:“够了,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哼,都不是好人,孤信不过李唐,也信不过你们华强国,你们以为孤不知道你们的意图吗,哼,都不过是想要把孤顶在前面和另一家作战,自己好收渔人之利!”
长孙安世哈哈一笑:“可现在,好像是大王在收渔人之利吧。”
窦建德一下子给呛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缓缓地开口道:“来人,撤去殿外的油锅,设席,请长孙大使上座。”
片刻之后,长孙安世跪坐在殿中的一个上席之间,对着窦建德拱手道:“大王,多谢您的款待,现在,本使觉得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我们两国之间的事了。”
窦建德的眼中光芒闪闪:“在谈我们大夏和华强国的正事之前,孤有一事要问,这回大使是杨玄感派兵护送来的,这杨玄感和王公现在是什么关系?”
长孙安世微微一笑:“杨玄感还是忠于圣上的,他虽然一时负气出走,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圣上失败,他在两淮之地也无法自保,所以这回我突出东都,是杨玄感派兵接应,护送我北上,我想,这个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吧。”
第二千五百九十四章 讨价还价
窦建德冷冷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请问杨玄感为什么不去解洛阳之围,而是要跟杜伏威起了冲突呢?要知道前日里,他逼杜伏威退出江都,引得杜伏威勃然大怒,兴兵攻打彭城,反被那杨玄感设下伏兵大败,斩俘三万多人。”
“杜伏威经此一败,弃守江都,退到历阳,等于把江北拱手相让给杨玄感。现在杨玄感并有两淮之地,这明显是要自立,而不是救王公啊。”
长孙安世摇了摇头:“那不过是杨元帅的立威之举,并不代表他就是要自立了。他确实因为李密的事情,跟我家陛下起了冲突,此事也是我家陛下违约在先,算是理亏,所以即使杨元帅负气出走,他也没有阻拦,但是杨元帅很清楚,一旦我家圣上真的给李唐消灭,那下一个就是他了。李渊心狠手辣,绝不会因为他杨玄感同为世家子弟,就对其网开一面,所有与李唐争天下的人,如果失败,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窦建德冷笑道:“那杨玄感为什么自己不去救洛阳,而是要你来找我呢?”
长孙安世微微一笑:“因为洛阳的防守不会出问题,东都是天下难攻不落的坚城,即使是李世民,也无法突破那高大的城墙,更不用说是圣上亲自把守了。杨玄感当年在洛阳城下吃过大亏,深知此城的坚固,他并不担心李世民攻城,唯一要担心的,只是东都的粮草。”
“但我家圣上早就在东都备有充足的粮草,可支半年之用,也就是说这半年之内,东都的守备无虞,夏王殿下,杨玄感这次在送本使北上的时候,亲口说过,他需要半年的时间,在两淮一带招兵买马,收容李子通和沈法兴的败兵,这些人也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精兵,招过来稍加训练,就是锐卒虎贲,所以他需要争取半年以上的时间练兵,而这半年之中,希望夏王可以出兵东都,到时候,圣上,杨元帅和大王三路出击,一定可以大破李唐,这份恩情,我家圣上绝不会忘!”
裴世矩突然哈哈一笑:“长孙大使,你这套说词,是王公教你的呢,还是魏征教你的呢?这种为他人火中取栗的事情,在你这里说来,可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啊。”
长孙安世的嘴角勾了勾:“这不是什么火中取栗,而是唇亡齿寒,李唐现在已经有了大半个中原,只有虎牢,滑州等少数关隘与要塞,现在还在我华强国的手中,一旦洛阳沦陷,那中原就是李唐的了,到时候,李唐统一天下之势,已经不可阻挡,我们华强国完蛋了,难道大王的夏国就可以独存了吗?”
窦建德冷冷地说道:“裴尚书说的对,打仗总是要有好处的,王公现在跟孤,形同路人,就算孤为了这个唇亡齿寒的关系出兵相助,也是要跟天下最强大的李唐直接为敌,损兵折将不说,还要平添出一个强大的对手,这总不可能凭你的几句话,就能打发了吧。大军出征,耗钱耗粮,战死的将士要抚恤,受伤的军士要安置,请问我就算救了王公,又能得什么好处呢?”
长孙安世笑道:“夏王义薄云天,仗义豪爽,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大家都是给隋朝的暴政逼得无法生存,这才反隋起家,可以说,包括李唐在内,都算是结盟反隋的各路义军,既然联手推翻了暴隋,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窦建德冷笑道:“反隋?你家王公只怕担不起这个名声吧,他可是隋朝最后的忠臣呢,消灭各路义军百万,要不是因为我在河北起事,他一直没给派来河北,只怕我这个盟友,也早就给他剿灭了吧。”
长孙安世摇了摇头:“乱世之中,各取所需,包括李密,我家主公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消灭他,而是要养寇自重,跟他平分中原呢,奈何李密想要独霸天下,几次三番地进攻东都,我家主公没有办法,才跟他翻脸决战的,即使是这样,最后也留了一线,放他进关中,至于李密后来叛唐出关,死于我家主公的伏击,那是他咎由自取,我家主公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
“其实本使刚才说的这些,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我家主公说过,大家同是反隋起家,有今天的基业都不容易,各自保境安民,平定这个乱世,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以后如何,留到我们的儿孙辈再行解决便是,没必要这样打打杀杀,再起烽烟的。”
“现在李唐围攻东都,就是想打破天下的平衡,一旦让他们得到了中原,那再也没有可以制约他们的力量。”
“夏王,现在杨玄感在两淮招兵需要时间,李靖在南方也需要安抚萧梁故地,都无力马上救援东都,再说,他们名义上都是华强国的将帅,并不是君王,说话也缺乏份量,只有您夏王,威震天下,就是李唐,也要忌惮你几分。”
“只要您发话,先礼后兵,让李唐军队退回关中,不然就出义师讨伐,相信全天下的百姓,都会感激您夏王的仗义援手的。”
窦建德哈哈一笑:“说来说去,口惠而实不至啊。长孙大使,难道你就靠几句轻飘飘的赞美话,就要我们大夏出兵,救你家主公于水火之中吗?我窦建德是讲义气,但我的部下们总不可能白白流血牺牲吧。”
长孙安世咬了咬牙,沉声道:“如果夏王一定要实际好处的话,那我家圣上也说了,不是不可以谈,如果您真的可以出兵的话,那么齐鲁之地,还有黄河南岸,卫州,滑州一带的七个州郡,一并作为谢礼,送给夏王了。除此之外,如果大夏出兵,所有唐军的战利品,俘虏,全部送给大夏,以作补偿!”
