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金弋铁马戍并州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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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
长恭勒马而立,远远的将一幅面具扔给我,我扬手接住,展颜微笑,他眸中亦有璨灿流光,那晚,我曾经请求过他,若是我随他出城迎战,他会送我一幅面具,这样,我也能遮掩容颜,震摄敌军。他,果然还记得。
战鼓齐擂,吊桥拉起,晋阳城中数万重甲齐兵倾城而出,明晃晃的铠甲在雪光折射下刺人双目,高声激昂的呐喊声振动颤抖的苍茫大地。齐军将士人人勇健,个个英雄,北周突厥联军甚至来不及排兵布阵,北齐军士已经在兰陵王的带领下,铺霜涌雪般,直冲入敌方乱阵之中。
突厥人,北周人,兵败,如山倒。
又是一场惨烈的战争,在乱军中,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只听得耳边鼓点急促,人喧马嘶,血染红众人的征袍,大地在流血,苍天在哭泣,还有我的心,亦在颤抖。
在齐军锐不可挡的攻势下,木杆可汗不敢恋战,率突厥大军仓皇逃上西山。只剩下北周人在元帅杨忠的带领下苦苦支撑。
我奉命与数千名齐军冲击周军右阵,一路所向披靡,很快便已接近了北周中军,远远的,北周门旗迎风乱舞,旗下一将挺弋而立,正是北路元帅杨忠。
“弓箭手掩护!”我侧身道。
所有弓手皆会意点头,翻手取出肩头硬弓,拈弓搭箭,箭如疾雨,射向杨忠。
“保护元帅!”杨忠麾下将士严整有序,纷纷排列成阵,手举盾牌遮掩,一支支箭,纷纷坠落在雪地。紧接着,杨忠一声令下,万箭千弩齐发。顶着骤雨一般的急箭,我们已经飞身冲至阵前,我挺剑而出,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直指向元帅杨忠。
一把大刀斜刺里伸出,一员小将纵身跃出,弯刀将我的剑轻易拨至一侧。狮盔兽带,玄黑战甲,容颜清雅,眸光坚韧,唇角一丝冷冷笑意:“兰陵王,北周齐炀王有礼了!”
再一次,见到了他,齐王,宇文宪!
说时,他的刀已经砍来,我连退数步,刀剑双碰,虎口震痛,他与我,近在咫尺,三年未见,这少年,已经变成英气迫人的男子。俊逸的脸,依稀可见他大哥的儒雅,飞扬的眉目,却似足了他的四哥。
我抽剑便走,一时之间竟心乱如麻!近处,恰好有一匹突厥战马蹄陷深雪,我飞身跃上马背,狠狠扬鞭,“驾!”那马儿一跃而起,在雪地里奔走。
在我身后,宇文宪亦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纵辔朝我紧紧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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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冲冠一怒为蓝颜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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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舞起雪花,纷飞的白雪若春日梨花,瓣瓣飘落,身姿,却如花中蝴蝶,翩跹灵动。燕都手执长槊,绿眸里迸出冷冽的寒光。然而,在我的急攻之下,他并不主动进攻,却总能护得全身周全,上上下下竟毫无一丝破绽。
轻易的,他跳出剑环之外,数十名突厥兵峰拥而上,将我层层围住。燕都冷凝着我,扬手令下,“不许放冷箭,更不许伤了他,本王要毫发无损,活捉此人!”
“遵命!”
手中的长剑,不知砍倒了多少人?
血,鲜红,染透了征袍。
身疲,力遏。
八条长钩,从四面八方来,紧紧的,咬在了我护甲绦上。我举剑欲砍断长绳,剑,却被一条长鞭卷走。握钩的八个人摆成圆阵,来回奔走,不过眨眼的功夫,八条粗绳已将我绑得牢牢实实。
燕都走近我,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微眯的瞳眸,有野兽捕食的光芒,他的手上,握着一条金灿灿的镣铐。
“木兰!”
远处,传来一声呼唤。
“长恭!”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大声回应道:“长恭,我在这里!”
高长恭手握长戟,率领他的五百先锋军,来往冲突于千阵万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长戟舞动之时,令人眼花瞭乱,狰狞的面具,使人望而生畏。
“又是一个戴面具的!”
原以为已经捉住了兰陵王,却没想到又出来一个兰陵王。这群突厥人目含惊颤,不敢上前迎战。那道银色身影快如疾电,向我而来,身姿飘逸,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高长恭!”燕都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放了他!”清朗的声音扬起,说话间,那道银色的身影已近至我们身前。
“你的心上人救你来了!”燕都在我耳畔轻语,绿眸含笑,透着幽幽寒意,他将我紧揽入怀,以槊尖抵在我颈间,凝望着长恭,道:“兰陵王,你说,她是你的新宠?”他的笑容骤然变冷,话语里浸着丝丝寒意,道:“本王不在乎!本王,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强扭的瓜不甜!燕都王,你这又何必?”长恭望着燕都紧箍在我腰间的手,凤眸微凝,扬起一丝怒意。
“只要是本王看中的,本王就不会放手!”燕都一把揽紧我的腰,将我抱上马背,笑容肆意而狂妄,道:“兰陵王,有本事,你就来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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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冲冠一怒为蓝颜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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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之兴?”燕都大刀一滞,他是突厥人,对于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总会有诸多不明,故对长恭的话,疑惑不解。
“燕都王若是寂寞无法排遣,我齐国非常乐意赠燕都王予绝色佳人!”长恭继续道。
这回,燕都听明白了,他收刀大笑,仿佛示威一般,一手粗蛮的掌上我的颈,不理会我的挣扎,吻,粗蛮的印在我的唇角。
“本王只喜欢她!兰陵王可愿相赠?”
“燕都!”