窦建德的嘴角勾了勾,说道:“长孙大使,你先请回,此事孤要跟群臣商议,再作决定!”
第二千五百九十五章 权衡利弊
当长孙安世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的台阶下时,窦建德叹了口气:“想不到王世充竟然肯割让河南的七个州郡给我们,这样等于把进入中原的大门向我们开放,对这个家伙来说,可不是个小手笔啊。看来这回他是真的给打得有点撑不住了,才肯开这样的条件。弘大啊,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裴世矩微微一笑:“刚才长孙安世的话虽然强硬,但他毕竟不是魏征,无形之中,还是暴露出了王世充的危机,不错,洛阳城很难给攻破,但是最大的问题是粮食,现在长孙安世说能撑上半年,但在我看来,这还是有水份的,要打折扣的,城南的郑国仓城的丢失,出乎了王世充的意料之外,那二百万石军粮一失,洛阳很难撑过三个月了。”
窦建德的脸色一变:“什么?三个月?不至于吧,王世充备战多年,洛阳城也是以前经历过李密的围攻,断绝援军与粮食长达半年之久,不也是挺下来了吗?怎么这回王世充在中原经营了两年,反而只有三个月的粮食了?”
裴世矩叹了口气:“李密从没有彻底地包围过洛阳,南边的南阳盆地,西边的谷州,上庸这些地方,还是有粮食支援的,所以王世充当时虽然粮食缺少,但靠着优先供应军队,还是勉强可以维持,再说了,当时的回洛仓城守将邴元真,也是见利忘义,私下跟王世充用米粮换绢帛,肥了自己的腰包,却是让王世充得了不少粮食,缓了几个月,要不然,他哪有可能氓山一战翻盘呢?!”
窦建德摇了摇头:“原来这才是氓山之战背后的故事啊,弘大,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呢,难道是魏征告诉你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是的,当时他还没有做出背叛大王的事情,跟我的关系也算不错,所以在聊洛阳之战时,他也跟我细说了当时的情况,正是有鉴于此,王世充才在城南开建郑国仓城,就是吸取回洛仓城离洛阳太远,容易给攻取的教训,要在城南相对安全的地方再建一个巨型粮仓。这样就算有外敌入侵,有这一城一仓,可为犄角之势,敌军就算有百万雄师,也难以攻取。”
窦建德冷笑道:“可是这回他还是失误了,李世民居然可以用计赚取了郑国仓城,这下子他的存粮完蛋了,弘大,如果王世充真的挺不过三个月,那他就会想办法出城跟李世民决战了,就象氓山一战那样。”
裴世矩摇了摇头:“李唐不是李密,这种奇迹可一不可再,王世充固然是用兵如神,但李世民又岂是易与之辈?这回唐军出关以来,连战连胜,我以前一直以为王世充用兵天下无双,但现在看起来,跟年轻的后辈李世民相比,还是差了一筹啊。”
窦建德咬了咬牙:“所以,为了不至于让王世充给李唐一举灭了,我这回必须要救王世充?”
裴世矩点了点头:“臣以为必须去救,这倒不是因为我跟王世充的私交,现在讨论的是国事,私人感情得放另一边,王世充经此一役,中原州郡几乎全部叛离,也就是滑州一线的这几个州郡,还在他的手里,所以他病急乱投医,连这几个州郡也肯割让,也是因为其他的州郡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大王这回出兵中原,不仅可以收回那河南七郡,更是可以把其他叛华强降唐的州郡,名正言顺地收入囊中,如此一来,中原之地,也落入大王的手中了!”
窦建德双眼一亮:“这些州郡,真的能收来吗?王世充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裴世矩哈哈一笑:“这就叫趁火打劫啊,王世充要是能控制这些州郡,他们也不会反叛了,对于王世充来说,这些地方都是只挂了华强国旗号的法外之地,这回李唐入侵,看的很清楚,这些州郡并不心向于他,如果大王出兵,打退唐军,这些州郡肯定也不敢重新回到王世充的手下,派使者转而归顺大王,是必然的事情,大王到时候只需要笑纳即可,王世充此战损失太大,兵力粮草远远不能和大王相比,又被大王援救,道义上也不可能为了这些州郡来跟大王开战。”
“所以这回大王如果援救东都,那是有大大的好处的。不仅成全了仗义援手之名,也能得到大半个中原。可谓名利双收。”
窦建德点了点头:“但是收益固然很大,风险也是极大。唐军的战斗力极强,有李世民这样的名将统帅,远不是我们以前对付的李神通可以相比的,万一我军战败,那非但救不了东都,只怕连河北也守不住了,这可是赌上国运的一战啊,胜的话最多拿下大半个中原,输的话,只怕是国破家亡,连翻本的机会也没了。”
裴世矩点了点头:“风险确实很大,但如果我们不出手相助,王世充真的完蛋的话,到时候是李唐占据中原了,中原的人口,粮食,会源源不断地补充给李唐,我们就再也没有与之一较高下的机会,到时候就算夏王肯降服,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条件和待遇了。以李唐对于降服敌国君王的做法,只恐性命难保啊。”
窦建德厉声道:“孤宁可战死,绝不投降!”
裴世矩微微一笑:“大王并不用太担心,正面作战,确实胜负难料,但如果李唐在洛阳城下师老兵疲,进退两难的话,那可就两说了,以我对王世充的了解,他兵粮不足的时候一定会诱唐军攻城,在守城战中大量地杀伤唐军,然后再找机会出城决战,而到了这一步时,大王再出兵,与王世充,杨玄感,李靖诸军合击唐军,可一鼓而破之!”
窦建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弘大,还是你看的远,那我们就先派使者去唐军那里,让他们撤兵回关中,同时我们开始征调大军,准备出兵作战,这叫先礼后兵。当然,王世充得先挺过李唐的攻城这一波才行,要是他守不住洛阳,就自己去死吧,孤也救不了他啦!”
第二千五百九十六章 索要李世绩
开明三年,武德四年,二月,洛阳城西,青阳宫,唐军大营。手机无广告m.最省流量了。
李世民将袍大铠,正襟危坐于大帐之中的帅案之后,文官与武将们分两列而立,威风凛凛,而在他的面前,一个全身官袍,手持节杖之人,正是窦建德的夏国礼部侍郎李大师,个头中等,须发花白,傲然而立,看着李世民的眼神中,不卑不坑,炯炯有神。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沉声道:“李侍郎,自从我们唐夏两国罢兵修好之后,一向还算太平,今天本帅围攻洛阳,你却在这个时候持节而至,是要本帅派兵护送你去长安么?”