面具后的狭长凤眸,迅速燃起熊熊怒火,长戟快如疾电,夹着呼啸的风,往燕都当头刺来。
长恭的方天戟来无影,去无踪,轻灵迅疾,暗藏杀机;燕都的九环刀悍而猛,刀势如排山倒海,让人不及喘息。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已在马上战了数个回合。
乘着燕都与长恭厮杀纠缠,无暇兼顾之际,我侧身一翻,终于挣脱了燕都的钳制,重重的滚下马背。
“木兰!”
长恭一声惊呼,扯辔勒马,虚晃一戟,避开了燕都的纠缠,拍马回身向我奔来。我落在厚厚的积雪里,滚了几滚,一个鹞子翻身站起,居然毫发无损。
“长恭,替我割断绳子!”
“好!”答应之时,他已奔近,手起戟落,粗绳断裂落地,我身上的束缚尽解。
“木兰!”他伸手向我。
额间,一缕凌乱的发,风,旋舞,如墨的发丝扬起,他向我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顺着那力道,我跃上马背,落入他怀里,瞬时间,我们的身躯紧密无间的靠在了一起。
一身的白雪,在风中簌簌飘落,他用披风将我裹在怀里。
狰狞的面具后,是熟悉的乌黑瞳仁,睫羽轻颤,他凝望着我,那水漾的眸子,有些许迷离。
一切,发生在短暂瞬间。
在我摔下马背之处,距突厥大营仅五百米的距离。
然而,当燕都纵马来追,当大批突厥步兵涌出西山前寨,我与长恭已经向晋阳奔去。
焰风,踏着厚厚积雪,仍然迅疾如飞,将那群突厥人远远甩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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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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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城外,北周东征北路元帅杨忠终于退兵,而突厥木杆可汗亦率残兵败将撤回塞外。
晋阳解围的消息很快传至平阳,斛律光写信给南路元帅达奚武,讥讽道:“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即鸿鹄已飞翔在蓝天,张网的人却仍死守于沼泽。达奚武接信之后,很快撤回大军,平阳之围亦解。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正月,周突联军征齐之战,彻底宣告失败。虽然,雪花,还在漫天飞舞,但是,春,已经不远了。
然而,我的心,却仍留在寒冬。
兵退十日后,二月初二,皇帝高湛在邺城太极殿召见数百有功之臣。刺史段韶大人上报的功劳薄,我,亦在列。
一级级珉石砌成的长阶,一直延升到巍峨的宫殿,他在人群之首,与段韶携手笑谈,白纻青衫如雪色,卸去铠甲后,他是如此俊雅的男子,唇角轻轻扬起笑意,姿容绝世出尘。眸光流转,仿佛正望我所在的方向,却只是轻轻掠过,恍若无睹。
心头一阵苦涩,自从那日之后,他,就一直对我避之千里。段虎在我身侧,低声问道:“你跟长恭怎么了?吵架啦?”
“没。”
“还说没?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俩这次来邺都的路上,相互形如路人。这些天,那家伙就似你这般,整天没精打采阴阳怪气的样子。老子看得很窝火!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虎越说越大声,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道:“段大哥,圣驾就要到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可太极殿,不是军中大帐。”
段虎唔唔两声,我以眼神询问,他连连点头,我这才松手,他也噤了声。
远远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行来,鬓如刀削,双目瞻瞻,高长恭迎上前去,叫他“斛律叔叔。”
这就是斛律光,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北齐大将军,17岁时就随父征战大显神勇,射倒并生擒宇文泰的长史莫孝晖,从此扬名征场,自结发从军就未尝败北。然而,此时的斛律光,看起来和蔼而又可亲,他似乎与长恭感情甚深,望着长恭时,眸光柔和,写满了疼爱怜惜。
“皇上驾到。”
众人山呼“万岁。”皇帝高湛行入大殿内,抬手道:“众爱卿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高湛一袭上玄下朱章纹宽袖冕服,大袖翩翩,两耳各坠两颗绿玉允耳,晶莹剔透,衬得他肌肤更是透明的白晳。笑道:“众卿家,北周突厥兵退,我大齐大获全胜,今夜,朕将在昭阳殿摆酒设宴,为众卿家把酒庆功,众卿家需得各自随意,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齐声道谢。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响起,一一细数诸将之功。
宽广的殿宇,门窗金银饰,椽斗沉香木,燃巨烛,燎沉檀,香气四溢。一根根立柱,雕饰繁复,眼花缭乱,说不尽的奢华。然而,那清俊的身姿,却被立柱所遮,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心头,涌上说不出的失意。
“翎麾校尉木兰,智勇双全,破敌攻势,奋不顾身,御前救驾,封翎麾将军,赏黄金千两。”
“集中县侯尉兴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仍不免微微一怔,眸光微抬,却发现高湛双眸灼灼,正凝望着我,四目相交之时,他的唇角扬起一丝阴柔浅笑,意味深长,摄人心魄。
我心中一惊,迅速俯首,一丝不安,渐渐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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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为伊消得人憔悴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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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级殿往后,过朱华门,可见含光、凉风两殿依傍东西,正中便是昭阳殿。
七十二根立柱,一根根图写禽兽,画彩仙灵。沿着长长的回廊,一路行去,只见庭院之中,植满了各种香草奇花。层楼巍峨,琳宫合抱,翘角飞檐,一只只金凤展翅,每一只凤嘴里,皆衔有一枚金铃,每每轻风拂过之时,一枚枚金铃,铃声轻脆。
在昭阳殿后,穿永巷,经五楼门,即是后宫掖庭所在。
据传,高湛为讨他最宠爱的妃子欢心,在圣寿宫,修了一座玳瑁楼,以金银装饰,合汉武帝“金屋藏娇”之典故,楼的四面殿顶飞檐,悬金铃万枚,微风拂过之时,方圆十里可闻其声。
可惜,住在金屋里的女子,圣眷恩浓之时,又怎会想到,他日,倾城佳人亦会面如黄花,面临秋扇待捐的命运呢?