李大师摇了摇头,说道:“这回我家夏王之所以派外臣前来见秦王殿下,而不是去长安见唐皇,就是因为事出紧急,必须要来见您一面,有两件事情,需要直接向秦王殿下交涉。”
李世民平静地说道:“本帅并没有处置外事的权力,这也是大唐的制度所不允许的,两国之间的事情,只有父皇才能定夺,你如果有什么话是需要本帅转达的,本帅可以向父皇转达,不过李侍郎最好还是直接去长安当面向父皇提及的好。”
李大师笑道:“因为这两件事情,是和秦王殿下有直接的关系,外臣这次前来,可是为了秦王殿下好,我想作为陕东道行台大总管的殿下,是可以决定的。”
李世民的眼中光芒闪闪:“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能作主的话,本帅会给你答复,若是不能作主的话,本帅无可奉告。”
李大师看了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李世绩一眼,冷笑道:“这第一件事,就是我大夏的叛将李世绩,夏王对李世绩恩重如山,李世绩兵败而降,夏王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对他们父子顾念旧情,善加抚恤,这李世绩仍然是将兵为行军总管,待遇不比他在大唐时差。”
“可是这李世绩狼子野心,不仅不报恩于大夏,反而勾结和唆使叛将李商胡,阴谋作乱,想要袭杀夏王,事败之后,他扔下李商胡母子,伙同少数亲信逃亡,这个人,是大夏的叛将,秦王殿下收容此人,让他重新领兵作战,是对两国友好关系的严重伤害,夏王请本使转达我大夏国的正式要求,请秦王殿下交还李世绩,让本使这回一并带回,作为两国友好关系的证明。”
李世民静静地听完李大师的演讲,突然笑了起来,越到后面,越是笑得前仰后覆,李大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之色,冷冷地说道:“秦王殿下,现在是外交场合,请您对给本使起码的尊重。”
李世民突然收住了笑容,一双眼中精光四射,直刺李大师,刺得他脸色一变,只听李世民厉声道:“我笑你夏王好生不讲道理,明明是强盗行陉,还在这里振振有词,在这外交场合居然提出这种非分要求,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李大师咬了咬牙,沉声道:“这个要求怎么就非分了?”
李世民冷冷地说道:“那好,我问你,为什么李世绩将军会被你们所擒呢?”
李大师咽了一泡口水,喉结动了动,说道:“那是我大夏在攻掠山东州郡的时候,李世绩据守黎阳,兵败被擒的。”
李世绩冷笑道:“你们可没有擒住我,若不是家父陷在你们手中,我李世绩又怎么可能返回去呢?”
李大师哈哈一笑:“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向夏王投降,宣誓效忠,要成为夏王的臣子了么?”
李世绩哈哈一笑:“太好笑了,你们夏国乘人之危,在我大唐与刘武周大战的时候派兵攻取大唐的山东州郡,然后擒人家属,逼我归降,这还成了我心甘情愿了?告诉你吧,我回去只不过是诈降,根本不是真心降你家窦建德,一旦有机会,我就要带父亲逃回大唐,甚至要找机会亲手诛杀窦建德,以报他攻袭黎阳之仇!”
李大师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你李世绩归顺时指天发誓,那些个誓言,全都是假的了?”
李世绩冷笑道:“你家主子当年不也是宣誓效忠大隋,还成为大隋的队正,远征高句丽吗?怎么,他可以把发誓当放屁,我就不行了?”
李大师气得面红耳赤,戟指李世绩,身子都在发抖:“你,你,你竟然敢侮辱我家大王,放肆,太放肆了。秦王殿下,你,你就让他这样口出狂言吗?”
李世民冷冷地说道:“李将军的话虽然有些过激,但并不是没有道理。李侍郎,是你家夏王偷袭我大唐的山东州郡在先,李将军为了救回父亲,假意降服于你们,后来唐夏两国交好,我们派了使者请求你们归还在这些战役中失陷于夏国的亲王,公主与将帅们,你们别人都放了,就是单单留下了李将军,请问,既然你们不肯答应我们的要求,送回李将军,我们又为什么不能收留自己逃归的李将军呢?”
李大师咬了咬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正色道:“不一样,李世绩是阴谋袭杀夏王,这可是性质严重,不止是一个普通叛逃的事情啊。”
李世民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的夏王,不也是在夏县派出细作,勾结当地的土豪们,让他们再次背叛大唐吗?如果不是本帅一举迅速地击灭了刘武周,只怕你们夏军早就兵出太行,与我们大唐来争夺并州了吧。再说了,叛乱之事是李商胡母子做的,李将军只不过是听到了他们叛乱失败的消息后,逃离了夏国而已,当时你们领兵的将军也不是夏王,而是曹旦曹将军,又怎么能说是谋杀夏王呢?”
李大师恨恨地说道:“秦王殿下,绕来绕去没有意思,现在是外交场合,只有正式的交涉,本使就一句话,这李世绩,你交不交出来呢?”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直刺李大师:“李大使,你听好了,这就是我作为秦王的回复,我李世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部下交给外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永远不会。你们夏王想要李将军,就请他带兵过来,战场来取吧!”
第二千五百九十七章 断然拒绝
李大师的脸上开始从额角冒出豆大的冷汗,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刚才李世民那坚定而威严的神情,把他给彻底镇住了,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靠着这次擦汗的动作,才多少缓过来了一些。
李大师看着李世民,口气缓和了,或者说软化了不少,说道:“秦王殿下,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和友谊,我劝你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再说了,你是陕东道行台大总管,并不是你的父皇,这样把话说绝说死了,不太好吧。”
李世民冷冷地说道:“父皇遣我出征之时,就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本帅收留了李将军,就是用了这个权力,因为我们大唐向你们夏国正式地交涉过,要你们放人,你们不放,李将军自己跑了回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把他交还给你们?李将军陷于敌营,坚贞不屈,对我们大唐是大大的忠臣良将,我们又怎么可能把他交出去,寒了将士们的心呢?”
李大师叹了口气:“看来,这个要求,本使只有直接面见唐皇的时候,再行提出了,秦王殿下,本使最后提醒你一句,李世绩是夏国的叛将,也是企图谋害夏王的凶手,反贼,你收留他,就是影响两国间的友好关系,这个责任,只怕不是你能担负得起的。”
李世民冷冷地说道:“李大使,麻烦你注意你的言辞,现在你是在我的军帐之中,想要把我们大唐的将军给带走,是谁给了你这个权力,给了你这个胆子,敢这样威胁我们大唐的将帅?此事休要再提,不然的话,我李世民认得你,我的部下们,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耐心和脾气了。”
李大师的脸色一变,只见帐中右侧的众多唐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睛地,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更是有些人的手,已经按到了剑柄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杀气,让李大师几乎透不过气来。
李大师的双腿在微微地发抖,他原本只是个隋朝的内史舍人,在江都兵变的时候就给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后来随着骁果军北上,跟着隋朝的文武百官一起投靠了窦夏,这回给升了一级作为礼部侍郎,出使唐营,但是碰到这么多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军汉,仍然让他心跳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了。
李世民见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别这样,远来是客,再说,我们大唐现在和夏国也是和平友好的关系,不要弄得这么紧张,不过李大使,本帅提醒你一句,这是唐军大营,还是我刚才的那句话,你有事可以提,我能回答的会回复,不能回答的,你可以去见父皇,再作计较,在这里,说话要小说,我的兄弟们脾气都不太好,性子也直,万一弄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就会影响两国的大局了哦。”
李大师咬了咬牙,正色道:“那么,秦王殿下,这件事情,你是不愿意按本使,按夏王的意思来办了?”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李大使切勿再提,直接说,你要交涉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吧。”
李大师勾了勾嘴角,正色道:“这第二件事,就是夏王请本使来转达夏国的请求,请秦王解东都之围,撤军回关中,不要再与华强国开战。”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哗然,质疑之声,怒骂之声不绝于耳,李世民面不改色,摆了摆手,制止了众将的喧嚣,平静地说道:“李大使,请问夏王为什么要我们现在罢兵回关中呢?我们唐国和华强国的战争,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李大师微微一笑,说道:“夏王说了,隋皇失道,天下群雄并起,戮力同心,推翻了暴隋,大唐,大夏,华强三国,君主都是昔日的隋朝臣民,苦于暴政才奋起一搏,建立了自己的基业,现在天下战乱终于渐渐地平息下来,饱受战火荼毒的生民也总算可以喘口气,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休养生息,不再攻伐,让这个乱世得以结束。华强国自从王世充代隋自立以来,并无凌虐生民之举,也没有主动出兵攻打大唐,大唐这样无缘无故地出兵攻打,有失仁义。”
“而且天下战端再开,生民必将再次涂炭,中原的百姓饱受兵灾不说,大唐的关中子民也会因为战事的沉重负担而受到伤害,所以,我家夏王提议,两家罢兵修好,各还旧界,就算是给夏王一个面子。”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那请问如果夏王这么热爱和平的话,为什么又要集结大军,准备攻打北方的罗艺呢?你们自己都做不到止戈为武,又怎么让别人来做这种事情呢?”
李大师的脸微微一红,说道:“那不一样,罗艺几次三番地挑衅和骚扰我国边境,杀我边民,掠我财产,以前又有新仇旧恨,不得不报。这点是我们两国议和之时就明说了的,罗艺,并不在讲和的条件之内。”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就是说,你们夏国可以打罗艺,打我们大唐的属臣,燕王罗艺,我们大唐却不可以打王世充?是这个意思吗?”
李大师大概也觉得这事理亏,勾了勾嘴角,说道:“夏王的意思是,洛阳城高池深,守备严密,唐军或可在野战中取得胜利,但要是强攻东都,只怕是难以攻克,到时候战事持久,兵连祸结,两国的百姓,都要受水深火热之苦,不如就此罢兵,如果大唐这回进攻所占的州郡,我家主公也愿作调停,让那王世充割出一部分给大唐,以作退兵的谢礼,秦王殿下以为,这样如何呢?”
李世民笑着摆了摆手:“夏王可真是厉害,还能为王世充这个自立为帝的家伙作主,替他割让州郡啊。只是这回我已经打下来的这些州郡,为什么要还给王世充呢?如果换了是你李大使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吗?”
李大师的舌头就象打了个结,嗫嚅着说不出话,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站起了身,说道:“李大使,这个要求,我不同意,不过,你这回来得挺巧,明天我就会全面攻打洛阳城,这次,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所谓城高池深,守卫森严的洛阳城,在我大唐的精兵强将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的!”。
第二千五百九十八章 城头论兵
李大师的舌头就象打了个结,嗫嚅着说不出话,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闪,站起了身,说道:“李大使,这个要求,我不同意,不过,你这回来得挺巧,明天我就会全面攻打洛阳城,这次,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所谓城高池深,守卫森严的洛阳城,在我大唐的精兵强将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的!”
入夜,三更,洛阳城头。
远处的唐军大营,一片安静,往日的喧嚣和热闹,还有灯火通明几乎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大营,安安静静,几处不算明亮的火烛之下,隐约可见一队队的军士正在巡视于各营之间。
王世充一身皮甲,小兵的装束,倚在城头,喃喃地说道:“看来,明天就是李世民攻城的时候了。这回的守城战,会决定天下的大势,我们所有的计划,后招,都得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就是守住洛阳城。不然要是李世民打了进来,一切都完蛋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魏征,说道:“玄成,你同意我的这句话吗?”
魏征叹了口气:“我还是以为,李世民应该是从北门主攻的,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也派了细作侦察,并没有发现敌军在南城那里有大规模的攻城器械,倒是北氓山那里,一直是动作不断,每天都有大量的木料运入山中,应该是打造攻城器械所用。主公,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主力放回到北城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北城这里,有来整把守,即使是李世民用主力进攻,也绝不会一下子就丢失,实在不行,我还让仁则在宫城之中留了预备队,可以随时相救。只有南城,南城,南城,才会是李世民攻击的重点!”
魏征摇了摇头:“别的器材还好说,可是那个床弩,李世民能运到南城?不可能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床弩当然是用来攻击北城的,所以说,北城会是佯攻。”
魏征睁大了眼睛:“佯攻?用床弩攻击的北城成了佯攻了?主公,我无法理解啊。”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李世民既然肯强攻洛阳,那一定是作了充分的研究和准备,洛阳的优势,在于其高大的城墙,精良的武器,善战的军队,想要正面硬攻,不是靠些武器就能攻下的,你看着吧,明天,我会亲自坐镇南城,让你看看李世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魏征叹了口气:“打仗的事情,主公是天下无双的,这点我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如果洛阳真的难以防守,我们是不是要让杨玄感和李靖早点率兵来援呢?”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昨天刚刚接到了飞鹰传书,杨玄感在淮南大破杜伏威,几乎已经尽得江北之地,杜伏威的主力退回了江南,却派王雄诞率了五千人马,一路向西,攻打了唐州和邓州,哼,这些地方的土豪们,一看唐军势大,杜伏威又派军来攻,就杀了我派去的刺史段大仁,举城投降了王雄诞。”
魏征勾了勾嘴角:“如此一来的话,就是杜伏威可以经汉东四郡,进入中原了,算是和李唐取得了联系,他们真的会全力助李唐攻打洛阳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如果不是玄感这回大败杜伏威,我想杜伏威是不会派兵真的助李唐攻打唐州和邓州的。他一直想在东南割据自立,以前只是接受了李唐的名号而已,并不希望李唐真的派兵派将来自己的地盘上。”
“但这次不一样了,杨玄感只用两万不到的兵马,就打得他纵横大江南北的六万精兵溃不成军,连他的那些个上募陌刀部队,也在强悍的关陇铁骑的冲击下,七零八落,若不是阚棱的拼死护卫,杜伏威本人几乎都要给生擒,其大将义子战死十余人,可谓前所未有的惨败。”
“经此一战,杜伏威才真正地认识了自己的份量,在强悍的北方军队面前,他的这些江南部队,是不堪一击的,所以这回他趁着淮西之地还在,赶快派王雄诞率军攻克唐州和邓州,然后绕汉东四郡,跟中原的唐军取得联系,算是示好之举。因为,这次他大概是真的准备归顺李唐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应付了事!”