众人沿长廊款款而行,一路,是看不尽的皇宛风光,然而,我的眸中却只有怅惘。
“木兰,走。”段虎看着我失意的模样,终于再也忍不住,拉着我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段大哥。”我讶然。
“我们去追上长恭。”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快步越过一些缓步而行的官员。长恭就在前方不远处,与斛律光、段韶两位大人同行,听到段虎的呼唤,他驻足转身,眸光,落在我的身上。段虎将我推至他面前,道:“木兰有话要对你说。”
段韶大人眉头微蹙,斥责他的这个弟弟,道:“段虎,皇宫内你也如此乍乍呼呼,成何体统?”
“老哥,斛律将军,你俩且随我先行一步吧,让长恭与木兰在后面说说话。”段虎嘻皮笑脸,一手扯一个,将段韶与斛律光尽皆拉走。
身畔,官员们鱼贯而行,从我们身边经过,最后,长廊上,只剩下我,与他。
我站在他身前,轻声问:“长恭,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理我?”
他默然伫立,终只是轻声道:“没有,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燕都之事?还是,更久之前,那晚醉酒之事?”
“木兰,对不起。”他侧身不再望我,俊美的侧脸,氤氲淡淡红晕,道:“那晚,我喝醉了,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我一怔,手足冰冷,仿佛霎时失了温度,眸含水光,我深深呼吸,终是清冷笑了,道:“用不着说对不起,因为,我亦只是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他一抬凤眸,眸中一缕受伤一闪而过。
是的,那晚,我仿佛又回到桃花谷,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但是,虽然我莫名想到了那桃花谷中的谪仙人,我的心却深深明白,我心中之人是你,只有你,高长恭。
然而,你的话,伤了我,我的倔强,只能将这份心思,深藏心底。
“那极好!”
他轻声道:“木兰,我,我并不好男风,而且,我有喜欢的女人!”
不愿再听,不想再听,心,仿佛被利刃割过,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唇边绽放笑颜:“王爷放心,木兰明白,王爷只是当我是兄弟,木兰亦然。那晚之事,木兰决不至于误会王爷!”心,涌上难以言说的酸涩,从他身边,匆匆擦肩而过,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为何,眸里却盈了泪光?仿佛含了一枚苦果在心间,黄连一般的苦,顺着五脏六腑,慢慢慢慢漫延。终于,一滴泪,顺着颊,静静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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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借酒消愁愁更愁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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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被长恭紧紧握着,沿着长廊,他一路疾走,不理会我的挣扎。二月的夜晚,空气仍然清冷,寒意扑面而来,酒,似乎醒了不少。
远处,传来清脆的金铃声,叮零、叮零,响彻夜空。
行至太极殿,可见一百二十根雕龙圆柱,根根隐于夜色之中。我试图挣脱长恭的手,他却紧紧捉着不放。“高长恭,放开我。”我直呼其名讳,以手攀着一根立柱,不愿再前行。他终于止步,放开了我的手。
“以后,不要在众人面前喝那么多酒!”他伫立前方,背向着我,声音,冷若冰霜。
“呵,今夜皇上盛宴,木兰不过是多喝了几杯,皇上且不说什么,王爷您这也要管吗?”
“你!”他倏然转身,眸光滚烫噬人,“喝醉很好玩吗?还是,你一向就喜欢以醉态媚人?”
生生逼回眸中将要涌出的水光,声音已经颤抖:“是,我喜欢喝醉,我喜欢以醉态媚人,今夜,我故意喝醉,只为勾引皇上……”话语未落,我已经落入他怀里。
“够了,不要再说!”
他的声音暗哑,胸膛起伏,似在拼命压抑,相互依偎的身躯,隐在立柱的阴影里,鼻间萦绕,气息纠缠,“放开我。”我无力的抗议。“木兰,你在折磨我!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凄迷而绝望,一语罢,吻,已经狠狠的落下。
我的脑海,顿时一遍空白,意识,渐渐飞离了身体,整个人,仿佛飘飘然于天际。
远处传来夜巡侍卫的脚步声,他却恍若未闻,双手轻轻一带,身体旋转,已将我抵在立柱之间,吻,灼热的印在颊畔、颈间,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癫狂,将我整个人吞噬。我将手抵在他胸前,身子轻轻地颤抖,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手,终于不可自制的抬起,攀在他颈间,细密缠绵的吻,倏然变成了狂风暴雨。
而我,沉沦在他灼热的吻里,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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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天涯望断故人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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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晨始,我牵马立于城门前,望着邺城笔直的街道,从春寒料峭的静寂中醒来,渐至车水马龙的喧嚣。太阳,从东方升起,至缓缓西落,不过,是短短的瞬间,又仿佛,是望眼欲穿的千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你若是我梦中的良人,为何,却迟迟不来?
“木兰。”
黄昏时分,却见段虎策马而来。
他翻身下马,心疼的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子,道:“傻子,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因站立原地的时间过久,双腿僵硬得仿佛不属于自己,“段大哥,怎么是你?”我轻声问:“长恭怎么还没来?他答应过我,要与我一起回洛阳。”
“是长恭让我来转告你,他需回并州,暂时不能去洛阳。”段虎面露难色,道:“木兰,要不,咱先回去歇着,明天再起程?大哥明儿陪你一起回洛阳去。”
“不,我要去找他。”我欲踩蹬翻身上马,却小腿一软,几乎摔下马背。段虎一把扶住我,眸光焦灼,吼道:“木兰,长恭他根本不想去洛阳,四年前,他因为一个女子,差点死在洛阳,他发誓不会再去洛阳,你这又何苦?”