魏征叹了口气:“江南之地,物产丰足,虽然不出精兵强将,但是粮草却可通过运河来补给中原东都,失了这里,实在是一大失误啊。如果让杨玄感率军一路攻击,尽得江南之地,那东都的粮荒,就不成问题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并不取决于我们,其实之前我让杨玄感出兵攻取徐州,彭城,就是想要经略东南,打通大运河,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我没有想到李唐居然会在这么短时间内连续灭掉西秦,西凉和刘武周,又和窦夏言和,可以全力来进攻我们,所以现在无论是杨玄感还是李靖,他们的军队都不能再用于消灭林士弘,杜伏威这些人了,要用于我们跟李唐的决战之上。”
“玄成啊,江南之地,随时可取,但李世民的大军,现在就在眼前,这是现实的压力,我们作了这么多计划,好不容易把他牢牢地钉在这里,又怎么能把他放走呢?只要明天挡下他的这一波,会有人第一个跳出来救我们的。”
魏征笑道:“你说的是窦建德吗?他真的会来?”
王世充点了点头:“一定会的,窦建德豪爽的外表下,其实气度还是不足,这从他杀王伏宝,宋正本这些人可以看出。他真正不能放过李唐的地方,不是那罗艺,而是李世绩。”
魏征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对,这种黑道绿林豪强,最受不了的就是手下的背叛,窦建德本来是把李世绩当成老友之子,想要重用的,却给这家伙反了水,差点害死他,李世民收留了李世绩,那窦建德一定会撕毁跟唐朝的协议,与之大战的。”
王世充哈哈一笑,抬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是的,但他要等到我们和李唐打得死去活来,筋疲力尽时才出兵,明天,我会让他如愿的!”
第二千五百九十九章 布幡护城
东都,清晨,卯时。
一阵阵低沉有力的号角之声,从洛阳四城外的唐军大营里传出,尖厉的哨子声响成一片,伴随着队正们的吼叫,以及军士们四处奔出时,那战靴踏地的声音,细密的鼓角之声与梆子声响成了一片,整个大地都在微微地发抖,就连城墙的垛口处,那些灰尘与泥垢,也仿佛给这些巨响所震动,纷纷脱离了原来的城垛之上,落下了城去。
来整一身银色铠甲,兽面连环甲,缓步从城楼处走出,十余名持盾护卫紧紧地护在他的身边,而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嘴角边刚刚长出些细密的绒毛,模样与来整有个六七分相似,正是来整的两个幼弟。
其中个子稍矮,肤色略黑的一人叫来济,在来家兄弟中排第九,而另一个个子略高,肤色白净的,则叫来桓,在来家兄弟中排第十。来护儿一共有十几个儿子,除去夭折的几人以外,这两人乃是最幼的两个了。
当年,来护儿江都遇难之时,这两个孩子都是住在洛阳的家中,因而躲过一劫,几年过去了,他们也已经长大,今天,则是这两个来家遗孤,第一次跟随兄长上阵搏杀,却是如此重要的守城大战。
来整看着城外,正在列阵,如乌云一样密集的唐军,嘴角勾了勾,冷笑道:“果然还是来了,大帅说的不错,今天,就是唐军拼命攻城,最关键的一波攻势啦。老九,老十,你们这些年也一直在读兵书,对城外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来济勾了勾嘴角,说道:“李世民看起来是亲自攻城了,他的大帅旗已经在中军阵中列了出来,而旗下的那员大将,应该就是李世民了。这回北城是他们主攻的方向,我们是不是应该禀告陛下,让他亲自坐镇这里呢?”
来桓摇了摇头:“九哥,我们就这么没有志气么,李世民攻这北城,难道六哥就守不住了吗?我看,这正好是我们来家兄弟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呢。六哥,咱们的父亲大人可是隋朝大将军,到了咱们这辈的时候,也要尽忠报国,立下大功,才不枉我们来家的将门之名啊。”
来整摆了摆手:“说这个没用,你们还太年轻,没上过阵,这大将旗下,未必就是大帅本人,就象上个月的青阳宫之战,李世民让他的侄子李道玄穿了他的衣甲,连战马都染成紫色,就是迷惑我们的,这回旗下是不是李世民本人,真的不好说呢。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李世民在哪里,才是他们唐军主攻的地方。”
说到这里,来整的面色凝重,指着对面黑压压一片,不下五万的大军说道:“李唐围城以来,各地州郡投靠他们的军队,日以千数,他们的军队是越打越多,出关时不过八万左右,现在已经不下十五万了,只在这北门方向,就压过来这么一支大军。东西两门的地势不利于大军展开,我料也不太可能是李唐主攻的方向,所以,李世民要么在这里,要么在南城,陛下亲自坐镇南城,那这里,就完全由我来负责了。不管李世民是否在此处,我们都必须要守好北门,不放一个唐兵入内。”
来济和来桓齐声道:“诺。”
来整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到了正推着大量投石车上前的唐军士卒身上,说道:“看起来,唐军是要用大量的远程兵器先行打坏我们城头的防御武器,以掩护步兵冲击,传我将令,城头只留一千人监视,所有的大炮飞石和八弓弩箭全部藏好,不许发射,等我的命令。”
“九弟,十弟,你们率领人马下城,看我城头的旗号行事,按我们这些天来演练的,我举什么旗,你们就进行什么样的支援,明白了吗?”
来济与来桓对视一眼,齐声道:“六哥,你是主帅,这里危险,请你下城。”
来整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正因为我是主帅,在这里更要亲眼看清楚敌军的动向,你们快下去吧,记住,听我号令行事!”