我坐于马上,轻声道:“大哥,你不明白的。他曾经答应过我,他会在洛阳等我。如今,我不过要让他兑现这个承诺罢了。”说时,我已策马扬鞭,往兰陵王府而去。
王府的老管家笑容和蔼可亲,听我报上名号后,笑道:“木将军,今日我家王爷设宴,河间王、河南王、广宁王、安德王、渔阳王,诸位王爷们都来了,都在花厅喝酒呢。”
“老人家,木兰叨扰了,我有要事要找王爷,还请引见。”老管家笑而点头,带着我入府去。此时,天色已晚,我们行至抄手长廊处,隐约听到衣裙簌簌脚步匆匆,原来是一群舞姬正走来。她们低声嘻笑着,笑声随着夜风,隐隐约约传入我的耳中。
“霓霞妹妹真是好运气,竟然能得兰陵王青睐。”
“是呀,早就听闻兰陵王心高气傲,想不到霓霞那丫头竟然能让兰陵王动心。”
“今日得见兰陵王,真是我们姐妹之福。兰陵王果然俊美,如此绝代风华,天下男子与兰陵王一比,莫若尘土一般。”
“哈,姐姐如此说,莫非是也对兰陵王动了心?”
“哈哈……”这一群舞姬皆花枝乱颤的笑了起来。
“姐妹们,你们休要笑我,我就不信,你们没有动心?烟霞,尤其是你,方才直勾勾盯着兰陵王瞧,我都替你害臊。”那女子不服气的反驳。
名唤烟霞的女子捂嘴嗤嗤地笑,道:“好姐姐,我并非取笑你,我倒是嫉妒霓霞妹妹,也不知她哪一世修来的福气,能留在兰陵王这样的男子身边。”“正是。”众女子皆点头称是。
这时,她们发现了迎面而来的我们,于是纷纷闭口不言。我与她们擦身而过,感觉到她们好奇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有人轻语道:“好个俊俏的小公子。”
于是,女子们的清脆的嘻笑声,再次在身后响起。
老管家在前方提着灯笼,一边摇头,一边唠叨道:“河南王府的这些小女子啊,一个个真是了不得,回回只要见一次我家王爷,又不知会生出多少纠缠来。”
“老人家,什么纠缠?”
“各位王爷不知道送了多少所谓绝色佳人到王府来,却每一次都被王爷退了回去,王爷如今虚岁二十有二,别的王爷们早已娶妻生子,偏偏我家王爷就不急着成亲。老太妃又在城外别苑里住着,没人管着他,听说就连皇上想要赐他的女人,他都照旧推辞了。唉,也不知道我家王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管家一行走,一行说,展眼,已将至花厅,琴声悠扬,丝竹悦耳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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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天涯望断故人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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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淡然浅笑,只顾饮酒,道:“二哥美意,长恭心领。霓霞姑娘是二哥心头之好,长恭不敢夺爱。”
高孝珩笑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衫。长恭,你若是喜欢,别说是一个姑娘,哪怕是这些姑娘你全要了,二哥我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正在饮酒的老三河间王高孝琬亦放低酒杯,唇间扬起一丝轻笑,附合道:“二哥说得对!四弟,你也该成亲了,我们几兄弟,除了你,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虽然娶妻当娶名门,但你可先收了霓霞做妾,以后,也好有一个人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四哥,你就收下吧,也省得一些无知小人在背后胡乱猜测,说四哥你不好女色,必然是有什么断袖之癖。”高延宗体胖声壮,继续大声相劝。
众人尽皆笑出声来,然而,长恭不过淡然一笑,自顾饮酒,丝毫不在意众人的劝笑。
高孝珩疑惑道:“四弟,跟二哥说句实话,你不会真的不好女色吧?”
“二哥。”长恭无奈放下酒杯,笑道:“汉骠骑将军霍去病曾言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北方有突厥,西南有周陈,四方未定,天下未平,长恭又何以家为?”
“你小子,少给我扯远?”高孝珩压根不吃他这一套,道:“你如今年纪不小了,却始终不肯娶亲,若是父亲在世,他可以管着你,我也乐得不理。如今父亲不在了,大哥又去了,你无论如何也要让我这做哥哥的了却这一桩心事才好!”
老三高孝琬气质高贵,诸弟兄之中,以他容颜与长恭最为相似,他慵然笑道:“四弟,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说给三哥听听,三哥阅美人无数,说不定就能帮到你。”
“我喜欢的女子?”长恭笑容凝滞唇边,喃喃自语道,“我喜欢的女子。”声音里,似有柔肠百结,凤眸黯淡,一丝怅惘一掠而过,眉宇间渐渐氤了丝丝缕缕淡淡轻愁。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放下酒杯起身道:“二哥,三哥,五弟,六弟,你们继续喝,长恭须得离开一下。”
“哎,长恭,你………”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长恭,别走!”段虎将他拦在花厅门口,又将我推至身前,大笑道:“我把木兰带回来了。”
注:高氏兄弟分别是:高澄长子、河南康舒王高孝瑜;高澄次子、广宁王高孝珩;高澄三子、河间王高孝琬;高澄四子、兰陵忠武王高孝瓘(又名高肃,字长恭);高澄五子、安德王高延宗;高澄六子、渔阳王高绍信。
此时,河南王高孝瑜已被高湛以鸩酒毒死。
巧的是,兰陵王高长恭与宇文邕一样,皆是排行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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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夜来风雨入君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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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知,是谁人有这份幸运?
***
众人皆笑望着我,而我,却痴然望向他。
那人,有檀郎玉貌,那人,有飒爽风姿,那人,有面具也掩不住的绝代风华。
从在黄河岸遇见的第一眼,从他将我掳上马背一霎那,
我的心,就已经沦陷。
兜兜转转,曲曲折折,终究,只是为了他。
***
这时,王府老管家突然急步走入厅内,禀道:“王爷,宫内遣人来了,说是要请木将军入宫。”
说话间,高湛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已经摇晃着走进来,他一看到我,白胖的圆脸上立即显露欢喜,“木将军,你果然在兰陵王府,可算找着你了,请将军快快随我进宫吧,皇上可找你一天了。”
段虎奇道:“这么晚了,皇上还找木将军有何事?”
王公公答道:“这皇上可没说,只是说让奴才出宫来找,若是找着了木将军,就速速让他进宫见驾。”
“木兰,我随你一起入宫。”长恭放下酒杯,施施然拂衫而起。
那太监却拦阻道:“兰陵王,皇上说了,他与木将军有要事要商议,余者一概不见。”
我心中一沉,念及在太极殿时,高湛望着我,眸光灼灼,唇角一抹诡惑轻浮之笑。莫非,他又起了什么歪脑筋?王公公在一旁催促道,“木将军,你快随老奴走吧,皇上在宫里等得该着急了。”
长恭凤眸冷凝,语气不容拒绝,道:“王公公,本王亦有要事须与九叔商议,刚好与木将军一起进宫见驾。”段虎亦大声道:“嘿,长恭,我也随你们一起耍去。”王公公脸色拉长,道:“兰陵王,段将军,你们这不是让老奴为难嘛?”
广宁王高孝珩行事素来稳重端凝,此时,他亦劝道:“长恭,还是让木兰先随王公公入宫罢。”又笑问王公公道:“公公,皇上找木将军找得这般急,必然是事出有因,公公可否透露几句?”
王公公面露难色,高孝珩一笑,随手解了随身所佩的一枚玉玦塞在他手里,那块玉,洁白晶莹,通体剔透,篆有名家书法,一望即知非俗物凡品,他却随手奉与,丝毫不萦于心,王公公面露惊喜,却又假意推辞,道:“广宁王,你这是,哎,这,老奴可不敢收。”高孝珩一笑:“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王公公何必客气。”
那王公公欢喜的将玉玦兜入袖袋,道:“依老奴看,皇上急召木将军,应当与今儿下午突厥来使有关。”
“突厥来使?”
“是,不知怎么回事,午后,突厥突然派使臣来了,皇上读了使臣奉上的信笺之后,就满京城打锣般急着找木将军,礼部说木将军已经回洛阳,城门守将又道并未看见木将军出城,折腾了半天,皇上可不就让我寻到兰陵王府上来了。想不到,木将军还真在王爷府上,这才叫做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公公又谄媚笑道:“木将军也不必心慌,我瞧着皇上心情挺不错,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指不定是什么升官发财的大好事呢。”
大约是拿了好处,王公公心情愉悦,一气说了下去:“老奴瞧着,皇上对木将军颇为器重,在昭阳殿摆宴那晚,皇上大概喝多了,老奴服侍他回宫歇息时,还听他满嘴里念叨着木将军的名字呢,倒惹得和大人在一旁不开心了……”
话语未完,长恭眸凝霜雪,声若寒冰,道:“够了,王公公不必再说了。”
王公公一瞧众人神情不对,这才住了嘴。
他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面色一凝,尖细着嗓子道:“木将军,请随老奴进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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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夜来风雨入君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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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眸光如此肆无忌惮,我正自忐忑不安,他已笑而退后,旋身坐在了梨木镶金椅上。他任由我站在原地,自己却悠悠然,随手捻了二颗槊子在手心把玩。
窗棂外,风声呼啸呜咽而过,静谧的夜,唯有他手中槊子碰撞的摩擦声。
虽然是在温暖融融的窒内,我却仿佛仍处在纷飞的雪地,手脚冰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一阵沉默之后,他敛笑问我,“爱卿,北周宇文邕棋先一着,已经派人前往突厥求娶阿史那公主,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应对才好?”
他的眸光赤诚,仿佛,真的只是想听听我的建议。我略一思索,答道:“皇上,末将以为,有一个方法,可以使北周与突厥不能结盟。”
“哦,请说。”
“末将认为,北齐也可遣使前往突厥求亲!”我笑道:“只要阿史那公主一天未嫁到北周去,我们就必定有办法让木杆可汗悔婚。”
他神情若有所思,问:“但是,突厥与北周已经结盟,齐使此时才去,能有几分胜算?”
“至少有一半。”为化解他的疑惑,我详细分析道:“突厥人犹如原野上的狼一般,不仅凶残而且狡黠,他们处世,从来不会理会‘诚信’二字,木杆可汗对于中原齐周两国,一向态度摇摆不定,他的度量衡,一直就是以双方贡品的丰厚来衡量。所以,北齐若能准备丰厚于北周数倍的贵重礼品,并遣使团去往突厥向阿史那公主提亲,一定能让木杆心思动摇,从而偏向北齐。而皇上倘若真能娶到阿史那公主,那么北周与突厥的结盟也必定就不了了之,北齐却能与突厥从此结为盟友。有突厥铁骑相助,有朝一日,皇上踏平关中,剑指长安,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罢了。”
“好,好!爱卿处事果然颇有见地。”高湛击掌而笑,道:“朕打算,就让爱卿率求亲使团,前往突厥迎娶阿史那公主,如何?”
“皇上。”我大惊,慌忙回绝道:“末将恐怕不能胜任,还请皇上另遣他人。”
“这条计策是爱卿想出来的,朕相信,若爱卿去,一定能替朕迎娶到这位阿史那公主!!”说时,高湛亲自为我把盏斟酒,举杯道:“爱卿请满饮此杯,朕祝爱卿突厥之行,能够顺利归来。”
他笑望着我,似乎不容我拒绝,我唯有无奈的接过酒杯,道:“末将遵旨。”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声,轰隆隆,滚过天际。
这,是今年惊蜇后的第一声闷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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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夜来风雨入君怀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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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有太监来禀:“皇上。斛律将军,段韶大人,段虎将军,河间王、河南王、广宁王、兰陵王、安德王、渔阳王,一齐在殿外求见。”
高湛一怔,面容徒然沉冷,道:“这么晚了,他们还跑宫里来干嘛?朕谁也不见,让他们都回去。”殿外,隐约传来争执,似乎有长恭焦灼的声音,太监的声音又响起:“皇上,大人们,王爷们,都不肯走,说有要事,今晚一定要见着皇上。”
高湛赫然起身,怒道:“大胆,他们都反了吗?”