当大批的城头守军,跟在来济和来桓身后下了城墙之后,来整缓缓地戴上了自己的银色面当,鬼面之后,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五里外的唐军大阵,一百余部投石车已经安放就位,放在离城墙大约四百步左右的地方,两千多名军士,站在这些投石车之后,数不清的石块装载在板车之上,置于这些投石车的一边,所有的力臂之上的巢囊之处,已经放上了几斤到十几斤不等的石块,只等一声令下,就会万石齐发。
来整冷笑一声:“还是老一套,你们以为,就靠这些投石车,就能打垮洛阳城墙了吗?白日做梦!布幔!”
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在北城的城头响起,连响三声,从女墙的垛口处,一下子伸出了几百根长长的竹杆,足有六七尺长,每根竹杆之上,挂着足有一丈多长的布帛,三四层厚,看起来象是几床厚厚的棉被,把整个北城的城墙与垛口,都紧紧地盖在了这个被子之中。
唐军阵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五万多大军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之声:“风,风,风!”
几乎与此同时,一百多部投石车的力臂,重重地垂下,随着拉着前力臂的军士们,在喊着号子的配合下的整齐发力,数不清的飞石铺天盖地,直接砸向了远处的洛阳城墙。
“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如同是重拳击中了败革的那种声音,百分之九十的石头,直接砸到了这些布帛之上,给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量,最后等到撞上城墙之时,已经是绵软无力,只是在城墙之上磕下了几层灰土,就掉落了城下,很多石头滚进了城外三丈左右的护城河里,“扑通”“扑通”的声音不绝于耳,泛起了阵阵水花。
偶尔也有几块石头越过了这些布帛,砸上了洛阳城的城头,一些楼宇,箭楼被砸中,几处哨塔轰然倒塌,而有十几条这种厚布,也随着这些石块与城楼的落地,被带得掉到了地上,但很快背后又伸出新的挂着布匹的竹杆,轰击持续了足有十几轮,东都城下积石都有半尺之高,而那厚厚的布层仍然完美地包裹着整面城墙,连一点墙面也没有露出来。
第二千六百章 床弩轰城
唐军帅旗之下,李世民的眼中光芒闪闪,一边的李世绩恨恨地说道:“王老邪居然能用这样的办法来挡飞石攻城,也算是绝了,大帅,现在我们怎么办?”
李世民冷笑道:“他能用布帛来防飞石,难不成还能用这个来防床弩吗?二十部床弩全给我上,我看这回他能不能用这些破布来守城!”
百余部投石机前,三千铁甲军突然闪了开来,本来密密麻麻的重装步兵方阵,如同劈波斩浪一般,二十多部足有三四丈长,两个人高的巨大床弩,从人群中显现了出来,而这些床弩上装着的,则是足有七根的马槊,中间的一根足有一丈长,镞如巨斧,而两侧的各三根副槊,也有四五尺长,形同八石奔牛弩中的那种弩机长箭,三棱箭头,闪着森森寒光,连尾翼的羽翎,也是铁制的,让人望而生畏。
大将张亮骑着马,逡巡于这些床弩之后,这个在瓦岗时期就是负责各种机械战具的家伙,随着李密投唐以后,也很快得到了重用,封伦造这些床弩的时候,就是由他一手监制,这会儿,由这个总建造师来负责这些大杀器的发射,可谓最合适不过。
战场上的冷风吹拂着张亮的须发,吹皱了他脸上那一刀刀的皱纹,二十多步床弩,在他的面前已经准备就绪,离城五百步的距离,这是李世民特意交代过的,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他一声令下发射了。
张亮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猛地往下一切,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二十多步床弩,同时开始了轰鸣,其声如奔雷,大地都在震动着,每一下的发射,这部床弩都会重重地往后退出足有三尺的距离,若不是其木制底盘下加了滑轮与退轨,只怕这样的发射,都会把整个床弩给崩坏了。
封伦一身皮甲,骑着一匹不显眼的瘦马,躲在军阵的后面,足有七百多步距离城墙,但是这个位置,可以把攻击的效果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飘舞着的布帛棉带,完全挡不住这些床弩的大力击发,而这些一发七枚的飞槊断矛,穿刺之力无以伦比,这些厚达数层的布帛,在这些床弩击发的飞槊前,如同纸糊一般,一穿就透,而后面的城墙之上,很快就象是给人用巨大的铁锤钉进钉子一般,插上了密密麻麻的槊杆,甚至出现了一些裂痕。
一个齐射下来,对面的城墙之上就给这样钉了上百根的槊杆,那些个布帛给打得是千疮百孔,甚至有些直接就给打得落下了城头,后面的城墙垛口那里,紧急地又垂下了一些布帛以掩盖城墙所受的损失,但明眼人仍然一看就知道,这一轮的攻击,是着着实实地取得了很大的效果了。
封伦的面带微笑,轻轻地捻着自己的胡子:“怎么样,夫人,见到什么叫终极大杀器了吧,哼,王老邪能搞什么大炮飞石和八弓弩箭,以为我就搞不出床弩了么。嘿嘿嘿嘿。”
全副武装的夫容姐姐嘴张大得都快合不拢了,这一阵尽管封伦一再地跟她说这个床弩有多厉害,但她根本不愿意相信,直到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世间之妙,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她咽了一泡口水,说道:“夫君,你太有才了,是我见识短浅,还不相信你能弄出这东西,我向你道歉,赔罪。”
封伦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夫人,你我夫妻同心,这话就不用说了,只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床弩,推进到离城墙五百步的地方呢?”
夫容姐姐的双眼一亮:“是啊,这东西你说能打七百步的,但是五百步可是那个什么八弓弩箭的射程啊,城上如果发这些东西,也能打到我们的呢。”
封伦的眼中冷芒一闪:“我就是要他们反击,这样我才知道他们的这些杀器藏在哪里,哼,只要他们的位置暴露,这些威力巨大的守城武器,不好移动,我们这里就可以用投石车和床弩狠狠地打掉这些守城武器。明白了吗?”
夫容姐姐恍然大悟,信服地点了点头,突然又是柳眉一皱:“可是,可是我们的床弩给打到了,又怎么办?你不是说这东西只有二十部,打一部就少一部吗?”
封伦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五百步是那个八弓弩箭的极限射程了,哪这么容易打得到,除非是顺风,才可能飞到这里,不过力道也已经不足了,你看,我让那些护床弩的军士,都装备了大铁盾,真要是有弩枪飞到这里,就用铁盾挡住,应该也伤不到床弩的。”
夫容姐姐舒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到前面去吧,好靠近了指挥,站在阵后,总是看不清楚的。“
封伦勾了勾嘴角,看了看四周,低声道:“你傻啊,床弩伤不到,但可以伤到我们人啊,在这里很安全,也能看到攻城的效果,跑到人家的射程以内,兵凶战危,万一给一枝弩枪打死了,那哭都来不及。”
夫容姐姐笑着摇了摇头:“夫君啊,你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行,太怕死了,你看你这点还不如我一个女人呢。有我保护你,你怕什么?”说着,她提起那两根足有大象腿粗的巨型铁棒,说道:“真有弩枪飞来了,有为妻帮你挡着呢,一打就打掉啦。”
封伦的脸微微一红,低声道:“要是他们万弩齐发,那凑巧来个十根八根地飞到我们这里,只怕以夫人的神勇,也不能护我们周全吧。这里挺好的,非要到前面做什么呢。”
夫容姐姐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今天我可得一直保护你,只怕是连攻城建功都不行了。对了,夫君,已经射了四五轮了,城上都没有任何反应,就是不停地垂下新的布帛来,他们想干嘛?”
封伦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看着已经在城墙上密布的那些槊杆,喃喃地自语道:“奇了怪了,城头怎么这么安静呢,就真的给这么打不还手?哼,传令,让张亮给我把射角调高,打他的城楼,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忍!”
第二千六百零一章 不动如山
洛阳,上春门,城头。更新快无广告。
来整仍然端坐在城楼前的胡床之上,面具之后的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闪闪发光,二十余名护卫持着铁盾,挡在他的身前,在他的眼皮底下形成了一道铁盾组成的盾墙,却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五百步之外,床弩在不停地轰鸣,射击着,一排排的飞槊,如雨点般地钻进了城墙之中,几乎每下飞槊打中城墙的时候,这里都会轻轻地抖上一抖,而头上城楼屋角的浮灰,也在微微地下落着,当然,这些悉悉沥沥的声音,在这巨大的轰鸣声中,却是被完全淹没,一点也听不见。
终于,床弩的轰鸣声告一段落,投石车那力臂下落,飞石呼啸而来的声音,再度响起,城外很快又遍是那种飞石打中布幔时的声音,“噗噗”,如中败革,紧接着,就是大石不停地落入护城河时,那腾起水花的声音了。
来济的声音从一边的楼道上响起:“六哥,六哥,我来了。”
来整的眉头微微一皱,扭头看向了正满头大汗奔上城头的来济,沉声道:“老九,你这是做什么,我叫你守在城下,听我号令,你跑上城头做什么?”
来济吐了吐舌头:“六哥,老十在城下守着呢,不妨事,刚才我们听到这城头的声音不对,城墙都在摇晃,都挺担心的,我这才上来看看,不管怎么说,六哥身边要是有我,也多个跑腿的人吧。”
来整叹了口气:“你们的兵法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军纪严明,不得擅离职守的道理都不知道吗?要是野战的话,我现在都能斩了你。”
来济笑道:“好了,六哥,这不是野战嘛,我这也是奉了十弟的命令,看你们城头半天没动静了,这才上来一观嘛,再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们,打仗时会教我们战阵兵法吗?我要是在这城墙里面,还怎么学如何守城呢?”
来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小子,油嘴滑舌,以后我看当不了将军,去当个文官倒是挺好。罢了,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也不说什么啦,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擅离职守,我只能军法从事啦。”
来济哈哈一笑:“我就知道六哥最讲手足之情啦。”正说话间,突然,“呜”地一声,一块西瓜大小的飞石,从来济的头上一丈左右的高度飞过,带着强烈的呼啸之声,远远地落到了城墙之中,过了几秒,只听到“呯”地一声,伴随着一阵惊呼之声从后面响起。
来济的脸色一变,奇道:“这块石头怎么打得这么远?”
来整摇了摇头:“这些投石车的攻击距离是随机的,有时候,如果这一下力臂拉动地格外迅速,有力,就会在六百步的距离打过城墙,象这块石头这样,不过,一般来说,绝大多数的飞石,也只能正好打到城墙的距离,我们有这些布幔来抵挡,能有效地卸掉多数飞石的来势,保护好我们的城墙。”
来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是那些刚才能打得城墙都在晃动的武器是什么?不是这种飞石吧。”
来整摆了摆手,指了指面前的城墙,说道:“老刀,你看看城墙的上面,就知道了。”
来济探出了脑袋,出了那女墙之外的垛口,脸色一下子大变,因为这面城墙之上,插了足有几百枝的大小不等的飞槊,深的入墙足有半尺之多,他抽回了身子,吐了吐舌头:“这是什么武器,能打进城墙?”
来整一指那对面五百步外,正在被炮手们手忙脚乱地在抬高仰角的那二十部床弩,说道:“就是这个东西,听陛下说,是叫床弩来着的。”
来济的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只听对面一阵号角声响起,几十个手持巨锤的力士,狠狠地抡起了巨锤,机关被砸中的声音,“咔嗒咔嗒”,不绝于耳,而数不清的飞槊,漫天飞舞,直接奔着城头就飞了过来。
“轰”“啪”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那飞槊划过长空时的尖厉啸声,如同后世的导弹发射,或者是防空警报,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抖动着,不少飞槊打中了城墙的垛口,把这些足有几十斤重的城头垛石,打得生生断裂,连同这些飞槊一起,重重地落下了城墙,半天,才听到落地的声音。
一根黑压压的长槊,直奔着来济和来整这一位置飞来,几个军士高呼道:“大帅当心!”话音未落,他们就飞扑到了来整的面前,用身体和铁盾紧紧地挡住了来整兄弟二人。
来济吓得脸都白了,一抱脑袋,连忙就蹲了下去,只听到“彭”地一声,那是飞槊重重击中铁盾的声音,一个挡在前面的部曲护卫,举着的铁盾给这一槊狠狠地击中,惨叫一声,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撞到了后面的城楼梁柱之上,只听“喀哒”一声奇怪的响声,好像是背骨折断,整个人吐了一口血,就晕了过去,人事不省,一边的几个蹲着的小兵连忙把他架起,飞快地奔下了城墙。
一阵灰尘四落,那是城楼之上的浮灰,给这一撞之下,剧烈地抖落,把来整和身边的十余个卫士,都给浇了个灰头土脸,可是他们一个个都保持着正襟危坐或者蹲坐的姿势,如同泥雕木塑,动都不动一下。
来整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来济脑门上和头顶给淋下的一片浮灰,淡然道:“九弟啊,为将者,需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战场之上,矢石横飞,一槊飞来都受不了,还怎么坐在这里稳定军心呢。如果这一槊命中注定会取你的性命,你就是躲进深宫大内,也逃不了这一下的。”
来济的满脸通红,站起了身,朗声道:“大帅教育的是,是我胆怯了,从现在开始,就算我给一槊穿个窟窿,也绝不动一下。”满天的飞槊不停地从他的头顶和身边飞过,可是来济却是咬着牙,死死站定,一动也不动。
来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们来家男儿。兄弟们,大家要牢牢守住,不动如山,准备迎接敌军的步兵攻城!”