“九叔,请恕侄儿不请自来,侄儿有事禀告。”说话间,长恭已经不耐的推开阻在门口的太监,直接闯入暖阁内,紧接着,斛律光、诸王、段韶、段虎亦鱼贯而入。
他,一眼就望见了倒地呻吟的我,“木兰。”长恭几乎是扑向我,不理会身畔还有那么多人,他伸臂将我紧紧揽入怀中。
“长恭。”倚在他怀里,渐渐变得安心,眸中,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渐渐坠落。“快带我走。”强抑住心底的难受,我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在我喝的酒里下了催情药。”
他双手一紧,额上青筋暴起,丹凤狭眸迅速燃起簇簇怒火,那种怒意,是我从来未曾见过的。
他,一直是肆意笑谑的少年,他,一直是温良谦恭的将军,此时,他凤眸凝冷,怒发冲冠,他将我打横抱起,冷声道:“皇上,臣,要带木将军离开。”
他从来都是唤高湛做九叔,拼得一身少年血气,心甘情愿为他,也为高氏家族一次次戎马疆场,浴血杀敌,然而,此时的他,语气疏离,冷面凝霜,声音里竟有掩不住的恨意。
高湛被长恭的气势震摄,连退数步,指着长恭道:“长恭,你,你……”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指摘的话来,他,身为帝王,行此荒唐之事,在众臣面前失了颜面,终有几分恼羞成怒,然而,众臣皆宗亲显贵,是国之依托,他眸中掠过一丝不甘,终究只能无奈说道:“木将军多喝了几杯,大概是醉了,长恭,你送他回去吧。”
长恭一言不发,将我抱出了太极殿暖阁,他走得那么快,风呼啸着穿过宫殿的长廊,吹起他的的衣袂,翻飞在风里,我环着他的脖颈,难受得弓起身子,一根根雕龙柱一掠而过,高高的珉石台阶,怎么,那么长?那么长!
天空,下着倾盆暴雨,仿佛是天在哭泣,初春冰冷的风,夹带着雨丝从廊外吹来,落在我滚烫的脸颊。
“长恭,放我下来。”
“木兰,你怎么了?”他不肯松手,我低声哀求:“求求你。”
当他一放下我,我立即冲入密集的雨帘中。
一个踉跄,我已经跌倒在地,唇角溢出一声呻吟,全身颤栗,几乎晕厥,意识渐渐不清。
想要扯开衣衫,释放火热的肌肤,想让滂沱大雨,淋灭身体的难受。
却,弓身跪倒在大雨中。
雨点,如苍穹之上,神女珠泪,一颗颗,铺天盖地,将我淹没。
“木兰。”
身后,长恭已经追来,他冲入大雨里,将我抱入怀中。那对美丽的凤眸,被大雨淋得微微睐起,他的脸紧紧的贴着我的脸颊,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兰陵王,在雨中,哭了。
高长恭所在的北齐,是历史上著名的禽兽王朝,历任君王皆荒淫无耻,与宇文邕统治下的北周成鲜然对比,除神武帝高欢外,余者,唉,不足道,不可道!!
斛律光曾忧之,曰:“国家常有吞关、陇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玩声色乎!”
一语成谶,高湛之子高纬更因宠爱冯淑妃,而‘再猎一围亡家国’。
我唯怜兰陵王高长恭,英姿荦确,如浊世之莲,绰然出世,偏偏,香魂一缕终去,令人肠断神伤。
上述,不过是明月因历史而心生感慨,与本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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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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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黎晨时分停歇,我从甜谧的睡梦中醒来,迷蒙睁开双眼,只见他站在窗前,随意披了一件白色褒衣,宽袖翩翩,博带未系,用一杆绿竹半挑起窗棂。
窗外,是晴好的天气,呼吸里,有湿润清新的味道。阳光,轻柔的洒在他的侧脸,墨发凌乱,随意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
清扬婉兮,其人如玉。
那美,美得如此空灵,竟,让人屏住了呼吸。
“长恭。”
我轻声唤他,他向我走来,笑颜璨然,仿佛是,春日清晨凝露绽放,最美的那一朵。
“翎儿,你醒了。”
“嗯。”轻垂臻首,面颊泛起一抹淡淡红晕。
吻,轻柔的落在我唇角,他的声音暗哑,“昨夜,累坏了吧。”
脸,更红了。
浑身的酸痛,密布的吻痕,还有在被单上,鲜艳绽放的一朵红花,无一不告知自己,昨夜的那场欢爱,如此,悱恻缠绵。
凤眸含情,唇角凝笑,他痴痴凝望着我,仿佛永远也看不够。我脸上红霞飞起,不依的将头埋羞涩的进被褥里,他低低笑着,吻,温柔的落在我耳后,痒痒的,绻缱的酥意。
“翎儿,与你重逢,简直,让我疑心自己是在梦里。”他在我耳畔,轻声呢喃。
我轻声道:“并不是梦,若说是梦,只怕,这梦实在太久远。”
是啊,久远得跨越了千年。我郑翎,爱他,兰陵王高长恭,非爱他檀郎玉貌,非爱他绝美无双,只因,他就是他,一个戴着面具的将军,一个我千年迷梦,只为与他相遇的男子。我轻倚着他,轻声道:“长恭,我已经明白,我是因着你,因着洛阳,才会来到这人世间。”
“翎儿,我的翎儿。”他轻唤我的名字,一声声,情人的呢喃。
我却嗔怨道:“只是,你说过,你会在洛阳等我,可是,你却让我白白等了三年。”
“那年,与你在黄河岸分离后,我一直思念着你,那个冬天,似乎过得特别漫长,我一次次夜渡黄河,孤身潜入北周大营,想要找到你,可是,哪怕寻遍整个周营,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到,几经周折,最后才总算打听到,原来,你因病,已经被宇文邕送去了长安。”
“我传书长安的细作,让他们替我暗地寻访,然后,宫门深似海,当我终于得到你的消息时,回复的信笺上写着的却是,你已经被宇文护逼得服毒身亡。翎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么爱一个女子,哪怕与你只是一面之缘,我却如疯魔一般陷了进去,段虎骂我痴,骂我傻,然而,我却真的痴傻得差点死去。”
一切,明了。
“我并没有死,是为我疗剑伤的那名白衣男子救了我。梅魄,亦是他赠与我的,他是世外之人,住在一个开满桃花的美丽山谷,那个山谷,恰如陶潜追书的桃花源一般美好。不同的是,桃花谷里只有他一个人,孤芳自怜,冷冷清清。”
“而这枚梅魄,凝了一位北魏公主的精魂。那位公主,名叫绛英,她眉心,有朵梅花,木兰,不过是借了她的模样。”我手环在他腰间,依恋地伏在他胸前,乌黑的长发如一江春水,披泄在肩头,隐隐露出肩头白晳的肌肤。
他静静聆听,听我将前情往事,一一细述。
与宇文邕的那一段往事,不过,轻描淡写的提及,似乎,不再忧伤,从此忘记,双眸,却依然渐渐黯然。他的吻灼烈落下,道:“翎儿,从此后,不准再想别的男子,你的心里,只能有我高长恭一个,唯有我。”
大手,自褥下,抚过我光滑细腻的身子,肌肤相亲,身躯交叠。
昨夜的记忆,渐渐明晰。
炽热而霸道的吻,一路向下,落在胸前。
“长恭。”红唇,溢出呻吟,臻首微仰,**,再次泛滥。巫山颠倒,**绮靡。
明月哀求:大队长,不要开批斗会斗我,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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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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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你没事吧?”门一打开,段虎几乎是直冲进来。
我忙迎上前去,道:“我没事,段大哥。”他扶着我的双肩,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终于松了口气,乐道:“还当真是没事,孝珩果然料事如神。”长恭问:“二哥说了什么?”段虎笑道:“老子昨夜本想追着你俩出宫,却被孝珩一把扯住道,有长恭在,木兰不会有事。嘿,今儿一瞧木兰,容光焕发,当真是没事。”
我与长恭不禁相视而笑,长恭问道:“二哥他人呢?”
高孝琬道:“斛律大人、段大人、二哥,都还留在宫里陪皇上玩儿握槊呢。”说话间,高延宗、高绍信二王亦紧随高孝琬而入。长恭笑容一凝,道:“三哥,昨夜我与木兰离开后,皇叔可有怪罪?”
“皇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不好看罢了。斛律将军将突厥人洗劫边境六镇之事禀明之后,皇叔已传旨让留在晋阳的赵郡王带部星夜前往了。”高孝琬一袭宝蓝衫,气定神闲,潇洒隽贵,他笑望了我一眼,道:“长恭,看来,二哥他这回总算可以了结心事一桩了。”
我脸颊一红,已经明白了他话语里的意思,长恭含笑凝眸,视线胶灼于我,亦不避嫌疑。粗枝大叶的段虎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刚想要大声说话,却被他身后腰圆膀粗的高延宗一把捂住了嘴,高延宗粗声道:“不可说,不可说。”
众人皆大笑起来。高延宗道:“四哥,二哥府上的霓霞又要伤心一阵子了。”他继续揶揄道:“可怜哦,她对四哥你可是一往情深。”
“五弟,你常道男人应该三妻四妾,而你府上如今只有凤箫一个妻子,不如你将霓霞收了去吧。”长恭一句,顿时堵得高延宗哑口无言。
高澄六子皆生得俊美过人,唯独安德王高延宗却是个胖子,坐则仰,偃则伏,性情爽直傲气,然而,这天不怕地不服的安德王,偏偏娶了一位青梅竹马的妻子,将他治得那叫一个服服帖帖,以至于他谈凤箫而变色,被众人引为笑谈。
高延宗嘿嘿一笑,道:“若是霓霞也识得弹琵琶而浅唱,‘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或许会考虑收了霓霞做侧妃也未可知。”
一语毕,我与长恭皆面红如酡。
渔阳王高绍信年纪虽幼,却仪容清嘉,行事稳重,他笑道:“五哥,你再是这般口没遮拦,也不怕得罪了我们未来的四嫂?”
“木将军,你说,我们的四嫂会不会见怪?”高延宗一脸放涎惫赖的笑问我。
“安德王,木兰倒是会唱‘心悦君兮,君不知’,若是霓霞姑娘想学,木兰一定教会她,只是她若学会了,将军当真愿娶?”我黠笑反问。
高延宗于是再度哑口无言,唯有嘟囔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早被长恭一个暴栗子弹了过去,痛得嗷嗷叫了起来。
“木兰。”段虎在一侧抓耳挠头,急得不行,他几次三番迟疑着,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我浅笑道:“大哥,你想问我的,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仍是以前的木兰,仍是你的好兄弟。”听我此言,他一脸释然,一掌拍在我肩头上,声音如雷,道:“木兰,你这小子,昨夜可知大哥我有多担心?”