第二千六百零二章 弓箭压制
床弩的轰鸣声渐渐地停了下来,对面的城墙之上,不停地有垛口被打坏,落下,更是有些立于垛口之后的箭塔,樯橹被击得生生从中断裂,整个落下城墙,偶尔还有些士兵的肢体残片在空中飞舞,夫容姐姐看得眉开眼笑,不停地拍手,嚷道:“再来一炮,再来一发!”
随着最后一串飞槊打出,所有的床弩都停止了击发,巨型拉弦在轻微地晃动着,而军士们则开始手忙脚乱地把这些床弩后撤,夫容姐姐微微一愣,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打得好好地要停下来,继续打呀。”
封伦叹了口气,说道:“不行,这个床弩的击发,每一下都会大大地损耗这些兽筋的,一天最多连打十五发,要不然兽筋绷断了,没法再打,现在已经打完十五轮了,也差不多啦。”
夫容姐姐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太可惜了,不过打成这样也不错啦,我看城头给这样打得千疮百孔,怕是也没有什么人敢上城防守了,现在怎么办,出动步兵攻城吗?”
封伦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回秦王殿下把攻城的指挥权给了我,传令,投石车继续发射,辅兵上前,给我先把护城河给填平了!”
洛阳,西城,城头。
沈光一身将袍大铠,冷冷地看着城外那密密麻麻的唐军辅兵,如同蚂蚁搬家一般,不停地把大量的沙包,石块,填进那护城沟之中,深达丈余的宽沟,这会儿已经给填了差不多一半了。
而城头的数千弓箭手们,这会儿全都伏身于城垛之下,一动不动,不时地有投石车发出的飞石划过长空,打在石墙之外的布帛之上,打得这些如棉被一般的厚布不停地晃动,偶尔也有几颗飞石越过了这些布帛,直接地砸上了城头,打得碎屑飞溅,细石横飞。
费青奴象只猛兽般地,不停地在沈光的身边走来走去,本来负责南城防守的他,这会儿给王世充派来了西城帮忙,一颗飞石带着强烈的呼啸之声,“呜”地砸上了一块布帛的顶端,弹了一下,去势未尽,直接奔着城头飞了过来。
费青奴怒骂一声:“妈了个巴子!”顺手抽起背上插着的一柄大斧,对着这块西瓜大小的石头就是一挥,“啪”地一声,石屑四溅,这块石头在费青奴的奋力一击之下,给打得四分五裂,碎成细小的石块,纷纷砸在一边站立的甲士护卫们举着的铁盾之上,如同冰雹中物之声。
沈光摇了摇头:“老费,这么暴躁做什么啊。你还怕今天杀不到人吗?”
费青奴咧嘴笑了起来:“还是你总持了解我老费,不过现在我看着急啊,咱们有大炮飞石和八弓弩箭,为什么不用啊,非要等这帮人填了沟吗?”
沈光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些不过是辅兵,有什么好打的,都是些从各州郡征来的炮灰肉盾罢了,我们要打的,是李唐从关中带来的主力府兵,这些才是唐军的内核,你看,他们现在都身着重甲,在后面跃跃欲试呢,只要等到沟一平,就会冲上来的。”
费青奴的眉头一挑:“总持啊,你看他们的攻城玩意不少,跟以前攻城的贼人不一样,就连他们的云梯,都是装在大车之上,还有那么多木驴,盾车,要真的让他们这样攻上来,只怕也不好防守吧。”
沈光笑着一指城头的地上,那遍地都是的燕尾炬:“陛下不是早准备好了这些东西来对付他们了吗?急什么。一会儿他们真的出动重装步兵攻城时,我们有的是办法来破解,你还怕杀不到敌军吗?”
费青奴哈哈一笑:“那就好,我就怕他们太怂了,连城墙都上不了,这样老费我今天又砍不到人啦。”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了南城的方向,喃喃地说道:“听起来南城那里动静最小,陛下说敌军的主攻会在那里,真的吗?”
沈光笑着点了点头:“咱们的陛下什么时候在军事上判断出过错?放心吧,一般主攻的地方,反而是在爆发前动作最轻最小的,南城那里没有护城沟,我想,唐军也许会在这里作文章吧。”
南城,城头。
王世充一身小兵的装扮,站在城垛之后,在这里,投石车的数量是最少的,只有三十多部,稀稀拉拉,有气无力地在发着石块,城头的布幔已经在收回,因为足有上万的唐军弓箭手们,已经列阵而前,正向着城墙方向走来,随着他们的一步一动,腰间的箭囊里,那些羽箭的尾翎也跟着晃动,远远看去,一片跳跃的白色苍茫。
魏征的嘴角勾了勾,他也是一身皮甲,拿着面盾牌,站在王世充的身边,说道:“主公,敌军上前了,要不要用大炮飞石来砸,八弓弩箭来射?”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过是弓箭手罢了,不足为虑,传令,城头的弩手和弓箭手作好准备,撤去布幔,防敌军用火箭烧我布幔引燃城头,大炮飞石和八弓弩箭是用来对付敌军整队重装士兵的,不要浪费在弓箭手的身上!”
魏征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城头垛口下伏身的密密麻麻,手持弓箭的披甲军士,说道:“诺!”
候君集今天没有骑马,他手持长箭,全身重甲,走在弓箭手的中间,一边的亲兵们持着厚木盾,跟在他的身边,一个名叫候海的小兵紧张地说道:“主公,这样真的好吗,洛阳城不是有什么大炮飞石和八弓弩箭的吗,要是发射,咱们能不能活啊。”
候君集微微一笑,脚步一刻也没有停,继续向着走着:“要是他们真的发射,刚才早就发了,还会让我们走到这里吗?放心吧,洛阳的防守重点是在北城,不是在这里,真要是给打中了,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他突然收住了脚步,这个位置,正好是在离城八十步左右的距离,随着他的停下,万余弓箭手也都停了下来,只听到候君集的厉吼声,伴随着千百只号角的同时吹响:“弓箭手,目标城头,十轮齐袭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