我捂着肩头,唯有苦笑,道:“初时不知,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高孝琬笑道:“好了,闲话少说,木将军,圣旨应该很快就会到了,皇上令你下月出使突厥。”
长恭面色一凝,道:“木兰,待我进宫请旨,我随你一起去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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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敕勒川,阴山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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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行,出燕门关,越过长城,风光渐渐不同于中原。
美丽的敕勒,辽阔的草原出现在我们眼前。
敕勒,一个美丽的名字,一千年后的人们,在一首耳熟能详的北朝民歌里知道了她,知道了她曾经天苍苍野茫茫的绝美风光,哪怕在一千年后,她已经面目全非,改变了昔日的模样。
青黛色的大青山巍然屹立于北方,黄河在这片土地上迂回曲折,绿草繁茂的大草原,漫延至望不到边际的远方。闪着金光的河流绕过森林,绕过草原,绕过美丽富饶的敕勒川。
一个来到之后,就让我深深喜爱的地方。
正值三月下旬,天气晴好,蓝天如碧,绿色的大草原上点缀了数不清的繁花,紫色、黄色、粉色、蓝色、白色、一朵朵在风中摇曳,一直漫延到了天边。雪白的羊群,是草地上漂浮的云朵,奔驰的骏马,是草原上的跃动的精灵。我们纵马疾驰,吸入鼻中的,是空气中漫开的花香、草香、泥土香。
马儿停在一个起伏的草坡上,我与长恭勒马扯辔,并肩而立。来到这辽阔的大草原上,怎能不让人心旷神怡,心生豪迈?我将双手合至唇边,放声尖叫,徐风,迎面吹来,吹面不寒的快意。
“木兰,似乎从来没见你这么快乐过。”长恭笑凝着我,我伸展双臂,任风,吹拂我的头发,笑道:“长恭,我们来比赛骑马,好不好?”“好!”他笑着回答,又黠笑道:“比赛,要立下奖罚才好!”
我侧头想了想,远处传来牧羊人嘹亮的歌声,有了!我笑道:“输的人,唱一支草原上的歌来听听,如何?”“行。”他一口答应。
“那么,就以河的转弯处为终点吧!”我指着远处的河流。
清澈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金光,她温柔的转身,如同美丽的女子,身姿妙曼而又迷人。
长恭望了望远方,笑道:“木兰,出发吧!”
我笑着扬起手中的鞭子,一声哨响,两匹骏马立即快如离弦之箭,几乎同时出发。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我的头发。一红一灰两匹马保持着平行的距离,风驰电掣,而马背上的欢笑声,传得好远好远。‘轻尘’终究敌不过‘焰风’,渐渐的落后,长恭高甩着手中的马鞭,回身而笑,喊道:“木兰,快啊,快啊!”
“你等着。”我怎肯示弱,扬鞭策马,‘轻尘’仿佛感觉到主人的心境,踏碎了浅草,染绿了马蹄。两匹马越跑越快,没过多久,那道美丽的河流便越来越近。我们皆俯低身子,停止了欢笑,准备最后的冲刺。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在大概只有五十米的地方,我的马儿‘轻尘’忽然脚步一个踉跄。
心中暗道“糟了”,这草原上有许多鼠洞,我知道,‘轻尘’一定很不幸的踩中了其中一个。我急拉缰绳,来不及了,马儿已经前腿跪地,我的身子也出于惯性,向前飞去。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让美丽的敕勒川,见证长恭与翎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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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敕勒川,阴山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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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碧绿的世界里,风儿如此轻柔,心中是满满当当的欢喜,挽着爱人的手臂,轻轻哼唱欢快的歌谣,正如长恭所说,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挥舞着双手冲进一群正在吃草的绵羊群中,将它们赶得咩咩乱叫如风吹云散。
“木兰,别跑那么快。”长恭紧紧跟着我,笑容宠溺、而又纵容。
不远处,有两头牤牛正在河边汲水,牤牛脖子粗短,体格粗壮,头上长了一对尖而直的短角,脸上却长满了田螺大小的一簇簇鬈毛,给它们凶悍的形象倒添了几许漂亮及可爱。
我刚要再次冲上去,长恭连忙一把拽着我,说道:“牤牛性子急燥,不要惹恼了它。”
“是吗?看起来不会啊?”我捡起一块小石子,远远的朝公牛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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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哞。”牤牛低声叫了一声,尾巴一甩,继续喝水。
“你瞧,它脾气温顺着呢。”我得意的看着长恭,他笑了,揉揉我的头发,说道:“还是瞧瞧你自己罢,刚刚躺在草丛里,弄了一脸脏兮兮的。”我笑着,仰首望时,从他清亮的眸中,看到我的倒影,唯有我的倒影。
“木兰。”他眸中的温柔,如一醇清酒,吻,将要落下,“有人。”我偏头躲开,轻声提醒,却在他举目四顾之时,我已经笑着跑远,“骗你的。”我哈哈大笑的朝他扮鬼脸。是啊,四下无人,唯有风,在温柔的吹,远远的,羊羔咩咩的叫声传来,这是,属于我们二人的世界。
“木兰,小心你身后那两头牛。”长恭一脸无奈的笑。
“不怕。”我笑着冲他招手,转首一看,却发现其中一头牤牛,停止了吸水,正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我,它,似乎在怪我打扰了它喝水。惨了,心中咯噔一下,我慌不择路的向前逃去,那头牛迟疑了一下,竟然朝我追了上来。
长恭一看形势不妙,着急喊道,“木兰,往东边,往东边跑。”然而,我一着急,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只管撒开脚丫子往前奔去,沿着河岸跑了老远,累得我气喘吁吁,回头一看,牤牛仍在身后紧紧跟着,大有追不到我誓不罢休的样子。
天啦,我哪儿能跑得过它啊!灵机一动,我转身便往河里冲去,一个猛扎扎进了河里——
继续浪漫进行时……没办法,,谁让敕勒川是个这么浪漫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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